《说好的不炒CP呢![娱乐圈]》 作者:七寸汤包 文案: 何子殊在医院睁开眼来 从18岁的酒吧驻唱歌手何子殊一跃成为25岁顶级流量男团主唱何子殊 谁知,身为男团全能ACE的他,实际上却是个队长不疼、队友不爱的小腊鸡 何子殊笑容逐渐凝固 觉得还是收拾收拾去世得了 在粉丝眼中“沉殊”大旗满山岗的时候: 粉丝A:我磕的都是什么几把“陈述”CP,超市里的蚊香都比你们直,藏着掖着有什么意思?只要不猝死就扶我起来继续磕! 粉丝B:真是可歌可泣的绝美爱情故事,老子丘比特今天就要替天行道,还能射不穿你们! 实际上: 何子殊:那个…这趟综艺,公司要我们俩上。 陆瑾沉:我不想跟你炒CP。 后来: 何子殊:不是说……不炒CP吗? 陆瑾沉:我不炒CP,只搞对象。 何子殊:我信你个鬼! 前·全团嫌·后·全团宠·撩而不自知·何小妖精&前·离我远点·后·这也太他妈可爱了给老子过来抱抱·真香·陆大队长 1.非重生非穿越 2.没有原型!无虐小甜文! 3.更新时间晚上九到九点半,日更 内容标签: 娱乐圈 打脸 甜文 爽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何子殊:陆瑾沉 ┃ 配角:校园甜饼《你想都不要想》;沙雕灵异《入职冥府之后》 ┃ 其它:亲妈!超甜!无虐! 作品简评:vip强推奖章 何子殊一脚踩空,在医院再度醒来的时候,已经是顶级流量男团APEX主唱的他,记忆却停在了18岁酒吧小驻唱歌手的时期。不仅一跤摔出了七年的窟窿,还发现自己跟队友关系似乎并不融洽,尤其是队长陆瑾沉。直到两人一起上了一档综艺,“陈述”一跃成为第一CP…… 本文以娱乐圈为背景,以“失忆”为引,切入剧情,作者用简单温柔的文字,刻画了主角之间关系的破冰、升温,最终互通心意的过程。从万众瞩目的舞台、镜头到日常温馨细节,从友情到爱情。笔触细腻,剧情流畅,是一篇值得一阅的娱乐圈小甜饼。 (作品上过vip强推榜将获得此奖章) 第1章 醒来 何子殊醒来的时候,耳边不知名的仪器规矩响着。 滴、滴,不间断的一声又一声。 酸胀感攀援而上,贴着冰凉的肌肤一路疼到骨子里。 何子殊动了动僵透的指节,睁开眼睛。 光柱刺目,搅着纷扬的尘粒,劈头盖了一脸。 何子殊闷哼着紧皱了一下眉头。 他从来不知道,阳光还能有这么重的时候。 还不等他松口气,就听到一句“子殊!” 那声音又喜又惊,何子殊这才彻底醒过神来。 “阿…夏?” 何子殊只觉得喉头发紧,还泛着干瘪灼烧的疼。 明明是两个完全不生疏的字眼,却跟辗转了一圈才说出口似的。 “不是说是皮肉伤吗?这嗓子怎么哑成这样了?!”被称为“阿夏”的男子连忙起身倒了一杯水,半扶着何子殊直起身子来。 塞了一个靠枕后,把蓝绿的塑料吸管递到何子殊嘴边,那人才继续开口:“我说你也是,多大人了,走个楼梯还能摔下来?” “你都不知道那些营销号写得多难听,什么深夜幽会、酗酒买醉,要不是被乐青压了下来,指不定要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过几天说不定会有粉丝见面会了,祖宗哎,你可别再出状况了……” 那人自顾自说着,何子殊一边听,一边安安静静嘬着吸管。 吨吨吨。 几口温水润喉,水杯见底,难耐感也消了大半,何子殊这才得空抬起头来。 他眨了眨眼睛,思绪仍旧有些混乱,以致于话只听了一半。 左耳进右耳出,堪堪抓住最后几个尾巴:“粉丝见面会?” 何子殊一皱眉:“你又从哪里骗了些女孩子来充人气了?” 被他称作“阿夏”的男子手上动作诡异地一滞。 水杯瞬间滑落,砸在厚实的白被上。 “这次又想办在哪里?” “天桥?还是隔壁的小吃街?”何子殊把吸管咬得扁平,囫囵着又磨了两下。 “天、桥……?”那人一把扯过吸管,尾音被拖得又扬又长。 何子殊被滋了一脸水。 “天桥?”何子殊抹了抹脸,顺手将被子上砸出的小圆坑抚平:“都长年躺在街道办阿姨黑名单里了,刘叨叨你就安分一点,别惹事。” 何子殊没太在意刘夏的神色,手上的输液管随着他的动作打在金属杆上,伸手指了指,疑惑道:“我怎么了?” “子、子殊,你别、别吓我。”刘夏咽了口唾沫,声音都有些轻颤:“你在说什么啊!” 何子殊:“你在说什么啊?” 他四下扫了一圈,视线落在那印着“高级”、“私人”、“疗养”等字样、甚至还翻译成多国语言,俨然与国际接轨、承接业务范围庞大的医院宣传册。 没忍住,打开看了一眼。 差点去掉半条命。 “刘叨叨,这、这住院费你替我付吗?”何子殊甚至不敢仔细看后面跟了几个零。 刘夏怔愣了好久,才勉强调动面部肌肉,嗫喏着挤出一句:“你、你再说一遍!” 还不等何子殊回答,一只冰凉的手已经贴上他额头,反复探温度,嘴里还振振有词。 何子殊很费劲去听,才拼凑出几个并不算友好的词。 分别是“艹”、“淦”、“他妈的”、“要死”。 不付就不付! 怎么还骂上人了? “子殊,你别吓我啊!”刘夏几乎要哭出声来似的,机械地重复着这一句话。 何子殊见状慌了神。 不付就不付,怎、怎么还哭上了?! 这一躺躺掉起码半年的工资,他一个小破驻唱歌手还没哭,小资本家还先哭上了! “不是,刘叨叨你别哭啊,”何子殊也顾不得手上正输着液,连忙转身抽纸巾:“我就随口一说,主要是手上也没这么多钱。” “那、那你看,我先提前预支几个月工资,可以吗?” 刘夏哭得更大声了。 在何子殊懵逼的眼神中,那人已把床头的呼叫铃拍得震天响,随之而来的,还有一句声嘶力竭的—— “医生,救救孩子吧!!!” 何子殊:“……” ———— 医生花了一个小时的时间,将何子殊从头到尾检查了一遍,除了软组织挫伤和轻微脑震荡之外,什么也没查出来。 何子殊也花了一个小时的时间,被动又反复地接受一个事实。 他还是他,何子殊还是何子殊。 却不是18岁的酒吧驻唱歌手何子殊,而是乐青旗下顶级流量男团APEX的主唱何子殊。 首席,顶级,男团主唱,Ace。 七年。 他只是在楼梯上踩空了一脚。 却摔了一个七年的窟窿出来。 何子殊的手攥紧又松开,松开又攥紧。 他觉得自己好像一把骤燃沸腾之后,转瞬熄灭的火。 那些情绪太多,太杂,啷啷挤满一切,反而没了脾气。 何子殊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只是觉得有些闷。 他起身想将窗开得大一些,可是还没等走到窗边,就被刘夏一声凄厉又尖锐的“你要干什么!”喝止。 那架势,就好像何子殊当场就要破窗而出,自由飞翔。 “我没想跳楼。”何子殊一脸无辜。 “你还想跳楼?!”刘夏气的手都在抖。 “祖宗哎,别往那边站,底下记者各路家伙端着呢!几根眼睫毛都能给你拍得清清楚楚!” “对面那个山头可能还有粉丝守着。” 何子殊被烫着似的缩回手,颇有些无所适从:“我、我这么红的吗?” 山头还能有粉丝?! “不是一般有名的那种吗?” 刘夏摆弄手机的手指一僵,指着那七千万粉丝的微博账号对着何子殊说道:“你这个逼装的好,而且,还加了点细节在里面。” “看看,从此谦虚界又多了一个人。” “一般有名何子殊。” 何子殊有点想入土为安了。 他盯着那个微博账号半天,良久,他才挪着步坐回病床上,双手反撑着床沿,低头不说话。 冒了个酣畅的光,被将将拉上的帘子压下。 何子殊天生冷白皮,哪怕是病房半明半晦的光线下也未曾损耗半分。 从刘夏那个角度看过去,精致的五官几乎挑不出一个死角,饶是亲近到不行的身边人,稍一愣神,都很难从这冲击性十足的模样里走出来。 尤其眼角的红痣,撩人似的痒。 刘夏心想,也怨不得那七千万的粉丝。 就这脸,当真是老天爷赏饭吃。 何子殊撕了针后贴,深紫的针孔周遭淤青一片,恍得人眼睛疼。 他有一下没一下揉着淤青,不一会儿,又添了几道红。 盯着看了好一会儿,何子殊叹了一口气。 “累了?”刘夏问道。 “嗯。”何子殊点点头。 简直就是人间疾苦。 年纪小一点的时候,他也时常会想,等他够年纪了、等他能养活自己了、等他吃穿不愁了。 再猖狂、再肆无忌惮一点,等他名利双收了……然后呢? 然后,摔了一跤,睡了一觉,醒来什么都有了。 可他却害怕了。 七年的窟窿,挨成空当的骨架。 可偏偏,“别人”都说,那空当的骨架是开着花的。 它们一意孤行长着,有模有样。 可自己却叫不出名字来。 刘夏从盥洗室走出来,把沥干了水的毛巾递给何子殊,有些心疼,可是又不知道从何开始安慰,半天才憋出一句:“其实没什么不一样。” 何子殊眼睛微微一眯,半晌,开口道:“你是认真的吗?” “当然。”刘夏在反复自我催眠中已经接受何子殊狗血失忆的事实。 “原先是我老板的你,现在却在这里给我洗毛巾,你真的觉得一样吗?”何子殊擦了擦脸,毛巾随意盖住半张脸,只露出一双透着无辜气的眼睛。 刘夏:“……” 淦! 这说的是人话吗?! 刘夏忍了又忍,夺过毛巾,拉过被子,把人从头到脚盖了个严严实实。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不给那令人窒息的真相留一点缓冲的余地。 有句话说的好,只要动作够快,悲伤就追不上他。 “刘叨叨,我觉得……我可能不行。”何子殊挣扎良久,最终说了实话。 他做驻场歌手的时候,名义上的酒吧小东家刘夏为了给他充场子,经常要打出“酒吧!猫咖!子殊和猫轮流喵喵喵!”这样丧心病狂的宣传牌才能吸引一些小姑娘。 他甚至不敢称那些小姑娘为粉丝。 而现在,看着那红底黄V,写着“何子殊”三个字的头像,以及底下的七千万粉丝。 他实在没法承认“此何子殊是彼何子殊”这个事实。 要苍天知道他认输。 “不行也得行。”刘夏敲敲何子殊的头,收起不正经的神情,正色道:“你必须行。” 何子殊吃痛,皱了皱眉:“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没事,队伍又不止你一个人。” “那我队友和……经纪人呢?”何子殊抬起头来。 刘夏填鸭式教育,跟他叨叨了一个小时,最先说的就是他所属的公司——乐青。 乐青,和隔壁黎星、华夏一起并称业界三巨头。 所有超一线、一线的艺人几乎都出自他们旗下。 哪怕是最后独立门户,成立个人工作室的圈内大咖,也不会忘记老东家姓什么。 双向踏板,成就了乐青、黎星、华夏业内不可撼动的地位。 而作为乐青一手拉拔起来的顶级流量男团APEX,人如其名,嚣张至极。 出道以来稳扎稳打直至巅峰,随便往机场站几秒都能引起通道瘫痪的那种。 刘夏不是他的助理,不是他的经纪人。 他待在这里,除了死党的身份外,还有一个重要原因。 何子殊是从他的酒吧摔下楼梯的。 作为当事人之一,在经纪人“安姐”的远程遥控下,把自己送到了这私人疗养院。 乐团主唱、粉丝七千万。 这摇钱树的金叶子都被打掉了,在医院里躺了半天。 队友和经纪人都没个人影不说,连个电话都没有。 “嗯?”何子殊戳了戳神游的刘夏。 刘夏默了一会儿,开口回答:“刚刚跟我说在路上了。” 不知怎的,何子殊觉得刘夏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很轻,只虚晃一眼,便闪躲着避开。 看着刘夏有些局促的脚步,何子殊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之后。 “真什么都记不起来了?”刘夏不死心,拉开抽屉把几张专辑海报费劲地铺满了床,“看看,一个都不认识了?” 微乎其微的碎风过窗而入,像是一柄未开刃的短刀,钝拙敷衍地割了两下,还未等思绪破口便草草收手。 何子殊自己都没发觉,自己的视线大半都落在一个人身上。 他极轻极浅地舒了口气。 “这个是认识的。”何子殊盘腿指了指海报上自己。 还、还挺好看的。 刘夏:“……” “我他妈可真谢谢你了,”刘夏把海报小心翼翼卷起来,上贡一样放回原处,“都是小护士送过来的要签名的,别给弄坏了。” “我也在上面,”何子殊指着海报上露出来的半只眼睛,“可以先签个名。” 让苍天知道他认输前,先让他膨胀一下。 “你会吗?”刘夏轻描淡写问了一句。 “或许……我可以试试。”何子殊从善如流。 “不,你不可以。”刘夏直接拒绝。 万一字迹过于小学鸡,小护士一定会怀疑是他代笔。 刘夏半蹲着藏好海报,坐到床边的矮脚椅上,看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何子殊,问道:“在想陆队他们?” “陆队?” “嗯,APEX队长,陆瑾沉。” “陆瑾沉?” 这名字在嘴里碾了一圈,滚着些余温。 “算是吧。” 也由不得他不想,哪怕下意识在抗拒,可念头就扎在脑子里,要死要活地撒着野。 刘夏叹了一口长气,语气端得格外沧桑:“能忘掉的都是该忘掉的。” 为了加强底气,他又快速扭过头,补充道:“名人说的。” 何子殊:“是吗。” “是。” 何子殊幽幽看了他一眼:“哪位名人?” 刘夏不知道这消遣话编出来了竟然还要管售后,笑容僵在脸上,饶是他再厚的脸皮也实在说不出那句“刘夏夫斯基”。 挣扎良久,看着何子殊的背影,回了一句:“鲁迅。” 何子殊:“……” 刘夏绕到何子殊跟前:“只要说得很对,又想不起是谁说的,那就是鲁迅说的。” 何子殊给面子地鼓了鼓掌:“说得好。” “鲁老师不仅说得好,胆子也挺大的,《鲁迅漂流记》看过没,在无人岛上顽强地生存了28年,还跟鲨鱼打过架。” 何子殊没绷住,笑了出来。 神他妈跟鲨鱼打过架的鲁老师。 从醒来到现在,锋锐到几乎能将自己扎透的情绪,潦草地散在这一本《鲁迅漂流记》里。 “笑笑多好,”刘夏扔过来一个橘子,“做人呢,最重要的是开心。” 何子殊稳稳接住。 动作起伏间,露出一截干净修长到了极致的冷白手腕,被那团橙红色衬的越发白皙。 他极度耐心地将经络剥的干干净净,才往嘴巴里塞了一瓣:“这也是你鲁老师说的?” “这不是,但鲁老师也会觉得在理。” 橘子吃到只剩下最后一瓣的时候,走廊间传来了隐约走动的声响。 远隔着重门,听不清也辨不明。 “可能是陆队他们来了。” 何子殊看着原本吊儿郎当耷拉着肩膀、在说完这句话后开始拘谨,一步一步挪到窗边将帘子拢起的刘夏。 心里疑惑更甚。 何子殊从来没见过小霸王刘夏这副模样。 浑身上下无一处不透露着一个怂字。 不知怎的,何子殊觉得最后这瓣橘子,他是怎么也吃不下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开文,让宝贝们久等了! 第2章 陆瑾沉 门锁开合的声音清晰传来。 何子殊抽了张纸巾,随意擦了擦手,循声望去。 打头的是一个三四十岁的女人。 一头披散着的长发,复古红色的西装,黑色尖头高跟。 那种精明利落几乎是不加掩饰地淌在表面,毫不费劲便叫人生出“不想靠近”的念头。 而跟在她身后的三个人,进门的一瞬间,便摘了帽子和口罩。 只淡淡扫了自己一眼。 似乎是表面功夫都懒得做,一笔敷衍揭过,极度默契地堪堪停在门口,没有再走近一步。 甚至没有顾忌站在自己身侧的“外人”刘夏,将“莫挨老子”表现到了极致。 何子殊打记事起,就寄人篱下,很多习惯皱巴着揉进了骨子里。 识人眼色、小心行事,对那些或讥讽、或轻视的恶意,连多过几眼都不需要。 这几个刘夏口中的、所谓的他的“队友”,谈不上多厌恶自己,但那种漠然却作不了假。 就好像坐在这里的是一个无关紧要的路人,而不是他们朝夕相处的“队友”。 尤其是最后一个进门的人。 他离何子殊最远,靠墙而站。 一身黑色的运动服,身后是白到压抑的壁墙,壁垒分明,又被极致放大,藏不得一点晦暗。 他穿得随意,拉链虚合,笔直的长腿因为靠墙微微曲着。 明明是散漫到了骨子里的模样,却因着无可挑剔的五官和慑人的气势,生生折扣了大半,糅杂出一种锐利的和谐。 就好像沉到了极致反而变得有些寡淡。 何子殊下意识有些紧张。 那人看见刘夏的时候,眉头几不可见地蹙了一下,连带着摘口罩的手都顿了一瞬。 只有极短的片刻,何子殊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偏巧就看见了,还记下了。 “安姐。”刘夏出声打破沉默,对着她身后的三人点了点头,权当做打了个招呼。 “夏哥也在啊,辛苦啦。” 出声的是一个染着一头奶金色的年轻人。 何子殊将视线扫过去,那人正笑着和刘夏打招呼,精致亮眼的模样很容易叫人心生好感。 身旁还站着一个样貌身材完全不相上下的,正低头刷着手机。 一字排开,冲击力MAX。 他现在总算知道粉丝口中的“完颜团”是什么意思。 哪怕他的队友不屑理会他,他也不得不承认,这模样。 怪不得山头都能有粉丝。 刘夏给他做了功课,所以即便他脑海里没有一点先置记忆,也知道打头的女人是经纪人林佳安。 那个小奶金叫谢沐然,自顾自刷手机的是纪梵。 至于那个黑衣服,就是APEX的队长,陆瑾沉。 不大的病房挤满了人,却无人说话,只有手机上传来细微的欢呼声。 何子殊低头一看,那是刘夏挑挑拣拣,最后选出来好叫他认人的视频。 明显是粉丝剪辑拼凑的,带着浓重的主观色彩。 “APEX团魂炸裂十大名场面”。 看名字就很狂野,很炸裂。 而现实中,团魂炸不炸裂何子殊不知道,只知道自己可以炸裂了。 直接收拾收拾,安详去世。 刘夏用手肘碰了碰何子殊,提醒他叫人。 何子殊反应过来,开口喊了句“安姐”。 经纪人没有应声,迈着高跟鞋走到何子殊面前。 蹬、蹬、蹬。 她在何子殊跟前站定,微一敛眉:“刘夏说的出了些问题是怎么回事?” “什么都不记得了?” 何子殊点了点头。 “只记得刘夏?”林佳安再度开口。 不知怎么,她身后无波无澜的三人听到这句话,竟都给了些反应,抬起头来。 谢沐然和纪梵还扭头看了陆瑾沉一眼。 “安姐,不是只记得我。”刘夏被几道死亡凝视盯着,慌得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放。 连忙出声纠正,“是子殊的记忆有些错乱,停留在…大概六七年前,那时候还没有APEX。” 什么只记得我! 这种毁人清白的事不能乱说! “真失忆了?”谢沐然试探着往前走了两步,“其实真想单飞也没什么,不用……” “小然。”林佳安截住他的话头,语气冷了几分,警告意味显而易见。 单飞? 何子殊心下一凛。 但林佳安似乎没想给他思考的余地,直接开口道:“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何子殊还带着些恍惚的怔愣,由着“单飞”两个字在心间晃,摇了摇头。 “头还疼吗?”不知道是不是何子殊眼里的茫然太甚,林佳安语气不自觉软了下来,“难受就要说,不要忍着。” “没有。” “那准备一下出院吧,走应急通道,我在那里安排了些人,可以避开那些媒体。” 林佳安说着,揉了揉何子殊的头发,把一个帽子轻轻扣在他头上。 “安姐。”在她转身的瞬间,何子殊小心翼翼喊了一声。 静默片刻后,字斟句酌道:“能让刘夏陪我几天吗?” 在这个陌生的环境里,他贫瘠到近乎可怜的、仅存的一点安全感,只剩下身旁的刘夏了。 “几天就好。”何子殊努力稳住声线,“可以吗?” 祈求的软话,让身侧的刘夏鼻子登时就酸了。 “安姐,”刘夏对着林佳安说道:“我会注意的,你放心,狗仔那边也会帮忙盯着。” 林佳安还没点头,门口传来“咔哒”一声开锁的声音。 “哥,你去哪里?”纪梵压着门柄说道。 “抽根烟。” 淡漠的声音渐行渐远,被厚重的门板一遮,岔了些力道,显得有些嘶哑。 何子殊觉得那人可能心情好像不大好。 更准确来说,那人的心情可能就没好过。 “吸烟区在三楼,哥,你别搞错了,听见了没,千万别被拍到了。” 谢沐然把脑袋探出门外,手在纪梵身上胡乱拍了两下,急忙道:“不行,状态不对,你跟去看看,别出事了。” 林佳安不轻不重叹了口气,待纪梵跟出了门,才转过身来看着何子殊。 她的目光太沉,落满那些空当的罅隙,叫何子殊无端有些生怯。 “子殊。”林佳安抬手替何子殊正了正帽檐,自进入这间屋子以来,第一次露出笑意。 “忘了就忘了吧,也不是什么坏事。”她拍了拍何子殊的肩膀,“让刘夏陪着说说话也好。” “谢谢安姐。”何子殊低声应下。 林佳安去办理出院手续。 谢沐然在这里显然待不住,寻了个蹩脚的理由也跟着出了门。 房间里又剩下何子殊和刘夏两个。 “你……惹着他了?”何子殊仰头看着刘夏。 他没指名道姓这个“他”是谁,可他知道刘夏心里清楚。 刘夏嘴巴张了合,合了又张,最后挤出干瘪的两个字:“没有。” “可他态度不是很好。” 刘夏斜了何子殊一眼,“想知道为什么吗?” 何子殊从中莫名看出了点可怜他的意味。 虽然心里有了些AC数,还是压不住好奇,点了点头。 “恨屋及乌。” “不是我惹他了,是你惹他了。” “我又怎么惹着他了?!”何子殊的崩溃几乎要实质化。 他能感觉到,无论是林佳安还是刘夏,在“失忆”这个话题上态度都有些敷衍,明显不想多谈的样子。 这让他真的当场去世,而且走得很不安详。 “崽啊,这个问题阿爸也已经想问你很久了。” “那你为什么不问?!” “没来得及,等准备好的时候,你已经躺在这里了。” 何子殊:“……” “可能是因为你翅膀硬了想单飞吧。”刘夏话说得很轻,背对着何子殊嘟囔些什么,像是无心随口一句。 却被何子殊听了个正着。 “我跟你说过吗?单飞的事情?” 何子殊拇指抵在食指第一个指节处,直到那里泛起病态的青白,才骤然松开。 那是何子殊惯有的小动作,刘夏心里很清楚。 他精神极度紧绷的时候,下意识就会做这个。 “提过一嘴,我没当真。”刘夏递过一套装好的干净衣服,看着何子殊。 “因为你在和我提起单飞这件事之前,和陆队他们就不对付了。” “换衣服去吧,安姐带来的。”刘夏把袋子往何子殊手上一塞,“我是有些怕陆队,但我也知道,他不是什么不讲道理的人。” “你还是他一手带进乐青的呢。” 手中甸了一下,黑色的纸袋提绳拧成一股,从掌心滑至指缝。 何子殊慢慢抬起头来:“是他带我进乐青的?” “嗯。”刘夏点头,“那时候,你嘴边最常挂着的就是他了。” 或许是眼前的何子殊像极了还没成名时候的模样,看得刘夏的心倏地软了。 这么些年来,他站在不远处看着这人身上的少年气愈渐黯敛,成了无数人心中的萤火星河。 可是,渐渐的,何子殊变得不怎么说话了。 以前的他、后来的他、现在的他,被分割得清清楚楚。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刘夏很费劲地去想,也很多次去想,最终还是无疾而终。 所以,那句“能忘掉的,都是该忘记的”,并不是拿来敷衍的慰藉话。 他是真的觉得,这样的何子殊很好。 “他带我进了乐青,我却想着要单飞?”何子殊轻声开口。 如果真是这样,倒也说得通。 这种弟弟行为的确致命。 话题最终还是回到“单飞”这个死结上。 “什么都不记得的人还在这里猜个什么劲?我说陆队不是个不讲道理的人,”刘夏拉起何子殊,把他往盥洗室推,话锋忽地一转:“但你更不是。” “如果非要选一个,那我选你。” 何子殊换好衣服出来的时候,林佳安他们已经等在门口了。 他看了一圈,没看见陆瑾沉。 心底竟松了一口气。 于是低头默不作声,亦步亦趋跟在林佳安身后往外走。 “陆哥他先开车回去了,晚上有个通告。”谢沐然不知何时走到自己身边,只草草说了一句,便停下步子等后头的纪梵。 何子殊微微一愣,没想到谢沐然会搭理他。 “谢谢。”何子殊朝着谢沐然笑着点了点头。 “谢、谢什么,莫名其妙!”谢沐然耳尖烧得几乎能坠下几分红来,看都不看何子殊,把手机屏幕敲得噼啪响。 像是在极力掩饰什么。 何子殊嘴角一扬,他的队友……其实也挺可爱的。 还不等他感受完队友爱的余韵,就听到纪梵一声闷重的“哼。” 身体力行展示什么叫“嗤之以鼻”。 何子殊决定收回那句话。 还是收拾收拾,安详去世得了。 作者有话要说:陆队:呵,口罩一戴,谁也不爱。 第3章 纪梵 谢沐然和纪梵自上车那一刻起,就窝到最后一排,戴着眼罩,不发一言。 不知道是真想睡,还是纯粹觉得,眼不见心不烦。 林佳安手机消息不断,嗡嗡震着,神色不愉。 而刘夏陪了一宿的夜,紧绷的精神一下子懈下来,也熬不住迟来的睡意,随意摆了摆手,蜷成一团睡着了。 只剩下何子殊清醒着,也闲着。 他伸手将车上空调温度调高,又将盖在自己身上的薄毯披到刘夏身上。 林佳安正打算抬手揉揉酸胀的脖子,一个护颈枕就出现在自己的视线里。 灰色的护枕,修长白皙的手指,打在窗上的天光。 她抬起头来。 眼前是眉眼如画的少年。 被剥去一层所以显得寡淡的天光,笼成薄浅的簇晕。 一下,两下,在他眉梢、唇角闪过。 林佳安见过太多好看的皮囊,却仍旧没出息的被恍了神。 “安姐,这个给你,我不用。” 何子殊怕惊扰到睡着的人,所以把声音压得很低。 林佳安接过护颈枕,看着刘夏身上那条白色的绒毯,再看看被调了个风向,又升了两度的空调。 她没有说话,只是紧皱的眉头舒了开来。 保姆车从山道驶了半个小时。 直到司机小声提醒“到了”,何子殊才睁开眼睛来。 车停在门口,没有开到车库去,何子殊下车就看见一幢别墅。 独门独幢,入眼低调却精致的木枯山水。 鹅卵石底道,最右侧的角落里还长着些装饰用的竹枝。 满是人民币的气息。 “安姐,这……”刘夏揉了揉眼睛,睡意被眼前这建筑吓得消了大半。 “我知道,”林佳安径直往前走去,“就先住这里,现在他一个人住不合适。” 何子殊察觉到不对劲,扯了扯刘夏的袖子:“怎么了?” “你一年前就搬出来了,”刘夏凑到何子殊耳边。 “这是陆队自己的房子,因为离公司近,所以拿来做宿舍用。” “这小区狗仔进不来,不是权贵就是富商。” “据说乐青和黎星的总裁都住在这一片,还有贺影帝。” 何子殊总算明白刘夏那一脸“¥#@*&”的表情是为什么。 陆瑾沉最不待见他,现在却要住进他的房子,抬头不见低头见。 哪天两人一齐上了新闻可能都不是娱乐版块,而是社会版块的。 何某、陆某积怨已久,深夜大打出手,民警赶赴现场,两人仍揪住对方衣领不松手。 场面一度失去控制。 终双双刑拘。 何子殊看着还窝在车内,慢腾腾起身的谢沐然和纪梵。 差点忘了,可能还要加个谢某和纪某。 互殴变成群殴,四人排队进局子。 “安姐!”何子殊连忙叫停林佳安,“我住这里会不会不合适?我怕……” “没什么不合适,这事听我安排就好,没得商量。”林佳安头也不回,“房间很多,小夏你可以去挑间喜欢的。” 被安排的明明白白。 刘夏“诶”了一声,跑上前跟着林佳安进了门。 “记起什么来了?”谢沐然打着哈欠伸了个懒腰。 口中的话被惺忪的睡意一洇,模糊着囫囵过去,只剩下大致的轮廓。 何子殊半听半猜,勉强听了个大概,摇了摇头。 要是想起来就好了,他也不用在这里杵着。 “那有什么好怕的。”谢沐然眼罩还顶在头上,把额前碎发卷上去,将他整个人衬得满是少年气。 “不情愿住就不住,免得到时候半夜再一个人跑出去,我们还要到处去找。”纪梵将衣领拉到底,半张脸埋在领间。 左耳的耳机线被他一把扯下,虚虚挂在脖子上,“我没这么闲。” 这是何子殊第一次听见纪梵说话。 他甚至分不清纪梵是在回答谢沐然,还是在讽刺自己。 只是其中的不满,分毫不差地打在身上。 疼倒是谈不上,只是越发糊涂。 谢沐然踹了纪梵一脚,皱了皱鼻子,示意他住嘴。 “你陪他在这里耗着吧,说不定还能等到陆哥。”纪梵语气微凉,将耳机重新戴好,双手插兜往前走。 何子殊一听到“陆哥”两个字,皱了下眉。 不知道为什么,哪怕纪梵话说得再重,也远不如“陆瑾沉”这三个字来得慑人。 何子殊扒着车门,有点想跑。 他就算冻死,从这里跳出去,死外边,也绝不踏进着屋子半步! “他唬你的,陆哥晚上有通告,拍摄地离这里起码两个小时的路程,这个点不可能回来。”谢沐然摘下眼罩,在掌心揉成一团。 他走出去几步之后,没听见何子殊跟上的声音,又顿住,转过身:“不过你要是再在门口站着,可能会碰见沈总。” “沈总?” “嗯,乐青总裁,沈誉。”谢沐然一偏头,伸手一指:“就住在前面那栋。” 铁骨铮铮何子殊立刻跟上。 刘佳安自进屋起,铃声就没停过,何子殊连个说话的空当都没找到。 更别说谈关于“搬家”的事。 回过神的时候,刘佳安坐的保姆车已经开出了小区大门。 于是,偌大的别墅只剩下他和纪梵,在客厅沙发上大眼瞪小眼干坐着。 不知道为什么,何子殊总有一种“纪梵在等他”的错觉。 “你……” 一个“你”字刚出口,纪梵的视线便瞟了过来。 很轻,却成功的将何子殊想说的话都堵了回去。 何子殊撇过头去看地板,一时之间也想不起自己刚刚想说什么,就没了下文。 可是纪梵一反常态,始终没移开视线。 就好像在执拗地等着什么。 “小殊,你房间太久没人,地板都落…灰了。”刘夏从楼梯上慢悠悠晃下来,隔着十几个长阶都能感受到令人窒息的尴尬。 他抽了抽鼻子,停下了脚步。 何子殊起身要走,纪梵却忽然开了口:“你要说什么。” “没什么,”何子殊顿了顿,“一下子忘记了,等我下次想起来再跟你说。” 不出所料,一声熟悉的嗤笑在何子殊耳边响起。 “不必了,我也不想听。”纪梵掸了掸裤上并不存在的灰,起身揉了两下手腕。 “我不知道你口中的‘失忆’是什么意思,是真的还是假的,只想告诉你,别再找麻烦。” “麻烦?我找了什么麻烦?”何子殊下意识反问,语气中甚至带了些诡异的兴奋。 说实话,他现在比谁都更迫切的想知道,自己以前究竟找了什么麻烦,那些麻烦又到底有多麻烦。 纪梵嘴角一抽,像是没料到何子殊会给出这种反应。 他深吸了两口气才稳住心态,转过身来看着何子殊,神情有些一言难尽。 半晌,凉凉道:“你很高兴?” “我没有,只是好奇。” 纪梵闻言,眉头一皱,语气带了几分显而易见的愠怒:“那你该去问问你的‘队友’。” 最后“队友”两个字被咬得很重,很刻意。 就像是特地说给何子殊听似的,透着浓厚的讽刺。 “我问了,可是你好像并不想说。”何子殊还没转过念头来,满脑子都是粉丝说得那些“炸裂の兄弟情”。 所以在纪梵说出“队友”两个字的时候,自然而然代入了陆瑾沉他们。 紧接着,他看到纪梵整个人一僵。 过了好一会儿,那人紧绷的脊背才松了些。 纪梵没有回答何子殊。 他侧过身去,看着停在不远处楼梯上的刘夏,神色凉薄,语带讥讽:“夏哥,这个问题是不是该问你。” 刘夏闻言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先是一怔,随后讪笑一声。 最后悻悻收回搭在楼梯上的手。 纪梵也不等何子殊给他什么答复,把搭在沙发扶手上的毛巾往脖子一扔,径直往门外走去。 “他什么意思?”何子殊在刘夏跟前站定,“要我去问谁?” 他现在能确定,纪梵口中抑扬顿挫的那个“队友”肯定不是他想象中的队友。 那究竟是谁?APEX还有个预备役不成? 何子殊看向刘夏,眨了眨眼睛。 他看着刘夏脸红了白,白了又红,最终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肩膀:“别问,问就是我。” 何子殊:“……” 就这个问题,刘夏显然顾忌着什么,没打算开口。 何子殊套了两三遍话都没成功,只好作罢。 谢沐然过两天要出一个通告,为了上镜好看些,正严格控制饮食。 纪梵那头又“生人勿近”。 为了避免双方在厨房激烈碰头,何子殊草草解决了晚餐,便回了房间。 手机上放着APEX出道以来的集锦。 关于谢沐然的、关于纪梵的、关于他的、关于陆瑾沉的,没有间断的放了几个小时。 直到眼眶泛酸,何子殊才放下手机。 可是脑海里还满是陆瑾沉他们的声音,拥挤着几乎拣不出什么空当,吵得人都有些眩晕。 何子殊有些难耐地揉了揉额角,起身躲去阳台醒醒神。 初秋深夜的风不算冷,却带了一点薄寒,从院落枝桠间一晃过。 何子殊打了个冷颤。 十几分钟后。 当陆瑾沉循着隙间的光,推开半掩着的门进来的时候,何子殊正好从阳台回来。 各自毫无防备。 就这样打了一个照面。 灯光微烁,等看清来人的脸,何子殊直接后退了一步。 当事人现在就是后悔,非常后悔。 为什么自己不早点上床睡觉。 原来熬夜不仅会秃头。 还会遇见陆瑾沉。 作者有话要说:论熬夜的危害,不好,戒掉! 第4章 相识 月色漫着,淌满不远处暗了灯的小径。 何子殊脑海里闪过谢沐然和纪梵对陆瑾沉的称谓,鬼使神差的,下意识喊了一声“哥”。 在反应过来“以他和陆队的关系,这称谓过于亲密了”这个事实之后,咬了咬牙,又亡羊补牢似的喊了一句“陆队”。 陆瑾沉皱了皱眉,何子殊心都跟着提了起来。 这深更半夜的,无论是搬家还是进局子,都不大方便。 “怎么睡在这里。”陆瑾沉视线扫了一圈,最终重新落在何子殊身上。 他的目光压得低,像是被吵醒,清醒夹着睡意的模样,叫何子殊无端有些生怯。 “安、安姐说我先在这里住着比较合适,陆队要是觉得……” “我不是说这个。”陆瑾沉皱着眉头打断。 何子殊住在这里,林佳安自然跟他打过招呼。 如果他没有点头,哪怕林佳安有再多冠冕堂皇的理由,何子殊也进不来。 只是,何子殊原先的房间并不在这里。 所以陆瑾沉看到隐约灯光的时候,还以为是谢沐然又半夜躲着偷吃东西了。 陆瑾沉定了定神:“怎么不回自己房间?” 何子殊差点都想当场卷铺盖走人了。 听到这话松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回道:“那房间太久没用了,开着通通风。” 陆瑾沉显然没什么耐性,礼貌性回了一句“嗯”。 何子殊更是无话可说,礼貌性也应了一声“嗯”。 天聊到这份上,两人都没了往下接话头的意思。 许是想找个看得过去的通用语结束对话,陆瑾沉微一垂眼,说了一句“早点睡”。 紧接着他就下意识抬手,想把门旁多余又刺眼的装饰灯关掉。 这灯亮得恍神,打在身上甚至隐隐发烫。 可就在指尖触上开关的瞬间,陆瑾沉猛地听到一句急促的—— “别关!” 声音微颤,卷着若隐若现的风,莫名有些凉。 陆瑾沉手指在堪堪触到的一瞬间顿住,目光一沉。 他放下手,回头。 何子殊站在开了一半的落地窗前,僵着动作,胸膛快速起伏着。 却又因着被压住的呼吸显得格外费劲。 那样子除了用“害怕”之外,找不到什么更合适的词去形容。 这人……在害怕? 这个念头一下子砸在陆瑾沉心上。 他甚至不知道何子殊是因为怕他关灯,还是怕自己,或者两者都有。 “怕黑?”陆瑾沉转过身来,语气微凉,试探性开口。 可他却想不明白,“怕黑”这毛病,何子殊是什么时候添上的? 何子殊有些惊惶地垂下头去,沉默。 就好像连自己都没准备好,只是凭着本能喊了停。 陆瑾沉不想为难他。 就在他打算潦草避过的时候,那人却闷着声,开了口:“不是怕。” “只是不太喜欢。” 声音被压着,听着总感觉带了些软绵绵的哭腔。 不知怎的,陆瑾沉突然想起进门的时候,何子殊那一声“哥”。 也是因为那一声“哥”,他才停了下来。 陆瑾沉心里很清楚,如果没有那一声“哥”,他和何子殊两人依旧会毫无防备的碰面。 他看见了,但也只是看见了,仅此而已。 医生说何子殊的记忆停留在七八年前,那时候还没有APEX。 自然也没有他陆瑾沉。 可陆瑾沉却记得,十八岁的何子殊跟在自己身后,当别人都在喊“陆队”的时候,独独他一个人,喊了很久的“哥”。 “只是不太喜欢”,蹩脚的借口,一戳就破的理由。 何子殊不想说,他也不想去问。 陆瑾沉忽然有点想抽烟。 可当手贴在风衣口袋侧缝的瞬间,才想起来林佳安以“最近抽得太凶了”为理由没收了,全缴在助理那里。 陆瑾沉有些烦躁地“啧”了一声。 看到何子殊抬头拘谨地看着自己,那股子烦躁没由来的越来越重。 这种不受控的情绪很糟。 而罪魁祸首……就是眼前这个人。 陆瑾沉转身,甚至连一句礼节用语都没说,关门。 何子殊愣了好一会儿,才小跑着上前。 看着陆瑾沉的背影,他极其小声说了一句:“陆队早点睡。” 根本不在乎陆瑾沉有没有听到。 关门的一刹那,何子殊三步并两步跳到床上,有些脱力地仰躺着。 他侧过脸去,看窗外忽隐忽现的星星,长叹了一口气。 主人这么不待见他,他是不是该有“滚出去”的自知之明。 半睡半醒间,何子殊还在思考该找个怎样合情又合理的理由搬出去。 他不知道,他口中不待见他的“主人”,翻箱倒柜找了半小时,才翻出一包烟来。 站在阳台上,抽了一晚上。 —— 何子殊就这样在别墅待了好几天天,林佳安每天给他的任务,就是认人。 厚厚一沓的资料。 上到乐青、黎星高层、业界名导、一线演员,下到合作过的重要服化道、场务。 按照必要程度,和一旦没认出来会引起的“麻烦”程度,分了好几类,一股脑全塞进去。 为了不过分官方化,甚至还掺杂了很多绯闻八卦。 “穿这么点也不知道坐毯子上,前脚刚从医院出来,别后脚又进去了。”刘夏进门就看着何子殊穿着一件单薄的短袖,坐在地上。 “看看这穿的这都是什么,这一个窟窿,那一个窟窿的,能不能有点身为病人的自觉。” “这衣服就这样,”何子殊带着一副镜框,眨了眨眼睛,“你不懂。” “赶紧给我换了。”刘夏递过药片,“今天又忘记吃药了!” 何子殊抬手接过,连水都没有就。 抵着掌心,从药板里挤出两片药。 然后囫囵往嘴里一塞。 涩味后知后觉从舌根漫上来,苦得整张脸皱成了包子,他忍不住开口:“怎么这么苦?” “苦死你算了。”刘夏没好气地说。 过了很久,何子殊脸还皱着,苦出天际的模样。 刘夏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把药板放到何子殊眼前,直晃得哗哗响。 “温水服下几个字看到没?!” “医嘱看到没?!” “药还会不会吃了?!” “看到了看到了。”何子殊捂着耳朵,“刘妈妈。” “我就没有你这样的儿子!” “安姐让我看的资料我都看完了,你让我看的视频我也都看完了。”何子殊披着毯子,盘腿坐在床上。 刘夏把毯子往里边拢了拢,“然后呢?” “你说我进乐青还是陆队帮的忙,是吗?” 刘夏停下手上的动作,手指有意无意在床面上敲了两下。 隔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严格来说,不是他帮了你,而是他选了你。” 刘夏和何子殊认识的很凑巧。 那年何子殊17岁,高二的年纪。 穿着一身省重点的校服,站在当地有名的“野区”——酒吧一条街。 书包还端端正正挂在肩上,没抽条的身段和来往的人比起来,显得格外清瘦。 根苗正红的少年模样,手里却拿着十几张颜色各异、满是视觉冲击的宣传单。 他眨巴着眼睛一字一字道:“你们招驻唱歌手是吗?我来应聘。” 丝毫不露怯。 当时刘夏正被老爸揪着耳朵从隔壁网咖拉出来。 在街角和何子殊碰了个正着。 一个勤工俭学的三好生。 一个爬墙放炮的小霸王。 那身扎眼到不行的校服,在眼下这个环境,严重刺激了小霸王的自尊心。 刘夏他爸为了让刘夏沾点省重点的仙气,又怕这唇红齿白的少年被拒绝之后,转头去别家做夜场生意的,还不如放自己眼皮子底下帮一把,把何子殊当做兼职招了进来。 刘夏显然不这么想。 他觉得敢背着书包跑到这里“混饭吃”的,指不定在哪儿野呢。 说不定身上那身衣服也是从隔壁街扒的。 也就骗骗他爸。 于是没什么好气的自报名号:“十四中,刘夏。” 而他爸眼中仙气飘飘的三好生,眨了眨眼睛,满眼无辜:“咏春,叶问。” 从此“梁子”就结下了。 原先,酒吧里所有人都知道,小东家很不喜欢那个小兼职。 后来,酒吧里所有人都知道,小东家很喜欢那个小兼职。 再后来,就连刘夏自己都快忘了怎么就和这人“好”了八年。 何子殊就这样,躲在刘夏他家的小酒吧里,安安稳稳唱了一年的歌。 那时候何子殊还不叫何子殊。 脱下省重点的外套,戴着能遮住半张脸的黑色口罩,外表很飒,骨子里又很乖,别人点什么他就唱什么。 没有一点脾气,也不挑。 还和刘夏酒吧常驻的几个歌手一起,组了一个临时小乐队。 还取了一个煞人应景又中二的名字——Blood。 刘夏常常分不清何子殊究竟是为了唱歌来的,还是为了那几千块糊口的工资。 直到高考结束后的那个暑假,他遇到了陆瑾沉。 一切都不一样了。 黎星作为最老牌唱片公司,在最初那个年代几乎无人能及。 但后续力量不足,又因为一些重要合伙人撤资、风波缠身,导致运作链断裂,一步步衰落。 成了圈子里“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存在。 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被顾氏收购后强势杀出,几乎要登顶业界。 为了不让黎星一家独大,乐青避其锋芒,成功打了一个迂回战。 从“个人歌手”转向“天团”,组建了“APEX”。 且只建了这么一支乐队。 野心不言而喻。 拿它当做最大的筹码,压一压黎星的势头,抢一杯羹。 陆瑾沉从一开始便是定好的队长。 而何子殊,是陆瑾沉从酒吧捡回来的。 刘夏还记得。 陆瑾沉来的时候,何子殊正穿着大了一码的白色T恤衫。 在酒吧昏黄的灯光下,坐在被涂鸦的看不出原先颜色的高脚椅上,哼着一支乡野小调。 连正式演出都称不上。 就是何子殊平日拿来开嗓的玩意。 就是刘夏听不懂又欣赏不来,除了装模作样喊声“妙啊妙啊”之外,再憋不出一句话的那种“艺术”。 那时刘夏只注意到陆瑾沉出挑的脸,看着他坐在角落里,听完了全程。 谢幕的时候,在一层又一层交叠的彩灯下,在一圈又一圈女孩子嬉笑调侃的喊声中。 陆瑾沉慢慢起身,朝着何子殊走来,站定。 刘夏不知道陆瑾沉跟何子殊说了什么,只知道那人留了一句“老板,这人借我一下”之后。 何子殊就再也没“回来”了。 他的小酒吧里,再也没有“Blood”这一号人。 而乐青的压箱王牌“APEX”。 多了一个横空出世的主唱——何子殊。 作者有话要说:小孩其实是被骗走的,陆队这个糟老头子坏得很! 第5章 过敏 何子殊安安静静听完了始末。 总的来说,就是伯乐和千里马,发光的金子,丑小鸭变天鹅。 可他就是想不明白,本该是俗套的励志故事,怎么就能被他玩成了“队长再爱我一次”这样的伦理大戏? 何子殊打开手机刷了刷微博。 他住院的消息的确被瞒了几天,可还是露了点苗头出来。 林佳安索性让公司发了个声明。 网上正沸扬。 【酱肥牛】:能不用这种方式营业吗?我他妈坐地一个爆哭! 【泡面要加醋】:哥哥要快点好起来啊,否则我都没心思应付阶段考试了,我还不想被劝退啊!饭卡里还有好多钱呢! 【可乐鸡翅不要鸡翅】:小伤小伤,大家稳住!陆队在医院吸烟区黯然神伤默默抽烟那张图你们看到了吗? 那眼神!不是心疼是什么?!简直让我无法fu吸! 【子殊的小尾巴】:已经在#陈述夫夫#里面建起高楼了,一杯茶,一包烟,一对“陈述”磕一天! 【陈述大旗我来扛】:我姨母笑笑得像被狗撵了五里地的母鸡,惊动对面派出所的警察把我家包围,姐妹们有谁局里面有人捞捞我哈哈哈哈哈哈! 【陈述学概论】:楼上的姐妹,我大舅酒驾刚进去,找他有事吗? 【别浪费空气】:粉丝滤镜别太重好吗?你家哥哥是从酒吧摔下来的吧,据说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胖虎的刀】:乐青都已经辟谣了,别张嘴一个据说,闭嘴一个据说。 【账号已注销】:乐青炒作,鉴定完毕。 何子殊关上手机,有些头疼。 哪怕隔着屏幕,他都能看出来。 那不是“黯然神伤陆瑾沉”,是“三天杀你陆瑾沉”。 “阿夏,陆队为什么会选我啊?”何子殊有些想不明白。 他和陆瑾沉,甚至和谢沐然、纪梵都不一样。 陆瑾沉的母亲宋希清,歌坛天后。 在几十年前诸神混战的时代登顶,直到现今,地位都无人能撼动。 在“APEX”最初出道的时候,“天后之子”这光环一直是宣传的重磅噱头。 不忌讳到什么程度呢? 就是直到现在,演唱会的时候,很多亲粉丝都还会朝着陆瑾沉声嘶力竭大喊“唱你妈的歌!唱你妈的歌!”的那种。 饶是见多识广的控场保安,都经常分不清在台下听歌的究竟是真粉丝。 还是隔壁黎星派来的卧底。 陆瑾沉的父亲,常年挂在富豪榜上镶金边的名字。 谢家和纪家里也是。 所以“APEX”还有个拿来调侃的别称,太子团。 正是因为都清楚,所以何子殊不知道陆瑾沉当初为何选了他。 刘夏没心没肺道:“为什么不选你?要声音有声音,要长相有长相,我是陆瑾沉我也选你。” “陆瑾沉既然能找到我那里来,说明他看见你了。” “他能注意到,别人自然也能。” “只是一个早晚的问题,而陆瑾沉恰好是下手最快的那个。” 何子殊没什么情绪地点了点头。 “其实你也不用太认真,我说真的,”刘夏拍了拍何子殊的肩膀。 “严格说起来,你们团除了最开始的三年,以‘团’为单位活动之外,后期基本都是个人工作室了” 何子殊闷闷道:“我知道。” 在娱乐圈中,哪怕是团体活动,后期各自不同的发展、不同的人设、转型的定位、不同的粉丝基础,决定了不同的市场和资源投放力度。 “APEX”出道三年内,目标就是立好“第一天团”。 所以公司所有的活动、演出,几乎都是以组合为单位。 成为顶级流量后,为了利益最大化,又紧接着成立成员各自的工作室,开始接个人通告。 在此之前,何子殊起码有三年的个人活动期。 也就意味着,何子殊有起码三年没有和陆瑾沉、谢沐然他们直接接触了。 今年再度“合体”,是因为乐青二十周年庆。 作为娱乐圈一大盛事,乐青今年打了一副情怀牌。 而作为乐青旗下第一天团,也是第一摇钱树的“APEX”自然首当其冲。 所以刘夏说“不用太认真”,是因为他觉得“团队合作”一年而已。 既然缘由无从找起,还不如破罐子破摔,别给自己心里找堵。 何子殊明白这个道理,他也想眼不见心不烦,可偏偏事与愿违。 他离陆瑾沉太近了。 近到……他发现自己根本没办法完全冷静下来。 接下来的日子,还有的熬。 —— 林佳安为了让何子殊尽快适应镜头,又顾虑到他的情况,挑挑拣拣,最终拿了一个杂志封面的拍摄给他练手。 为此,还特地跟杂志方协调,将拍摄地点定在乐青。 尽最大可能把不可控因素降到最低,哪怕出了点意外,也能内部快速操作。 可是陆瑾沉和谢沐然临时改了通告,打道回了乐青这事,林佳安是没算到的。 所以,当何子殊在拍摄杂志封面的时候。 陆瑾沉和谢沐然就在楼下的录音棚。 虽然何子殊一点记忆都没留下,但或许是潜意识里习惯了镜头,所以杂志拍摄的任务还是中规中矩的完成了。 除了最开始的缓冲阶段有些拘谨外,基本都能很快进入状态。 加上何子殊那张号称“一帧一海报”的脸,哪怕是面无表情,都能完美糊弄过去。 再加上近年来一贯“高冷话少”人设的加持,直到收尾的时候,工作人员都没发现何子殊换了个“芯子”。 拍摄结束的时候,已临近中午。 因为每个造型比较繁琐,搭配的饰品又清一色的奢侈品,所以准备工作很细致也很长。 所有人脚不沾地忙了一早上。 林佳安这种做事滴水不漏的性子,自然不会放过这种人情场,早就以何子殊的名义买了午饭和茶点。 在一片喧闹声中,何子殊换下衣服,避开人群走到洗手间,才反手撑着洗手池,长舒了一口气。 他对着镜子扫了眼后颈。 果不其然红了一片。 已经过了痒的阶段,开始发烫,看着有些瘆人。 何子殊抿了抿嘴。 只是戴了条项链而已,竟然也能过敏。 自己究竟是对项链材质过敏,还是对金钱过敏? 否则怎么能把百万起步的奢侈品也戴出地摊货的效果? 何子殊扯开领口,让过敏的地方见了见风。 待消下去了点后,就用水胡乱冲了一把,用毛巾一盖,戴着口罩走了出来。 正值午休,来往的人并不少。 他低头走着,在推开片场门的瞬间,借着虚虚掩着、半合未合的门,看着一屋子有说有笑的人,不自觉停下了步子。 半晌,转身往侧边最角落的器材室走去。 何子殊不太想打扰他们。 里面氛围太融洽,融洽到他觉得自己的出现是不合时宜的。 他也不是没察觉。 只要自己出现在她们的视线范围内,所有人都下意识有些紧张。 再加上这个更不合时宜的过敏,可能情况会更混乱。 拍摄现过程中,出现这种情况,总有人要因为他挨骂的。 除此之外,还要麻烦一堆人跟着着急。 左右没什么好的解决办法,何子殊索性先把化妆间的几个位置让出来。 他是特殊过敏体质,从小就是,这状况也不是一次两次了,等等便能消下去。 顺便歇歇神。 器材室很窄,堆满了闲置的物件,显得格外逼仄。 可却因为和拍摄场共用一套供冷设备,四面通着凉风,所以并不闷热。 何子殊从犄角旮旯里捡了个小马扎。 吹了吹灰,拎着,哒哒哒跑到风口,一个人坐在上面擦头发。 刘夏和他暗中“接头”的时候,那人就坐在一个小马扎上。 脖子上挂着一条半干未干的毛巾,发丝还沾着水。 听到动静抬头的瞬间,刘夏总觉得那双眼睛里都有些水汽。 和拍摄时候气场全开的大明星比起来,简直软到没眼看。 “洗头了?”刘夏关门,开口。 “没,冲了一把,”何子殊低头,把通红的后颈给刘夏看了一眼,“红了。” 刘夏一皱眉,伸手摸了摸,除了红着的地方微微发烫外,周遭皮肤冰凉一片。 他顺着冷风袭来的方向,抬头往顶上的空调口看了一眼。 “坐过来点!” “洗了头也不知道吹干就搁这里坐着,也不怕着凉。”他顺手接过何子殊手里的毛巾,“被头发扎的?” 刘夏觉着不对劲,又细看了一下:“不是又过敏了吧?” “是过敏,”凉风甚了些,何子殊抽了抽鼻子,“那条项链,戴着有点痒。” 刘夏听到那句不轻不重的“是过敏”,沉着的情绪一下子漂了上来。 一字一字拉长道:“是、过、敏?!” 在刘夏阴森森的眼神中,何子殊的话囫囵着软了下去,小心翼翼回了句:“嗯,过敏……吧?” 刘夏本来都气上头了,可看着何子殊可怜兮兮的模样,一时之间又狠不下手。 只好泄愤似的,在他脸上掐了一把:“那怎么不说?” 何子殊没回答。 这项链据说是前不久新接的代言,别说轻微过敏了,就算是扎透了,也得给它拍完了。 “也就一个上午的事。”何子殊伸手想碰过敏的地方,被刘夏没好气地拍了一下,示意不要乱动。 何子殊眼神越发无辜。 “就一个上午的事?”刘夏差点都要被气笑了。 看着这杂乱到很难捡出什么下脚地方的器材室。 再看看满脸无辜的何子殊。 刘夏深吸两口气才勉强稳住。 可随即却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蹲下身子来和何子殊齐平。 何子殊眼神也没有闪躲。 两人就这么你看着我,我看着你。 最后,刘夏眼睛一眯,语气森森:“那现在拍摄结束了,不快点卸妆离开,躲在这里干什么?” “……” “因为不想让她们发现,不想麻烦她们。” “甚至不想叫安姐知道,所以红成这样都忍了?” 林佳安带着陆瑾沉和谢沐然,以及两个工作人员找过来的时候,正巧听到这句话。 闻言,齐齐顿住了脚步。 作者有话要说:子殊是乖孩子,陆队也绝对不是渣渣,宝贝们不要害怕。 第6章 小奶精 何子殊被戳中真相,又找不到借口搪塞过去,索性沉默。 最后被盯得没退路了,才无奈道:“大家天刚亮就在这边准备了,累了一上午,还有一些后续工作需要我在,总不好叫她们饿着肚子加班加点。” 刘夏火气“噌”地上来了。 自打认识何子殊以来,他最受不了的就是他这种“我一个人也可以”的脾气。 “何子殊你厉害啊,要是今天通宵工作你是不是还要等着他们吃完夜宵啊?” “安姐不让吃夜宵,会长肉。”何子殊妄图浑水摸鱼迷惑对手,奈何刘夏仍旧一幅不为所动的模样。 甚至隐隐有酝酿脏话的趋势。 何子殊这才收敛起来,戳了戳刘夏的手臂:“没那么夸张,就红了一点点。” “我心里有数。” 何子殊是真的觉得这点轻微过敏没什么大碍。 而且刚从医院出来没多久,网上风波将将平息,再因为过敏进医院,不知道又要被编排成什么样,还要惹粉丝担心。 “你心里有数?你是靠脸吃饭的你知不知道啊?!”刘夏气的音量都拔高了好几分。 刘夏觉得何子殊是真的不知道,或者说还没适应他自己现在的身份。 可他却忽然意识到,现在的何子殊,骨子里真的只是七年前那个少年。 怕麻烦,更怕给别人惹麻烦。 这鬼脾气就没变过。 “不想麻烦安姐她们,跟我说一句会死吗?啊?!” 刘夏拗不过他,这毛病改了这么多年,以为总要见好一点了。 摔个跤,又一跤回到解放前。 刘夏认命起身,还不忘回头咬牙切齿龇何子殊一脸:“在这里待着,我去买药。” 然后面目狰狞拉开门的瞬间。 和林佳安碰了个正着。 林佳安一身黑色正装,身边跟着明显有些惊愕的女孩子、谢沐然、以及陆瑾沉。 双方巨头在逼仄的器材室门口,亲切会晤。 刘夏:“……” 肾虚,有时是在过度惊吓之后。 刘夏安慰自己,小场面,不要慌。 但他的脚明显有自己的想法,蛇皮走位,一步一步挪到了何子殊身后。 刘夏下意识咽了口口水,极小声地贴着何子殊耳侧说:“完了完了完了,当场抓获。” 在这窒息的场面中,唯独何子殊不动如山。 甚至还不忘藏好跛了一只脚的小马扎。 一边藏一边扭头看刘夏:“做什么了,就当场抓获了。” 刘夏把何子殊头扳正,让他直面对面的三巨头:“抓就对了。” 林佳安咳了一声。 何子殊深吸一口气,走到门边,乖巧喊:“姐。” 身边两个小姑娘看气氛不对,极度默契地以工作繁忙为借口遁了。 于是只剩下五个人。 何子殊和刘夏站在门内。 陆瑾沉、谢沐然、林佳安站在门外。 “安姐,要不要进来坐坐?”刘夏只顾着打破沉默,忘了招呼人进来坐坐的地方是器材室。 连跛脚的小马扎都只有一个的器材室。 “知道错了没有?”林佳安看着何子殊开口道。 何子殊默了片刻,有些疑惑地摇了摇头。 然后往刘夏手机上瞟了一眼:“现在应该还没到拍摄时间?” “我说的不是这个。”林佳安上前走了两步,极轻柔地碰了碰红着的地方:“疼不疼?” 何子殊这才反应过来林佳安问的“错了没”指的是什么。 过敏了,却没有告诉他们,错了没。 “不疼。”何子殊摇了摇头。 “所以知道错了没?”林佳安再度问道。 隔了半晌,何子殊又摇了摇头。 “事情谈不上对错,但人却错了。”林佳安轻声道。 她一边拿出手机给生活助理打电话买药,一边开口:“你是艺人,靠脸吃饭,别人可以忍,你不行。” “无论什么时候,都要把自己吃饭的东西放在第一位。” “这也是艺人的原则之一。” 何子殊以为林佳安会生气。 明明话说的很严肃,可不知为何,林佳安却始终带着笑。 “姐,麻烦你严肃一点,批评就要有批评的样子。”谢沐然简直没眼看。 “我说要批评了吗?”林佳安一挑眉,随即视线一转,电话那头刚要接通。 一个“你”字刚说出口,一旁的陆瑾沉却忽地伸手截过手机。 林佳安:??? 只见陆瑾沉把手机贴在耳侧,冷漠无情说了一句:“打错了。” 林佳安:“……” “臭小子!”林佳安回过神来,卷起纸筒,往陆瑾沉手上狠狠一敲,“什么打错了!” “我那边有过敏药。”陆瑾沉把手机还给林佳安。 所以这个电话不用打。 谢沐然闻言惊讶出声:“哥,你哪来的过敏药?” 陆瑾沉:“之前买的,留着备用。” “不是,你备着过敏药干嘛?”谢沐然神情有些复杂。 在他印象里,陆哥就是金刚一样的存在,堪称病毒绝缘体。 出道至今,别说过敏了,连感冒都没沾过边。 更别说这种一看就很娇贵的“过敏药”。 何子殊和谢沐然离得很近。 所以那一句小声嘟囔的“你又不过敏”飘进了耳朵。 他下意识抬头看了陆瑾沉一眼,却刚好撞上陆瑾沉看过来的视线。 只一眼,没有多做停留,就好像两人都只是一不小心。 何子殊看向地板,扯了扯嘴角,开口道:“麻烦陆队了。” 陆瑾沉低头摆弄手机,不冷不热回了句:“不客气。” 何子殊:“……” “我觉得陆队不是想给你药,”刘夏扯了扯何子殊腰间的衣服,压着声音道:“是想给你下药。” “你看看他那一副‘我不喜欢你这个小孩,请你马上死掉’的亚子。” 何子殊:“……” 何子殊抹完药、卸完妆的时候,敏锐的发现周遭的工作人员对自己的笑意多了起来。 甚至还会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 尤其是跟着林佳安一起来的两个女孩子,芦荟膏、小蛋糕,一咕噜全塞给了刘夏,还嘱咐了好些事项。 “要垫垫肚子再吃药。” “这个芦荟膏修复皮肤效果很好,子殊你可以试试看。” 被围了一圈,何子殊颇有些无所适从,求救似的看向刘夏。 然后慢慢地,从耳尖到脖子,红了个透。 当天,何子殊超话中一个名叫“紫薯于你”莫名发了一条意味深长的微博。 紫薯于你:说好的大魔王呢?!怎么是个糯唧唧的小奶精!艹!老子心都要化了! 各路粉丝加持,热度很快飙升。 何子殊在流量圈中,素来有“大魔王”的称号。 话少,表情少,虽然影视、综艺没有水花,但时尚资源好到逆天。 几乎就是把“我很高贵,你们没有机会”这种酷guy人设坐到底。 以至于和谢沐然、纪梵他们比起来,“妈粉”少得可怜。 在“女友粉”这一项上,能和他比的,有且仅有一个“不近人情陆瑾沉”。 “小奶精”这种乱党言论一出,顿时引起腥风血雨。 甚至有人怀疑“紫薯于你”是不是背着她们爬墙了对家! 糯唧唧的小奶精? 这是什么屁话?! 于是各路姐妹压箱底用的,荷尔蒙爆棚的珍藏版图片刷爆了整个广场。 何子殊也跟着刷了半天。 觉得以前的自己,的确是个没有感情的拍照机器。 “还痒不痒?”林佳安叫人买了件圆领的白棉T给何子殊换上。 衣服很素,除了袖口两道黑色的边纹之外,再没有其他颜色和图案。 衬着那双眸子,一眼看去,简直干净到了骨子里。 林佳安不自觉跟着静了下来,连说话的声音都轻了些。 “不痒了,谢谢安姐。”何子殊极其自然地递过去一个小蛋糕,“她们说安姐你中午没吃饭。” “这样对胃不好。” 林佳安愣了一下,笑着接过,“自己都没吃饭,哪来的底气说我。” “下午公司还有事,我要去处理,让刘夏陪你先回家歇着?”林佳安对甜食向来没什么兴趣,可还是把何子殊给的蛋糕收下,塞在手边的文件夹中,隆起鼓囊的一团。 “我想去一趟练舞房可以吗?”何子殊有些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嘴。 “APEX”重新组合活动,对粉丝、对乐青、以及他们个人来说,都是大事。 不久后还有演唱会的安排,他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把那些东西捡起来。 “好。”林佳安笑了一下。 她发觉自己对现在的何子殊,根本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这孩子的眼神认真、纯粹,就好像多年前那个什么都没有,又什么都有的小少年。 哪怕只是远远看着,都觉得欢喜。 “有些事急不来,刚从医院出来,自己要有分寸。” 她指了指何子殊手上的芦荟膏,“像今天中午这样的事,不能再发生了。” “嗯,知道了,谢谢安姐。” “还有,瑾沉和沐然今天下午会一直待在公司,”林佳安开口道:“就在楼下录音棚。” 林佳安一句“没事的话去找他们聊聊天”还没说出口,就看见何子殊眨了眨眼睛,正色道:“我知道了,我会注意的。” 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简直要把“我们队内不合,你们快来康康”写在脸上。 林佳安没忍住,抬手轻轻敲了敲他的额头。 “知不知道今天我为什么带着瑾沉和沐然上去找你?” 何子殊:“不是顺便吗?” 他一直以为陆瑾沉和谢沐然只是刚好出现在那里。 总不能是特地来探班吧。 “三个人都在公司,却你不见我,我不见你,消息一出,风一吹,会被传成什么样?” “都在公司还会有娱记?”何子殊疑惑的神情太甚,林佳安都被逗笑了,回道:“否则你以为那么多‘内部人士’哪来的?” 何子殊“嗯”了一声,随即决定,只要自己忙到没功夫下楼,‘内部人士’就追不上他。 只是他没想到,自己还真就在练舞室待到了深夜。 练上头了。 陆瑾沉从录音棚走出来的时候,手机震了震。 他拿出手机,扫了一眼,看到沈誉的名字。 走道灯从顶头打下,敷衍照着,昏沉又黯淡,把影子折的辨不出什么轮廓。 只有手上的手机不知疲倦响着。 屏幕本不算明亮的光,在这黑暗冗长的走道上,爆发出抢眼的存在感。 陆瑾沉低头,刚好看到几个字:到楼上练舞室来。 手机上显示的时间,刚过零点。 陆瑾沉眉头一皱。 这个时间点。 沈誉去练舞室做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沐然:哥,你为什么有过敏药?啊?哥?在?为什么不说话? 陆瑾沉:你再问一句试试。 第7章 发烧 电梯只往楼上走了一层。 陆瑾沉刚走到转角,就看到不远处的沈誉倚靠着墙,对着他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说话。 离沈誉半米远的位置,是一扇半掩半合的门。 透着光,打在地上。 和那些可有可无的走道灯相比,亮的有些过分。 陆瑾沉走过去。 沈誉顺势把他往前一推。 就这样,隔着一道门。 他看见了何子殊。 那人穿着一件白色的棉T,额前的细发被汗浸湿,软塌塌贴着额角。 手肘、膝盖上还留着没散干净的淤青。 弯下腰,手撑在膝盖上喘着气。 许是舞蹈动作幅度太大,蒸的整个脸都红扑扑的。 陆瑾沉不自觉怔神了片刻。 随即侧过脸去,看着沈誉,一言不发。 沈誉丝毫不露怯,仍旧一副看戏的戏谑样。 陆瑾沉转身就走。 可眼底还留着何子殊刚刚的模样。 安姐不是说下午让刘夏带他回家了吗? 怎么一个人在练舞室? “陆瑾沉,你这样就没意思了。”沈誉慢悠悠跟上。 “听他们说,从下午开始就一直在练舞室待着。” “连晚饭都没吃。” “刚从医院出来没多久,伤的还是脑袋。” “不小心再摔一跤可能连自己是谁都忘掉了。” “你家小朋友……” 陆瑾沉被念的头疼,停下脚步,语气冷淡:“不会说话就少说点。” “陆队,”沈誉话中带笑,指了指灯开着的方向,“没看到吗,你家小朋友。” “沈誉。”陆瑾沉不咸不淡喊了声。 这句话本身听不出任何情绪,却因着微哑的嗓子,显得有些危险。 沈誉见好就收,敛了笑意,往墙上一靠。 他盯着陆瑾沉看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我说你也真奇怪,当初把他从酒吧带回来的是你,手把手教着入圈的也是你,怎么扭头就水火不容了?” 陆瑾沉默了很久。 半晌,才跟着往墙上一靠。 又过了许久,才自嘲似的说了一句:“你问我?” 沈誉被不轻不重地一呛,斜了陆瑾沉一眼,无语道:“不问你,难不成还问我吗?” 陆瑾沉没有接话,点了一支烟,冷声道:“你该去问他。” 他转过头来,看着沈誉,嘴角还残留着一点不算重的烟气,“我比你更想知道。” 沈誉一时之间还没反应过来。 只是惊讶于陆瑾沉现在的样子。 他从来不知道,眼前这个有些颓败的人,会是陆瑾沉。 陆瑾沉只抽了一口,就兴致缺缺的样子。 把烟放在一旁的灭烟石上一碾,火星子一熄。 “去哪?”沈誉来不及消化陆瑾沉话中的意思,下意识开口。 “睡觉。” 没过多久。 刚走到底楼的沈誉手机亮了。 他低头看着手机上最新的信息:车停在门口,送他回家。 信息来自陆瑾沉。 沈誉嘴角一勾。 他啧了一声,随即信步折了回去。 呵,男人。 还非要搞什么前后脚走的把戏。 — 何子殊总觉得外面隐约有人说话的声音。 迟疑了好一会儿,还是抬手关掉了音乐。 一下子没了声音,偌大的练舞房静得有些诡异。 何子殊本想起来去外面看看,但挣扎了两下,还是瘫在地板上。 一是外面黑,二是跳了一天,他实在没力气了。 当借着镜子,看见推门而入的乐青总裁的时候。 何子殊觉得跟半夜见鬼并没有多大差别。 然后一头雾水被沈誉送上车,回到家。 可是,还没等他悬着的心彻底落地。 扭头在厨房又“见了鬼”。 谁能告诉他,陆瑾沉为什么半夜不睡觉,出现在这里? 陆瑾沉正拿着一个玻璃杯,掌心朝下把着杯口,垂在身侧。 半杯满的冰块碰着壁,叮咚一片脆响。 杯子里的酒噗呲噗呲冒着泡。 何子殊盯着看了一会儿,也不知怎么了,头突然铁得不行:“喝酒对嗓子不好。” 话一出口,陆瑾沉抬头看他。 何子殊这才回过神来刚刚自己说了什么。 淦! 他在做什么? “喝酒对嗓子不好”,听听说的是人话吗?! “呃…我是说,这么晚了,明天还有工作,可能有影响……”何子殊越说越没有底气,随手倒了一杯水,疯狂往嘴里灌。 试图用水堵住嘴。 装做自己很忙的样子。 陆瑾沉放下酒杯,破天荒开口道:“沈誉送你回来的?” “嗯?”何子殊愣了一下,“沈誉”的名字在脑子里过了一圈,才回道:“没,沈总就带我到了公司楼下,自己坐车回来的。” 何子殊说完,抬眸看了陆瑾沉一眼。 陆瑾沉是怎么知道沈总送他回来的? “刚从医院出来,没必要这么折腾自己。”陆瑾沉将酒尽数倒在槽中,连着未化的冰,一口未动。 夜很沉,但夏末初秋的气温不算低。 半开的窗户过着风,不消片刻便把冰棱吹净了 陆队心情不好。 何子殊警告自己。 他甚至不知道是自己运气不好,不小心撞上了陆瑾沉的枪口。 还是因为自己的出现,陆瑾沉心情才不好。 可空气中若有若无的酒味一醺,何子殊却不知道哪来的底气。 他抬起手来,挡住陆瑾沉的去路。 “陆队,我以前…是不是做了什么让你们不高兴的事?” 从陆瑾沉那个角度看过去,这人微仰着头,贴在身侧的手紧攥。 紧张,甚至是害怕。 可偏偏又把话问出了口,还问的干脆又利落。 陆瑾沉把空了的酒杯放在说上,轻飘飘说了一句:“如果我说是呢。” 何子殊抬头看他,视线第一次没有闪躲:“那我以后不会了。” “不会再到处跑,不会给你们添麻烦。” “等到一切步上正轨后,我就会跟安姐说搬出去,不打扰你。” 何子殊说完,便侧开身子,把手放了下来。 他甚至已经做好被陆瑾沉回呛嘲讽的准备。 可奇怪的是,陆瑾沉却什么话都没说。 只是看了他一眼,然后从他身边,擦肩走了过去。 何子殊松了一口气。 他其实也没想让陆瑾沉凭这几句话相信他,只是单纯的觉得,该给陆瑾沉看到一点什么。 自从那个深夜“激情会谈”之后,一连好几天,何子殊都没有再碰上陆瑾沉。 就连纪梵和谢沐然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 明明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可碰面的机会却是寥寥。 何子殊一心想赶上进度,所以练得狠了些。 林佳安怕他吃不消,强制喊停,逼着何子殊在家里休息一天。 一觉醒来,天已经大亮。 何子殊草草洗了一把脸,想下去解决早餐、顺带着把午餐也一并解决的时候,刚出门就碰上了谢沐然。 “沐…然?”何子殊下意识扭头看了眼墙上的钟表,“这个时间点你怎么还在家?安姐不是说这个星期你满通告吗?” 何子殊说完,才注意到谢沐然有些不对劲。 脸色苍白,眼眶却通红。 “怎么了?”何子殊赶忙往前走一步,半扶着谢沐然,“是不是不舒服?” 谢沐然眼皮有些吃力地一抬,脚步虚浮:“没事,还顶得住。” 这位同学你先冷静。 谢沐然的样子很明显是发烧了,思索片刻,何子殊还是擦了擦手,看着谢沐然一本正经道:“我可能要摸你一下!” 然后在谢沐然“你他妈在说什么”的眼神中,抬手覆在谢沐然的额头。 “你在发烧。”何子殊眨了眨眼睛,“烧得还不轻。” “那怎么办?”谢沐然总算顶不住了,卸了大半气力在何子殊身上。 “先给安姐打电话,然后去医院。” “医院里挺凉快的,WiFi也挺快。” 作为一个经验丰富的人,他很有发言权。 “不行,我这个样子怎么去医院?头都没洗。”谢沐然垂死挣扎。 何子殊:“……” “真不行,安姐今天不在这里,电话别打了,去一趟医院又要闹一圈,粉丝又要担心,”谢沐然深吸了一口气。 他其实隐约能猜到上次过敏的时候,何子殊为什么瞒着不去医院。 前些日子何子殊进医院已经闹得沸沸扬扬,眼下他要是后脚再踩进去,怕是要坐实炒作的传闻,甚至还会再度波及到何子殊。 “吃点药就好,你忙你的吧,我还行。” 紧接着,谢·还行·沐然在何子殊眼皮底下,把毫无阻碍物的走廊,走成了一条曲折蜿蜒的山路。 眼看下一秒就要匍匐前进了,何子殊赶忙上前撑住他。 “我觉得我还行。”谢沐然颤巍着双腿强调。 “嗯,我知道,我就是搭把手。”何·没有感情的AI智能回话机器·子殊回道。 何子殊把谢沐然送回房间后,给他倒了一杯温水。 敷上湿毛巾,又在锅里煲上粥,开始翻箱倒柜找退烧药。 最后,看着一水的扭伤拉伤、活血散瘀的喷雾药膏,就是没有退烧药的抽屉,深感偶像的不易。 他盯着手机看了很久,还是给纪梵和陆瑾沉发了个消息。 家里有没有备用药这种事,他们大概会比较清楚。 陆瑾沉消息回的很快,他没有多说什么,只发了个地址和药房的名字。 何子殊看了一下,位置就在小区内,倒也不远。 他没功夫多想,又怕等会儿谢沐然烧沉了,于是抓着手机就跑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然然:其实我超好哄的! 陆瑾沉:感觉头上有点绿,还是墙内起火。 第8章 他很怕你 谢沐然不想麻烦何子殊。 他知道这几天何子殊都在公司练习,几乎是没日没夜,才空了那么一天出来。 再加上他们的关系,也算不上好。 谢沐然拉过被子,从头盖到脚,打算老老实实睡一觉。 小队友给自己倒了温水,还敷了湿毛巾,已经仁至义尽了。 可就在迷迷糊糊刚想入睡的时候,谢沐然却感觉有人拿着湿毛巾帮自己擦脸。 冰凉的触感,烧灼的感觉瞬间散了大半。 他有些吃力地睁开眼睛,先入眼的,就是何子殊蒸的通红的脸。 “你被我传染了吗?怎么脸这么红?”谢沐然烧得混混沌沌,“流感都没这么快吧?” 何子殊笑了一下:“家里没退烧药了,刚去了趟小区的药房。” 因为心里挂着病号和厨房的粥,跑得急了些。 直到现在还没缓过来,所以尾音还有点喘。 “你跑着去的?”看着何子殊额角沁出的薄汗,一时之间,谢沐然竟有些语塞。 “就在小区里面,也不远。”何子殊看出了谢沐然的不好意思,不着痕迹转了话题:“等粥熬好,先喝点粥再吃药。” 何子殊拿下耳温计:“都快39度了,如果吃了药还不见好,必须去医院。” “39度,我这么厉害的吗?”谢沐然睁大眼睛,显然也被这体温吓到了。 何子殊换了条毛巾,毫无感情迎合他:“嗯,厉害厉害。” “你不用给我煮粥了,楼下冰箱有面包,我随便吃点就好了。”谢沐然一边说,一边用余光小心翼翼瞟何子殊。 千万要拒绝。 其实他一点都不想吃面包。 不仅想喝粥,甚至还想啃猪蹄。 谢沐然眼神太热切,何子殊差点笑出声来,只好强忍笑意:“我自己也还没吃。” 生怕何子殊反悔似的,谢沐然连装模作样思考一下的功夫都没做,直接回道:“哦,那就好,其实我也没什么胃口,吃一点点就可以了。” 饶是何子殊对谢沐然这“没什么胃口”持高度怀疑态度,但事实摆在眼前的时候,他仍旧觉得自己低估了他。 他这个生病的小队友吧。 弱小、可怜、无助…… 但能吃。 而且是很能吃。 “子殊你竟然会做饭?而且手艺这么好。”谢·没有胃口·沐然放下筷子,打了个饱嗝,一点都不像个烧到39度的。 “我以前没做过吗?”何子殊一边递过药片,一边收拾碗筷。 看着那见底的碗盘,何子殊顿了顿。 总觉得这饿狠了的样子,没人看着,说不定连药都会想多吃一粒。 于是何子殊严肃道:“只能吃一粒,不能多吃。” 谢沐然没听出何子殊话外之音,摇了摇头,“刚出道那会儿太忙了,想做顿饭也没时间。” “那后来呢?”何子殊不经意开口。 “后来……”谢沐然说到一半,语调一下子沉下来。 忽地顿住。 他一抿嘴,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抬起头来。 他抬头的速度很慢,像是很吃力才做完一系列动作。 因为正烧着,脸色依旧不大好看。 病恹恹的,可一双眸子却透亮。 他就这么看着何子殊,半晌,一字一字道:“不知道,你突然间就不理我们了,还和安姐说要单飞。” 可能是人生病的时候,会把所有情绪放大。 所以谢沐然语气中的委屈不加掩饰地淌了出来。 他眨了眨眼睛:“可是……” “为什么啊。” 声音嘶哑,带着一点小小的哭腔。 明明把话说得重了,可语气反倒淡了一层。 谢沐然自己也觉得奇怪。 他想说的话其实很多,可到头来,说出口的竟也不是责怪,只是一句“为什么啊”。 为什么啊? 何子殊也很想问。 可是他也不知道,问题会以这样的方式结尾。 他不知道的,想知道的,也是谢沐然他们不知道的,想知道的。 就好像扑通一声,踩进一个死胡同。 那些无从找起的从前,硬化成顽石,立在中央。 周围蔓草不长,从醒来到现在,都没给自己留个落脚的地方。 何子殊忽地就不想费劲去讨一个结果了,那太累了。 也许只是现在时间还没到,等到时间到了的那一天,他会给他们答案的。 只是眼下,何子殊不知道什么话才是谢沐然想听的。 看着因为生病格外孩子气,就好像马上要哭出来似的谢沐然,何子殊只是愣愣地把刚做好的酥皮蛋挞递过去。 眨了眨眼睛:“对不起。” “嗯?”谢沐然视线在蛋挞上转了一圈,最终落在何子殊身上。 “嗯,”何子殊一股脑把蛋挞全塞过去,“都给你。” “对不起。” 暖洋洋的风,蛋挞甜腻腻的香气,慢半拍的思绪。 谢沐然不知道为什么,想哭又想笑。 他仍旧没等来解释,却先等来了一句“对不起”。 顺序错了,地点、时间也不正式,道歉的礼物更是只有几个蛋挞,仅此而已。 可谢沐然却轻轻巧巧的释怀了。 就好像,他们之间,本该就是这样的。 “我还想吃别的,”谢沐然侧过身去,背对着何子殊,闷在被子里。 “好。”何子殊笑着回答。 “要八菜一汤。” “好。” “还要啃猪蹄。” “……” — 陆瑾沉和纪梵收到何子殊的消息,放心不下,结束通告后都掉头回了家。 陆瑾沉上楼的时候,谢沐然的房门正半开着。 纪梵靠着墙,却没有进去。 “睡了?”陆瑾沉勾手松了松领口,垮了形的领带虚虚挂着,他一把抽下,随手放在扶栏上,低着头问道:“退烧了没?” 默了好一会,纪梵才开口道:“应该退了。” “应该?”陆瑾沉手上动作一顿,“量过体温了没?” 纪梵闻言,神情有些不自然地往前迈了一步,就好像刻意挡住陆瑾沉的视线,道:“没,睡了,怕把他吵醒。” “我去看看。”陆瑾沉没漏过纪梵的小动作。 心下有些怀疑谢沐然是不是仗着生病,又偷吃东西了,毕竟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纪梵又容易心软。 他径直推开门,可却一下子怔在原地。 然后知道了纪梵往前迈那一步的原因。 昏黄的灯光下,谢沐然和何子殊并排躺着,显然睡沉了的模样。 被子半悬在床边,皱巴着将谢沐然裹得很齐整。 何子殊却只将将盖住一半,手贴在枕侧,蜷成一团。 陆瑾沉偏过头去,看着纪梵,半晌,笑了:“挡在这里,是不想让我看见?” 纪梵不答。 “说说吧,怎么想的。”陆瑾沉随性往门上一靠,往何子殊的方向扫了一眼。 “如果一直记不起来,也很好。”纪梵走到沙发边上,扯下薄毯,轻轻盖在何子殊身上。 陆瑾沉眼中虚浮着的笑意一沉,不咸不淡开了口:“没有一句解释也很好?” “嗯。”纪梵点头,“这样,就很好。” 陆瑾沉抬眸,深深看了何子殊一眼。 大抵是感觉到了暖意,那人抱着被角抵在下巴,顶头的灯给他罩上一层不轻不重的光,柔软又无害。 睡着的样子,很安静。 这样,就很好。 陆瑾沉知道纪梵说的是真话。 对于纪梵来说,现在的何子殊的确很好。 陆瑾沉还记得纪梵加入APEX的时候是什么样子。 那时候纪梵还没有成年,年纪最小,又刚从国外回来。 脾气冲得要命,谁都敢顶上一嘴。 谢沐然还没来,陆瑾沉手头事情又多,所以“看小孩”的任务自然而然交待在了刚刚成年的何子殊手里。 陆瑾沉从没想着叫何子殊管住纪梵。 只是到后来,磨着磨着,纪梵渐渐没了脾气的时候,陆瑾沉才发现,何子殊远比自己想象的更适合。 适合做一个队员,适合做一个朋友。 那时候通稿都说,不可一世的“纪哥”是因为怕了陆队,所以变乖了。 可事实上,只有陆瑾沉知道,甚至连何子殊自己都没发觉,纪梵最迁就的其实是何子殊。 何子殊之于纪梵,是一个习惯成自然的存在。 那感情很纯粹,也不复杂,没什么风花雪月的念头,也无关情爱。 只是简单的习惯了一个人的存在,然后下意识去依赖他。 所以之后那些事,纪梵很生气,却又比谁都护着他。 两人对峙似的沉默着,关灯,出门。 在楼梯转角的瞬间,纪梵却忽地开了口:“哥,你还在生气吗?” 陆瑾沉顿住脚步,眸色一沉,声音被压得很低,所以显得有些哑:“为什么这么说。” “感觉。” “生谁的气?”陆瑾沉转过身来,稍一挑眉。 “他。”纪梵目光灼灼,丝毫没有闪躲。 “因为怕我在生他的气,不想让我看见他,所以堵在门口?” “让我避开他?” 陆瑾沉话里没什么情绪,纪梵甚至听不出他是在陈述一个事实,还是在反问他。 “嗯,我不想让你生气,”纪梵顿了顿,“但也不想让他觉得不自在。” 纪梵垂下眸子:“他很怕你。” 因为纪梵的极尽诚实,陆瑾沉反倒怔了怔,笑道:“我不想看见他,却不代表我在生他的气。” “那你在生谁的气?”纪梵一反常态,不追究到底不罢休的架势让陆瑾沉有些头疼。 因为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生谁的气,自己又在气什么。 “没生谁的气。” “你骗人。” “你陪着他们好好住在这里,沐然年纪小不懂事,他又没了记忆,平日里多注意一点。” 陆瑾沉扶额,有些头痛。 “那你呢。”纪梵几乎是条件反射回道。 “接下来几个通告离这里太远,不方便。” 陆瑾沉睁眼说瞎话,但话中的意思很明显。 “那有什么区别,你搬出去和他搬出去,有什么区别。”纪梵眉头紧皱。 纪梵很久没有这么“咄咄逼人”的态度了,尤其是对着陆瑾沉。 哪怕是最不知天高地厚的年纪,他也很少冲陆瑾沉发脾气。 在这剑拔弩张的气氛中,陆瑾沉却莫名想到了一句话。 纪梵刚出道的时候,表情管理糟糕到一个境界。 只要一句话不对付,常常一副“你他妈在说什么,我还要装模作样听多久”的神情。 日子一长,粉丝之间流传最广的一个表情包就是“纪哥算了算了”。 陆瑾沉看着面前的小孩儿,要不是气氛实在不对,他也很想说一句:纪哥,算了算了。 “这是我家,我能搬到哪里去。”陆瑾沉叹了口气,灯光太甚,隔着长长的影子,恍神间还以为看见了十几岁的纪梵。 油盐不进,软硬不吃。 认定了就认定了,别人怎么劝都不听。 或许纪梵一直是这样,一直没变过,只是时间久了,自己先忘了。 “那你对他好点。”纪梵抿了抿嘴,“别老是凶他。” 像是全然忘记了之前最凶神恶煞说着“我没这么闲管你”的人是谁。 陆瑾沉第一次被堵的没了脾气。 这死小孩,简直得寸进尺。 “好。”陆瑾沉无奈回道。 “那哥你早点睡。”纪梵微一点头,转身的瞬间又折回来,强调:“他和沐然今晚就在这里睡,挺好的,哥你别吵着他们。” 陆瑾沉:“……” “知道了。” 作者有话要说:有些人,表面上是个叛逆的少年 第9章 真人秀 纪梵回了房间,陆瑾沉却没了睡觉的心情。 他慢悠悠晃到厨房,拿了瓶啤酒。 打开冰箱的瞬间,冷气撞着暖风,片刻,罐壁上便水涔涔一片。 顺着掌缝淌下来。 坐在外庭的木椅上三两口喝完,陆瑾沉的睡意消得越发彻底。 夜很沉,月色很亮,没了云雾的遮挡,光柱都变得有迹可循起来。 瞬息光景间,何子殊在躲他这个念头,就这么猛地扎透下来。 就连纪梵都能清楚地说出“他很怕你”这种话。 陆瑾沉抬头,目光所及的地方,是谢沐然和何子殊睡觉的房间。 纪梵让他对何子殊好点,但其实哪怕自己什么也不做,何子殊也会躲他。 失忆前是,失忆后也是。 陆瑾沉怕麻烦。 何子殊对他来说,就是个麻烦,而且是个由不得自己的…… 大麻烦。 不能待在这里,陆瑾沉再次认清事实。 可他却怎么也没想到,之前为了诓纪梵,随口一诌的“通告离这太远,不方便”不仅成了真,还野马脱缰般,朝着一个完全不可控的方向疾驰而去。 - 自那事之后,何子殊和谢沐然的关系显然已经不能用“破冰”来形容,简直就是突飞猛进,好到刘夏可以放心“别墅托孤”的地步。 顺带着,给谢沐然养了一斤的肉。 “就这身板,老子一拳都能给打穿了,你到底要减哪里?”刘夏趴在最后座,撑着腮帮子开口道。 他是真的不能理解,这弱鸡身板到底还有哪里要减。 “你不懂,上镜胖三斤。”谢沐然回道。 “长肉了?”何子殊戳了戳谢沐然腰间的软肉,左右都没察觉出什么变化。 “这不是肉,”谢沐然认命地往椅背上一靠,胡乱在腰间摸了一圈,“是然然赚的钱和子殊的爱。” 谢沐然自欺欺人说完后,罪恶感瞬间袭来。 他默默伸出两指,在腰间掐了一小团肉,盯着足足两分钟,长叹一口气:“真是该死的肥美。” 何子殊&刘夏:“……” “胖了一斤,还好,控住饮食加运动,两天就减掉了。”刘夏拿出手机,在行程上默默添上了“提醒沐然健身”六个字。 虽然仍旧觉得谢沐然完全没有减肥的必要,但毕竟这斤肉是何子殊养出来的,四舍五入就是他养出来的。 怎么也得给安姐一个交代。 “这点沐然你要跟小梵学,”刘夏一边搜减肥餐的食谱,一边恨铁不成钢:“要把运动当成是一种享受,不要当成一个任务。” 谢沐然嘴巴一瘪,连连摇头,义正言辞道:“不!” “我不是那种贪图享受的人!” 何子殊:“……” 刘夏:“……” “对了,安姐说常驻嘉宾有变动,什么意思?”谢沐然开口道,“之前跟你提过吗?” “不知道。”何子殊摇了摇头。 他既不知道常驻嘉宾怎么个变动法,也不知道安姐之前有没有跟他提过,紧接着视线往下一游。 手中的通告台本被车载空调的冷风吹起一个小角,露出封面上硕大浓黑的《榕树下》三个字。 他今天,就是为了这个来的。 《榕树下》是青云台重磅推出的生活体验明星真人秀综艺。 和其他竞技互动体验类真人秀不一样,它的定位便是“榕树下,小桥、流水、人家”,再加上顺应潮流的一些游戏环节。 慢节奏的展示明星脱去光环后,回归“乡野生活”的琐事和趣味。 而何子殊则是节目初创期便定下来的常驻嘉宾之一——在他还没摔一跤的时候。 “很早之前我听安姐提过一嘴,另外两个常驻嘉宾,一个是业内口碑、资历双在线的余铭余老师,一个是影后白英?” 谢沐然看着何子殊点了点头,继续安慰道:“那你别担心了,余老师和白老师都是老手,也是人精,不会出事的。” “哦对了!我差点忘了!”谢沐然一手握拳,往掌心猛敲了一下。 “白老师是希清阿姨的好友!到时候我们跟陆哥说一下,让他跟希清阿姨交代几句,带着点你!” “别!”何子殊和刘夏异口同声喊了一句,把谢沐然吓了一跳。 “突然这是怎么了?”谢沐然疑惑道。 何子殊事先做了很多功课,花了不少时间将余铭的经历、节目以及白英的代表作都过了一边,自然知道这两人的名字意味着什么。 哪怕他是流量圈金字塔塔尖的那一绺,但这资历放在他们跟前,的确还不够看。 只是…… 宋希清,陆瑾沉的母亲。 白英,陆瑾沉母亲的好友。 余铭,圈内出了名的好人脉。 交友圈自然囊括以上这些人。 用刘夏的话说,就是“什么榕不榕树下的,这哪是活在榕树下,明明是活在陆瑾沉的阴影下,怎么哪哪都有他。” 见谢沐然明显有追问的架势,何子殊忙不迭转移话题:“最后一个常驻嘉宾好像换了好几轮,刚刚才确定。” “节目筹备久了,热度和话题度需要不同的人来带,选定的人换来换去也正常。” “是吗。”何子殊心不在焉回道。 手指停在封面那个漆黑的“榕”字上,何子殊下意识摩挲了两下。 不知道为什么。 不祥的预感总围绕着他。 “这资源是安姐亲自谈的,”谢沐然往嘴里塞了粒薄荷糖,登时被辣的一激灵,“在周年庆这种节骨眼上,如果有问题的话,肯定不会让你接的。” “就不能安安静静唱些歌跳些舞吗,就非要去接综艺?”刘夏直起身子,手搭在椅背上,探过头来靠近何子殊。 他倒不是不相信何子殊和余铭他们处不好,以这人现在的脾性,冒犯不了别人,别人也很难甩脸子给他看。 但毕竟是首次综艺秀,搭档咖位又摆在那里,关注度和话题度不可能会低。 也就意味着更容易出错。 “不可以,你知道你的粉丝都怎么说的吗?” “嗯?” “说乐青是你后爸。” 何子殊:“为什么?” “因为资源分配不均。” 从成立个人工作室到现在,何子殊的时尚资源好到令人发指。 手揣数十个奢侈品代言,被粉丝亲切称为常年活跃在海报上的“纸片人”。 但在影视、综艺资源方面,成果为零。 这就直接导致了粉丝对乐青的不满,觉得高层在背地里搞小动作。 “要是这综艺再被半路截胡,先别说违约费和粉丝,就连对家都要觉得,是乐青给你穿小鞋了。” “多少人想挖你墙角你知不知道?” 谢沐然拍了拍何子殊的肩膀:“公司的意思很明显,要给你添点‘人’气,吃点烟火,所以需要一个合适的平台去转型。” “我知道。”何子殊回道。 其实林佳安之前跟他说过。 因为工作圈并不相关,所以他之前没有接触过余铭和白英,不会有“露馅”的危险,所以让他不要担心,而且…… “安姐问过我,有没有什么想法,说人设不是框死了的,但多多少少都要有。” 谢沐然和刘夏停下手头的动作,同时转过头来看他。 “那你怎么想?” 何子殊顿了顿,头靠在护枕上,微微一偏,眼睛一眨。 “你们觉得硬汉行吗?” 刘夏:“……” 谢沐然:“……” 刘夏隔老远伸出手,捏了捏何子殊糯唧唧的脸,礼貌道:“硬你妈。” 让何子殊去艹个金刚的人设,还不如叫陆队去艹个乡野村夫的人设。 说话间,车已经到了地下室。 谢沐然要去处理个人单曲的事,蹭了一趟车之后,打了招呼从十七楼走了出去。 何子殊则是和刘夏严起,从地下通道往三十一楼会议室走。 两人一边走一边聊,在即将打开门的瞬间,透过半透明的门板,何子殊忽的听到一句:“就非要我接?” 声音不重不响,可何子殊却很快分辨出来,那是陆瑾沉的声音。 何子殊顿时缩回差点犯罪的爪子。 无辜,且怂。 跟罚站似的垂着头,偷听。 “你觉得有更合适的人吗?”林佳安的声音和敲桌子闷重的声响一同响起。 “沐然和小梵通告排满,调不了档期挤不出时间。” “子殊又记不得事,万一出了点状况,没人看着,你说怎么办?” “拿CP炒作炒话题?” “你觉得我们真的需要?” 哪怕这隔着一道门,何子殊都听出陆瑾沉语气中的冷意。 “不是你们需要,是节目需要。” “你到底在想什么?”林佳安声音多了些情绪,“我接手‘APEX’七年,你几乎没让我操过心,有时候甚至比我更分得清轻重。” “怎么一遇上子殊的事,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林佳安叹了一口气:“你究竟是在跟谁较劲?” 门内死寂一片,再无声响,门外也魇在避不开的沉默中。 刘夏挠挠下巴,下意识看了何子殊一眼。 他收回那句话。 如果说最后一个常驻嘉宾是陆队的话…… 其实硬汉也挺好的。 不知道现在跟安姐说让子殊去接个《咱当兵的人》还来不来得及。 作者有话要说:铁骨铮铮陆队长:我不想和你炒CP。 第10章 官宣 气氛一时有些僵持。 就在这时,隔壁组组长端着一杯咖啡走过,看见两人站在门口,慢悠悠打了个招呼:“子殊?怎么不进去啊?” 何子殊心里忽地闪过刘夏曾经说过的一句话“完了,当场抓获”。 还没等他想好怎么解释“被自愿”偷听墙角的事实,“咔哒”一声,门已经应声而开。 林佳安:“怎么在这站着,站多久了?” 看着片刻惊讶后瞬间恢复如常的林佳安,刘夏暗自感慨这金牌经纪人就是金牌经纪人,场面都窒息到这种程度了,竟然还跟没事人一样。 “刚到,没多久。”何子殊答道。 也就从陆队那句“就非要我接”开始吧。 林佳安微一侧身,示意何子殊和刘夏进来。 何子殊挑了个位置坐下,特意和陆瑾沉隔了一张椅子的距离。 如果说林佳安还有礼貌性惊讶这个环节的话,陆瑾沉就是真的面不改色。 就好像他从来没说过那些话,或者何子殊从来没来过一样,自顾自地翻着面前的宣传册。 “更合适的人?”陆瑾沉把宣传册一合,看着何子殊这个方向似笑非笑道:“我觉得刘夏就挺合适的。” 何子殊&林佳安&刘夏:“……” 三人彼此皆心知肚明,偏还要装出一副“我不懂你在说什么”的样子,瞬间变成大型尬演现场。 莫名被cue到的刘夏为了使表演更具张力,甚至还装模作样地问了一句:“啊?” 耳朵不好没听清? 隔得太远没听见? 刚刚在打游戏有事吗? 他妈的他该用什么理由要掩饰自己“无fuck可说”的事实。 何子殊:“……” “嗡嗡”几声震动的声响,长桌最边缘的手机打着小旋,极其慢速地转动。 林佳安上前接过电话,走过何子殊他们身边的时候,抬手在空中压了两下,示意他们稍等,然后径直打开门走了出去。 刘夏实在受不了陆瑾沉的死亡凝视,紧接着就用“上个厕所”这通用的理由跟着走了出去。 于是,可容纳二十多人的会议室便只剩下何子殊和陆瑾沉。 “这趟综艺…公司我们两个上?”何子殊视死如归开了口,也间接承认了刚刚自己躲在门口暗中观察的事实。 “都听到了?”陆瑾沉眼皮一撩,丝毫没有被正主抓到背后说“坏话”的自觉,坦荡的不得了。 何子殊点了点头。 “也好,”陆瑾沉拧开面前的矿泉水瓶盖,喝了一口,“既然都听到了,那我也不多说什么。” 他紧接着补充:“节目组想要捆绑炒作,炒CP,我不想。” 何子殊总觉得陆瑾沉的话还没说完,后面应该还要跟一句“尤其是跟你”。 “我也不想!我对陆队你没有一点非分之想!真的!” 为了向陆瑾沉证明自己绝对不想在节目上乱搞男男关系,何子殊不仅迅速给出了反应,甚至拔高了几分音量。 看起来反而比陆瑾沉更加迫切。 “就像你说的,我们两个没有炒CP的必要,如果队长觉得麻烦的话,我尽可能不去打扰你!” “我保证!” 话音刚落,何子殊就听到几声刺啦的声音。 他循着声音望去,就看到被陆瑾沉骤然一下捏地有些变形的水瓶。 感觉像是被捏住了命运的后脖颈。 不知道为什么,何子殊总觉得这人好像更不高兴了。 何子殊很少说脏话,除非忍不住,所以他今天一定要说。 你妈的。 这究竟是为什么。 “嗯。”陆瑾沉神情冷漠,极尽敷衍。 林佳安回来的时候,还带回了青云台节目中心的副手,也是直接参与《榕树下》节目制作的制片人之一。 几人谈完节目吃过饭,云里雾里走完流程的时候,已经到下午了。 这种“饭局”说话不仅要过脑子,还要挑挑拣拣选出最合适的。 捱到结束,何子殊总算得空长舒一口气,顺便懈一下绷了一个早上的神经。 何子殊打算出去转转,顺便给谢沐然带一点不怎么长肉的下午茶。 走到楼下的时候,何子殊才想起这公司里不仅有谢沐然,还有他名义上的队长、以及不久后就要相约农田的陆瑾沉。 挣扎良久,何子殊还是给陆瑾沉发了条消息—— 我给沐然带下午茶,需要给陆队您也带一点吗? 一个“陆队”不够分量,再加个“您”。 很好。 言简又意赅,不卑又不亢。 正直且纯洁的一次性工作关系。 在楼下长廊坐了半天,那头也没回,何子殊摸不准陆瑾沉的意思,又没有那个打扰他工作的勇气,想来想去还是算了。 因为手头事情多,在给谢沐然送完下午茶之后,又被林佳安拉着开了个小灶,何子殊扭头就把“给陆队送下午茶”这事给忘了。 半夜,何子殊正在刷微博,了解青云台综艺节目的基本节奏和剪辑风格。 看到一半的时候,微信突然弹出一条消息框。 闪过的速度太快,何子殊根本没看清来人,却扫到了消息内容。 只有极度干脆利落的三个字“不需要”。 何子殊瞄了眼时间,23:39。 深夜,不需要。 像极了什么特殊服务的交易对话,如果对象不是他的话。 何子殊打开微信,紧接着就看到陆瑾沉头像右上方鲜红的消息提示。 1。 一条未看消息,来自队长。 何子殊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好友列表还躺着陆瑾沉。 毕竟平日联系基本靠短信和电话。 哦不对,平日基本不联系。 陆瑾沉的头像很简单,纯黑色,中间一个辨不大明形状,隐隐约约可以看出是个“陆”的字。 备注就是队长。 这就意味着,自己还没失忆的时候,给陆瑾沉的备注也就是队长? 也就只是队长。 回过神来,想着那句“不需要”,何子殊皱了皱眉。 消息太突兀,运转了一天的脑子太混乱,对方的身份太惊悚,重重原因叠加起来,何子殊还以为是陆瑾沉发错人了。 直到他点开微信—— “我给沐然带下午茶,需要给陆队您也带一点吗?” “不需要。” 何子殊:“……” 我真谢谢你没说需要。 否则我还要在别人吃夜宵的点爬起来去给你买下午茶。 陆队果然高贵,连买个下午茶都没有机会。 · 《榕树下》官博和其他综艺秀官博不同,在嘉宾阵容初具雏形的时候便已经开通,时不时放出几个钩子吸一把眼球,吊足大家胃口。 尤其是业内圈外都听到了一点风声,不仅是何子殊的综艺首秀,更有重量级嘉宾白英、余铭等倾情加盟,话题、流量兼具,所有人就等着正式官宣那天。 可谁都没料到,官宣来的这么迅猛。 哪怕是事先收到林佳安消息的何子殊都被《榕树下》的节奏惊到了。 极度怀疑是不是林佳安跟节目组交涉了什么,害怕陆瑾沉这个不稳定因素随时撂挑子,所以打算用官宣堵死后路。 “嗡”的一声震动,何子殊低头一看手机,是林佳安发来的消息:公司会转发消息,配合宣传。 言下之意就是你别轻举妄动。 “子殊,安姐说你的个人博公司会管理的!”刘夏显然是跑过来的,说话都喘着粗气,“千万…千万别捣乱。” 何子殊打开林佳安的消息界面,伸到刘夏面前晃了晃,有些无奈:“知道了,安姐昨天就跟我说过了。” “就说你还是让人省心的,”刘夏深吸一口气,音调转了个弯:“你猜猜看安姐现在在哪。” 何子殊抬起头来:“嗯?” “公司,陆队那里。”刘夏拖来一把椅子,反手一转,正对着椅背,把手搭在上边,开口道:“正盯梢呢。” “盯梢?”何子殊皱了皱眉:“盯着…陆队?” “不然还能有谁。”刘夏胡乱理了一把头发,眼中爆发出名为八卦的光芒:“你以为安姐为什么要再‘警告’你一次?” “今天陆队助理说陆哥破天荒的要了账号,还登了他的个人博。” “助理差点就被吓得当场辞职,生怕陆哥放飞自我,然后团队集体被安姐遣送回家扎钢筋!” 一时之间,何子殊都不知道是该哭好,还是该笑好,只好干巴巴问了一句:“陆队想做什么?” “谁知道呢,这不是犯罪未遂,被安姐看押住了吗?”刘夏“啧”了一声:“想想也没什么好事。” “不会。”何子殊摇了摇头。 刘夏也不知道何子殊这前言不搭后语的几个字是什么意思,下意识开口道:“不会什么?” “他不会做什么的。”何子殊自顾自说着,也没有注意到刘夏开始变得古怪的眼神。 “为什么这么说?”刘夏下巴抵在椅背上,因着姿势的问题,说话有些费劲,所以听起来格外的慢:“连安姐都放心不下。” 何子殊沉默了良久,才轻轻说出一句“直觉”。 明明是一个毫无底气和依据的答案,可从何子殊嘴里说出来,却带着莫名的信服力。 以致于刘夏差点都信了。 何子殊的直觉告诉他,陆瑾沉是绝对不会做让公司难堪的事情,甚至连让他难堪的事也不会做。 起码在镜头前,陆瑾沉会给足他“体面”,哪怕这是违背自己意愿的。 白英、余铭打头转发,何子殊和陆瑾沉紧随其后,话题和流量瞬间呈直线式上涨。 短短几分钟之内,一口气就把#榕树下#、#何子殊 综艺首秀#、#陆瑾沉何子殊#等系列话题送上实时搜索榜,热度很快就从新转到爆。 何子殊只是刷了一会儿,便再也没有瞄一眼的勇气。 【妈妈我搞到真的了,我的‘陈述’不仅要同框,还要一起上山下乡,夫夫双双把家还!】 【阿伟死了!!!阿伟乱葬岗!!!阿伟反复去世!!!‘陈述夫夫’这是要开启老夫老妻模式了吗?你挑着担我牵着马?迎来日出送走晚霞?!】 【有生之年啊!乐青总算干了一件人事,两人都几年没同时出通告了,一搞就搞个大的!】 【节目组能不能透露一下拍摄地啊,我准备回归乡野生活去子殊他们隔壁养鸡了,隔壁腾不出地我住榕树上也可以!就算变成野人我也要站在cp粉最前线!】 【为什么陆大队长常驻的消息这么突然?前期一点消息都没有,真的不是陆队自己去争取的吗?】 【陆队争取+1,绝对不允许我的小殊跟别人耕田织布什么的嘿嘿嘿!】 这、这都是什么虎狼之词! 小孩子家家看了真的不会脸红心跳吗! 他现在非常怀疑陆瑾沉上线的动机,是不是为了手滑点赞什么类似于“拒绝捆绑,别蹭热度,独自美丽”的话,好从源头打瘸粉丝们炒CP的念想。 正主一旦下场手撕CP正视听,那官博再怎么粉红怕也只是“逢场作戏”。 “陆队自己争取的,听听,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知情人士刘夏头摇成了拨浪鼓,“靠,子殊你看这个!你和陆队的cp粉还想要在节目组隔壁买房子,说住树上也可以?” “你看看这干的是人事吗?!” “刘叨叨。”何子殊仰躺在沙发上,仿若丧失一切情绪,目空一切道:“你说拍摄的时候,我和陆队保持十米的距离合适吗?” “那网友肯定会说‘看,这就是教科书版的欲盖弥彰’。” “你的鲁老师有没有什么名言适合现在的我的。” “真正的勇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刘夏铿锵有力回道。 “我不是,我也不敢。”何子殊闭上眼睛。 “人生总有些迈不去的槛,比如陆瑾沉。” “出息。”刘夏笑出了声,“说真的,别想这么多,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可能到了那时候,处境就不一样了呢?再不济还有白老师和余老师。” 何子殊闷闷“嗯”了一声。 在这时候,他才真正意识到,自己绝大多数不安的来源其实都是陆瑾沉。 白英、余铭,所有一切能想到的,甚至是乐青,都被非本意的排到了末排。 除了陆瑾沉之外,他分不出什么高下,也没心思去分个高下。 只有陆瑾沉的名字,亮着刺目的红灯,高悬着挂在顶空。 就好像时刻都能酿成祸事那样,警告自己不要轻举妄动。 直面怕是直面不了了,他怂。 可是,何子殊想做鸵鸟,却没想到他身后还有个乐青。 仗着手握两个名义上的“个人博”,硬生生又轻飘飘地,把埋头用的沙子给他扬了。 要是被何子殊知道,是谁拿着陆瑾沉的大号,配着一张五毛钱特效的土味表情包,发了一条“这座村,多了两个种田的人”,还圈了他。 又是谁拿着他的大号,回了一句“最美的铲土机送给你,我的朋友”。 何子殊发誓,他一定要让这座城,再多一个关铁窗窗的人。 要告他盗号,给他发律师函,告他发布虚假诈骗信息,还侵害人身权益。 底下的评论因着两人久违的、透着明显亲昵意味的互动,一发而不可收拾,且势头越来越猛,哪怕后续两人再没有相关互动,热度也没有降下来过。 #陈述CP#的热度愣是用两句话挺到了十月初,《榕树下》正式开录。 作者有话要说:高贵的陆队要去村里谈恋爱了。 第11章 被迫营业 这么多天泡在镜头下,何子殊觉得自己哪怕磨也会磨出一个厚脸皮来。 可当门铃伴着早上六点的太阳一起炸开的时候,他觉得自己还是低估了节目组的险恶用心。 他也才明白昨晚林佳安那句意味深长的“随时随地保持状态”是什么意思。 林佳安大概是怕他知晓了“突击拍摄”这一回事,戏演得不好,给出的反应浅了或者过了,所以悄悄提醒一句,点到为止。 节目组一进门,拿着镜头扫了一圈之后,都有些失望。 因为他们没看见陆大队长的身影。 这失望不是因为节目组偏爱陆瑾沉。 换句话说,把今天在场的人换成陆瑾沉,而何子殊不在,他们一样失望。 因为这两人同框所产生的化学反应,绝对比个人镜头要爆炸的多。 就连导演都没料到这一情况,连忙给林佳安打了个电话。 这才知道陆瑾沉昨晚回陆家本家了,不会和何子殊同路。 节目组的士气肉眼可见的低了下来。 直到谢沐然的出现。 谢沐然因为休息所以在家待着,听到楼下的动静,随手戴了个黑色帽子,三步并两步毫无偶先包袱地跑了下来。 节目组没逮到陆瑾沉,哪能放过谢沐然,打了个招呼示意之后,镜头直接怼了上去。 然后就看着谢沐然盘腿坐在沙发上,手里还端着一杯热好的牛奶。 一口接着一口。 可是视线一直固定在忙着收拾行李的何子殊身上。 “衣服带好了吗?山里好像温度降得快,你别忘了带几件厚的外套。”谢沐然声音带着明显的惺忪,可能是刚睡醒,所以听着兴致不高的样子。 “嗯,带了。”何子殊从厨房走出来,经过沙发的时候,极其自然地往谢沐然嘴里塞了片全麦面包。 又咸又干又粗糙的口感。 谢沐然毫无灵魂地嚼了嚼。 “冰箱上面那个绿色袋子里的零食别忘了,都是好吃的,要是饿了的话,拆了就可以吃。” 何子殊闻言停下了手头的动作,转过身来看着谢沐然笑道:“什么时候买的?” 言下之意就是,什么时候又偷着出去买零食了。 谢沐然龇了龇嘴,超凶:“都是给你的,我一包都没留!” 那头谢沐然嘴还在说个不停,让何子殊注意这个又小心那个。 到最后,连节目组都开始陷入自我怀疑,他们拍摄的节目究竟是《榕树下》还是《变形记》。 甚至有往《荒野求生》发展的趋势。 等何子殊坐上节目组安排的车,开出去几公里远的时候,他们才松了一口气。 甚至在换带子的间隙,还不忘频频回头,心有余悸。 一度觉得谢沐然会开着车追出来说注意安全。 跟拍的摄影师不知道谢沐然为什么这么担心,可何子殊却知道他的小队友在担心什么。 自己丢了记忆,不认人,又要处于那样一个陌生的环境。 除了一个陆瑾沉之外,几乎没有熟悉的人。 而这唯一熟悉的人显然也不是很牢靠。 他的小队友其实有很多真正想说的,可在这镜头前,他一个字也说不得,只好把它们变成琐碎又直白的闲话。 何子殊却听懂了。 手机屏幕忽地亮起,何子殊低头看到纪梵的名字,心里闪过几分诧异。 信息很简洁,只有一句话【不要一个人乱跑,别给节目组添麻烦。】 何子殊甚至都能想到纪梵编辑这句话时候的表情。 很不耐烦,但是又一个字一个字慢慢敲好。 这几十天,他和纪梵对上的概率其实也不算低,毕竟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虽说每每都被纪梵凶巴巴地囫囵过去,可总归还是会说上几句话。 何子殊也渐渐发觉,其实纪梵骨子里和谢沐然挺像的。 只是一个深知“会哭的孩子有糖吃”这个道理,一个躲在自己搭建的柱子后面,探出一个脑袋来,暗中观察。 就像现在这样,明明昨天半夜回了别墅,明明早就醒了待在楼上,就是不说话,还以为他不知道。 却等着车开走了之后发了一条短信。 【知道了,我多做了一份早餐放在厨房的桌上,早点下楼吃饭,别被沐然偷吃了。】 说完,何子殊关掉了手机,上了飞机。 他闭着眼睛,倒头睡了一觉,后来又坐了一个多小时的车,才到达了《榕树下》的拍摄地点,南安市,塘溪村。 刚一下车,就忽的起了一阵风。 扫过长野和树梢,混合着泥土的气息轻轻掠过。 何子殊深吸了一口气。 这乡野的秋意似乎来得更早一些。 风微凉,却随性又温柔,恰到好处。 何子殊踩着不高的石阶往上走,直到来到一个满是划痕的木门前,才放下行礼,走了进去。 最先入眼的,便是一片偌大的庭院。 因为已经被提前布置过一番,所以充满生活气息,也不显得空旷。 何子殊停下步子,透过半合的玻璃窗往里面瞄了一眼。 走动的人影,还有明显的说话声。 好像有人已经来了。 何子殊正打算往前几步敲门,就听到一句带着笑意的“子殊啊,快进来快进来。” 何子殊循声望去,来人正是白英。 不仅是前辈,还是个大前辈。 何子殊连忙摆正身子,深深鞠了个躬喊了声“白老师”。 林佳安说节目组能请动白英,是因为影后欠了导演一个重分量的人情。 娱乐圈中的人情往来,大多带着商业利益。 哪怕是再纯粹的朋友关系,斟酌着总能琢磨出点别的意思来。 作为一个能载入电影史的人物,白英在圈中的地位可想而知,再加上和陆瑾沉母亲那层关系。 无论哪个,都很难让何子殊保持平常心。 可白英和自己想象中的,似乎又不大一样。 传言中白影后少了“圈中人”该有的圆滑,看得上、看不上都直接写在脸上。 所以何子殊一直觉得,自己和陆瑾沉不合,白英多多少少也会有所耳闻。 他甚至做好了被忽视到底的准备。 “余老师,手头的东西可以放一放了,子殊到了。”白英一边说着,一边把何子殊往屋里带,“刚还在说你和瑾沉呢,说着说着就到了。” “陆…哥他还没来吗?”何子殊差点想脱口而出一句“陆队”,话到嘴边才想起林佳安警告过他不下三次,上节目千万不能喊“陆队”。 观众的发散思维有多厉害,今天一句“陆队”,明天“APEX团内不合”的通稿就可以满天飞。 为了加强锻炼,林佳安甚至给何子殊送了一个陆瑾沉等身长抱枕,让他天天对着练习对话。 现在还藏在自己的衣柜里。 因为太过羞耻。 何子殊甚至给它盖了三层毯子,根本不敢叫任何人发现。 “刚打了电话,还在路上。”白英说着顿了一下,状似无意笑道:“他那边离得远,要不是有事回家一趟,就跟你一起来了。” 何子殊有些诧异地抬了抬眼,他听出了白英的意思。 乐青周年庆,APEX合体消息的热度一直居高不下,各大娱记都盯得紧。 四人住在一起的消息虽被模糊了大概,但还是有很多人心里清楚。 所以白英这话其实不是在跟何子殊解释,而是跟“别人”解释,为什么两人住这么近还要分个前后。 何子殊顺着白英的话说了下去,两人交谈间,余铭撸着袖子走了出来。 几人又寒暄了好一会儿。 何子殊本来都已经脱了外套,打算先帮忙做些杂活,可却被余铭推到了楼上,说等陆瑾沉来了再说,只好先收拾行李。 当他看到房间里两张床的时候,何子殊拿行李的手都有点抖。 他甚至不敢开口问,另一张床是谁的。 如果余铭开口一句“当然是你们陆队”,他该用什么表情委婉表达自己想死的心情。 “瑾沉暂时先住隔壁,因为房间比较少,等嘉宾来了,可能还要一起挤一挤。”余铭笑着推开窗,指了指窗外:“这地方挺好的,等瑾沉到了,你们可以先去附近逛逛,让邻居眼熟一下。” 何子殊脸都有些红。 差点以为要和陆瑾沉同床共枕。 原来是他想太多。 幸好也只是想太多。 何子殊深吸一口气,“好,麻烦余老师了。” 余铭放心不下厨房里的炉灶,只叮嘱了几句,就径直下了楼。 何子殊带的行李其实只有最日常的几件衣服,后续有什么需要的,生活助理会看情况给他配,所以行李箱一大半的空间都贡献给“谢沐然”了。 他把衣服简单收拾了一下,正打算下楼,窗外就传来了一阵声响。 他隐约听见庭院木门的声音。 因为经年已久,所以只是轻轻一碰,吱呀声便能飘得悠远。 与那吱呀声一起响起的,还有人群窸窣的响闹。 何子殊有些好奇,走到窗边,往外看去。 立刻怔住了神。 因为他看见了陆瑾沉。 那人正穿着一件黑色的风衣站在楼下。 因为新造型的需要,陆瑾沉的头发被蓄的微长,两边头发虚虚拢到耳后,用一个黑色皮绳松垮束着。 脚上是一双半高筒的纯黑军式靴,衬的整个人格外利落。 也带着些生人勿近的气息。 屋檐下本就挤着满满当当的工作人员,因为陆瑾沉的出现,全都骚动起来。 尤其是边缘拿着台册的几个女孩子,互相拉着手,紧紧攥着,脸被兴奋劲蒸得通红。 木窗有些低,为了安全起见,节目组特意在外围加了一组木质的护栏。 何子殊双手就搭在围栏上,一时不知作何反应。 还是先下楼吧,何子殊这么想着,放下搭在围栏上的手,一侧步,一偏头。 却不料这微一偏头,恰好撞上陆瑾沉往上一眺的视线。 何子殊:“……” 不知所措.jpg 死亡对视片刻,何子殊先虚伪地笑了。 然而,他更没想到,本以为不会接戏的陆瑾沉,也被迫营业,勾了勾嘴角。 何子殊:“……” 这下,哪怕是待在两层高的楼上,他都能清楚的听见人群中的抽气声,混杂着压抑着的尖叫。 甚至还从不知道哪个角落听到几声零星的掌声。 那一瞬间,何子殊只觉得,这热闹都是他们的。 唯独他,窒息得像是P上去的。 作者有话要说:说一个恐怖故事给你们听。 后来,陆大队长他,发现了这个抱枕…… 第12章 小招牌 两人对上视线的刹那,跟拍的镜头就恨不得怼到他们脸上似的,越贴越近。 尤其是何子殊这边的摄像师,不仅对着何子殊一顿操作,甚至往何子殊身后跨了一步,站在何子殊的位置上对着楼下的陆瑾沉狂轰乱炸。 意图以第一视角见证这感人的重逢时刻。 对方摄像师很快接收了这一信息,立刻有样学样。 再加上屋子和庭院早就放好的固定镜头,上、下、左、右四个方位、十一个机位的史诗级“相视一笑”就这样落地了。 白英在里屋看见了陆瑾沉,但半天也不见他进门,于是一边朝着陆瑾沉走去,一边跟着抬起头来:“看谁呢?” 见到是何子殊之后,白英顿了顿。 紧接着,眉梢忽地一扬。 她笑着伸手,礼节性抱了抱陆瑾沉,说道:“我说呢,这半天不进门在干嘛,原来是和子殊打招呼。” 陆瑾沉笑着摇了摇头,没反驳,也没顺着白英的话说下去,只回抱了一下白英:“姐,好久不见。” 余铭从门里走了出来,手上还带着些湿漉,往腰间草草拭了一把,戏谑道:“这辈分可被你给喊乱了。” 白英和陆瑾沉母亲宋希清是好友,照理来说,陆瑾沉该喊一声阿姨才是。 “那自然是各论各的。”白英回道,“我得为自己正名一下。” “瑾沉在家其实也不喊妈,都喊我们宋老师叫希清老师,所以这一声姐也不算岔辈。” 余铭还真没听过这一茬,不过公众对于宋希清和陆瑾沉的事向来好奇,于是也跟着求证:“是吗?” 陆瑾沉转过身来:“算是吧。” “不过姐把这先后位置弄错了。” 白英:“?” “是因为先喊了姐,所以在家里也只能喊希清老师了。”陆瑾沉笑着打趣。 “臭小子!”白英回过神来,笑着打了打陆瑾沉的手背。 何子殊跑了下来,安安静静站在一边。 他看得出来,白英和陆瑾沉的互动绝不是装出来的。 就像白英对自己,很“客气”,那种客气只是前辈和晚辈的,两人都知道那条线在哪里,不会轻易去碰。 但往往是越“不客气”,才证明关系越好。 所以刘夏说的很对,这《榕树下》其实不是他的主场,而是陆瑾沉的主场。 人员齐全了,导演那边设备却出了点问题,说摄像头都要关闭进行调试一下,叫大家都歇一下。 何子殊起先是为了避开陆瑾沉,跟在余铭身后给自己找了个差事——生火,和农村老式的灶台搏斗。 可做着做着,真就来劲了。 “子殊,带瑾沉上楼看看房间先。”余铭一边把围裙挂在脖子上,一边说道。 没人应声,余铭有些奇怪地一回头。 然后他就看见何子殊保持一个姿势蹲在灶台边,一动不动。 袖子被高高挽起,漏出一截雪白的手腕。 手里还抓着一把枯草,抿着嘴,明显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睛。 那如临大敌的小模样让余铭瞬间笑出声来。 其实他和何子殊没有事先接触过,仅有的几面之缘也是在一些大型晚会上。 何子殊作为演出嘉宾,他作为主持人。 何子殊这孩子给他的印象,就是两个字:规矩。 不提要求、不作妖、不抢镜头,台本给几个字就答几个字。 哪怕以他的咖位,是有“任性”的权力的。 乖得有些过分,乖得让人根本猜不到“酗酒”、“泡吧”这些谣言是从何而起。 但同时,也乖得…没什么灵气。 那时候安排何子殊接《榕树下》的时候,乐青那头的人就说,要给他添点“人”气,余铭还觉得乐青操之过急了。 可现在看来,也许是他“自以为是”了。 这孩子,意外的讨喜。 “也不差这一时半会,靠太近了,别醺着眼睛。”余铭拉起何子殊,把他往陆瑾沉方向轻轻一带。 因为一门心思搭在那团枯草上,何子殊原先并不觉得哪里不适,可当被余铭拉起来的瞬间,那从脚一点一点传来的刺痛…… 不好,jio、jio麻了! 不、不好! 那边是陆瑾沉! “哎!小心!” “啊!” 四周惊呼声响起。 所有人都猛地站起身来,往何子殊这个方向跑。 然后,在所有人的目光中。 好端端靠在门上的陆瑾沉,一转身,怀里莫名其妙就多了一个何子殊。 陆瑾沉:“……” 何子殊在倒下的瞬间,条件反射地闭上了眼睛,直到被稳稳接住,才心有余悸地睁开眼。 刚想要道谢,就看见了陆瑾沉的脸。 陆瑾沉的手,放在他的腰上。 他整个人扒在陆瑾沉怀里。 这个认知攀着渐次复转的神经一路向上,何子殊的脸也从耳朵尖一路红到脖颈。 不是气的,更不是什么害羞,是急的。 他该用什么理由让陆瑾沉相信,这事、真的、只是意外。 何子殊咬了咬牙,头抵着陆瑾沉的肩,僵硬且缓慢地从陆瑾沉怀里挪了出来。 不敢抬头。 一个跨步直接躲到余铭身后。 反正摄像头没开。 只要摄像头拍不到,这事就没发生。 何子殊抿着嘴,死都不看陆瑾沉,看起来竟然比被撞的陆瑾沉还要委屈。 就差抓着余铭的衣角喊:“爸爸,就是他,在学校抢我橡皮的就是他!” 而另一边倚着门框的陆瑾沉也怔了怔。 借着风衣的袖子,陆瑾沉不露痕迹地捻了捻指尖。 刚刚那一下,他碰到了何子殊的手,还有腰。 “躲什么?”陆瑾沉敛了敛心神,笑不达眼底,可嘴上却说着:“还跑到余老师后面躲着。” 何子殊这才惊觉自己跑得太不合时宜了。 摄像头关了,但周遭眼睛都还看着。 他这一躲,未免显得过于生疏了。 “哥,”半掩在余铭身后,何子殊微微露出一双眼睛。 眨了一下。 又眨了一下。 带着一半撒娇一半叨扰的意味:“脚麻了。” “不是故意的。” 何子殊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与其找些乱七八糟的谎话,还不说实话实说。 不知道为什么,何子殊看到陆瑾沉的眼神莫名闪了闪,最终却没有什么表示。 “我的错,”余铭完全藏不住笑意,“幸好瑾沉在这边站着,这要是没接住,怕是……” 余铭话还没说完,白英便从旁接了一嘴:“那瑾沉一定得接住了,还能在队长眼皮子底下把他们主唱给摔了?” “这放在古代,可就是砸招牌来了。”白英笑道。 陆瑾沉拉着行李箱,眼皮一撩,不轻不重道:“那必须得护好了。” “小招牌,”陆瑾沉对着何子殊开口道:“帮哥抬上去。” 这边气氛正好,可导演却在一旁,和摄像机打了一架。 不是摄影师,是摄像机。 观众最想看的就是陆瑾沉和何子殊的同框互动,可在这投怀送抱的关键时间,摄像头却出了问题。 简直毫无职业素养。 幸好,挨了一顿揍的摄像头在这一声“小招牌”中再度上线。 陆瑾沉自然没让何子殊帮他拎行李。 何子殊倒是想将功赎罪,奈何陆队实在高贵。 眼下,看着陆瑾沉手上的运动服——和他身上一模一样的运动服…… 摄影师眼睛都绿了。 何子殊觉得陆瑾沉脸也要绿了。 他都能想象到时候弹幕会有多凶残。 据说不久前两人用着乐青周年庆、公司统一发放的、带着巨大logo的水杯都能飚上热搜。 公司保洁阿姨都人手一只的那种。 而现在这明晃晃的运动衫…… 哪怕这只是赞助的,同款。 何子殊能肯定,陆瑾沉就是被林佳安坑了。 陆瑾沉的行李自己从来不过手,全部交给生活助理,所以究竟带了什么衣服,陆瑾沉还真不知道。 陆瑾沉看了眼摄像头,顿了顿,一把拉过何子殊,把他带进了刚撤下设备的小房间。 他指了指领口的收音器,看着一脸茫然的何子殊,叹了口气,伸手替何子殊摘了下来。 收音器贴着颈间的肌肤,不经意间,陆瑾沉的手背擦过那片肌肤。 何子殊穿得薄,颈间被风吹得冰凉,可陆瑾沉却莫名觉得烫。 一路从指尖烫到了心上。 他不着痕迹地收回手。 何子殊还低头盯着那收音器,没注意到这轻微的触碰。 “队长,有事吗?”何子殊把收音器盖得严严实实,生怕漏出点动静来,眨着眼睛看着陆瑾沉,斟酌着还是喊了声陆队。 他俩什么关系,还哥来哥去的。 不合适。 陆队把他拉到这角落来,肯定是要算账了。 他现在该考虑的,就是等会儿怎么哭,才能哭得小声点。 何子殊看到陆瑾沉抬头看了他一眼,很缓很慢,牵拖出一点莫名的情绪。 紧接着又低下头去,旁若无人般,开始解风衣袖子上的系扣。 何子殊:“?!” 不、不先批评教育一下,直接动手吗? 子殊真的不是小流氓。 想要一个重新做人的机会。 于是,专心解扣子的陆瑾沉在抬眸的瞬间,看到的,就是抿着嘴角,乱扑扑眨着眼,无辜又无害,同时还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委屈的何子殊。 风过窗而入,阳光没了帘子的遮挡,滂沱落了满地。 在一地光影中,陆瑾沉就这样,听见了自己心跳的声音。 作者有话要说:听!那是爱情的声音!!!! 第13章 小麻烦精 陆瑾沉迟迟没有动作,何子殊心里越发没底,忍不住开口问道:“队长,要做什么啊?” 陆瑾沉声音微哑:“换衣服。” “啊?”何子殊盯着陆瑾沉手上的运动衫,沉思了一会儿,忽然懂了。 陆瑾沉这意思是要他去换衣服,别跟他穿同款式的。 “好。”何子殊转身就打算开门,可是手搭在门把上的一瞬间,“砰”的一声闷响,阻止了他的动作。 何子殊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陆瑾沉的手从他身侧穿过,抵在门上。 光线遮去一半,他被圈在一片算不得空荡的阴影里,身后就是陆瑾沉。 “去哪?”陆瑾沉的声音绕在耳侧。 何子殊转过身去。 他知道陆瑾沉就在身后,却不知道两人贴的这么近。 陆瑾沉的风衣已经被脱了,放在边角的架子上,身上只剩下一件白色绒毛衣。 天光有些暗,可何子殊还是能借着光,看见那些细软毛絮的轮廓。 将陆瑾沉身上那股子凛冽的气息散去大半。 比起他的紧张局促,眼前的陆瑾沉看起来格外平静。 就像一个没有感情的NPC。 但何子殊不知道,也只是他看起来,而已。 陆瑾沉知道何子殊眼睛生得好,从一开始见到这个人的时候就知道了。 可那是18岁的何子殊。 到现在,他好像已经记不得这个“好”究竟是怎样的。 所以,陆瑾沉有些怔住了。 因为两个人靠得很近,所以他清晰的看见那双琥珀色的眸子,掩在细密睫羽后。 只是漏进一点贫瘠的光,却像是碎成了几瓣的星辰,也跟着跌了进去。 “不是要我去换衣服吗?”何子殊贴门越来越紧,恨不得整个人融进去似的。 那扑面而来的紧张局促再度提醒陆瑾沉,“何子殊在怕他”这个事实。 莫名的,陆大队长的心情又不好了。 何子殊深吸一口气,环视了一圈,视线最终落在一件牛仔外套上。 他忽然想起来,刚刚他收拾行李的时候,来这里拿了个衣架,顺手就放了件外套。 何子殊眼睛一亮,抬手一指:“队长,我可以换这件!” 陆瑾沉随着何子殊的动作看过去,皱了皱眉。 随即放下手,背过身去:“你穿着这衣服跟着我进门,出门的时候却换了一套别的,你觉得别人会怎么想。” 何子殊听了想打人。 什么叫“跟着你”进门?! 明明是他拉着自己进来的! 如果只是他要换衣服,为什么还要带上自己? 总不能是帮他换吧。 看着何子殊敢怒不敢言的样子,陆瑾沉忽然有点想笑。 他以前总觉得何子殊心思太重,哪怕是面对面站着,只要他不开口,他就看不出深浅。 而现在的何子殊太好懂,根本藏不住话。 陆瑾沉之所以把何子殊带进来,怕的就是把他一个人留在房间里,叫别人看出什么来。 周遭的人又都是人精,难免要节外生枝。 想来想去,不如待在自己身边。 陆瑾沉觉得何子殊就是个小麻烦精。 而且是个没什么良心的小麻烦精。 因为这个小麻烦精出了门之后,扭头就六亲不认。 大概是为了躲开自己,所以跟个小尾巴似的跟在余铭身后。 他不像是谢沐然,在镜头前话并不多,安安静静说一句“老师我来帮你”之后,直接待在余铭身边打下手。 按理来说,安静的人在镜头前总是落了一头的,可偏偏,何子殊又生了一副明眸皓齿的少年模样,尤其是那一双骗不了人的眼睛。 哪怕是余铭这种“阅尽千帆”的圈内人都觉得难得。 合不合眼缘这事,总是玄乎其玄,可何子殊就极其的合余铭的眼缘,所以两人很快亲近起来。 何子殊本来以为和陆瑾沉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会很难熬,可第一天却过的很平静。 除了最开始碰面时有些拘谨,后来各忙各的,倒也相安无事。 直到第二天晚上。 突如其来的暴雨,打乱了所有人的计划。 晚风带着凉薄寒意旋满整间屋子,起风的瞬间,院里落了一地还未染黄的叶子。 时间已经不早,乡野的夜来得又很沉,在众人还来不及反应的时候,滂沱的雨已经倾泻而下。 摄制组登时乱成一团。 庭院里很多还来不及收拾的器材,被雨一冲绝对要报销,于是连忙中断摄制,齐齐扎进了雨幕里。 何子殊在楼上根本坐不住,连雨衣都来不及披就跑了出去。 还没走到门口,恰好撞上从院外进来的陆瑾沉。 那人怀里还抱了一只柴犬。 何子殊连忙顺手接过,安抚性地摸了一把,把它放到屋内后,就小跑一步跟在陆瑾沉身后。 陆瑾沉顿住步子,“要去哪里?” “帮忙,”何子殊偏过头去看了一眼外面的场景,心思全放在帮忙上,所以心不在焉回道:“不能让女孩子在外面跑,雨太大了。” 陆瑾沉没有回话,也说不上个是个什么神情,这让何子殊有点慌。 可他还是定了定神,直直看向陆瑾沉:“要去帮忙。” 然后,话音刚落。 何子殊就被雨衣盖了一脸。 “穿好。”陆瑾沉声音有些低。 就在这时,外面有人惊叫了一声,惊得何子殊一把扯下雨衣,随便往身上一套,提步往外。 还没等他跑出门,又被陆瑾沉拉住手腕。 要干嘛! 我看你陆瑾沉就是在为难我何子殊! “穿好。”陆瑾沉皱着眉,又说了一遍。 手上的力道松了,可脸色依旧有些冷:“我先去看看。” 何子殊有点摸不着头脑,可还是很听话地把帽子盖好。 一拉抽绳,裹得严严实实,只漏出一双黑闪闪的眼睛,眨了眨:“哦。” 乖巧.jpg 外面的情况比他们想象的更糟。 节目组还收到了村长打来的预警电话,叫他们关好门窗,安全第一。 把能收的都收了,也安置好工作人员之后,雨不见小,甚至有愈来愈大的趋势,所有人都淋了个彻底。 导演这才注意到满身狼藉的何子殊和陆瑾沉,连忙把他们往房间赶。 “你们两个怎么下来了?淋成这样,感冒了怎么办!”李旭又急又心疼,刚刚全忙着收拾东西,根本来不及顾及陆瑾沉他们。 谁知道拦住了余铭和白英,落了两个小的。 “没事没事,”何子殊强忍着寒意,也不敢打寒颤,怕别人瞧出什么来,“还有人没地方睡吗?可以睡楼上,我们挤一挤。” “没了没了,都回去睡觉了,你快回去擦擦身子,然后洗个热水澡。” 陆瑾沉这才点了点头,转头看着何子殊,眉头一皱。 嘴唇都冻白了,还在逞强说没事。 “李导你也早点睡,明天再收拾吧。”陆瑾沉说完,去沙发上拿了条薄毯,披在何子殊身上,从头盖到尾。 然后直接把何子殊往楼上带:“我带他先上楼擦一下。” 李旭:“赶紧去,别耽误了。” 何子殊根本不敢再开口了。 不是怕的,是冷的。 冷得牙齿都在抖。 他怕说话成小结巴。 刚刚就被陆瑾沉凶了,说穿好衣服再出门,肯定是觉得自己是弱鸡身板。 不能露怯。 要有骨气,要顶天立地,要站似一棵松。 陆瑾沉感觉到何子殊藏在袖子下的手止不住地战栗,没由来的烦躁:“很冷?” 何·小结巴·子殊:“不、不不不冷。” 何子殊:“……” 看着还在逞强的何子殊,陆瑾沉语气微凛:“是吗。” “都这样了,”陆瑾沉拉着何子殊的手腕往上一提,“还不冷?” “嗯?” 何子殊:“……” 何子殊抽回手,裹紧他的小被子,极其轻微地说了一句:“就,一点点。” “抽屉里有节目组备的感冒药,如果觉得难受了,就吃了再睡,”陆瑾沉不欲多言,到了二楼直接开门:“明天没什么事,吃了药多睡一会。” “不是要帮忙吗?”何子殊想起外面一大堆东西,“院子里还有很多设备没有收拾。” 陆瑾沉眉头一皱,语气沉了下去:“不用,睡觉。” 陆队脸色不好,何子殊决定安分一点,很识时务说道:“那哥你也早点睡。” “嗯。” 洗漱之后,躺在床上,零碎的困倦之意纵着、叫嚣着,凝成尖锐的疲累一路下坠。 雨势仍不见小,砸在窗上,很吵。 何子殊揉了揉酸胀的手臂,人也有点昏沉,正打算听陆瑾沉的话,起来喝包感冒灵。 可还不等站起身来,就听到“啪——”地一声响。 紧接着,四周陷入一片不透的黑色。 楼下很快响起声响,脚步声、说话声、雨声杂成一团,也分不清到底哪边清晰些。 隐约间,何子殊听见导演的声音,好像是说着停电了,让他们不要走动。 原来是停电了。 何子殊重新躺回床上,忽地没了气力。 他讨厌这样的黑夜。 小时候一个人捱过的,无数个同样的黑夜。 就跟渊壑一样的黑,泥泞、嘈杂、模糊,没有一点光亮。 睡吧,睡着就好了。 何子殊深吸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第14章 小夫妻 雨声很重,又缠着风,睡意浅浅深深辗转,最终溶进了窗外的山风里,散得一干二净。 门外忽地传来一阵轻微的敲门声。 何子殊看不见门的影子,只大概有个方向,清了清嗓子开口:“谁?” “我,小周,哥,你睡了吗?” 何子殊听到熟悉的声音,坐起身来。 小周和汪文是林佳安给他和陆瑾沉配的生活助理,平日里跟节目组工作人员一起,住在不远处的一栋民宿里,距离虽不远,却也要走一段路。 “进来,门没锁。”何子殊疑惑,现在这个天气,这个时间,他们怎么会到这里来? 小周应了声,推门进来。 他手上举着手机,聊胜于无的亮光,隐约能照个轮廓。 “这么大雨,你怎么过来了?”何子殊忙给他找了条毛巾,“淋着了没?” “没事没事,哥我不用,”小周连忙摇了摇头,“雨下太大了,我和文哥怕这边人手不够,就过来帮忙。” “安姐留了一辆保姆车给我们,没淋雨,顺便帮导演把遮雨棚给带了过来。” “不过现在情况有点复杂,”小周挠了挠头,“好像说电线被刮到了,正在抢修,附近一片都停电了。” 何子殊:“没有备用的发电机什么的吗?” “还没来得及带过来,搁在镇上呢。” 小周怕光扎到何子殊的眼睛,关掉了自带的电筒,浓重的黑又一下子盖下来。 乡间的黑夜与城市不同,没了街边的路灯,没了明朗的星月,黑得很要命。 小周忽然想起安姐曾跟他说过,何子殊怕黑,睡觉都会点着一盏小灯。 又不能靠手机的照明灯撑一个晚上。 “哥,我去要个应急灯来吧。” 小周说着就要往外走,却被何子殊叫住。 “不用,”何子殊闭上眼睛,“天这么黑,别再摔了,摄影组他们够忙了,我们就别再添乱了。” “可是…哥,你不是怕黑吗?”小周说得小心翼翼,他心里也没底,也不知道这么直接点破何子殊会不会生气。 何子殊很久没有回话,小周暗自后悔自己说错话了。 就在他打算开口道歉的时候,却听到一声很轻的“不是怕,就是单纯的不喜欢。” 那声音很平静,可或许正是因为太过平静,反而滋长出一些无措。 与平日的何子殊不怎么像。 何子殊笑了一下:“雨这么大,就在这里睡吧,我给你找件衣服。” “不用,等哥你睡着了我就回去。”小周把何子殊递给他毛巾叠的整整齐齐,严肃道。 何子殊有些想笑。 一个比他还要小上几岁的小孩子,说要留在这里陪他。 他有些无奈:“我不怕黑,不骗你,真的,不用等……” 何子殊的话被一圈暗黄色的光晕打断。 那光从窗外投进来,并不炽烈,和往日如昼的灯火相比,甚至有些单薄。 却轻巧地将黑夜穿破。 两人均是一愣。 小周怔了怔神,随即先何子殊一步跑到窗边。 他循着光线看下去,入眼的,便是他们开过来的那辆保姆车。 两盏照明灯打着,两柱光柱间,细密的雨仍以滂沱之势落下。 “是文哥!”小周大喊了一声,语气中满是惊喜,“哇,哥好聪明啊,这照明灯一照,就跟开了个小发电机似的。” “哥你听,李导他们也在说这车派上大用场了,我们没白来!” 何子殊笑着点了点头:“嗯,你们帮了大忙。” 小周仍沉浸在汪文的救场中,还特意掏出手机发了一条朋友圈。 可他却没注意到,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何子殊深深、深深地松了一口气。 他没说谎,他不怕黑,但真的不喜欢。 还要在旁人面前,费劲装作无所谓的样子。 明天一定要好好谢谢文哥,睡意惺忪间,何子殊如是想。 可他不知道的是,被他和小周奉为指明灯的汪文,现在正躺在陆瑾沉房间里,翻过来,翻过去。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 为什么陆哥在这刮风下雨的鬼天气里,放着好好的床不睡,非要下去睡什么保姆车。 特么还点着两盏恍眼的大灯! 这是要照亮谁的美?! 第二天,风雨已过,晨光正盛。 若不是那一地的落叶积水,还会觉得昨晚只是做了个不太合心意的梦。 所有人心里都挂着事,起了个大早,忙活了一天,才将该换的换了、该扔的扔了。 实打实的忙碌让彼此很快熟络起来,尤其是白英。 她和陆瑾沉关系亲近,对APEX的几个孩子也都熟悉,除了何子殊之外。 倒不是何子殊之前做了什么,而是陆瑾沉几乎从来没有在她面前主动提起过何子殊。 谢沐然他们也是同样,有一句说一句,往往都是问什么答什么,挑不出错。 但相比而言,显得有些近乎冷漠的分寸感。 所以那些不合的言论她是信了七八分的。 可就这两天的接触来看,何子殊不仅不是传言中我行我素的模样,反倒贴心的很。 话少、做事勤快、不邀功、对所有人都很细心,简直乖到心坎上。 所以……没道理啊? 白英看着正低头洗菜的何子殊,轻声开口:“子殊啊,过来。” “姐,怎么了?”何子殊手还湿漉着,在围裙上随便擦了两下,小跑了两步,“要帮忙吗?” “瑾沉呢?”白英随手拿了张纸巾递给何子殊。 何子殊扭头往窗外看了一眼:“在院里吧。” 两天前,节目组不知道从哪里带了一只村霸大鹅和一只小柴犬过来,所以热闹得很。 “到这边来也两天了,忙着打扫布置,都没有去附近走走。”白英转身拿了两个大桶,里面满满当当都是赞助商爸爸的营养燕麦。 “把这些给附近的邻居送过来,老人小孩都能吃的。” “好。”何子殊点了点头,扯下围裙就打算出发,结果被白英一句“叫上瑾沉一起,这么多你拿不动。” 何子殊有些僵硬地停下动作,扭头,坚定道:“我觉得我可以。” “不,你不可以。”白英冷酷无情。 于是,就演变成眼下这个场景。 陆瑾沉拎着节目组配的喜庆大红桶走在前面,何子殊跟只小鹌鹑似的跟在后头。 何子殊小心翼翼把控着距离,不至于太近,也不会显得太疏远。 可面上端的一派轻松模样,看不出什么猫腻来。 “白英姐说这些都要送给谁?”陆瑾沉停下步子,转过身来看着何子殊。 “就附近的邻居,都可以,没说要特地给谁。”何子殊开口道,看着不远处第一幢老屋,随手一指,“哥,我们先去那里吧。” 总比茫无目的走要好得多。 埋头走,别说话。 自闭模式,启动。 “嗯。”陆瑾沉点了点头。 割稻时节,埂下响着机器的轰鸣,还掺着乡音浓厚的人声。 出门前导演说,因着前天那场大雨,稻田都还有些积水,所以这两天村里都在忙着割稻。 何子殊觉着新奇,一边走一边往两边看。 走着走着,不远处突然飘来一句算不上响的声音。 “哎,这对小夫妻看着眼生,是哪家的孩子啊?” 陆瑾沉和何子殊,包括跟拍的摄影师,同时顿住脚步。 小夫什么? 小什么妻? 什么夫妻? “是刚办事儿吧,拿着喜桶分糖去啊?” 三人循着声音看去,那是一个拿着搪瓷大杯站在田埂边上的大爷。 一个眼神不大好的大爷。 “哎哟,长得真是顶好看了。”大爷笑呵呵抿了一口水,“就是媳妇个头真高啊,比小伙子都高一点。” “真好真好哈哈哈。” “哪家的娃娃啊?” 何子殊机械地低下头去,看着他和陆瑾沉手里红火的“喜桶”。 又看看陆瑾沉随意拢在脑后微长的头发。 何·小丈夫·子殊:“……” 陆·小媳妇·瑾沉:“……” 跟拍的摄影师反应过来老大爷话中的意思,已经控制不住,直接笑出声来。 立刻对着口吐芬芳的综艺扫地僧般的大爷疯狂拍摄。 会说话您就多说点! 大爷周围人看摄像头都转过来了,也齐齐往这边打探。 “老李头你这眼睛长泥里了,那是来我们村拍摄节目的两个明星!” “什么小夫妻啊,都是男娃。” “哎哟,我就说哪来这么好看的小年轻了哈哈哈。” 那边很快“哈”成一团,尤其是那个老大爷,丝毫没有觉得自己闹了个乌龙,带头“哈”的格外大声。 何子殊一忍再忍,奈何摄影师在一旁笑得镜头都打颤,终是没忍住,也跟着“噗嗤”一声笑出来。 “很好笑?”陆瑾沉有些无奈。 何子殊笑得颊边红扑扑,侧过头去不看陆瑾沉,嘴角却勾着:“其实也没有。” 气氛被这么一岔,把之前若有似无的拘谨抹了个净。 陆瑾沉看着藏不住笑意的何子殊,不自觉也带了点笑意。 “把这些东西给爷爷他们送去。”陆瑾沉轻轻点了点何子殊手上的桶。 “好,”何子殊抬脚往前走,见陆瑾沉没跟上,回头问:“哥你不去吗?” 陆瑾沉还没来得及回答,何子殊又补充道:“是因为害羞吗?” 说完也不等陆瑾沉回答,心情大好往前小跑。 陆瑾沉顿了顿,反应过来这是在调侃那句“小媳妇”。 他低头轻笑了一下,跟散步似的,慢悠悠跟在何子殊后头。 看着在那些爷爷奶奶间格外吃得开的何子殊,脑海里闪过“小媳妇”三个字。 小媳妇啊。 这三个字说的哪里是他。 一行人聊了好些时候,何子殊的桶也见了底,这才道了别往前继续走。 走着走着,何子殊忽然想到了昨晚的事。 他起来的时候,小周和汪文都已经回去了,再加上他和汪文并不熟悉,所以没有联系方式。 他看着陆瑾沉,想了想,还是开了口:“哥,昨天文哥就在车上睡了一个晚上吗?” 陆瑾沉停下步子,有些不明白何子殊话中的意思。 他转过身来,微一皱眉:“谁?” “文哥,”何子殊回道:“昨晚不是停电了吗,小周说文哥开了保姆车上的灯应急,直到天半亮才熄了。” 虽说不是特意为了他,受益的人也不止他一个,但那簇微薄的灯火,却支撑着他捱过了一个黑夜。 所以何子殊觉得,多少还是要道个谢,说声辛苦了。 陆瑾沉微一怔神,明白了何子殊话中的意思。 他觉得有些好笑。 却也不想澄清什么,说是汪文也好,是他也好,其实也没差。 因为连他自己都没想到,自己怎么就鬼使神差走了出去。 只记得那时候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他怕黑。 这么想了,也就这么做了。 陆瑾沉收回视线,随意开口:“后来睡着了吗?” 何子殊笑得眉眼弯弯:“嗯,睡得很好。” 见已经被陆瑾沉点破,何子殊索性也不瞒:“所以想跟他说句谢谢。” “不用。” “嗯?” 在何子殊的疑惑中,陆瑾沉微微侧过身来,眸色在微凉的天光中,浸得格外沉。 只听他很轻很慢地说了一句:“他知道了。” 四周有些静,只剩下风过稻田的簌簌声,绕着山丘逗乡音。 两人都没有说话。 何子殊定定看着陆瑾沉,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可在一片软风中,他也只是愣愣地点了点头。 “那就好。” 知道了,那就好。 第15章 捡了只小奶猫 结束话题后,两人准备打道回府。 刚下了石阶,忽地听到身后有人喊:“等等!” 何子殊回过头来,只见一个大爷怀里抱着一个红色的塑料纸箱,急匆匆往他们这边跑。 “爷爷您慢点!就站在那边就好,我们过来!”何子殊看着三步并两步飞奔的大爷,心都悬了起来。 这石阶高低不平,坑洼不少,再加上未干的水迹,脚下一打滑可不得出事。 一瞬间也顾不得三七二十一了,拉过陆瑾沉的手腕,便朝着大爷跑了过去。 何子殊的体温偏低一些,经过山涧的时候,又沾了沾水,所以隐约带着一些凉意,贴在陆瑾沉腕间。 在陆瑾沉还来不及做出什么反应的时候,两人已经跑到大爷跟前。 何子殊微喘着气,放开了手。 “小何啊,这个能送给你们吗?”老大爷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 看着面前印着“红富士”几个大字的果箱,何子殊摆了摆手:“爷爷,这个我们不能要。” 他们的宗旨就是不多收村民一针一线。 一针一线都不收了,怎么还能收红富士? 何子殊义正言辞拒绝道:“爷爷,这个我们有。” “这样啊……”老大爷声音明显低了下去:“也是也是,听说家里已经养了好些了。” “那你们忙,下次再来玩啊。” 老大爷说完就要走,何子殊还有些纳闷,“养了好些了”是什么意思? 还不等何子殊琢磨玩,站在一旁的陆瑾沉却忽地出声:“爷爷等等。” 紧接着两步上前接过箱子,停了片刻后,对着何子殊一挑眉:“不来看看?” “嗯?”何子殊上前一看。 借着半合半关的顶盖,何子殊看到碎花的垫子上,躺着一团小小的黄色毛团。 很小,小尾巴颤颤巍巍摇着,耳朵还没立起来,大抵是见了光,很轻地喵喵了两声。 何子殊又惊又喜,从陆瑾沉手里接过,放在一块平稳干燥的石阶上,小心地打开了盖子。 看了好一会儿,何子殊才抬头看着老大爷:“您是说要把这个送给我们吗?” “哎哎,我也是在后面草丛里捡的,丢着不管造孽,小东西又娇气,怕给养死了。” 陆瑾沉却是觉得没这么凑巧,后退一步,朝着摄像头的方向低声问了一句:“你们安排的?” 摄影师摇了摇头,这还真不是。 要是他们想再添只猫,就直接跟柴犬、村霸鹅哥一起带过去了。 “我们可以养吗?”何子殊半蹲着歪了歪头,眼睛看了看小猫咪,又看了看老大爷,最终定格在陆瑾沉身上。 可爱。 想要带回家。 从陆瑾沉那个角度看过去。 何子殊仰着脖子看着他,盒子里的猫咪也湿漉着眼睛看着他。 陆瑾沉心忽地就软了。 “想要?”陆瑾沉不自觉放轻了声音。 “嗯。”何子殊闷闷应了一句。 “那跟爷爷说谢谢。” 一旁的摄影师觉得气氛开始不对。 就在这时,何子殊恰好开口补充了一句:“那要是导演他们不同意怎么办,到时候我们不会要含泪再送走它。” “不会,”陆瑾沉弯腰抱起箱子:“如果导演不同意,我们就含泪送走导演。” 何子殊:“……” 跟拍摄影师:“……” 几人回到小屋的时候,白英他们已经收到了“出门一趟,两人就带了个崽回来”这个事实。 何子殊一进屋就和余铭一起忙着照料小猫,陆瑾沉坐在隔间被白英拉着搭猫舍。 “听导演说,这猫可以说是你送给子殊的。”白英遮住收音话筒,挑了个不入镜的角度,对着陆瑾沉开口道:“子殊起初不知道那箱子里是猫。” 陆瑾沉随手也摘了收音话筒:“听见里面的动静了。” “他喜欢猫?”白英笑道。 陆瑾沉:“嗯。” “你怎么知道?”白英明显不打算就此放过陆瑾沉。 陆瑾沉很久都没有回话,颇有些无奈,隔了好一会儿才答道:“他助理说的。” 陆瑾沉口中的助理,指的是刘夏。 在何子殊还在酒吧驻唱的时候,刘夏的酒吧赶时髦,就养了几只猫,白天不唱歌的时候,跟个猫咖似的。 那时候陆瑾沉就知道何子殊喜欢猫了。 “不是不待见他吗?”白英视线就没有从陆瑾沉身上离开过,意味深长道:“怎么又是不舍得他拿桶,又是送猫的?” “不是你让我去的吗,”陆瑾沉站起身来慢悠悠说了一句,云淡风轻又有理有据。 “我让你送猫了?” 陆瑾沉三两拨千斤:“恰好碰上了。” “哦,对,”白英抑扬顿挫拖长了音调,“恰好碰上的。” “也不知道是谁之前说,就是一次性工作关系。” 陆瑾沉:“……” 白英说完,起身就往外走。 陆瑾沉皱了皱眉,总觉得头有些痛:“去哪?” 白英放下了遮着收音话筒的手:“去给你女儿找些棉花来垫毯子。” 你女儿,自然指的是刚刚捡回来那只猫。 陆瑾沉:“……” 突然收音的摄制组:刺激.jpg 这就生儿育女了。 可是没一会儿,陆瑾沉就朝着导演走了过来。 两人走出一段距离,离了镜头外。 陆瑾沉开门见山:“李导,捡猫这段最好删掉吧。” “嗯?”李旭有些不解地皱眉:“这素材很好啊。” “就是太好了,反而显得刻意。” 就连他都怀疑是不是摄制组安排的,观众就更不用说了。 陆瑾沉往屋子里扫了一眼,太像剧本的东西,肯定少不了舆论。 毕竟是综艺首秀,这对于何子殊来说,有些危险了。 李旭有些难以取舍,他承认陆瑾沉的顾虑是对的。 何子殊是真的想要养才带回来的,可别人不一定这么想。 艹人设、炒作、剧本,的确有后患,还有乐青在上面镇着,不好收场。 可是…… “猫已经在这里了,可以等节目播出定型之后,再以别的形式播给观众看。” 陆瑾沉知道李旭在想什么,无非就是收视率、关注度,这样一来,当个彩蛋说不定还有意外之喜。 李旭眼睛一亮,陆瑾沉这法子的确更妥当,于是连忙应下:“成!” 何子殊完全不知道陆瑾沉暗地里已经和李导达成了“交易”,正专心养崽养女儿。 摄制组怕小猫身上带着病,还特意叫人把它送到镇上的宠物医院看了看,顺便添置了好些东西。 吃完饭,洗完碗,几人围坐在一起犯饭困。 余铭瘫在藤椅上,拿着大蒲扇摇着:“小殊啊,还没给你女儿起名呢。” “还没想好。”提到小奶猫,何子殊眼睛都亮了一下,“要不老师您起一个?” 陆瑾沉有些好笑,看向何子殊:“你确定?” “嗯?”何子殊不解。 陆瑾沉:“你问问余老师,给院子里那两只都起了个什么名字。” “柴犬叫汪汪,大鹅叫嘎哥。”白英喝了口茶,“后爸取的名字就是这么无所谓。” “我以为那只是小名,”何子殊往院子里扔了一个网球,小柴犬飞奔过去一口叼住,跑回来钻进何子殊怀里,小尾巴甩得很欢乐。 可是网球却轱辘轱辘,滚到了陆瑾沉脚下。 陆瑾沉俯身捡起来,语气带了几分笑意:“今天这小东西去咬设备线,气得李导满院子喊汪汪,这名字不改也得改。” 余铭他们闻言全都笑出声。 汪汪叫了一早上的李导:“……” 于是何子殊把柴犬抱到怀里,摸了摸头:“那就重新起个名字吧。” 狗狗的视线还定在陆瑾沉手里转着的那个网球上,可身体却舒舒服服窝在何子殊怀里,丝毫没有动弹的念头。 陆瑾沉觉得这一定是个没良心的,明明前天晚上把它从雨里抱进去的是自己,可最黏的还是何子殊。 网球“咚”地落地,发出一声闷响。 何子殊也被动静吸引过来,一大一小都睁着眼睛看着自己。 陆瑾沉觉得自己说错了。 哪里只是一个小没良心的。 明明是两个。 陆瑾沉出声打破沉默:“不是起名字吗?” 何子殊:“我起?” “如果不想女儿叫喵喵的话,最好你起。”陆瑾沉回道。 何子殊回头看白英和余铭,见他们都点了点头,沉思了一会儿:“那就叫柴米油盐吧,各取一个字。” 白英率先鼓起了掌:“这个好。” 余铭摇了摇扇子:“挺好,等生了崽,再把酱醋茶添上。” “老师,我女儿还是只小猫咪。”何子殊出声提醒。 自己还是崽,不生崽。 余铭从善如流:“等长大了就会被男朋友拐走,然后生下属于自己的迷你小猫咪。” 何子殊摇了摇头:“不可以,我女儿50岁之前都不可以交男朋友。” 所有人:“……” 一个闲聊的功夫,三小只的名字尘埃落定。 柴犬阿柴,村霸大米,和小奶猫盐盐。 几人收拾好后,起身去洗漱。 这几天的分量只是先导片,为了让他们适应镜头和环境用的,重头戏还在后面。 白英做完一套瑜伽,长舒了一口气,说道:“明天就正式来客人了,今天好好休息,都别睡太晚。” 几人应下。 “记得多盖层被子知道吗,淋了点雨,说话都瓮声瓮气的,”白英叫住正往楼上走的何子殊,看着他清瘦的脸,有些心疼:“给你垫了层新毯子,就铺在下面。” “嗯,谢谢姐。”何子殊手搭在扶手上,半倾出身子。 明明是从高处跟白英说话,可因着这姿势,没有一点居高临下的感觉,反而显得很乖。 他低着头,楼梯口的灯光把他的轮廓模糊地格外柔和,眼睛越发清亮。 静静看着你的时候,就好像能将那种温柔的气息渗进呼吸里。 白英心软得一塌糊涂。 顿了一会儿,何子殊忽然想起来一件事。 于是嘴角微微一抿,冲着白英眨了眨眼睛:“姐,明天我做饭吧。” 这两天因为琐事比较杂,所以厨房大多都是白英在忙活,何子殊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嗯?”白英停了片刻,“怎么突然想做饭了。” 何子殊笑得眉眼弯弯:“想试试看。” 白英也没多想,只是点了点头:“好,还没吃过子殊做的饭呢。” “那姐晚安哦。” “晚安。” 何子殊上楼后,陆瑾沉才擦着头发,从拐角的洗漱室走了出来。 “明天子殊做饭,你记得去帮忙。”白英说得很自然,可陆瑾沉愣是从中听出了些别的意思。 仗着还没戴上收音话筒,他把湿了一半的毛巾往脖子上一挂,直接回道:“我不会。” “行,那就这么说定了。”白英微笑。 既然陆瑾沉没戴话筒,收不到音,那还不是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陆瑾沉:“……” “明天嘉宾的事,你有消息吗?”白英随口问了一句。 陆瑾沉摇了摇头,节目组保密工作做得很好,却还是开口道:“第一期,请来谁都不意外。” 白英往脸上敷了片面膜,慢悠悠往楼上走去:“也是,早点睡吧。” 陆瑾沉原本觉得毕竟是第一期,请来谁都在情理之中。 可当第二天,看着飞奔着从他身侧擦过,跑过去抱住何子殊的谢沐然,以及身后的纪梵。 陆瑾沉往摄制组的方向看了一眼。 笑容加载失败。 作者有话要说:年纪轻轻,子殊和陆队就过上了猫狗双全的生活。 可是,儿子女儿不亲陆队,媳妇也不亲。 第16章 农田综艺 李旭这个主意打的的确好,“APEX合体”这个重磅炸弹的粉丝效应,连前期预测都不用,绝对的收视保障。 可饶是如此,陆瑾沉仍旧觉得头疼。 何子殊,加上谢沐然,再加上纪梵。 这是要他死的节奏。 何子殊接了个满怀,又惊又喜,最后却只凝成一句:“吃早饭了没?” 话音刚落,不远处摄制二组就爆出一阵窸窣的声音。 全都是年纪小一点的实习女制作。 “绝了绝了,第一句话就是吃饭了没,我河蟹CP是真的。” “今天我暂时先从陈述的坑里跳出来,在河蟹坑里待一会儿!” 因为陆瑾沉靠得比较近,所以声音隐约飘进了他耳里。 陆瑾沉:“……” “随便吃了一点。”谢沐然心情大好,“不是说前两天很忙吗,就和梵梵早点过来。” “你不知道我这几天是怎么过来的,暴瘦,所以要来这里补一补。” 何子殊完全没看出来谢沐然哪里掉肉了,在他脸上捏了捏:“瘦了?” 纪梵拖着两个行李箱从后头慢悠悠走,接嘴道:“瘦了317克。” 何子殊:“……” 陆瑾沉从纪梵手里顺手接过一个行李箱,看着谢沐然凉凉道:“瘦了这么多,还真是辛苦你了。” 谢沐然:“也就一般般辛苦。” 陆瑾沉:“要过来怎么不提前说。” 谢沐然没挡住陆瑾沉的眼神攻击,连忙甩锅:“是导演组要求的。” 几人还欲说些什么,屋里的白英和余铭听到动静走了出来。 两人见到嘉宾是谢沐然和纪梵,登时喜上眉梢。 尤其是白英,原本想着第一期嘉宾总会有招待不周的地方。 可现在看着面前一排站开的四个男孩子,怎么看怎么舒服。 何子殊原本也以为今天的画风跟前两日一样,谁知道,在放好行李后,导演却拿着大喇叭喊了集合。 喇叭的声音并不好听,尖锐、刺耳,极具穿透力。 声线被喇叭一压缩,有些失真。 可每一个字都砸得他们满头雾水。 “我们是地道的农田综艺,想要培养的,是农业巨头。” 众人:“……” 农田综艺??? 李导继续清嗓子:“很遗憾的通知你们,由于经费不足,接下来两天想要吃上饭,必须要自己赚取劳动报酬。” “怎么我们一来就经费不足了?”谢沐然笑容逐渐消失:“明明是通知我们来度假的。” “为了吃顿好的,我们梵梵连早餐都没吃。” 纪梵瞥了谢沐然一眼:“不要说谎。” 不仅吃了,还吃得不少。 余铭和白英早料到节目组不会这么简单就放过他们。 两人叉着手,面上一副“原来在这里等着呢”的模样。 还不等导演继续说,白英就走到大门边,随手扯了把辣椒下来。 “其实家里存粮还是挺多的。” 导演满头黑线:“白老师,那是道具。” 白英:“都要饿死了还道不道具的,能吃就行。” 余铭的视线已经跟着村霸大米游走。 铁锅炖大鹅。 可。 在温饱面前,亲情,不值一提。 摄制组:“……” “今天的主要任务,就是挖地瓜,你们可以按照市场价跟我们等价交换物资,比如米、蔬菜、水果以及其他必需物品。” 导演看着想要往厨房里走的白英,开口道:“白老师留步。” 白英回过头来。 “厨房里的米缸、菜缸已经被我们提前掏空了。” “真的,一粒都不会有。” 陆瑾沉怔了怔:“所以,这就是把我们的东西没收,然后换种方式再卖给我们?” 何子殊:“做不好的话,连原先属于我们自己的也拿不回来?” 导演:“话怎么能这么说呢。” 但话糙理不糙。 何子殊扭头看着在庭院撒欢的两小只:“那大米、阿柴他们吃什么?” 导演不为所动:“所以要努力赚钱,再苦不能苦孩子。” 何子殊:“……” 商讨到最后,何子殊已经放弃了在流氓摄制组那里讨便宜。 可看着面前一辆小拖拉机和四个大背篓。 何子殊觉得,他还是低估了流氓摄制组的流氓程度。 何子殊上前,拍了拍车身上的铁皮,疑惑道:“这是什么车?” 余铭在一旁笑呵呵搭腔:“不认识的车,一律按劳斯莱斯处理。” 倒是一向跳脱的谢沐然,沉默,紧接着嘴角一抽,不太情愿地科普:“老头乐。” 何子殊有些震惊地回头看了谢沐然一眼。 这都知道? “因为我以前开过。”谢沐然实话实说。 何子殊:“???” 这你都开过? 谢沐然扭过头去,神情愤慨。 他之所以开过,是因为以前参加过青云台别的综艺。 那天,#谢沐然为老头乐代言#这丧心病狂的话题在热搜挂了一天。 “李导这是有备而来啊。”陆瑾沉眉梢一扬。 李旭笑得双下巴一颤一颤,也没反驳:“你们可以选择这辆老头乐运地瓜,或者这四个背篓。” 他就是笃定了谢沐然会被赶鸭子上架。 果然,陆瑾沉第一时间做出了选择:“那今天就辛苦沐然了。” 纪梵:“老头乐挺好的。” 何子殊什么也没说,只安抚性地拍了拍谢沐然的肩膀。 谢沐然:“……” 老头乐一路扬尘而去,坐在驾驶座上的谢沐然生无可恋。 而坐在后边敞篷车厢的三人,也没好到哪里去。 这车,太抖了。 就好像下一秒就要卸掉个车轱辘的那种抖。 他们甚至分不清是谢沐然方向盘没握稳,还是老头乐年龄大了不快乐了。 摄制组的车慢悠悠在前面带路,跟拍摄像师笑得镜头都在打颤。 这四个人,圈内顶流,乐青第一男团。 长着这样的脸,竟然还挤在一辆小破拖拉机上。 导演真的是个狼焱。 一路颠簸着,终于快要到目的地,谢沐然突然拉长调子,捏着嗓子自带配音效果:“倒车请注意,倒车请注意。” 把刚要起身的何子殊吓得一趔趄,幸好被陆瑾沉一把扶住。 陆瑾沉皱了皱眉:“小心。” 而一旁的纪梵,目光灼灼盯着何子殊和陆瑾沉搭在一起的手。 就好像在看流氓。 陆瑾沉:“……” 谢沐然从驾驶座爬了下来,颤颤巍巍说道:“疲劳驾驶要不得。” 纪梵:“醒醒,这才开了十分钟。” “我现在想和白英姐他们换个任务,去给鸡选美。”谢沐然有些虚脱地靠在车上。 摄制组给白英他们的任务,就是去镇上的鸡场,挑一只鸡王回来。 不是午餐。 把为了把柴、米、油、盐四个字补补全。 明面上是如此,其实大家心里都清楚。 “劳动换报酬”的这个环节,其实就是为“APEX”专门设置的,好让他们四人一起行动。 节目定位再佛系,也需要收视率,观众想要看什么,节目组就得给他们看什么。 以白英和余铭的资历和咖位,节目组动不了真格,但总要有人要挨刀子。 这刀子自然而言的,落在了何子殊他们头上。 何子殊站定后,上前给谢沐然捏了捏手臂。 “子殊,”谢沐然闷闷喊了一声,把头移到何子殊肩上,“我这样的脸,为什么要靠卖地瓜起家。” 何子殊被逗笑,摸了摸谢沐然的头:“嗯,为这个家,你付出了太多。” 陆瑾沉单手撑着车壁跳了下来。 他抬眸看了谢沐然和何子殊一眼,不知怎的,看着贴的很近的两人,有些烦躁。 有点想把谢沐然打包送回去。 “走了,时间不早了。”陆瑾沉出声打断,径直往前走。 他和纪梵走在前头,谢沐然和何子殊跟在后头。 四周都是辟好的埂道,前几天落了雨,还翻牵出一股子泥土的气息。 才走了四、五分钟,几人便看见一面绿色旗帜状的标牌。 标牌不是很大,上面明晃晃写着《榕树下》三个大字。 旗帜下,就是一片瓜田,而且是好大一片瓜田。 四人面面相觑,最终认命。 各自扎好裤脚,戴好手套,下了地。 忙活了半天,直到塑料薄膜全部被地瓜覆盖,才艰难起身。 “子殊,你知道挖地瓜的时候,我在想什么吗?”谢沐然伸了个懒腰,苦笑。 何子殊:“嗯?” “我感觉我就像只偷瓜的猹。”谢沐然一把抄起那写着《榕树下》的旗帜,“这就是那柄钢叉。” 配上谢沐然那生无可恋的表情,格外生动。 一向没什么情绪的纪梵都被逗得捂脸笑,更别说何子殊了。 陆瑾沉在一旁看着他们三人闹。 一阵风吹过,沙沙响着,不知道从何而来,却将那些笑意浸地很清晰,漫过胸膛。 白英跟他说,何子殊其实很乖。 他看见了,也慢慢地信了。 他低头给谢沐然揉肩膀、替纪梵挽衣袖、提醒摄影师注意脚下。 做事的时候,眼眸低垂着,很少说话,不像谢沐然对镜头有着天生的敏感度。 对于一个艺人来说,这其实算不得好事。 越安静的人,越容易被忽略,像一部平涩的默片。 一个不察,便落了枝节末叶。 故事衔接不上了,旁人也就失了兴趣。 尤其是身边还有其他人。 星光太盛的话,别人就看不见萤火了。 可偏偏,何子殊又很神奇的,轻易赢了别人的偏爱。 陆瑾沉正想得出神,何子殊忽地抬头。 两人就这样四目相对。 陆瑾沉清晰地看见,那人朝着自己笑了一下。 没有戒备、没有害怕、没有闪躲,猝不及防撞上来。 撞得他心头隐隐有些痒。 “回去吧。”陆瑾沉轻声说。 作者有话要说:我们陆队是孤寡老沉。 第17章 生一个吧 忙活了半天挖好的地瓜,换了一些米、肉之后,还找了二十三块的巨款回来。 突然的暴富,让谢沐然被金钱糊了眼。 甚至一路上都在何子殊耳边叭叭,要他去偷陆瑾沉的钱,然后跟他去喝奶茶。 有钱,又有老头乐,只要握好方向盘,一脚油门就可以进城。 几人回到小屋,被白英他们带回来的鸡王已经满院子跑了。 何子殊去简单洗了一把,还没出浴室,就听到外面谢沐然的尖叫声。 “啊啊啊,梵梵,哥,你们快拦住它!”谢沐然惊叫着跑了进来,纪梵和陆瑾沉则是靠在一旁的门上笑。 何子殊这才看清被半高的门槛拦在外面,嘎嘎大叫的大米。 谢沐然躲在何子殊身后,瞬间有了底气,对着大鹅喊道:“你等着,我找人打你!” “它也太厉害了叭,翅膀一张八米八,还会飞!” 何子殊哭笑不得:“你怎么惹着它了?” “跟它抢吃的了,”纪梵把一块炒米饼塞回谢沐然嘴里,“当着它的面抢它的粮,不飞起来咬你咬谁。” “我怎么知道这米饼是给它吃的?”谢沐然显然也有些崩溃,“这东西不会不能吃吧?” “是隔壁爷爷送的,给我们吃的,只不过大米也很喜欢,就拿了一点出来,当零食喂它。”何子殊笑道,“可以吃,别怕。” 谢沐然顿时觉得很委屈:“那就不是我抢它吃的了,是它抢我吃的啊!” 陆瑾沉看了谢沐然一眼:“记吃不记打。” 纪梵:“说不定等会还要跟余老师带回来的鸡打架。” “那我就抓它去做宫保鸡丁。”谢沐然龇了龇牙。 村霸大鹅还在门槛边晃荡着,谢沐然不敢出门,只好对何子殊投去求助的眼神。 接收到信号的何子殊走到桌旁,掀开一块墨蓝的碎花布,熟门熟路地拿出一块米饼,走了出去。 走在门槛边,才蹲下身来。 何子殊低着头,一点一点把米饼掰成碎末,对着嘎嘎叫的大米轻声哄:“小朋友要乖乖在位置上等着,老师叫到名字的时候才可以来领小饼干,知道吗?” 说完,就抬手往远处一撒。 村霸大米扭头就跑,连带着从角落里冲出来的鸡王一起。 势均力敌,激烈碰头。 何子殊久违的孩子气,让陆瑾沉的心都跟着塌了一小块。 他已经很久没见过这样的何子殊了。 也许纪梵说的是对的。 这样就很好。 何子殊安顿好几只小的,便进了厨房。 在白英的示意下,纪梵和谢沐然在一旁给他打下手。 换话筒的间隙,趁着白英和余铭在外头,谢沐然一边洗番茄,一边靠近何子殊,问道:“姐跟我说,今天是你自己要求下厨的?” “嗯。”何子殊点了点头,“怎么了?” 谢沐然神情有些纠结,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白痴,”纪梵塞了个还带土的地瓜在谢沐然手里,“吃都堵不住你的嘴。” 谢沐然恨恨地扬了纪梵一脸水。 谢沐然向来藏不住话。 何子殊只稍作一顿,就笑着问道:“想说什么就说。” 谢沐然抬眸看了纪梵一眼。 “好了,话筒在调试,收不到音,现在不问的话,就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了。” 何子殊说话的时候,还顺带着敲了一个鸡蛋。 脆薄的蛋壳敲在玻璃碗上,瞬间碎成两半。 他停下动作,看着谢沐然,轻笑道:“还不说啊?” “能憋得住?” 谢沐然摇了摇头:“憋不住。” 谢沐然往四周扫了一眼,见也没摄像头跟着,才压着嗓子道:“要是不想做的话,我们就不做,没关系的。” “就算是安姐要求的,只要你不愿意,就可以不做的。” 何子殊手上动作一顿,有些怔神。 他没想到,谢沐然斟酌很久的说出口的,会是这样无关痛痒的小事。 但这副神情落在谢沐然和纪梵眼里,就是另外一种意思了。 谢沐然和纪梵喜欢何子殊做的菜,但前提是,何子殊愿意做。 之前在家的时候,谢沐然曾无意提起何子殊为什么会做饭这事。 那时何子殊的回答是,他做饭不是因为喜欢。 那时年纪小,寄人篱下,偶尔吃不上饭,或者全是些冷菜剩饭。 为了叫自己吃得稍微舒服一点,就摸索着学了。 何子殊说得云淡风轻,可纪梵和谢沐然却觉得不是滋味。 尤其在充分发挥想象力之后。 在他们的想象中,六七岁的小子殊,小小的个子,因为够不到灶台,只能搬个小板凳踩着,费劲地炒着菜。 说不定还摔过好几次,一边哭一边抡大勺。 自那以后,他们就基本不叫何子殊下厨了。 “是公司那边要求的?”纪梵皱了皱眉,“还是安姐?” 对于这种生活类综艺来说,“会做饭”的确是个很大的卖点,公司抓着这点下功夫,倒也在常理之中。 “没有。”何子殊擦了擦手,语气轻快:“做个饭而已,只是麻烦一点,却也说不上讨厌。” 他完全没想到,在纪梵和谢沐然心里,自己已经被盖上了“生活在做饭阴影下,童年悲惨的留守儿童”的戳。 “一顿两顿的确不是很累,”纪梵接过何子殊手里的碗筷,放在砧板上,正视道:“可在镜头前,你就不可能只做几顿饭。” 谢沐然在一帮搭腔:“对啊,要是之后,节目组又折腾你做游戏,又要让你做菜,那真的会很辛苦。” “其实让白英姐做也可以啊,节目组不会为难她和余铭老师,所以不会很辛苦。” “你就在旁边切切菜好了。” 两人还在说着,何子殊却停下了动作,问道:“你们吃过白英姐做的饭吗?” 纪梵就不喜欢何子殊这顾左右而言他的样子,却还是耐着性子,说了句:“没有。” “其实白姐不喜欢下厨。”何子殊回道。 “前几天每次吃饭,她都只草草扒了几口,”何子殊俯下身子,往灶台里添了点柴,“这老式灶台烧的是木头,烟气重,嗓子一熏、脸一蒸,就没有什么食欲了。” “也挺伤皮肤的。” 一旁的谢沐然闷闷补了一句:“那你呢。” “也会伤你的嗓子啊。” “我不会啊,”何子殊游刃有余道:“从小就和这些东西打交道。” “而且给你们做饭我很开心啊。” 从来没劈过柴、生过火的纪梵和谢沐然更加心塞了。 “那为什么不和白姐说实话,”纪梵放下手上的东西,“说你是为了帮她,才说要自己做饭。” 纪梵不知道何子殊是真的不知道,还是单纯的觉得没必要。 但看样子,大概率是后者。 何子殊开口道:“有什么区别吗?” “有,你不说,别人就不会知道,”纪梵皱了皱眉,“被放到节目里一放大,想找麻烦的人就会觉得你想抢分量,所以在第一期来嘉宾的时候,抢了白姐的工作。” 何子殊只是笑了一下,“那我说了就能不被骂吗?” 纪梵:“……” 其实何子殊不知道,谢沐然和纪梵纠结的,不是那一顿饭、两顿饭的问题。 而是他们渐渐明白了一件事。 何子殊总习惯把自己放置在末尾。 他觉得做菜麻烦,可是他也做了,不是为了什么镜头、分量、话题,而是因为白英不喜欢。 可偏偏,在别人眼里,他这样做的目的,很可能就会被解读成是为了镜头、分量、话题。 因为他不会替自己说话。 连他自己都没想到,他其实是在委屈自己。 纪梵找不到话来反驳何子殊,又觉得闷着不说话不好,气得直剁猪肉。 烦死了。 然后就把猪肉条剁成了猪米花。 在猪米花差点变成泥的时候,话筒总算调试完毕,几人不着痕迹地把这个话题盖了下去。 纪梵和谢沐然出去摘葱,刚好陆瑾沉拎着一桶鱼走进来。 而白英跟在他身侧,手里还有几株绿油油的蔬菜。 白英:“隔壁那家大爷送来的,说刚摘的,新鲜着呢。” 何子殊:“是捡到盐盐的那位爷爷吗?” “是啊,”白英洗了洗手,开始帮着打下手,“说什么都要塞过来。” 说完朝着陆瑾沉喊了一声:“等下记得送些吃的还过去啊,记得。” “嗯。” 陆瑾沉说完,正打算出门,却被白英叫住:“去那边把火生起来。” 说完看了他一眼:“会生火吗?” 受到了质疑的陆瑾沉:“……” 看着陆瑾沉罕见的迟疑,何子殊立刻开口挽回陆大队长的尊严:“姐,我来吧。” 看陆瑾沉的样子,也不像是个会生火的。 可是何子殊脚步刚迈出去,那边的白英便头也不抬地说了一句:“那你们俩一起生一个吧。” 陆瑾沉:“……” 何子殊:“……” 生火就生火! 不带这么省略的! 陆瑾沉深知白英的性子,又看着飞快切菜、欲盖弥彰的何子殊,开口截住话头:“不用,我去就好。” 白英扬了扬眉,颇为得意。 她一边给陆瑾沉让位,一边悠悠然继续开口:“子殊啊,沐然有没有什么特别想吃的?” “没有,”何子殊想都没想,直接开口,“沐然不挑食,但不吃香菜。” “那纪梵呢,有什么忌口的吗?” “忌口倒没有,不过他比较偏甜口,”何子殊低头往鱼片上裹面粉,“喜欢西红柿炒蛋,但不吃西红柿。” “哦,是吗?”白英手上的动作渐渐慢了下来。 她不着痕迹地扫了一旁的陆瑾沉一眼。 陆瑾沉心里一沉。 果然,只听白英轻声开口:“那瑾沉呢?” 何子殊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有些局促地抬起头来,眨了眨眼睛。 一下、两下。 这是道送命题! 他不会做! 鬼知道高贵的陆队喜欢吃什么! 连买下午茶都没机会! 作者有话要说:梵梵:解锁技能,猪米花! 第18章 想要什么都行 何子殊大脑急速飞转,就在他差点想要破罐子破摔的时候,猛地想起刘夏之前给自己做过的功课。 他背过陆瑾沉的个人百科! 还是一条条背过来的! 于是,莫名有些紧张的陆瑾沉,就听到一句诗歌朗诵似的:“哥喜欢吃海鲜,但不吃虾,也不太能吃辣。” 陆瑾沉:“……” 他太熟悉这话了。 那是刚出道的时候,助理当着他的面,帮他一字一字编上去的。 背得真好,一字不差。 其实不太能吃海鲜的陆瑾沉心想。 他抬头看了何子殊一眼,许是因为逃过一劫,那人嘴角微微抿着,眼尾向下一垂。 贴在身侧的一只手,跟给自己打气似的,揪了揪围裙。 陆瑾沉早就发现了何子殊有些格外柔软的小动作,可眼下却觉得心烦。 沐然和纪梵的口味都知道的这么清楚,对他却一无所知? 不看他,也不来问,这待遇还真是一目了然。 陆瑾沉有些烦躁地抽了抽灶台里的柴火,火光盛了一下。 草木灰气息扑了一脸。 偏偏此时,白英恰好把青菜下到锅里。 水珠碰到热油的瞬间,不断响起呲呲声。 在这油烟声里,陆瑾沉又听到白英慢悠悠开口:“瑾沉其实挺喜欢吃酸的。” 陆瑾沉:“……” 更烦了。 厨房的动静渐渐下了下去,几人里里外外走了三四趟,才将今天的晚餐端了出来。 清炒的蔬菜,没放过多调料,清甜脆口,嫩黄的鸡蛋配着色泽鲜艳的西红柿。 汤味醇厚、肉烂骨酥的筒骨汤,再加上一盆细嫩滑软、肉薄无刺的酸菜鱼。 几人吃得头也抬不起来。 白英破天荒地吃了一碗饭,余铭更是一口气喝了好几碗汤。 两人都没料到何子殊口中的“会做饭,但做的不是很好”是这样的不好法。 尤其是白英。 下午纪梵瞒着何子殊来找过她。 说如果有时候节目组给的任务重了,就麻烦她帮着做下饭。 纪梵说得隐晦,可白英在圈子里泡了大半辈子,一下子就明白了纪梵的来意。 纪梵来找自己,是因为他们是心疼了。 同样的,她也心疼了。 白英舀了一碗汤,一口一口喝着。 借着汤碗的遮挡,她的视线落在何子殊身上。 其实好几次,她甚至都想开口,让何子殊可以“任性”一点,不用那么乖。 想要什么就开口,讨厌什么也可以毫无负担地拒绝。 可后来,她慢慢发觉,这孩子的细致温柔是骨子里出来的。 怕饭菜不合她和余铭的口味,等她和余铭动了筷子之后,才笑着低头吃饭。 自己多夹了几筷子的菜,被不着痕迹地推到自己面前。 然后眉眼弯弯,对她说“姐你前几天都没吃饭,要多吃点”。 明明不怎么说话,可整个节目组单人镜头最多的就是他。 那种淌在骨子里的舒服,比所有闹腾的综艺感更抓人。 她叹了一口气,转而看向陆瑾沉。 还真是……两个傻子。 “好了,去休息吧。”白英放下碗,说着就起身。 一旁的何子殊他们也要起身,被余铭抬手压了下去:“一个个都累了一天了,去玩,子殊带盐盐吃饭。” “这里就交给我们了,年纪大了,吃了饭总要做些运动,消消食。” 大堂斜屏的光影被灯色拉长,风打边一吹,吹在被赶离了饭桌的四人身上。 风中还带着不知名的野花的香气,吹得这些“闲人”一身倦懒。 何子殊泡完奶粉出来的时候,陆瑾沉正抱着盐盐。 谢沐然蹲在一旁,嘴上还在轻轻吹气。 “怎么了?”何子殊晃了晃手上的奶瓶。 谢沐然连忙告状:“这席子不好,夹了盐盐屁股上的肉和毛。” 陆瑾沉听到“屁股”两个字,捂住女儿粉嫩嫩的小耳朵。 小淑女不能听这些词。 等小奶猫的耳朵动了动,陆瑾沉才放开手,开口道:“跌进沙发缝,炸毛了。” 何子殊看着炸成一朵蒲公英的小奶猫,笑了笑。 他小心捧过奶猫,放在自己的膝盖上,然后举着奶瓶喂奶:“没事,我们盐盐不疼。” 在纪梵怀中待着的阿柴见状,疯狂扭着身子挣脱纪梵的“桎梏”,又疯狂扭着身子往何子殊怀里钻。 那个奶!给爷也整一个! 阿柴is watching you! 顺便发出了想喝的噜噜声! “不可以和妹妹抢奶喝!”谢沐然厉声禁止。 陆瑾沉往前靠了一点,隔开阿柴和何子殊,皱眉道:“李导真的没买错品种吗?” 否则怎么这么能吃? 纪梵接腔:“可能之前本来想买柴犬的,不小心买成柴猪了吧。” 李旭:“……” 受到老父亲精准人身打击的阿柴,感觉有被冒犯到。 简直憨憨心碎。 呜呜叫了两声。 何子殊照顾女儿的间隙,还不忘保护一下小儿子。 他空出一只手摸了摸阿柴的狗头。 “不要听他乱说,阿柴不胖,只是毛茸茸的。” 阿柴嗷了一声,跟听懂了似的跑了出去。 何子殊开始专心喂女儿吃饭。 直到盐盐小尾巴不摇了,他才慢慢停了手。 然后,在移开奶嘴的瞬间,何子殊突然听到一声奶到肝颤的“咪”。 咪? 咪! 何子殊顿时睁大眼睛! 这咪言喵语! 女儿会说话了! 他顾不上空了的奶瓶,直接扯了扯身旁陆瑾沉的衣袖,满眼惊喜:“哥!盐盐会说话了!” 要知道这小奶猫除了被捡到的那天,短促地喵了两下外,几乎就没有叫过了。 何子殊每次给它喂奶粉,它也会扒着奶瓶,颤巍着小脚,踩在何子殊手上,但就是一喵不发。 若不是宠物医院的人说没生病,何子殊甚至以为就是因为不会喵喵叫才被猫妈妈丢下的。 “嗯。”陆瑾沉视线不自觉下移,落在两人相触的手上。 何子殊沉浸在女儿牙牙学语的喜悦中,一点都没发现陆瑾沉的心思,仍旧自顾自喊着盐盐。 何子殊下意识的亲近,莫名的让陆瑾沉心情大好。 虽然他必须承认,何子殊之所以这样,很大程度上是因为盐盐。 但这小奶猫是他带来的,四舍五入,就是因为他。 “哥,你说刚刚盐盐在说什么?”何子殊双手握着奶猫的小脚,偏过头去看陆瑾沉。 陆瑾沉笑了一下:“在叫你。” 这一瞬间,何子殊有些走神。 陆瑾沉对着自己笑了,而且不是被迫营业装出来的那种笑! 这个念头跟女儿会说话了的爆炸程度,几乎不相上下,炸的何子殊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似乎靠得太近了。 “想要什么礼物?”陆瑾沉捏了捏盐盐的小肉垫,因为何子殊正抱着,所以两人的手时不时擦过。 何子殊甚至能隐隐分辨出,陆瑾沉的体温和盐盐的体温。 “嗯…嗯?”何子殊抬起头来,“什么…想要什么礼物?” 陆瑾沉扬了一下嘴角,笑意更深:“我在问它。” “刚学会说话,想要什么小礼物做奖励。” 何子殊连忙低下头去。 问盐盐就问盐盐。 那为什么要看他! 怪难为情的! 何子殊垂着眸子,眼神闪烁,把奶猫递到陆瑾沉手上:“那你自己问它。” 陆瑾沉总算知道为什么白英总是喜欢逗何子殊了。 陆瑾沉故意沉下声来:“可盐盐看起来,并不想跟我说话。” 那语气就跟“我也想抱孩子,可是孩子不亲我”似的。 何子殊只好再度抱走小奶猫,半晌,才装作轻松地说了一句:“盐盐说要小裙子。” 陆瑾沉轻笑出声。 尤其是在看见那人掩在细软发丝下面,通红一片的耳尖。 就好像刚刚说的不是“盐盐想要小裙子”,而是“子殊想要小裙子”。 何子殊努力稳住心绪,冷静道:“不行吗?” “行啊。”陆瑾沉低低笑了一声。 想要什么都行。 作者有话要说:陆队疯狂恰柠檬! 第19章 菜鸡互啄 《榕树下》最受宠的小女儿盐盐,在刚学会喵喵叫这天,因为老父亲一句“行啊”,不仅赚到了一条小裙子,甚至还有人生第一桶金。 那是兜里只有二十三块的老父亲陆瑾沉,从全场唯一有钱的李导那里搜刮来的大红包。 谢沐然对陆瑾沉借女儿敛财的行为非常不耻。 直到第二天,他们靠着盐盐发了财,可以和导演对着干,甚至不用下地之后…… 谢沐然才知道了陆瑾沉的“良苦用心”。 这下更不耻了! 拿着女儿拼命喵喵叫才赚来的血汗钱,竟然拿来买肉给自己吃! 这不就是“压岁钱妈妈给你存着,长大了就还你”这样的童年阴影吗? 可众人嘴上虽不耻,身体却极为心安理得的,懒了一天。 直到晚上,夜幕降临。 看着被搬到楼下大堂的被褥、枕头,四人面面相觑。 在极度惊愕中,何子殊先开了口:“这是……什么意思?” 就因为今天没挖地瓜,连觉都不能睡了吗? 这还真冤枉李旭了,今天真不是故意为难他们。 昨天忙活一天的素材早就够了,李旭打算点到为止,让谢沐然和纪梵三天两夜的行程不至于那么辛苦。 可或许是因为前两天下了大雨,二楼左侧靠着山林的两间房,也就是陆瑾沉和何子殊的房间,生了些不知名的虫子,只要一见光,就爬的密麻。 节目组连忙找了村里的老人来看,说是没大碍,用特质的药草熏一个晚上就好。 这也就意味着,房间住不得人了。 李导一通解释。 在谢沐然“你继续狡辩,我继续听”的眼神中。 带着他往楼上走了一圈。 仿佛见证了动物世界大迁徙的谢沐然:我为我的口出狂言道歉。 立刻接受了打地铺的事实。 纪梵怕何子殊贴着陆瑾沉睡不好,一心想要隔开他们两个。 于是盘腿坐在最里侧的位置,准备纵观全局,盯紧队长。 可谁知,防住了陆队,没防住谢沐然。 当谢沐然在自己身侧躺下的时候,纪梵默默背过身去。 生闷气。 罪魁祸首还在身后伸出手指,戳了戳纪梵:“梵梵!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啊?” 纪梵:我浑身上下都不舒服! 陆瑾沉从一开始就接收到了纪梵警告的眼神。 简直就是防狼似的防着自己。 陆瑾沉觉得好笑。 于是耐着性子,恰好在厨房晃了一下。 恰好遇上了正喝水的谢沐然,又恰好说了句“去看看小梵,一晚上都没怎么说话,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谢沐然向来听陆瑾沉的话,立刻跑了出去。 然后顺势在纪梵身边躺了下来。 陆瑾沉这才悠悠从厨房晃了出来。 “想睡里面,还是外面?”陆瑾沉倚靠在门侧,看着抱着枕头、赤脚站在地毯上的何子殊,皱眉道:“快躺好,别着凉了。” 抱紧小枕头的何子殊很想说一句:我想睡墙上。 他觉得睡墙上可能都比睡陆瑾沉身边好一点。 经过这几天的磨合,在面对陆瑾沉的时候,他已经没有原先那么拘谨了。 但这并不代表他能心如止水的,和陆瑾沉同床共枕。 可饶是何子殊心中天人交战的再厉害,到头来,只是抿着嘴,低声回了一句:“睡里面吧。” 陆瑾沉留了一盏灯,关掉镜头后,在何子殊身侧躺了下来。 两人离得那样近,近到,好像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和心跳。 陆瑾沉有些怔神。 这些年来,粉丝形容他和何子殊之间的关系,总爱用四个字来表示:至亲至疏。 她们站在不远的地方,看着那些逆着岁月而上,席卷一切的风,吹得猝不及防。 似一切如常,又觉乏善可陈。 所以才玩笑着说出“至亲至疏”四个字。 陆瑾沉微微偏过头去。 灯光在那人的睫羽扫着,投下一小片圆弧的轮廓,一下两下细微乱扑扑颤着,一下子点破在装睡的事实。 陆瑾沉想,丢了这横冲直撞的几年也好,趁着还没走远,趁着余温尚存。 以前的,以后的,该善后的,没善后的,都会有个答案。 哪怕等不来答案,也等来了一个开始。 四个人都没睡着,可偏偏又谁都不说话。 直到谢沐然幽幽出声:“上一次我们四个躺在一起,是什么时候啊?” “好像很久了。” 在谢沐然的记忆里,只有刚出道、什么都拼命学的时候,几个人练舞累趴了,才会毫无形象、横七竖八地倒在练舞室。 睡一会儿,醒来继续练,反反复复。 可却从来不喊累。 一晃眼,都过去六七年了。 “子殊。”谢沐然极轻极缓地喊了一声何子殊的名字。 何子殊呼吸一顿,慢慢睁开眼睛来:“嗯?” “如果现在再给你一次选择的机会,你还会选择进娱乐圈吗?” 谢沐然问得很认真,认真到几乎不像他。 可纪梵却因为这个问题转过身来,陆瑾沉也慢慢睁开眼睛。 何子殊被问得一怔。 从医院醒来,他就已经是“APEX”的主唱了。 刘夏反复告诫他、林佳安也反复提醒。 所以他都快忘了,在自己还不是现在这个何子殊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了。 沉默,潦草着冷却。 像是兜头一盆冷水,将那些费了些气力才问出口的单薄字句,浇的彻骨凉。 谢沐然有些后悔,怎么就直接开口了。 “沐然,你为什么会进娱乐圈啊?”何子殊忽的出声。 谢沐然拉了拉身上的被子:“因为喜欢唱歌啊。” “你…不是吗?” 何子殊却轻轻笑了:“可能吧。” 其实要说多喜欢,应该也不见得。 对于他来说,好像从来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特别想要的。 从小到大,一直如此。 可现在,他好像忽然抓到了点什么。 于是,在这样捉摸不透的情绪里,何子殊说道:“你说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会不会选择进娱乐圈?” 之前的沉默让谢沐然心有悸,连忙开口打断:“没事,你就当我没…” “如果没有你们的话,可能不会吧。”何子殊把自己埋进被子里,瓮声瓮气开口:“但现在,我会选‘APEX’,会选你们。” 因为“APEX”在,他愿意和他们在一起,无所谓在哪,无所谓是不是娱乐圈。 三人被这个意料之外的回答狠狠震住了。 尤其是陆瑾沉。 他曾不止一次的自我怀疑,把这人带进娱乐圈,究竟是对还是错。 尤其是在他疏远他们的那三年间,那些念头肆意滋长,几乎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可今天他却听到了这样的话。 听到了何子殊的答案。 一旁的谢沐然已经猛地坐起身来:“子殊,你这话什么意思?” 他疯狂拍着何子殊的被子:“你喜欢我们对不对!” 何子殊原本不觉得不好意思,可被谢沐然这么直白的一戳破,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自己刚刚那番话有多羞耻。 他死死攥紧被子,装死。 耳根子都跟着发烫。 可没多久,被子就被谢沐然一把掀了。 两人先是大眼瞪小眼。 随即何子殊嘴角一抿,发出战斗信号。 然后谢沐然就扑了过来,两人瞬间扭成一根麻花。 “不行!痒死了!哈哈哈哈!” “你这两天是不是又长肉了!怎么这么重!” “我要让你为自己说过的话付出血的代价!” 陆瑾沉和纪梵就在旁边护着,看着两人菜鸡互啄,不打岔也不帮忙。 闹得狠了,就各自抱着拉一把,免得两人撞到头。 十几分钟后,两只自认为牛逼惨了的小菜鸡,才累蔫了,蔫哒哒熄火停战。 谢沐然衣服已经被扯的乱七八糟,漏出一截白嫩嫩的肚子,随着呼吸一起一伏。 何子殊眨着眼睛,一圈一轱辘,一圈一轱辘,往旁边滚。 直到感觉自己滚了十万八千里,滚进了陆瑾沉的领地,才停了下来。 陆瑾沉接了个满怀,也没放手。 趁着何子殊还没反应过来,直接拿着被子把人一裹:“好了,该睡了。” 纪梵也有样学样,一把拉住再欲展翅的谢沐然:“明天还要赶飞机!” “我不!”谢沐然一把掀开被子,“我还想……” 谢沐然话说到一半,就被纪梵捂住了嘴巴:“不,你不想。” 谢沐然:我这无处安放的战斗力! 何子殊呼吸渐渐平稳下来,然后才发觉自己整个人几乎是窝在路瑾沉怀里。 他刚想不着痕迹挪出去,整个人就已经被打横抱起。 突然的悬空让何子殊吓了一跳。 干、干嘛! 何子殊动弹不得,疯狂眨巴眼睛,示意自己知错了。 可陆瑾沉也不看他,抱着裹成粽子的他,往纪梵那个方向走。 “换个位置,再闹就别想睡了。”陆瑾沉微扬下巴,示意纪梵把人带走。 纪梵点了点头,然后拿被子把谢沐然一卷,跟推保龄球似的把谢沐然推到了最边边。 谢沐然和何子殊之间,就这样,隔了两座不可跨越的大山。 玩的累了,忽的静下来,何子殊只觉得困倦,竟也忘了身旁躺着的是陆瑾沉。 恍惚间,何子殊却听到了一句“晚安”。 哪怕思绪搅着睡意,混沌又散漫,何子殊还是辨了出来,那是陆瑾沉的声音。 被压得很低,语调缓缓,很轻,甚至浸了点烟火气。 睡意惺忪间,何子殊竟觉得,那句“晚安”贴在耳侧,就好像……只是说给自己听的。 作者有话要说:盐盐本来可以是小富婆!都是他爹害了她! 第20章 看着我就好。 第二天一大早,谢沐然和纪梵就赶了最早一班飞机回程,《榕树下》第一期也正式结束。 以节目录制期来算,《榕树下》录制时间为一个半月。 但无论是陆瑾沉、何子殊,还是白英和余铭,都不可能完整的匀出一个半月的时间,因此节目组采用边录边播、灵活调整的形式。 谢沐然他们前脚刚走,何子殊和陆瑾沉后脚也上了飞机。 顶尖时尚杂志《潮汐》借着《榕树下》的火,特邀两人拍摄一期以“烟火”为主题的双人封面。 李旭听闻两人要营业,而且还是替节目组营业,乐呵呵把人送进了城。 林佳安派了人来接,为了不引人耳目,甚至没敢开公司的车。 可她还是低估了两人同框带来的“震撼我全家”的杀伤力。 没过多久,一段配字“我靠,我在机场看到两个移动荷尔蒙”的小视频,成功登上了热搜。 视频里两个男人,穿的一身黑,带着帽子和口罩,低头快步走着。 明明是毫无侵略性的一身运动服。 明明是人声嘈杂的机场。 却因着两人同频、同调的步子,硬生生走出了时装周T台既视感。 半分多钟的视频里,传来录制者兴奋到模糊的声音:“艹,气场简直飚了百米,你们看看!看看!所有人都在往这边看!但就是没一个人敢靠近!啊啊啊!我真的死了死了!这是谁家哥哥啊啊啊啊!我不管,今天就是我家哥哥了!” S市的机场,众所周知,绝对是粉丝蹲人的首选。 甚至有人做过统计,最多的一天,刷到了四十六个明星的脸卡,从偶像、演员到歌星,简直就是纵横影视歌。 因此类似的视频几乎每天都有。 看多了也就眼乏了,除了能在自己粉圈地震一下之外,几乎不能出圈。 然而,眼下就是例外。 起因是陆瑾沉大粉“心间有陆”和何子殊大粉“紫薯于你”同时转发了视频,并配字道:“认亲了,我异父异母的亲姐妹!” 这连标点符号都如出一辙的“联姻式”回应,瞬间引爆微博。 【我种田夫夫扔下锄头就是顶级男模啊!这腿!这手!这被口罩挡住的脸!我不允许这两位超模没有翅膀!】 【啊啊啊啊我死了真的死了!我‘大陈述’从头到脚都散发着默契的气息!】 【别误会别误会,我们大A团的ace和队长主业是新一代种植户,副业才是偶像,别被外表骗了!】 …… 网上沸扬一片,何子殊还一无所知,整个人陷入新的崩溃中。 尤其在知道了今天的任务要下水的时候。 “啊?”何子殊拿着服装师塞到他怀里的、薄到不行的白衬衫,“换上这个,然后要下水吗?” 摄影师看着一头雾水的何子殊,觉得有些好笑:“对啊,哪里有问题吗?” 问题大了去了! 这衬衫一沾水贴在身上不就跟没穿一样吗?! 主题是“烟火人间”不是应该接地气的拍些砍柴什么的吗! 何子殊眨了眨眼睛:“老师,这个跟主题有什么关联吗?” 摄影师笑着调试镜头:“有啊,大方向是‘烟火人间’,小方向是四季更迭。” “寒来暑往,秋收冬藏,刚刚拍完了春和秋,夏的主题词就是水。” “而且这衬衫是特意设计的,下水之后之后半浮半沉,会飘起来,和烟火的形态很像。” 何子殊:还、还会飘起来?! 是衣服飘起来还是他飘起来?! 摄影师又补充一句:“意境需要。” 何子殊:“……” 何子殊看着一旁好整以暇看他的陆瑾沉:“那陆队不用下水吗?” “嗯。” “也是因为意境需要。” 何子殊:…… 摄影师继续意识流:“你们两以水为界,但要尽可能呈现出一种倒影的feel。” “就好像瑾沉在岸上,透过一层水,看到了另外一个自己的那种感觉,可明白?” 何子殊很想摇摇头,因为他不是很明白。 陆瑾沉总算看够了戏,轻笑出声,对着摄影师点了点头:“我带他去适应一下水下的环境。” 陆瑾沉拉着何子殊就往外走去。 还不忘拿上那件传说能飘起来的衣服。 何子殊默了片刻:“哥,我觉得我不太会。” 陆瑾沉脱了外套,搭在手上:“不会什么?” 何子殊:“我不懂老师说的那种感觉。” 陆瑾沉:“嗯?” 何子殊摇了摇头:“就…说我是另外一个你的那种感觉,我想不到。” 与其说他抓不住这意识流拍照的高端手法,更不如说,他抓不住的,是陆瑾沉。 如果今日跟他一起拍摄的人不是陆瑾沉,何子殊说下水就下水了。 摄影老师怎么说,他便怎么做,就像第一次拍摄杂志封面那样。 哪怕什么都不懂,也这么过来了。 可偏偏,眼前的人是陆瑾沉。 所以他怕自己做不好,怕耽误大家时间。 “你不用想。”在何子殊有些发懵的思绪中,却听到陆瑾沉忽地出声。 他顿住脚步,慢慢转过身来,一字一字道:“看着我就好。” 看着我就好。 何子殊把这个五个字翻过来覆过去,深深浅浅走了好多层,最后却只是停在了字面意思上。 因为陆瑾沉说的太过云淡风轻,就好像什么也没想。 于是他也根本不敢多想,囫囵着带了过去。 “要换衣服吗?”何子殊捏了捏那薄薄的衬衫。 陆瑾沉抬起视线:“想换吗?” “不想,”何子殊闷闷道,“现在不想,人太多了。” “好,那就不换。” 楼下外景处挤了一堆人,调灯光、拉镜头,可陆瑾沉却拉着何子殊径直往旁边走去。 何子殊感觉到两人越走越远,忍不住开口:“不是要下水吗?” 陆瑾沉“嗯”了一声,又道:“不在这里。” 外景拍摄地借了一个酒店的景,穿过一条人造的廊桥,何子殊便看到了一方圆石砌成的泳池。 与外头相比,小了不少,也静了不少。 再走近一点,等风停了,缭绕盘旋的热气才有了存在感。 这是……温泉? 何子殊偏过头来看陆瑾沉:“哥,我们不在这里拍摄吧?” 陆瑾沉坐在一旁的茶亭下:“外面温度太低了。” “可最终还得在外头拍,”何子殊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茫然道:“还是去外头吧。” “我怕适应了这个温度,等会出去就拍不了了。” 可陆瑾沉只一抬眸:“那就不拍。” 紧接着,下巴微扬,轻声说了一句:“去玩吧。” 去玩吧? 何子殊总觉得陆瑾沉在耍他。 但还是乖乖脱了鞋子,踩着石头,一步一步下了水。 四周很安静,山青色与雾气连成一片,影影绰绰。 何子殊在水下。 陆瑾沉在岸上。 两人就隔了一道极清极浅的水面。 何子殊的眉眼洇在水下,有些模糊不清。 明明是连风都能吹皱的一面水墙,却轻易的将他们割成了两个世界。 不同的温度、不同的视线、不同的呼吸。 除了时间之外,无一相同。 陆瑾沉忽的懂了为什么摄影师会说这是“水中的烟火”。 水和烟火,本就是不溶的。 那种共存很奇妙,也很…慑人。 这是三年来,陆瑾沉和何子殊第一次合作拍封面。 他都快忘了,何子殊一直是镜头的宠儿。 可陆瑾沉忽的有些后悔。 他觉得自己低估了何子殊,也高估了自己。 哪怕嘴上说着“找不到感觉”,可真的到了水下,睁开眼睛看向他的一瞬间,依旧好看的不像话。 “啪——” 何子殊忽地抬手,仰面出了水。 被带起的水珠溅在陆瑾沉眼睫。 打得他一恍惚。 那一瞬间,水上的世界、水下的世界就像疾驰着追尾。 除了撞出一地水花外,仿佛还有什么东西,也跟着破水而出。 陆瑾沉视线跟着何子殊走。 那人出了水,也不看自己,自顾自淌水,走到一旁的石阶上,闷声坐着。 浑身湿漉漉的一小团,垂眸、低着头,缩在石阶上。 陆瑾沉忽地就笑了。 这明显被欺负了的样子,跟刚刚水下的模样,判若两人。 何子殊没看到陆瑾沉朝着自己走来。 只觉得自己的心扑通扑通,跳的厉害。 在水下睁眼,看到陆瑾沉的一瞬间,他就觉得自己被骗了。 陆瑾沉给他出了个比摄影老师更馊的主意。 什么叫“看着他就好”。 不好! 一点都不好! 这主意简直糟糕透了! 作者有话要说:子殊:我不想换 陆队:那就不换 子殊:我不想拍 陆队:那就不拍 子殊:我不想看你 陆队:不行 第21章 你可做个人吧 当陆瑾沉换上那件传说中能飘起来的衬衫下了水的时候,何子殊才知道,那句“那就不拍”不是随口骗他的。 摄影老师框好的场景,他在水里,陆瑾沉在岸上。 而现实,是陆瑾沉在水里,他在岸上。 天光很亮,可顶头是布好的黑色幕布,将光线不规则的割地零碎。 洒在水面上,煞是好看。 他和陆瑾沉就这样,隔着一层水面四目相对。 快门声连续不断响着,除此之外,再没有一点声音。 “子殊,把手贴在水面上!” “对,再靠近一点!” 摄影师开始说话。 何子殊按着他的要求,俯下身去,慢慢伸出手指点了点水面,然后贴着水面摊开掌心。 水透着寒气,指尖所及之处,漾开一圈小细纹。 何子殊恍神间,水下的陆瑾沉却忽地朝着他的方向,迎了上来。 转眼间,两人距离拉得很近。 何子殊吓了一跳,缩回手坐在岸边。 直到幕布撤去,阳光劈头盖了一脸。 他下意识闭了闭眼睛,再度睁开。 陆瑾沉已经踩着左侧的梯子走了上来。 一旁的高杰迎了上去。 这还是何子殊第一次看见高杰——陆瑾沉个人的经纪人。 也是陆瑾沉团队,唯一能勉强镇得住他的人。 “还可以吗?”陆瑾沉接过高杰递来的浴巾,一边抬手擦头,一边问摄影师,“要不要再来一遍?” “陆队,请注意影响。”高杰有点想把陆瑾沉重新踹回水里。 身上这衬衫被水一沾,紧贴在身上,把腰线轮廓勾勒的淋漓。 可陆瑾沉就跟不知道似的,不管身上的衣服,倒先擦起头来了。 陆瑾沉视线扫了扫盯着他看的小朋友,鬼使神差地扭头看着高杰。 问出了同样的话:“还可以吗?” “什么可不可以?!”高杰嘴角抽搐,“我钢管直,我不可以。” 陆瑾沉眼皮一撩,披上外套,不疾不徐道:“离粉丝生活远一点。” 高杰:我%¥#@* “啧,”摄影师把镜头拉远又靠近,靠近又拉远,来来回回摆弄了好几次,才抬头看向陆瑾沉。 “怎么?”陆瑾沉理了理腕间的扣子,“效果不好?” “不是,这怎么说呢,”摄影师笑了一下,“就觉得今天主导拍摄的不是我,而是你。” 他从业多年,能让他觉得意外的人不算少,但陆瑾沉和何子殊绝对首屈一指。 “本来让子殊在水下,是因为他身上那股子少年气,”摄影师越过陆瑾沉肩头,看着站在对面的何子殊,轻轻笑了一下。 “你在岸上看着他,就像看着以前的自己,其实也意喻着时间。” 摄影师合掌一拍:“你看,多纯洁,多深刻。” 陆瑾沉抬手随意拢了拢发尾:“看不了。” 摄影师疑惑:“嗯?” 陆瑾沉是真看不了。 就像何子殊说的,他做不到把自己想象成“小陆瑾沉”。 他也做不到把何子殊当成年少的自己。 在摄影师给他们找感觉的时候,他甚至下意识想到一句话——他只想看着何子殊。 现在的何子殊,年纪小一点的何子殊,怎样都行。 这个人可以是他的,却不会是他。 所以他看不了。 陆瑾沉心里忙得很,可面上却端的平静:“没,您继续说。” 摄影师斟酌了下用词:“现在这成片,就有点少儿不宜了。” 高杰在一旁被吓得一霹雳,连忙摇头:“那可不行,露哪儿了?!” 少儿不宜可还行?! “眼神。”摄影师直截了当开口。 高杰:??? 老师您他妈在说什么? 露腿露腰他都听过,露眼神?! 什么叫露眼神?! 直到摄影师把镜头移给高杰看。 高杰盯着看了好一会儿。 然后,目光幽幽,移到陆瑾沉脸上。 “你说,像什么?”摄影师又笑。 “反正不像人。”高杰咬牙切齿。 摄影师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赞赏地点了点头:“哟,贴切啊。” 不像人,不是贬义,但也褒不到哪里去。 因为陆瑾沉的眼神太深。 加上陆离暧昧的光线,隐隐勾起的嘴角,几点糅杂的恰到好处。 像极了画具勾人皮囊,诱人下水的鬼,或者是妖。 最凑巧的是,岸上的何子殊,半张脸打着微光,眸子清澈透亮。 伸手那一点,又纯的要命。 这一明一晦,一上一下,冲击力爆表。 高杰觉得陆瑾沉就是在勾引何子殊。 而且他掌握了证据。 高杰调动全身文学素养,最终汇成一句:“我看你不是想把他从岸上拖下来,就是想把他吃了。” 陆瑾沉接过摄像机,随手往后翻了几张:“那不至于。” “也舍不得。” 高杰:“……” 陆队,宁可憋骚了! 还有人搁这里站着呢! 外景开始撤了,高杰把陆瑾沉拉到一旁:“摄影老师说,本来安排是子殊下水,后来是你去说子殊不会水,才换了位置?” “嗯,”陆瑾沉随口一应,“怎么了。” 高杰直接气笑了:“我看你就没想让他下水!” 什么叫子殊不会水? 当初APEX有一支MV就是水下拍的! 虽然后来因为一点原因没录入专辑,可别人不知道,不代表他不知道。 陆瑾沉头发半干未干,松松垮垮用个小皮圈拢着:“知道还问。” 他的确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让何子殊下水。 本就是怕冷的性子,这个时节在水里泡半个小时,受不住。 可如果一开始就驳了摄影师的意,添一把柴,加一点火,就能被传的很难听。 于是陆瑾沉带着何子殊下水玩了一圈。 努力过了没效果,跟不尝试就拒绝,那是两码事。 而那句“去玩吧”也不是在骗他。 非要说的话,是哄。 “陆瑾沉,我警告你啊,你别动什么歪心思!”高杰在陆瑾沉身边待了七年,基本上陆瑾沉呼口气,他都知道这人要说什么了,心里的高压线猛地悬起:“你给我离子殊远一点。” 陆瑾沉没接话。 可这沉默却让高杰脑门一充血,差点当场去世。 他直接跨了一步,挡住陆瑾沉的视线:“陆瑾沉!你可做个人吧!那孩子对你绝对没意思!” 陆瑾沉闻言,视线落下。 就在不久前。 高杰口中“对他绝对没意思的那孩子”浑身湿漉,坐在石阶上,耳尖绯红着推开他,连头都不敢抬。 好半天,才结结巴巴回了他一句“靠、靠这么近做什么”。 陆瑾沉眉梢一扬,语调幽幽:“是吗。” “说不定”,陆瑾沉一顿,“‘陈述’是真的呢。” 说完,也不理会高杰,径直向何子殊走去。 三天后,当《榕树下》先导片播出,加上《潮汐》电子刊发布。 看着满微博的“陈述是真的”。 高杰:不知道隔壁黎星还缺不缺人。 作者有话要说:陆队:官方定CP,陈述是真的。 第22章 微博瘫痪 《榕树下》先导片播出的当晚,微博就被“陈述”霸屏。 尤其是那个史诗级“相视一笑”、“综艺僧老大爷”和“生儿育女”三个时段,评论和弹幕基本处于没眼看的状态。 【我种田夫夫!田他妈还没种上,女儿先养起来了!】 【小夫妻哈哈哈哈我他妈笑得像是被大米捻了十里地的阿柴!老大爷是什么绝世磕糖老boy啊!】 【kswl!kswl!这大爷大妈组成的村头磕糖团太好笑了吧!还是磕的一手糖!】 【老子要绿了这两人!绿了谁都可以!】 【那个相视一笑谁他妈顶得住啊!陆瑾沉你醒醒!不要公费谈恋爱!这是在录制节目!】 【磕,都给我进来磕!只要磕不死,就往死里磕!】 随后,《潮汐》电子期刊发布预告。 正是被高杰称为“反正不像人”的那组。 并配字道:“春江水,旧时月,凡间客”。 九个字,两个人,一张照片。 “陈述”这把火瞬间烧得连天。 【神仙!神仙!对不起我没文化!除了卧槽就是神仙!】 【我靠!说好的大魔王呢!我崽这玻璃珠似的眼睛!纯到爆炸的眼神!这手!这腰线!我死了!快给我吸一口小奶精才能活回来!】 【啊啊啊啊陆队那个笑!这种妖精不能沾啊!姐妹我好快乐!】 【陆队争点气啊!快把岸上误入领地的小少年抱进去啊!给老子坠入爱河!这就是爱河!坠进去!给老子坠进去!!!!】 其他粉圈的人甚至不敢相信“啊啊”叫得疯狂的人,会是不近人情陆瑾沉家不近人情的粉丝。 要知道当年一个新出道的小生,经纪公司弄了个通告登月碰瓷。 硬生生被陆家粉丝一板一眼、缜密到极致的逻辑链、时间链扇到脸肿。 吓得她们一度以为陆瑾沉绝不炒CP,谁知道…… 他妈原来还有两幅面孔? 先导片播放完毕,结尾是一个极具意境的长镜头。 小屋新造好的门牌上,多了一串红色的小梅花印记。 那是被何子殊抱着小女儿盐盐,一脚一脚,小心翼翼踩出来的。 一轮圆月从东方升起,月光依稀,穿过林间、山野,温柔地照在那串小梅花印。 悬于檐角的铃铛,被风吹得仃伶作响。 长镜头最终定格,旁边配了一串暖黄色的小字:柴米油盐,明月清风,这就是生活。 就在所有人感叹这组镜头绝了的时候,画风却忽的一转。 “沐然不挑食,但不吃香菜。” “老头乐挺好的。” “因为我以前开过。” “地道的农田综艺。” 所有人均是一怔。 自我怀疑、不可置信、惊讶,最后变成激动、欣喜若狂。 所有情绪糅杂成一个事实:这是谢沐然和纪梵的声音! 艹! 草草草! 陆瑾沉、何子殊、谢沐然、纪梵! 这四个人一起出现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乐青王牌、诸神团再度登临! 三年! 足足三年! 大A团三年来首度合体! 原本以为要等到演唱会,要等到周年庆! 结果新的风暴就突然出现了! 这一段连预告都不算的、只有短短十秒中的短视频,就这样在一分钟内被截了出来。 尤其是谢、纪家两家,她们怎么都没想到,吃瓜吃着吃着,他妈还能吃到自己头上来! 立刻磕糖途中惊坐起! 超话?走! 视频?轮! 热搜?顶! 慢慢的,四家逐渐统一风向。 如果放在平日里,她们是绝对不想在超话数量等一系列人气评判标准中落对家一头的。 可今天不一样。 对于陪了自家七年的她们来说。 “APEX”才是所有故事的开始。 今天没有唯粉,全是团粉。 甚至有吃瓜群众预料微博等会儿就瘫痪,就跟当年“APEX”成立个人工作室,隐晦宣布“半解散”的时候一模一样。 后台程序员哥哥:呵,你以为现在的微博还是以前的微博吗!现在的微博,是钮祜禄博,是你想弄瘫就弄瘫的吗? 四家粉用强大的粉丝力量证明:是的。 没过多久,微博在周六这个晚上,成功瘫痪。 而且不是半身不遂,是脑子以下全部截肢。 程序员:…… 求求你们了!就做一个没有感情的冲浪选手吧! 青云台领导立刻给李旭打了电话。 “李导啊,收视率同时段第一,预告片又刷新了记录,该回来请客了。” 可是李旭一点都不开心,不仅不开心,还愁到头秃。 因为忙着剪辑。 忙着剪掉一些过分粉红的内容。 林佳安跟他说过,陆瑾沉可能不会太配合炒CP这事。 可现在看来。 陆瑾沉哪里是不配合。 简直配合过了头。 这两人在他没注意到的角落里究竟干了些什么! 陆瑾沉回到小屋的当天,就被李旭拉走了。 李旭尽量装作无意点破的样子:“陆队,差不多得了啊。” 陆瑾沉:“差不多什么?” “炒CP,差不多了。”李旭老脸一红,想不到都这把年纪了,竟然还要跟小辈说这个。 谁知陆瑾沉却是一抬眸:“我没炒CP。” 李旭:“没炒CP你们俩凑那么近?” “你看看网上闹成什么样子!” 李旭索性也直说了:“那行,这期你离子殊远一点。” 这是陆瑾沉第三次听到“你离子殊远一点”这种话。 第一次是纪梵,第二次是高杰,第三次是李旭。 就好像,只有回到以前那种“你不见我,我不见你”的状态,才是对的。 陆瑾沉隐隐有些烦。 其实他之前对高杰说的那句“陈述是真的呢”,很大程度上,是顺势说出口的。 贫惯了,可以当真,却也当不得多少真。 因为到现在为止,他还没弄明白,为什么失忆后的何子殊,不怕纪梵,不怕谢沐然,独独对他敬而远之。 这让他没法不多想。 甚至觉得那三年间,何子殊躲的人也只有他。 陆瑾沉不能保证,如果哪天何子殊恢复了记忆,之前的一切又卷土重来,他能不能克制住自己,不去伤到那个人。 陆瑾沉敛好情绪,没什么表情开口:“我尽量。” “成。”李旭得到回答,松了口气。 走出去几步后又折回来,视线飘了一下:“其实,不开镜头的时候也没事,你想怎样就怎样。” 陆瑾沉:“……” 可是,要是李旭知道之后会闹成那样,闹得满城风雨,他一定会让陆瑾沉跟着何子殊,而且是寸步不离。 第23章 许慕 第二期嘉宾是《风月》电影剧组。 虽说话题度和第一期无法比,但因着导演的资历,关注度也不算低。 而且时间缩减成一天一夜,整体节奏都快了很多。 李旭为了不着痕迹的减少“陈述”同框的画面,跟策划一合计,利用准备晚饭的理由把何子殊留了下来。 让陆瑾沉带着一众青年演员出去抓鱼。 何子殊乐呵呵接受了要和陆瑾沉“分道扬镳”的事实。 顺便给了一旁的陆瑾沉一个眼神:哥!你看!不用被迫营业了! 陆瑾沉差点被气笑了。 天光渐渐暗下来,几个女演员先陆瑾沉他们一步回来。 白英和余铭正在厨房里做收尾工作,何子殊换了身衣服,在院子里准备碗筷。 就在他想去门口看看陆瑾沉他们回来了没有的时候,在《风月》中饰演女三号的许慕却朝着他小跑了过来。 何子殊微微有些诧异。 因为陆瑾沉跟他提前打过招呼,这期的嘉宾和他并没有过交集,所以不用怕被发现什么。 这“没有交集”的人自然也包括许慕。 院子里灯不算亮,何子殊留了点意,隔开了点位置。 倒不是他多心,只是这个时间点,依照惯例,节目组都要撤下设备做日常检查。 所以除了固定镜头之外,没有vj跟着。 为了不给双方都添加麻烦,总归还是保持距离的好。 许慕跑到何子殊跟前,先喊了句“老师”。 还不等何子殊回答,紧接着继续开口:“阿柴好像跑到屋子后面那块大石头上下不来了,一直呜呜叫,我在楼上的时候听到了。” 她有些着急地往后院的方向指了指:“我本来想去的,可是好像抱不太到。” 何子殊闻言,心下一沉。 小屋后面是一条老式的小渠,沿边摆了很多大瓦罐,还有一块从墙中央斜着横出来的大石头,阿柴平日就很喜欢在那边到处跑。 可临近天黑还跑出去,还是头一遭。 何子殊怕小家伙吓坏,又怕它从那个石头上掉下来,点了点头,提步就要走。 可他忽然想起来身后还有个许慕。 后院没有摄像头,收音也差,他不可能带着许慕往那边去。 于是转过身来:“我去就好,后院那边路不好走,灯也不亮,你不熟悉路,容易摔。” 灯光昏暗,何子殊看不太清许慕的表情,隐隐觉得有些奇怪。 他想了想,把一个女孩子晾在这里也的确不太好,斟酌道:“这边风口,也挺冷的,进屋子里去吧。” 许慕闷着声音回了一句:“好,那老师你小心。” 何子殊打开手机照明灯,往后院的方向走。 这里鲜少人来往,石缝间长满青苔,夹着一股子湿润泥土的气息,稍不留神都能踏空。 何子殊越往里走,越打算做一个剥夺儿子乐趣的狠心老父亲。 因为他要封了小儿子的秘密花园,在入口那边围个小栅栏起来。 快靠近那块石头的时候,何子殊总算听到一阵细微的呜呜声。 声音很轻,还打着颤,跟平日里活力小憨批完全不一样。 何子殊有些着急的加快了脚步。 可就在这时,他却听到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地表潮湿,轻轻踩一脚,都会带起一点泥。 那种泥泞的声音不算重,可因为四周寂静,所以格外清晰。 何子殊被吓了一跳,转过身去。 等到看清来人的脸,惊讶更甚:“许、慕?” “嗯。”许慕低着头,“我不放心,所以跟来看看。” 一时之间,何子殊竟不知道说什么好。 从早上到现在,这几个女孩子其实都中规中矩得很。 话不多,也刻意保持距离。 临了来这一出,打得何子殊一头雾水。 说实话,眼下这个时间、这个地点,很难不让人多想什么。 何子殊叹了一口气,无奈道:“那你去找导演要个照明灯过来吧,这里太黑了。”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梯子都搬到她脚边了,就差说一句“你别过来”。 何子殊觉得她应该会顺着梯子,体面走下去。 可许慕愣是没说话,僵持的对峙,半晌,才“嗯”了一声。 何子殊松了一口气。 他打算速战速决。 趁着许慕走开的时间赶紧把阿柴抱回来。 许慕来的时候是摸黑来的,没打灯,也没带手机。 何子殊怕她摔,所以站在原地打着手机的灯,替她照一下路。 可许慕刚转过身,就一阵惊呼着往后倒。 她下意识想找个支撑物,于是一把拉住身后的何子殊,猛地往旁边一转向,两人齐齐往里侧的墙上栽去。 “啪”的一声,手机重重坠在地上。 唯一的光亮被盖在地上,晕开一小半圈可怜的光。 何子殊勉强稳住身体,扶着墙站了起来。 出于最后的礼貌,也为了不让许慕摔下去,何子殊堪堪扶了一把。 等许慕晃悠着扶住墙的时候,何子殊松了手。 何子殊没说话,就静静站在越来越深的天光里。 一层又一层的黑色罩下来,只留下晦暗的轮廓。 不躲也不避让,却让许慕整个人紧绷起来。 “许慕。”何子殊极轻极浅的喊了一句她的名字。 没有一点多余的情绪,可许慕却无端生畏。 许慕狠狠攥了攥手心,回道:“不好意思啊老师!一脚踩空了!” 语气、动作都拿捏的刚刚好,就好像几分钟前的事情,真的只是一个意外。 何子殊俯身捡起手机,语气淡然:“是吗。” 明明该是问句的两个字,却因着过于平静的神色,变得很冷漠。 所有人都说,“APEX”最难接近的人是陆瑾沉。 可在这一刻,她却觉得,何子殊与陆瑾沉相差无二。 许慕逼着自己稳住心神:“嗯,是我太不小心了。” 何子殊没有回答,只是擦了擦袖口沾上的水迹,然后慢慢转过身去。 偏头的瞬间,极缓地抬起眸子来,一字一字道:“还跟吗?” 这三个字就像一记耳光,狠狠扇在许慕脸上。 许慕这才完全意识到,何子殊什么都知道。 许慕没有说话,转身就往回走。 而何子殊则是叹了一口气,走过去把阿柴抱在了怀里。 阿柴感受到熟悉的气息,撒着娇蹭了蹭何子殊的下巴,呜呜开始叫。 “还叫,”何子殊看着蹬着脚,全身洋溢着喜悦,浑然不知自己惹了多大麻烦的阿柴,没忍住,点了点它来回晃动的小耳朵,气道:“罚你今天晚上不许吃饭!” 可惹了事的小儿子,最终不仅吃上了饭,还多吃了一碗。 反而是说着不给饭吃的阿爸,愁到没胃口。 当晚,何子殊便给林佳安、陆瑾沉打了预防针,联合节目组和乐青手上的资源全面摸排。 就在所有人以为这事悄无声息结束后,事情不仅被爆了出来,还从一个可控的“绯闻”变成完全不可控的“恶劣事件”。 连带着整个乐青,陷入极度混乱。 作者有话要说:今日份的更新提早了半天!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下一章就入V啦,万字肥章蓄力完毕!希望宝贝们喜欢! 第24章 受伤 李旭怎么也没想到,#何子殊私会许慕#这个热搜的“证据”,是从节目组流出的。 那是一张明显俯视拍下的照片。 因着角度问题,两人靠的极近,何子殊的手还搭在许慕腕间。 暧昧昏暗的光线、贴身的距离、亲密的动作, 欺骗性十足。 本就是买上去的热搜,加上后台资本不断运作,在短短几秒之内,从底层一路爬到顶。 紧接着,#陆瑾沉何子殊不合#、#何子殊 酒吧# 两个热搜又横空出世。 微博一片腥风血雨。 所有人观望的时候,一个名为“今日说料”,粉丝近百万的娱乐圈博主率先升了堂。 今日说料:某何姓明星在圈内风评并不好,和队友私下不合是真的,CP都是节目组和公司营业出来的,为了公司周年庆和团队回归演唱会造势。 陆私底下看不惯何,基本无交流,尤其是这次私会事件之后,陆直接黑脸。 爆出的私会事件也是真的,两人处于暧昧阶段。 【不信不理,有证据上证据,没证据别逼逼,某家登月碰瓷手段也太劣质了。】 【慕慕安安静静拍了两年戏,如果想炒早就炒了,至于等到现在吗?别张口闭口一个登月碰瓷,顶着流量的标签就做些流量该做的事,你家哥哥去酒吧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对,是我慕拖着你家哥哥往后院走的,是我慕逼着你家哥哥把手放上来的,我们小演员咖位小,惹不起你们顶流。】 【不是,慕家粉丝婊成那样的语气给谁看?什么叫顶着流量的标签,自家吃了这波红利,扭头还说脏?】 【直说吧,吸血咖是谁,自家心里都清楚。】 【营销号为了钱真的什么都敢说,前几天的通稿还在说什么全民磕糖,今天就不合了?】 …… 网上越闹越凶,许慕坐立不安。 她不知道为什么事情走向会如此诡异,形势也越来越不可控。 明明只是想炒个绯闻而已。 许慕这下害怕了,一把推开经纪人的门,气急败坏:“姐,这些热搜都是你买的吗?” 经纪人黄丹只瞟了她一眼:“我们哪有那么多钱。” 许慕心里一惊:“那这些……” “我也不知道是谁做的手脚。”黄丹气定神闲,心情大好:“我们只想要借‘APEX’的势炒一炒,可这些人,明显是想借我们这把火,把何子殊彻底拉下台。” 黄丹手指点在面前的桌子上,叩了叩:“也不稀奇,陆瑾沉他们四个人只是合体拍了一期综艺,就轻轻松松拿下所有流量和话题度。” “‘APEX’之后,多少新男团成立,可哪个有他们的影响力?” “只要有他们在一天,后人就会被拿过来比较,有比较,就会有拉踩,这挡了多少人的道?” 黄丹顿了顿,继续道:“陆瑾沉、纪梵、谢沐然,都是动不了的人,只能拿何子殊开刀了。” 许慕:“可再怎么说,他也是乐青的一线啊,闹成这样,乐青上层真的会不管不问吗?” 黄丹:“何子殊和陆瑾沉他们不合,这消息应该不假,否则这两年也不至于一点水花都没有。” “乐清总裁沈誉,和陆瑾沉又关系匪浅,上层就算要有动作,也要看陆瑾沉想不想保。” “如果那些爆料都是真的,那乐青肯定弃卒保车。” 黄丹自顾自说着,可许慕却听不进去几个字。 不知怎的,她脑海中一直闪过那天的画面。 被遮拦的暮色中,何子殊那一句轻描淡写到了极致的“还跟吗”。 最轻巧的质问,却沥透寒气。 “如果…如果那些爆料都是假的呢。”许慕指尖冰凉。 她自己就是假的,那些爆料为什么就不能是假的? “何子殊他…什么都知道啊。” 黄丹抬起手,覆在许慕冰凉的手背上,野心灼灼:“想红吗?” 许慕下意识回答:“想。” “那就不要瞻前顾后。” “何子殊和陆瑾沉他们比起来,没后台,没支撑,哪怕乐青快速公关、澄清,哪怕这些都是假的,你的名字也和何子殊绑在一起了,那我们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许慕低头,咬牙,都到这份上了,除了硬着头皮往前走,也没有什么后路了。 营销号一个接着一个下场,再加上水军混入其中,不停带节奏,何子殊家粉丝被打得措手不及,又顾此失彼,渐渐后力不足,回到群里一阵沉默。 童浅,也就是“紫薯于你”,看着半天无人说话的粉丝群,心里不是滋味。 这里面的粉丝都是从最开始就入坑,一躺就躺了七年的,也是战斗力最强的。 新旧交替来来回回百趟,最后都没有离开,童浅就拉了个小群。 可现在却安静成这样。 童浅深吸一口气,打字道:“都先稳住,等乐青公关文函下来再进一步打算,不要跟那些营销号撕,营销号下无路人,我们不用浪费力气给他们贡献kpi,这次闹得这么大,肯定背后有资本在运作,安利的姐妹也先歇一下,不要美图控评。” 直到这消息发出来五分钟。 群里才开始冒出第一句话。 她说:“为什么这么久,乐青还没消息”。 童浅已经打了三行字的手,就这么忽地顿住了。 因为长时间按在一个键上,屏幕上被打出一串难看的乱码。 事情发酵到现在,无论是乐青,还是何子殊自己的工作室,都没有回应。 别说正式的公关文函,就连最基本的否认都没有。 这种沉默,对于别人来说,是心虚也是默认,是他们可以随意讥讽的佐证。 可对于粉丝来说,却是一种最诛心的信号。 就好像她们在一地硝烟中,拼着全力把血都烧沸了,可周围除了嘘声,什么都没有。 时间久了,她们甚至都快忘了,自己究竟是为谁在拼命。 有人打了头,三两语言跟着都冒了出来。 “我觉得很累,这三年来,每次都是这样,每次都要等。” “三年了,他不接戏,不接综艺,也从来没有人拍到过他们同框的画面,扪心自问一下,你们真的觉得这正常吗?” “还有那些酒吧的传言,到底是不是真的?说实话,就算真的去个酒吧,又能证明什么?可所有人如果都要拿这个来踩一脚,就不是小事了啊。” 最后发言的,是和童浅一起建群、管理群的元老级粉丝。 她说:“我总觉得,这几年,他过的并不开心。” 所有烂于腹中的委屈,在这几个字里,在这倏忽之间,在这百口嘲谤中,隔着屏幕,露出最原本的模样。 童浅看着看着,就哭了。 最后,她红着眼睛,把这些消息截图,发给了林佳安。 她不知道林佳安会不会看见,会不会回应。 可除了这个之外,她也不知道她们能再做什么了。 只是想告诉乐青,告诉何子殊。 她们其实不需要何子殊多么的所向披靡,多么的无双瞩目。 只是希望她们做的事,能靠近他一点,哪怕只有一点点。 那头的林佳安正在紧急会议中。 包中的手机,因着消息提示,闪了闪,便沉寂下去,没了声响。 而何子殊现在,则是坐在录音棚里。 谢沐然和刘夏陪着他,但所有人都没敢让他看手机。 “安姐说了,这次是她疏忽了。”谢沐然起身,半蹲在何子殊身边,“但问题也不大,这圈子就这样,说风就是雨的,只要别听别看就好。” 何子殊怔了怔,随即摇了摇头:“不是,不是安姐疏忽了,是我不小心。” 是他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也是他一而再、再而三的给了许慕钻空子的机会。 “许慕那事谁都没料到,”谢沐然给何子殊倒了一杯热水,“李导查出来了,节目组一个工作人员和许慕的经纪人黄丹有关系,在二楼拍的照片。” “但李导那边已经在找完整视频了,我们再等等。” 何子殊指尖点着杯壁,没说话。 微明的灯,打在他侧脸上,像是覆上了一层釉色的霜。 “阿夏,”何子殊扭过头,“我以前演出的资料你还有吗?” 刘夏正在切小号,和网上骂的很凶的一个水军飚脏话,闻言愣愣地抬起头来:“什么资料?” 何子殊仰头喝了一口水:“就在你酒吧驻唱时候的资料。” “啊?”刘夏反应过来,何子殊这是要把“酒吧”的事摊开来讲。 刘夏默了默,开口:“不否认吗?” 何子殊笑着摇了摇头:“本身就存在的事。” 何子殊做驻唱的时候,年纪小,并不算什么好事。 一旦真的曝在公众视野下,势必会引起很多争议。 而神通的网友顺着一条线查下去,牵扯出来的人和事,只多不少。 所以以前不说,很大概率上是嫌麻烦。 可现在这一地喧沸,似乎麻烦也已经不小了。 他们越是遮掩,旁人越是上纲上线,还不如铺开来。 刘夏想了又想,最终还是咽不下这口气,开口道:“都怪我爸!” “没事开什么酒吧!” “就应该开个网吧!” 给何子殊艹个网瘾少年的人设都比现在来的强。 何子殊失笑。 就在这时,谢沐然的手机忽然震了起来。 他低头看了看显示,又抬头看了看何子殊,从侧边门走了出去。 几分钟后,谢沐然从门后探出脑袋:“子殊,我们回去吧,很迟了。” 何子殊摇了摇头:“我还不困,先让阿夏陪你回去吧,我再等等。” 何子殊话音刚落,就看见谢沐然抿着嘴,狠狠戳了戳手机屏幕。 何子殊顺着他的动作看过去,只一眼,就看见“通话中”的字眼。 而电话那头,显然是陆瑾沉。 何子殊长叹一口气。 所有的理由和借口,就这么轻易的被“陆瑾沉”三个字,打了回去,逼回了喉。 那人就是怕他待在公司胡思乱想,又不肯走,所以才给沐然打了电话。 也好,顺便去刘夏那里把资料拿一下。 何子殊动了动僵透的指节,起身。 “叮—” 电梯开门的一瞬,带起一阵凉风。 地下停车场光线薄浅,满目晦暗的色调,看起来格外阴冷。 几人刚走出没几步,就听到一声含糊不清、却格外刺耳的“何子殊”。 陌生又尖锐,何子殊循声回过头去。 突然灌进一阵冷风,刺的何子殊打了个小寒颤。 然后,他就看着一个戴着帽子、看不清脸、手里拿着一根钢色棒球棍的男子,朝着他们就冲了过来。 电话那头的陆瑾沉和纪梵立刻察觉到了不对劲。 陆瑾沉刚想开口,紧接着就听到谢沐然大喊的声音。 “哥,叫保卫科到地下停车场来!快!这有个疯子!” “靠!” “子殊小心!” 电话毫无征兆地挂断。 惊叫,忙音。 顷刻间,撕裂所有沉默。 纪梵还来不及反应的时候,陆瑾沉就已经冲了出去。 又疾又狠的起身,木门随着他的动作,撞在一侧的玻璃墙上,边角立着的花瓶也啷当倒了一地。 重物坠地、夹着玻璃破碎的声音,在空旷死寂的楼道里拼了命似的荡开。 会议室里的人被这动静吓了一跳,全部跑了出来。 沈誉看着这满地狼藉,又看着用疯了似的速度,从一侧安全通道跑了出去的陆瑾沉,根本来不及思考什么,立刻追了出去。 “靠!陆瑾沉你疯了吗!从7楼往下跑!” 沈誉一连喊了五六声陆瑾沉的名字,可那人速度实在太快,沈誉只追了一楼,就堪堪停下。 “小梵!究竟发生什么事了!”林佳安拉住跟在陆瑾沉身后,冲出门的纪梵,“你冷静点!” “打电话通知保卫科,去地下停车场!”纪梵几乎是吼了出来。 所有人被吓了一跳,全都顺着他的话,下意识拿出手机来。 林佳安也被震住了。 她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纪梵。 浑身绷地像是一柄拉满的弓。 甚至连她都觉得害怕。 她心里的不安不断扩大,能让陆瑾沉和纪梵急成这样的,怕是只有…… 林佳安开口:“是不是子殊和沐然?” “地下停车场,有个疯子,”纪梵把电梯按钮拍得簌响,看着一层一层、缓慢上升的字数,指尖猛地拢紧,颠簸着勉强挤出几个字来:“是冲着子殊来的。” 此时,地下停车场。 灼热的呼吸,烫的喉间隐隐泛着腥气。 何子殊背后在之前挨了一下,贴着肌肤一路疼进去。 可身后那个浑身酒气的疯子,丝毫没有退缩的痕迹。 何子殊咬了咬牙,避无可避间,眼前视线却忽地转了个向。 耳边的风声被眼前人急速的心跳声盖过,他不自觉怔了怔。 何子殊一抬眸,看到了陆瑾沉的脸。 陆瑾沉把人圈在怀里,从头到尾看了一遍。 最后伸出手,指腹贴在何子殊的侧脸,轻轻碰了碰那沾着碎灰的擦痕。 眼中阴鸷越来越重。 他转过身来,猛地一横手,压在那人的颈间,扣住肩膀狠狠往后一推。 那人一下子撞在停车场控位的石柱上,一下子没起来。 陆瑾沉周身凛冽的气息并未散去半分,他看着谢沐然和刘夏,哑着声音开口:“去后面把安姐她们拦住,别让人到这里来。” “让保卫科把停车场封起来,再看看周围有没有记者。” 纪梵从后侧跑了过来,气都还未喘匀,看着何子殊:“哪里受伤了?” 何子殊没回答,半晌,摇了摇头。 陆瑾沉狠狠皱了皱眉。 看着脸色苍白的何子殊,他慢慢俯下身子,捡起那泛着冷色的棍子。 一边往前走,一边脱下衣服盖在何子殊身上,头也没回:“小梵,带子殊上去。” 不知怎的,纪梵总觉得陆瑾沉这状态不对,他有些担心地喊了一声:“哥。” “带子殊上去。”陆瑾沉冷着声音重复了一遍。 纪梵心里一惊:“哥,交给警察就好,你别动手。” 一旦陆瑾沉动了手,被反咬一口,事情就越来越难收拾了。 “我知道。” “楼上有药,带他去擦一下。” 何子殊就这样,糊里糊涂地被纪梵拉着往前走。 身上是陆瑾沉的衣服。 带着陆瑾沉的温度和气息。 烫在脊骨的伤痕上,疼,还带着一点细微的痒。 没走出去两步,何子殊就拉着纪梵的手停了下来。 他总觉得,一旦自己离开陆瑾沉的视线,那人就会没了顾忌。 那种预感强烈到近乎真实,让他觉得害怕。 何子殊回头看了一眼陆瑾沉,摇了摇头:“不能走,我怕他出事。” 纪梵挣扎了片刻,也停下脚步。 只是还有些后怕地把何子殊护在身后。 那人撞得跟散架了似的疼,倒在地上,半天都起不了。 听到脚步声,他才费劲地扭着脖子抬起头来,就看到陆瑾沉逆着光,朝他走来。 顶头明明是苍白的冷色,影子却覆在地上,凝成浓重的铅黑轮廓。 陆瑾沉微微屈膝,半蹲下来,棒球棍立在左手,看着他。 他咽了口口水,借着上涌的酒劲,梗着脖子说道:“是他先动了老子的女人。” 他以为陆瑾沉起码会问个前因后果,可没想到,陆瑾沉却只是轻描淡写开了口:“碰到他了没?” 牛头不对马嘴的一句,那人微微一愣。 又被陆瑾沉周身的气势压着,扯着嗓子说道:“什么?” 陆瑾沉竭力控制住自己,情绪浓到顶,反而变得越发平静:“你拿这东西,伤到他了没?” 棒球棍一点一点靠近,贴在那人的颈侧。 陆瑾沉压得很重,几乎贴着那人的脉搏,冰冷的触感让酒瞬间醒了大半。 他这才意识到陆瑾沉是来真的,往后缩了缩脖子:“我、我不知道!” 陆瑾沉没回答,只是手上的力道又重了几分。 半晌,冷冷地笑了,一字一字重复道:“不知道?” 那人直觉要遭,连忙开口:“我就想吓唬吓唬他,没想真动手。” “真的!” 陆瑾沉站起身来,棒球棍随着他的动作,滑过地面,擦出粗砺的摩擦声。 紧接着,就是一阵猛烈的风声,呼啸而过。 那人惊恐地看着朝他挥来的棒球棍,浑身都在颤抖。 “哥!” “别!” “瑾沉!” 好几道不同的声音从不远处同时响起。 “碰——” 棒球棍砸在不远处的墙角间,发出剧烈的闷响。 跟它一起掉在地上的,还有一顶灰色的帽子。 地上的人捡回了一条命。 像是被潮水拍上岸后濒死的鱼,眼睛睁得浑圆,呼吸剧烈颤抖。 明明那一棍只是打在他的帽子上,却就像是砸在头上一样。 他甚至觉得,在那一瞬间,陆瑾沉是真的想动手了结自己。 “好玩吗?”陆瑾沉居高临下,神色冰冷。 在明晦交织的光影间,那人忽地懂了陆瑾沉这句“好玩吗”是什么意思。 因为他那句“我就想吓唬吓唬他,没想真动手”。 他用来对付何子殊的东西,被陆瑾沉原封不动还了回来。 何子殊站在一旁,心都快被吓停了。 直到陆瑾沉停了手,走过来,在他跟前站定,意识才渐渐苏醒回笼。 他一把拉住陆瑾沉的手腕,一字一字道:“没有下次了。” 他都不敢想,陆瑾沉那一下如果真的没收住手,那怎么办。 娱乐圈本就是个毫无秘密可言的地方,一点小错被无限放大,都能将一个人毁了。 陆瑾沉避而未答:“除了后背,还有哪里伤着了?” “你先答应我!”何子殊毫不闪躲。 陆瑾沉知道何子殊在某些事情上,近乎执拗的坚持,只好退让:“好。” 何子殊一看就知道,陆瑾沉是在很用心的敷衍他。 原本气不打一处来,可到最后,却只是抿了抿嘴。 从跟陆瑾沉较劲,变成跟自己较劲。 因为何子殊知道,陆瑾沉之所以这么生气,是因为他。 可也正是如此,那种后怕就越发汹涌。 甚至比身后的伤口更疼,而且是疼得多。 何子殊垂着眸子,闷着声音,几乎是自言自语地开了口:“陆瑾沉,你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我知道。”陆瑾沉轻笑了一声。 再没什么时候比现在更清楚了。 陆瑾沉把何子殊身上的衣服拢了拢:“没有下次了,我跟你保证。” 不会再让他受伤了,没有下次了。 何子殊点了点头。 可他却不知道,陆瑾沉的保证跟他口中的保证,完全是两码事。 楼梯间满满当当站了一排人。 何子殊从陆瑾沉怀里站直身子,为了不让他们担心,努力稳住呼吸:“我没事。” 纪梵咬了咬牙,回头看了一眼。 那人被保卫科团团围住,还躺在那里。 他又看了一眼疼到嘴唇发白的何子殊。 慢慢停下步子。 忍不了。 是真的忍不了。 纪梵快步到楼梯间,在所有人的视线下,把外套随手一脱,扔在一旁楼梯的扶手上。 拿过助理头上的帽子,又从衣兜里拿出一个口罩,盖上了半张脸,和陆瑾沉打了个眼神招呼,就走了出去。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没给何子殊什么反应的时间。 何子殊转过身去:“去哪?” 陆瑾沉挡住他的视线:“没事。” 这下何子殊哪里还不知道,这一个两个的,怎么都不省心。 何子殊:“你看他的样子,像是没事的样子吗?” 陆瑾沉:“今天他要是不去,很长一段时间内,那人都别想安生,你也别想。” 陆瑾沉看着仍旧皱着眉的何子殊,笑了笑:“他在外国学过怎么和人打架。” 何子殊震惊:“这还能学?” 陆瑾沉笑了一下:“嗯,下手重,打得狠,又不会留痕迹。” 陆瑾沉半抱着何子殊走过来,众人瞬间围了上去。 何子殊视线扫了一圈,从小周开始,到林佳安结束,一头雾水。 这一群人怎么看着比他更像打了一架回来的。 刘夏亦步亦趋走到何子殊身旁,半遮半掩地捂住嘴,低声解释:“在乐青的地盘上,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把你给打了,谁能忍得住?你是没看到,刚刚安姐高跟鞋都脱了,要冲出去拼命,我和沐然两个人都拉不出。” 刘夏话音刚落,几声凄厉的惨叫声就在背后传来,引得所有人看过去。 然后他们就看见全副武装的纪梵正按着人,往腹腔的地方一连揍了好几下。 两个保卫科的人甚至帮着封印了手和脚。 沈誉咳了一声。 就在何子殊以为沈誉是在提醒纪梵他们差不多得了的时候,一个站着的保卫员,领会完圣意,点了点头,蹲了下来。 然后伸手,一把捂住了那人的嘴巴。 惨叫声来得突兀,消失的更加突兀。 何子殊就眼睁睁看着那人从响铃模式变成震动模式。 何子殊:“……” 几人先行一步,进了电梯。 直到电梯门紧紧闭合,挡住所有人视线的瞬间,何子殊才松了神。 瞬间脱力似的,往侧边一倒,被陆瑾沉抱在了怀里。 动作间扯到了背上的伤,痛的何子殊闷哼一声。 紧绷的神经一下子舒缓下来,连带着意识都有些混沌,何子殊只觉得耳边有点闹,有人在碰脊背那边的伤痕。 再然后,自己就已经换了一身病号服,坐在病床上。 林佳安推门走了进来:“还疼吗?” “不疼了,”何子殊笑了笑,“只是看起来有点惨,其实还好。” 林佳安看着那越发清亮的眸子,心疼到眼眶都有些红。 “这个你看看,”林佳安把手机递给何子殊,上面正是“紫薯于你”那个粉丝群的聊天记录。 何子殊一条一条、一个字一个字看下来,抬起眸子:“都是我的粉丝吗?” “嗯,小群,人不多,都是老粉丝了,六七年了吧,从你出道到现在,都还在。” 何子殊说不上心里是个什么滋味。 甚至找不到一个贴切的词语去形容。 从醒来到现在,他其实一直在努力适应全新的身份。 练歌、练舞、拍摄,习惯镜头,几乎忙到脚不沾地。 不发微博,也没有和粉丝互动,不是他不喜欢。 而是因为那七千万粉丝,对现在的他来说,不是一个具象的概念。 就好像凭空得来的喜欢,本就不是属于自己的。 可今天,林佳安却说这些人喜欢了他六七年,陪了他六七年。 何子殊鼻子一酸,他慢慢抬起头来:“姐,有纸和笔吗?” 童浅是被疯狂的提示声叫醒的。 她还没来得及打开微博,就看到不断刷过的界面。 “草草草!紫薯你做了什么啊!为什么安姐会空降我们粉丝群啊!而且还给我们发了一封子殊写的亲笔信!我他妈坐地一个爆哭!那是宝贝一个字一个字手写的!” “安姐还偷偷录了一段视频,崽崽穿着病号服!安姐说因为出了点意外,撞到后背了!抬手都疼!为了我们忍着痛写的!还叫我们不要传出去!” “崽崽把我们每个人的名字都抄了一遍!我他妈粉了一个什么神仙啊!” 童浅花了足足五分钟的时间,来调整呼吸,才勉强让自己冷静下来! 可所有好不容易稳下来的情绪,在看到何子殊带着笑,给她们写信的时候。 瞬间轰地瓦解,崩地一塌糊涂。 背后的伤多疼啊,可是他还在笑。 值了!真的值了! 什么委屈!她们哪有什么委屈! 粉了这样一个宝贝她们哪里还会有什么委屈! “不要传出去,我们自己心里知道就好,免得再被别人说炒作,”她一边抽鼻子,一边继续打字:“乐青马上就会有动作了,等官博声明一出,所有人都跟上,尤其是反黑组,别给水军和营销号留下空子!” 何子殊写完信,吃了片止疼药后,疲累席卷全身,最终没撑住,睡了过去。 陆瑾沉就坐在病房门口的长椅上。 他刚抽了几支烟回来,身上烟草气正浓,所以没进门。 沈誉拿着一个文件夹,从长廊那头走来,随手一扬,扔给陆瑾沉。 陆瑾沉接在手里:“查到了?” 沈誉一挑眉:“嗯,李逸,李博松家的小儿子。” 陆瑾沉:“哪个李博松?” 沈誉:“就连峰建设那个李家。” “那个小演员,就那个许慕,跟过他一段时间,”沈誉在陆瑾沉身边坐下,“看样子也是个有手段的,反过来踹了他,闹了一段时间”。 沈誉指尖有一下没一下点着,继续说:“然后你也知道了。” “那小演员自导自演,策划了一出‘私会事件’。” “这没脑的就以为是你家小朋友给他戴了绿帽子,喝了酒,再别人在耳边吹吹风,就来找死了。” 陆瑾沉合上夹子,神色更冷:“现在人呢。” “还在里面,”沈誉回道,“他爸想保他,招呼早就打到我这里了。” 说完,沈誉意味深长地看着陆瑾沉:“你知道李博松说什么吗?” 陆瑾沉偏过头去。 沈誉笑了笑:“说‘一个小明星而已,打了也就打了那个小明星不是和陆家少爷不合吗,也就当做帮着出了口气了’。” 沈誉都快忘了当时他听到这番话的时候,是个什么表情。 只觉得这老爷子又可怜又可笑。 甚至怀疑李逸是不是他亲儿子。 如果今天坐在这里的不是他,而是陆瑾沉。 他的小儿子,很可能就会因为他这一番“争取”,坐穿牢底。 沈誉看热闹不嫌事大,笑道:“陆家少爷,你的意思呢?” 陆瑾沉:“李博松要保他?” 沈誉:“嗯,虽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但再怎么说,也是儿子。” 陆瑾沉敛了敛目光,往长椅上一靠,闭着眼睛:“那你去问他,是想保他儿子,还是保他连峰董事长的位置。” 沈誉愣了愣,随即又笑开来。 这一个两个的,都觉得“APEX”里最好拿捏的是何子殊,无权无势,只是借了陆瑾沉他们的光挤进了“APEX”。 殊不知,何子殊才是那个最不能碰的。 还非要上赶着触霉头。 “律师声明好了没?”陆瑾沉低头看了眼时间。 “好了,酒吧驻唱的资料给了,李旭那边也从一个备用镜头里找到了视频。”沈誉松了松脖子。 陆瑾沉:“差不多了。” 沈誉下意识反问:“什么差不多了?” “时间差不多了,”陆瑾沉慢慢站起身来,隔着门中央嵌着的玻璃,看了何子殊一眼。 “在他睡醒之前,把所有事情处理干净。” 何子殊不知道,在他睡着的这段时间,网上已经炸开了锅。 所有人都没想到,在这种忙着避祸脱身、生怕自己被黑料波及到的时候。 第一个公开表态的,不是乐青,不是何子殊个人工作室。 而是传言中公开黑脸的陆瑾沉。 他只发了两张照片。 第一张照片,“APEX”首场演唱会前一天,后台排练照。 四个人躺在地上,何子殊和谢沐然在抢枕头,陆瑾沉和纪梵笑着坐在两侧,看两人闹。 第二张照片,《榕树下》录制期最后一个晚上,小屋内堂。 也是四个人躺在铺上,何子殊和谢沐然闹成一团,陆瑾沉和纪梵一人护着一个,半抱在怀里。 同样的人,几乎一样的场景。 但已经过去了七年。 可是,照片上的四个人。 除了褪去一些少年青涩的稚气外,好像什么都不曾改变过。 陆瑾沉微博发出去几秒,谢沐然和纪梵就跟着转发了。 这下不仅是何子殊家粉丝,就连观望状态、不敢轻易发表言论的陆家、谢家、纪家也全部疯了! 【我疯了我真的疯了!这糖我磕了!不仅磕了还猛吸!‘陈述’真的太上头了!】 【是我爱的大A团啊!从来没变过的大A团啊!】 【姐妹们!你们看见了吗!那个微博的客户端是手机端口!这是陆队自己发的微博啊!不是工作室也不是公司发的!这口‘陈述’糖我先磕为敬!】 【对对对!我也想说!以前杰哥在直播里说过的!如果哪天你们看见陆队的微博来自手机客户端,那就是陆队放飞自我了!因为没人敢拿陆队的手机去营业!】 【陆队绝壁是心疼了!!!还有然然和梵梵!几个人都是自己的手机端!!我甚至怀疑他们没有跟工作室打招呼,因为工作室根本跟不上节奏哈哈哈哈哈哈!】 与此同时,《榕树下》官博也发出了两段视频和录音。 视频里,许慕跟着何子殊走进了后院,一脚踩空,拉着何子殊往墙边摔。 “阿柴好像跑到屋子后面那块大石头上下不来了。” “我去就好,后院那边路不好走,灯也不亮。” “我不放心,所以跟来看看。” “是吗。” “还跟吗。” …… 另一段,一个戴着帽子的工作人员抱着阿柴,把它放到了那个石头上。 就在所有人不知道这第二个视频是什么意思的时候,李旭在他个人微博上,公开谴责一位“没有职业操守和道德,利用职务便利,联合他人自炒”的工作人员。 前因后果一搭,真相瞬间一目了然。 网上一片哗然。 【是我慕拖着你家哥哥往后院走的?!是我慕逼着你家哥哥把手放上来的?!Excuse me???还真他妈是你慕追着我哥哥往后院跑的!还真他妈是你慕逼着我家哥哥把手放上去的!哇哦!还真他妈凑巧哦!】 【子殊怕许慕摔,还特意打着灯给她照路,她反过来就贴着吸血了?也真是绝!】 【艹!阿柴这么小!有没有想过要是真的从石头上摔下来了呢?!妈的为什么要这么欺负我活力小憨批!!!】 【我崽真的什么都知道啊!那句‘是吗’、‘还跟吗’你们仔细听听,那时候的神情再仔细品品!真的只是不屑和畜牧说话!】 【姐妹你那个畜牧太酷了哈哈哈哈!】 反转打脸以山崩海啸之势袭来。 可童浅在的粉丝群,却再度陷入诡异的沉默。 “不是,崽崽这是开光了,还是开挂了???我刚想跟许慕一个脑残粉激情掰头,我一个字都还没打完,一刷新,底下就已经躺了十条了!我点开一看,全是陆家那边的粉,还是大粉的那种!” “我也是!有个梵梵家的大粉突然过来跟我说‘让你受委屈了’,然后极其霸总地说,她们那边十几个群已经调度好了,准备清水军撕营销号了。” “追星这么多年,沾了崽崽的光,我第一次尝到了被别家粉丝保护的感觉,那一瞬间,我俨然就是人群中最娇弱的美女子!” “老师!这题我会做!我从其他群卧底回来了!” “其实之前崽崽被黑的时候,她们已经憋着一肚子火了,好不容易前段日子刚找回点团魂,嘴上不说,但所有人真的都挺开心的!可这两天实在是太混乱了,她们也不敢给自家找麻烦!” “但群里每个人都有“死亡笔记”哈哈哈哈,把蹦跶地最凶的几个人都记下来了,你们看看。” 说完,她po出了一张照片。 照片上是一张粉底描金的本子,很娟秀的字体,可上面却写着:“11月1日,憨八龟爱慕慕说要开车撞飞子殊的妈妈!还说了三次!” 底下林林总总还罗列了好些。 群里所有人都被这些操作闪瞎了眼! 这是什么“今天没有陆家粉、纪家粉、谢家粉,今天全是子殊粉”的绝世戏码! 【真的疯了!真的疯了!你们快去吃新瓜!白影后、余老师、乐青的后辈,甚至是隔壁黎星都发微博给我崽崽说话啦!白影后还直接说子殊是她在圈中最喜欢的小辈!】 【我快要呼吸不上来了!真的!乐青官博也疯了!发了律师声明后,把《榕树下》、李导和白影后他们的微博都转了一遍,跟不要钱似的发!】 【不用数了,我刚从乐青官博回来,我已经数过了,一连发了13条,之前的最高纪录保持者是陆瑾沉,6条,现在翻了两倍,还赠送一条。】 【我的崽已经不是原先的崽了,他已经穿上了品如的衣服。】 【我好懊恼,突然就变成了一个爱哭鼻子的傻瓜,没有一点儿三好粉丝优秀战斗粉的样子!】 …… 网上热度只增不减,当所有人震惊到麻木,吃瓜吃到撑的时候。 谁知道,瓜田竟然还有一片! 而看着事情持续发酵的许慕,脑子里就只有一个念头。 完了。 作者有话要说: 李逸:爸!你为什么要害我??? 第25章 当场去世 [VIP] 许慕下定决定炒绯闻的时候,曾想过如果被曝出来,那该如何收场。 无非是澄清、贴声明、道歉,摆出一副受害者的模样博同情和可怜,再以“不知情”的由,将自己摘干净。 就像黄丹以前告诉过自己,只要咬死没做过,哪怕大家再心知肚明,明面上也不会有多难看。 顶多被何子殊的粉丝的骂几句。 可娱乐圈中谁又没被骂过,对于她们来说,只是几个不痛不痒的肮脏字眼而已,无关钱,无关名,无关利。 等这阵风过了,等她和何子殊的名字绑在一起了,后续哪怕只是同个框,都被买通告编纂出无数可能性。 可在她的设想里,哪怕是最坏的情况,都不像现在这样,几乎让她绝望。 一夜之间,和她名字绑在一起的,从“何子殊”变成了“包养”、“小三”。 “姐,事情到底怎么会变成这样?”许慕披散着头发,整个人近乎崩溃:“不是说事情做得很干净,没有留下证据吗?那后院那段视频哪里找出来的!“” “不是说何子殊和陆瑾沉不合吗?” “为什么所有人都在帮何子殊说话。” 她声音越来越轻,可整个人却越发歇斯底里。 她花了将近两年的时间,才将“不争不抢,安静拍戏”的小演员人设立满,本以为只剩下最后一脚了。 只要踩着何子殊走向公众视野,就会被大家看到。 可谁知,“何子殊”这个名字不是天梯,而是让人再也爬不上来的沼泽。 “你问我?”黄丹把李逸的照片狠狠甩在许慕脸上,“我是不是跟你说过,不要自作聪明,不要和李逸这种脑子一抽,就什么都做得出来的二吊子货色在一起?” “你以为那些‘包养’、‘小三’的证据是网友找出来的吗?!” 照片甩在脸上,砸得许慕一个恍惚。 她呆愣地捡起一张。 照片上是李逸,被压着上了一辆警车,而背后的大楼,俨然就是乐青。 她根本不用费劲去想,就懂了黄丹话中的意思。 “姐,我知道错了,你以后保证听你的话,你再帮我一次,最后一次!”许慕跑到门边上,堵住黄丹的去路,嘴唇止不住地颤抖:“现在还有机会的,只要花钱就能把这些东西删干净!” “我可以等!一年不行就两年!两年不行就三年!总有一天大家会把这些东西忘记的!” 黄丹看着精神恍惚的许慕,头一次觉得她可怜。 她一把挥开许慕搭在自己腕间的手:“你以为自己是谁?是陆瑾沉还是何子殊?” “你花点脑子想想,李逸是李博松的亲儿子,到现在他爸都没把他保出来,是不想吗?” 黄丹拍了拍许慕的脸:“是保不了。” “花点钱就能删干净?”黄丹气极反笑:“删不干净了,许慕。” “东西删不干净了,你也不干净。”黄丹推开许慕,手压在门把上的瞬间,从未有过的疲惫席卷而来,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不干净的哪里只是许慕,被毁了的哪里只是许慕。 她在这圈子里二十多年,也一样,毁得干净又彻底。 可是她认命了。 有赌就会有输赢。 是她看走了眼,赌错了人。 事情发展到现在,她几乎能肯定,如果当初选的人不是何子殊,而是谢沐然、纪梵,甚至是陆瑾沉,都不会比现在更糟。 关门的一刹,瘫坐在地上的许慕才了解到,弃卒保车这个词,从来就不是给何子殊的,而是给她的。 那种浓重的恨意和不甘瞬间将她吞没。 这几天像梦魇似的那句“还跟吗”不断在脑海里盘旋。 当初她有多狼狈,现在就有多恨。 至于吗?不就是一个绯闻而已吗?至于吗? 李逸的事也一样,能怪她吗? 许慕呆愣了很久,看着网上愈来愈烈的辱骂,抹了一把脸,撑着沙发站起身来。 既然她已经被扔了,那何子殊也别想好过。 许慕拿出手机,拨了一串号码。 十分钟后,当所有人正震惊于“许慕被包养”这种猛料的时候,猛地发现风波女主角不仅上线了,甚至还发了一条微博。 所有人闻讯挤到许慕微博底下。 可谁知,许慕没有回应这满城风雨的“包养事件”,而是发了一则莫名其妙的声明。 那条声明是以粉丝的口吻发的。 明面上是在道歉,说自己因为能亲眼见到偶像太过激动,一时头脑发热做了傻事。 可实际上,当再往下看的时候,却发现字里行间都在坐实“何子殊酒吧酗酒”这个传言。 因为她说自己第一次见到偶像,是某天戏份杀青后,被友人邀请去酒吧。 她就在那里见到了何子殊,并有了一个短暂的接触,但那时何子殊状态不佳,对她没什么印象。 所以后来在《榕树下》拍摄的时候,她其实是想去问问何子殊,是不是还记得她。 就在许慕发完这条意味深长的微博后不久,一个名叫“侦探镜头”的营销号发了一张照片。 照片背景是一个名为“暮色”的酒吧,何子殊和一群衣着潮流的男生站在一起,有说有笑。 不远处一间小宾馆的LED广告牌上,正显示着“02:47”这几个数字。 加上无人的街道,昏暗暧昧的灯光,也印证了夜深的事实。 时间链、逻辑链,就这么凑巧的贴合了。 所有人都看出了这“凑巧”是有意而为之。 但或许是因为许慕那条微博没有官方的措辞,没有惯用的律师函警告,只是以一个“粉丝”的口吻叙事,再加上一些粉丝的控评和水军介入,逐渐被带了节奏。 尤其是许慕这两年的荧幕形象都走的“清纯向”,平日也低调,不像个靠潜规则往上爬的,因此粉丝里还有大批人对“包养”持怀疑状态。 这条微博一出,顿时拉了些舆论回来。 【照片上何子殊明显和这几个人很熟的样子,看样子真的是酒吧常客吧。】 【说许慕被那个拍电影的王扬包养了,证据也不是很充足吧,就一张搂搂抱抱的照片而已,何子殊和许慕那照片就是假的,那这照片很可能也是假的喽。】 【许慕那句“状态不佳,所以对我没什么印象”,明摆着不就是说喝醉了吗?说实话,现在年轻人去个酒吧也没什么,可何子殊自己是个什么身份,心里应该还是要有些B数吧。】 【也不知道除了喝酒还有没有做些其他的,建议去做个毒品检验哦,说不定会有意外之喜呢~】 【妈妈说两点钟不回家一定会有事发生。】 【许慕刚爆出和何子殊的绯闻,紧接着就被澄清,然后再爆出“包养”事件,肯定是有人想搞她啊,至于这人是谁,不用说大家也知道吧,我觉得许慕是有点惨了。】 【也别踩一捧一了,许慕被包养、介入别人家庭肯定是真的,何子殊泡吧酗酒,拿着粉丝做的数据去外面瞎搞也是真的,都不是什么好货色,还挺配的,建议结婚。】 【我觉得何子殊也挺有意思的,大概是知道自己的身份,所以特意挑了一个小破烂酒吧,我去搜了一下,价位完全承受得起哈哈哈哈哈哈,原本还以为明星去个酒吧也要是星级的。】 而此时小破烂酒吧“暮色”的小老板刘夏,正坐在医院外间的休息室里,气得差点吸氧。 他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自己家的酒吧不仅会上热搜。 还会被群嘲是破烂货! 不仅被群嘲是破烂货! 甚至还有人@了公安要他们来查一查,背地里有没有搞什么毒品交易?! 还说要带何子殊去检验一下! “夏哥!那天子殊这么晚了还去你酒吧,到底干嘛了?”谢沐然推门走进来,身后还跟着脸色阴沉的陆瑾沉和纪梵。 他们没想到,许慕胆子竟然大到这种程度。 在这种情况下,还在摆他们一道。 “这几个人都是Blood的成员!”刘夏连忙解释。 “子殊去了你们乐青后,Blood人就聚不齐了。但子殊虽然不在了,乐团还没有完全解散,时不时其他人还会以乐队的名义,在我酒吧唱个歌。” “那天刚好是一个成员的生日,他年纪最大,马上就要回老家结婚了,以后也不玩乐队了,所以成员就想着再给他送个新婚礼物。” “本来没想找子殊,大家也都知道他的身份不合适,可我还是通知了他一下,问他要不要来看个演出。” “谁知道他不仅来了,还换了身衣服,跟着一起上了台。” 陆瑾沉就这么静静听着。 在听到这句“跟着上了台”,他才抬起眸来,看了刘夏一眼。 开口道:“上去唱歌了?” “没,”刘夏摇了摇头,“怕被别人发现,就坐在一旁打架子鼓。” 刘夏顿了顿,心里着急:“陆哥,子殊没见过那个许慕,都是她瞎编的!” 陆瑾沉微微点了下头:“我知道。” “子殊也从来不喝酒,”刘夏有些迟疑着低下头去,半晌,抓了抓耳朵,继续道:“他说你不喜欢他喝酒,因为伤嗓子。” “所以他去我酒吧的时候,从来不喝酒,就点一杯白水,喝完了也就回去了。” 刘夏话音一落,原本还有些声音的房间,忽地死寂。 所有人都停下了动作,然后轻轻转过头去,看向陆瑾沉。 陆瑾沉没说话。 他记忆忽然回到那天,何子殊刚从医院出来没多久。 两个人突然在厨房碰上,那人也说了一句“喝酒对嗓子不好”。 连他自己都忘了,可那人还记得。 陆瑾沉的心口,就这么慢慢的、慢慢的,以一种近乎折磨的方式,疼了起来。 他低头扫了一眼那张照片。 照片上何子殊在笑。 笑得很好看。 他忽然有些嫉妒。 嫉妒在自己还没有出现的年岁里,陪了何子殊一段路的这些人。 也嫉妒在自己后退的三年间,让他笑着的这些人。 陆瑾沉点开屏幕,把那张照片存了下来。 他需要一些东西提醒自己,记住现在的感受。 然后对那个人好一点,再好一点。 陆瑾沉敛好情绪,开口:“那天演出的视频在吗?” “在,”刘夏赶忙点头,“因为难得人聚齐了,又想着是最后一场演出,所以从头到尾都录着。” “其实我们Blood还有官博的。”刘夏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 谢沐然闻言,立刻开始搜索。 待查到之后,兴奋地哇哇叫了两声,有些激动地把手机举起来:“哇!夏哥!还有小一万的粉丝哎!” “还都是女粉!” “厉害厉害!” 刘夏怀疑谢沐然在侮辱他! 但是他没有证据! 被一个七千万粉丝的顶流夸奖一万女粉的刘夏,感觉有被冒犯到。 “要发到我们微博吗?”刘夏看向陆瑾沉。 “先等等。”陆瑾沉说完,俯身拿起手机,点开屏幕不知道做了什么,才点头:“可以了,发吧。” 刘夏完全不知道陆瑾沉这句“先等等”是让他等什么。 可当他拿起手机,打开Blood官博的时候。 看着置顶的那条微博,那不可思议的点赞数、转发量以及评论数。 他直觉有什么不对。 那是那天晚上,最后一场演出结束后,自己发的一句话。 只有四个字“你好,再见”,当做对乐队,也是对粉丝的一种告别。 虽说这个官博有小一万的粉丝,可毕竟已经过了这么多年,几乎所有人都只是把它遗忘在列表里,这么长时间过去,评论者也只有寥寥。 可今天,这疯了似的点赞数是怎么回事? 刘夏满头雾水,点开评论,然后就看到第一条点赞数最高的“草草草!!!!夏夏你是神仙吗???你为什么会有这么牛逼的朋友圈???快看你粉丝列表栏!” 刘夏手有点抖。 他好像猜到陆瑾沉为什么让他等一等了。 刘夏咽了口口水,屏住呼吸,最终点开粉丝列表栏。 果然。 粉丝列表栏第一位,赫然写着明晃晃的“陆瑾沉”三个字,红底黄V,如假包换。 几秒后,粉丝列表栏再度扩列。 纪梵、谢沐然的名字躺在了里面。 刘夏:………… 我也不知道说什么了,就给大家表演一个当场去世吧。 作者有话要说: 刘夏: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干什么???? 第26章 野鸡乐队 许慕这自爆式无差别攻击让人大跌眼镜的同时,也让事情走向更具戏剧性,简直堪称年度大戏。 所有人都在盯着乐青和“APEX”,不知道他们接下来会有什么动作。 尤其是“APEX”四家的粉丝。 由大粉牵头,甚至临时成立了一个“反黑组”——四家“有头有脸”的大粉全在里面,堪称史无前例。 所以陆瑾沉一上线,各路粉丝群便第一时间收到了消息。 可让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在这种节骨眼上,陆瑾沉上线,没有发声明,没有发个人博。 而是点赞了一条不知道哪里来的,十八线开外的野鸡乐队的野鸡微博??? 何家、谢家、纪家粉:陆队在干嘛??? 陆家粉:别慌,肯定是手滑。 然后,“手滑陆瑾沉”躺在了野鸡小乐队的粉丝列表栏里。 群里被陆瑾沉这摸不着头脑的操作炸出一脸血。 甚至开始怀疑陆队是不是想跑路,接手这个什么中二又狂野的Blood。 各路人马都来凑热闹,率先坐不住了的,除了四家粉之外,还有Blood诈尸了的活粉。 【卧槽卧槽卧槽!!!才几年不见,我小13团都这么狂妄了吗???狂妄到和大A团称兄道弟了???】 【大A小13,也太配了吧!这对给我锁死!】 【我他妈想做陆瑾沉上面的人!我要立刻关注!我要让我的名字和陆瑾沉躺在一起!!!!微笑.jpg】 【鸡笼警告!姐妹你醒醒!】 【艹!我刚开始以为是陆瑾沉手滑,现在谢沐然和纪梵也关注了!到底怎么回事啊!这不是要换新成员吧???】 【换新成员?不是吧……之前还刚给何子殊说过话,扭头就换新成员,这不是打自己脸吗?】 吃瓜群众又顺着Blood官博,找到了其成员的个人微博。 看着看着,竟然真的找到了点苗头。 先是一个眼尖的粉丝,在一个成员的微博里翻到了一张照片。 说是Blood最后演出舞台的照片。 成员身上穿着的衣服极其眼熟。 就跟被“侦探镜头”爆出来的那张照片上的几个人一模一样! 最关键的是,人数也完全对得上! 就在这时,被陆瑾沉一个点赞,一个关注送上热搜的“Blood”官博,在风口浪尖中,把置顶微博给换了。 换成了一段演出视频。 地点显然就是那叫“暮色”的小酒吧。 因着逼仄的场地,游离的光线,所以只能看个轮廓。 甚至有很多人开始猜,是不是乐青想推新的乐团,借这波火炒作,然后就看到一条新的微博。 BLOOD:【@许慕V,这位许小姐,请问您这位大明星是什么时候光临我这小破烂酒吧的?能否给个具体的时间,好让我查个监控,瞻仰一下您高贵的容颜?如果那“美丽的初遇”不是发生在我这个小酒吧里,那大概就是您在做梦了。因为我可以打包票,子殊如果去酒吧,那一定是我的“暮色”,您能找到其他一个,我当场把头割下来您当椅子坐! 至于为什么???那就吃个安利吧,向大家隆重介绍Blood原主唱兼门面——何子殊。】 吃瓜群众:? 四家粉:?? Blood老粉:??? 【我要窒息了!我回去翻了一下那个视频,姐妹们!那个打架子鼓的神仙是子殊啊卧槽!哥哥鲨我!在线索命!那打的哪里是鼓!是老子的心啊!】 【有人知道我现在的心情吗???当初读书的时候我和小姐妹就去暮色追Blood,尤其是小主唱,又飒又奶,基本就是我们想听什么,只要他会,就有求必应!底下喊几句“哥哥我爱你”,立刻疯狂眨眼睛,耳朵悄咪咪红起来!然后其他成员就让我们别逗他,年纪小,容易害羞!真的是戴着口罩都挡不住扑面而来的美貌!后来又入股何总! 我以为我辈子就追过两次星,一个是白月光,一个是红玫瑰!可他妈到现在你告诉我!我的白月光和红玫瑰是一个人???】 【前方核能警告!核爆预警!!!捂住心脏!!!我要上Blood演出视频了!!!是老子压箱底的存货!】 【我真“哔——”真“哔——”,这又纯又欲又奶又A的神仙到底是谁啊!】 随后,Blood原成员也全部现身,不仅大方承认了那张凌晨照片的真实性。 还应了广大粉丝的要求,倾情贡献了很多小主唱的照片。 并委婉表示,他们的小忙内一直很乖,从来不喝酒。 许慕再一次被推上风口浪尖,而且再翻不起一点水花。 因为据说是许慕金主的电影导演王扬的夫人,直接承认丈夫婚内出轨许慕的事实,并发出了离婚声明。 不仅如此,之前谈好的代言、剧本,也因为合作期内艺人个人名誉问题,解约并承担巨额赔偿金。 …… 何子殊这一觉睡得很沉。 醒来的时候,看着横七竖八躺了一屋子的人。 花了好些时间,才将黏着点昏沉睡意的神经醒转过来。 他微微起了起身,病床被带出一点吱呀的声音。 床侧靠椅上的陆瑾沉睁开了眼睛。 “我是不是吵醒你了?”何子殊声音有些哑。 陆瑾沉俯身,给他腰侧塞了一个软垫,避开脊背的伤口,低声道:“疼不疼?” 何子殊摇了摇头:“不疼了。” 外头天色很暗,只有一轮未沉尽的落日,擦亮微弱的光。 房间里一盏暖黄色的灯,也无锋芒,柔软得很。 纪梵、谢沐然、刘夏都在沙发上躺着,闭着眼睛,大抵是睡下了。 何子殊压着声音,开口道:“我是不是睡了很久?” 陆瑾沉没正面回答,只说:“药里有镇静安神的成分。” 等何子殊慢慢适应了光线,陆瑾沉才把手机递过去。 何子殊不知道自己只是睡了一觉的功夫,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事。 “许慕她…”何子殊刚说出许慕的名字,就看到陆瑾沉的眉头皱了一下。 他以为陆瑾沉是被许慕气到了,下意识抿了抿嘴,不说话。 而陆瑾沉则是幽幽看了何子殊一眼。 这人醒来竟然先喊了许慕的名字。 “你给过她机会了,”陆瑾沉说道:“而且不止一次。” 第一次告诉她,不要跟,她跟了。 第二次告诉她,自己其实什么都知道,不用装无辜,她继续执迷不悟。 第三次告诉她,及时收手,她也没听。 何子殊总觉得陆瑾沉不太高兴。 于是摸了摸鼻子:“我没想替她说话。” 只是惊讶于许慕不要命的性子。 陆瑾沉抬了抬眸子:“最好没有。” 何子殊:“……” 何子殊低头,继续看消息。 当翻到自己在酒吧驻唱时期照片的时候,惊讶过后,眼中有了笑意。 这笑意很浅,却没遮掩,直直落在陆瑾沉眼中。 陆瑾沉挲了挲指尖,平静开口:“很喜欢他们吗?” 何子殊抬起头来:“嗯?” 然后指了指照片上的几个人:“他们吗?” 陆瑾沉低着嗓子:“嗯。” “喜欢啊,”何子殊关掉声音,点开视频:“他们都对我很好,阿夏也是。” 陆瑾沉压下心口漫上来的情绪,开口道:“怎么会想到去做驻唱歌手?” 刘夏说哪怕到现在,他也没弄清,那时候的何子殊,怎么会出现在那条街上。 穿着一身省重的衣服,显得那样不合时宜。 “其实我也不知道,”何子殊思绪飘得有点远,“那时候想给自己找点事做,然后刚好就看到了那个传单,想着试试看也好。” 陆瑾沉顺着他的话说了下去:“后来遇到了他们,就留了下来?” 何子殊先怔了怔,然后极尽诚实,点了点头。 其实陆瑾沉早就猜到了答案。 因为不只是刘夏他们,哪怕是他和“APEX”,也是如此。 “那现在呢。”陆瑾沉慢慢抬起眸来,忽的开口。 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句“那现在呢”是在问什么。 只是很想知道,何子殊会回答他什么。 何子殊没回过神来:“现在?” 陆瑾沉:“嗯,现在。” 何子殊偏了偏头,视线扫过不远处的纪梵和谢沐然,回道:“现在有你们啊。” 现在有你们啊。 陆瑾沉所有的挫败,就这样悄无声息的碎在这六个字里。 陆瑾沉听到了想要的答案,整个人的气息都敛了下去,一边给林佳安发短信,一边开口:“什么时候学的架子鼓?” 何子殊:“就驻唱的时候。” 陆瑾沉:“自己学的?” 何子殊:“不是,涂哥教的。” 陆瑾沉抬手又开了一盏小灯:“就结婚那个?” 何子殊“嗯”了一声,笑得眉眼弯弯:“他架子鼓打得厉害,其实嗓音也很好。” “当初刚成立乐团的时候,让我做主唱,也有一个原因是我除了唱歌,其他都不会。” “所以后来闲着的时候,他们就会教我。” “不过太久没打了,现在都忘了。” 陆瑾沉闻言:“我教你。” 何子殊手一顿,默了默,问道:“教什么?” 陆瑾沉轻轻笑了:“你想学什么?” 何子殊有些不明白陆瑾沉话中的意思,下意识以为他要帮自己捡回架子鼓的技能,于是回道:“学架子鼓吗?” 陆瑾沉眉梢一扬:“可以。” “但以后别人要是问起的时候,要说是我教的。” 何子殊被唬的一愣一愣的,点了点头。 而不远处已经醒过来半天的纪梵、谢沐然和刘夏,睁着眼睛,四目放空,看天花板。 杰哥,你快来,形势要控制不住了。 陆瑾沉又开始不做人了。 第27章 直播 何子殊在医院养了三天。 因着天生的疤痕体质,脊背上的伤虽消了肿,仍旧泛开青紫的一片。 被周遭肌肤一衬,看着有些瘆人。 这也就直接导致了众人对他口中的“我不疼,我没事,我好了”等话,持高度怀疑并严厉谴责的态度。 何子殊恨不得当场打一套军体拳,来证明自己已经痊愈的事实。 直到医院出具了报告,才勉强被批准出院。 可饶是乐青保密工作做的再好,也抵不过前几天暴风雨式的热搜。 何子殊在出院当天,就被拍到了从医院离开的照片。 前几天闹得沸扬,乐青、“APEX”、Blood甚至是余铭他们都亲自下场。 可何子殊除了工作室官方的声明外,几乎没有其他动静了。 再加上几个圈内有名的娱记发通告,声称在乐青底下蹲了三天都没见到本尊,怀疑乐青上层有什么大动作。 传言越来越多,所有人都在等何子殊露面。 谁知道,等来的却是一张从医院出来的照片。 这下好不容易熄下去的火,被这消息潦草一吹,顷刻又烧成一片。 何子殊连别墅都来不及回,直接去了乐青。 “直播吗?”何子殊看着眼前的临时策划稿,问林佳安。 “嗯,不用紧张,就跟粉丝互动一下,就当聊聊天。”林佳安随意翻了翻册子,继续说:“看弹幕刷过什么问题,粉丝说了什么话,挑些不会出错的回答就好了。” 何子殊抬头:“今天晚上6点吗?” 林佳安笑了笑:“早点也行,晚点也行,不算什么正式的通告,放轻松点。” “那8点吧,”何子殊算了算时间,“6点很多人还在回家路上,我怕她们为了看直播顾不上吃饭。” 何子殊说完,就握着笔在临时策划稿上做些小笔记。 林佳安闻言,放下手机,看过去。 那人正低头拿着笔,一行字一行字扫过去。 明明是粗制滥造的册子,只有个梗概和大纲,却也看得仔细。 改了个时间也只是因为顾虑着粉丝。 那种周到并不刻意,绵长,温柔。 像是透过枝桠的月光,不偏不倚落了下来。 直到抵着你的额角,落到眼里,才惊觉它的存在。 何子殊没听见林佳安的回答,才抬起头来:“姐?怎么了?” “没,”林佳安站起身来,“你先坐着,我去一趟楼上,还有一些直播前要准备的东西。” 何子殊点了点头。 林佳安前脚刚走,高杰后脚就推门走了进来。 一边走,一边拿出一个方形的盒子,说道:“子殊啊,忘记跟你说了,今天直播的时候,把这个IF系列的项链戴着啊。” “刚接代言,品牌方那边要求一定曝光度的。” “本身应该当做私服曝光,可最近都在录制《榕树下》,节目定位也不太匹配,所以就没让你们弄,今天趁直播也交个作业。” 何子殊看着高杰手上的项链,眨了眨眼睛。 他不知道如何开口,告诉满脸兴奋的杰哥,他对这项链过敏的事实。 “杰哥,那个…”何子殊抿了抿嘴,话说到一半,听到有人推门的声音。 两人同时望过去,就看着陆瑾沉走了进来。 “晚上八点直播?”陆瑾沉脱下外套,搭在沙发的靠椅上,看着何子殊。 何子殊:“嗯,今天不是被拍到医院的照片了吗,怕粉丝担心。” 陆瑾沉点了点头,视线一偏,看着茶几边上的高杰,开口:“怎么在这里?” 高杰把项链往桌面上狠狠一放,皱眉道:“你还有脸问我?那我先问问你。” “现在这个时间点,你不在星川写歌,怎么在这里?” 陆瑾沉靠在沙发上:“有事,推了。” 高杰:“你有什么事?” 陆瑾沉:“直播。” 高杰表情逐渐扭曲,陆瑾沉的所有行程都从自己这里过手,有没有直播他还能不清楚? 高杰脸都气绿了:“你放屁!” “什么薛定谔的直播,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 “你还给我接私活了?” 陆瑾沉云淡风轻开了口:“今晚,八点。” 何子殊闻言,直觉不对,抬起头来,看向陆瑾沉。 就见他轻轻笑了笑。 八点,直播。 再厚的脸皮他也说不出“好巧哦”三个字。 高杰视线从陆瑾沉身上转了一圈,再转到何子殊身上,瞬间明白了这“薛定谔的直播”是怎么回事。 这是还嫌“陈述”不够火? 高杰语气森森:“陆瑾沉,你再说一遍。” 陆瑾沉见好就收,如实道:“星川那边出了点事,改了时间。” 高杰眼睛一眯:“那你就给我去楼下待着。” 可陆瑾沉却跟没听见似的,俯身向前,拿起桌上的盒子,打开。 陆瑾沉只看了一眼,眉头一皱:“要戴这个?” 何子殊还没来得及开口,高杰先说话了:“又不是戴个炸药包,你那什么表情。” “别戴了,”陆瑾沉把盒子随手往旁边一放,“他过敏,戴不了。” 高杰半天没缓过神来,甚至觉得陆瑾沉是在诓他。 直到何子殊点了点头。 高杰顿时觉得灵魂受到了洗礼,震惊道:“你一个代言人对自己代言的产品过敏?” 何子殊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索性沉默。 高杰:“这个市值八十多万,一辆宝马挂你脖子上你竟然过敏?” 高杰满头黑线:“品牌方知道吗?” “不知道,”何子殊摇了摇头,“设计的时候做过过敏试验的,检验都合格,不是产品的问题,是我的体质问题。” “那就不是今天戴不了了,是以后都戴不了,”高杰“啧”了一声,觉得问题有些棘手。 就在这时,陆瑾沉却眼皮一撩,说了一句:“那就换一个。” 说罢,他用一种极缓、极慢的速度,摩挲了一下自己食指上的戒指,然后擦着指节,摘了下来。 高杰头皮登时开始发麻。 他现在才明白了陆瑾沉那句“那就换一个”指的是什么。 IF系列是以“APEX”团的名义接的代言,材质、款式都不同。 何子殊代言项链,陆瑾沉代言戒指。 陆瑾沉说换一个,那就是…… 何子殊还没反应过来那句“那就换一个”指的什么。 陆瑾沉已经悠悠起身,走到自己身边坐下。 他微侧过身来,抬了抬下巴:“手伸出来。” 何子殊视线只定格在陆瑾沉手上。 那是一枚戒指。 被抵在陆瑾沉指节处,用拇指虚虚扣着。 通体曜黑,辗转间,闪着一点碎末似的光。 陆瑾沉握过何子殊的手腕,一路向下,直到贴着掌心,把手托起。 何子殊还在怔神中,就看见陆瑾沉把戒指套在了他的无名指上。 戒指带着点余温和水汽。 何子殊下意识往后缩了缩指尖,指节绷着,戒指贴着指缝滑到掌骨处。 不知怎的,何子殊就开口说了一句:“大了,戴不住。” 缱绻的气氛倏地冲散了大半。 半晌,陆瑾沉笑了笑:“我知道。” 何子殊觉得陆瑾沉不知道。 他的骨架比陆瑾沉小上一点,这戒指原先都要戴在陆瑾沉食指上,可怎么到了他这里,偏要往无名指上戴。 陆瑾沉把戒指摘了下来。 戴的时候动作轻缓,摘的时候倒是快。 他站起身来:“下次换个小的。” 高杰差点当场撅过去。 今天何子殊要是戴着这戒指上了直播,哪怕闪现几秒,明天他们团队就可以回家聚众扎钢筋。 高杰深吸一口气,生怕陆瑾沉又要在出柜的边缘大鹏展翅。 一把抢过陆瑾沉手上的戒指,揣着沙发上的项链,就冲了出去。 等他跑回来的时候,大气都还没喘匀,就把一条手链塞到了何子殊怀里:“戴、戴这个,同系列手链。” 陆瑾沉只瞟了一眼,就知道这是从谢沐然那边拿的。 “沐然的?”何子殊觉得眼熟。 陆瑾沉点了点头,然后看了高杰一眼,笑了:“戴我的不行,戴沐然的就可以了?” 高杰仰躺在沙发上。 用眼神告诉他:因为物种不同。 沐然是人,你不是。 晚上八点,直播间通道打开的瞬间。 几乎是一秒之内,界面就卡成了PPT。 何子殊粉丝数量本就庞大,再加上这次直播吸引的人绝对不仅仅只是何家粉,所以直播通道很快就陷入瘫痪。 乐青技术部和市场部全面调动,联系平台。 将通道从三个变成五个,才勉强保持通道的畅通。 因着费了些时间,何子殊道了个歉之后,问她们想要什么补偿。 整个弹幕刷得整整齐齐:要你陪我们多聊一会儿。 何子殊垂着眼尾,笑了一下,说了一句“好啊”。 弹幕炸了。 【啊啊啊啊啊啊你别笑!你别撩我!你这个男人到底有几副面孔!!!到底是何总还是小奶精啊!!!】 【何总下线!小奶精成功登录!】 【叫小哥哥!叫小哥哥!在大A团是何总!在小13团就是小哥哥和小奶精!姐妹们喊小哥哥!一喊小哥哥就会脸红!】 【我他妈浑身过电!!!】 【弯了,我的】 【前面‘弯了,我的’那个,你是不是陆瑾沉?!说!陆瑾沉!你给老子上大号说话!】 果然,接下来满屏的小哥哥让何子殊登时红了脸,这下所有人小哥哥喊得更欢了。 何子殊敛了敛情绪,看着弹幕里刷过最多的问题,一一给了解答。 然后因着口渴,抬手开了瓶水。 卫衣的袖扣顺着他的动作滑下,露出一截干净秀净的腕骨,和一条黑色缀红纹的手链。 有谢沐然的粉丝立刻指出那手链的出处。 因为是纪念款加限量款,所以虽然是IF系列,但也比较少见。 【然然的!这是然然的手链吧!】 【应该是品牌方送的吧,IF是全团代言,能送然然应该也可以送子殊吧!】 【不是!百分百是然然!你看那个银边铭牌上的X!我截图了!看到了!】 何子殊放下水,看了看弹幕:“嗯,沐然的,下次让他戴项链给你们直播。” 被亲口盖了戳,弹幕开始疯狂刷屏。 【啊啊啊啊啊我不管!我大河蟹是真的!】 【日常吸氧!疯狂吸氧!吃冷CP的苦谁知道!我可以单身,但我的CP一定要结婚!】 【我大河蟹怎么可以没有姓名!jio对不是冷CP!不是!!!】 就在弹幕疯狂叫路人粉入股大河蟹的时候,所有直播间的人就听到一句“差不多了”。 四个字,声音不重,甚至因着不算好的收音设备显得有点杂。 可弹幕却跟忽然关了闸似的停了下来,只虚虚飘过几条。 因为直播间的人都看到何子殊偏过头去,显然在跟谁说话。 那声音又传了过来。 “很迟了,跟她们说晚安。” 弹幕开始零星的闪过“好像是陆队的声音”。 紧接着,一个身影就出现在何子殊旁边。 等大家看清那脸,确认那句“差不多了”和“很迟了,跟她们说晚安”来自陆瑾沉。 关了闸门的弹幕猛地泄洪,甚至比刚开直播的时候还要汹涌。 【卧槽!!!陆队绝壁是坐不住了!看到满屏的河蟹坐不住了哈哈哈哈哈哈!】 【我大陈述才是如假包换!】 【我翻墙了!我又翻回来了!我真他妈身轻好似云中燕!这对锁死!】 弹幕里有人见缝插针,问道:“陆队你在这里做什么啊?” 一人起了头,无数人跟上,就想看看陆瑾沉怎么回答的。 然后,在所有人的屏息等待中。 就看到A到爆炸的陆队笑了一下,说道:“等小哥哥下班”。 就因为这一句话,乐青技术部和市场联合开通的五个通道,被碾成了渣。 粉丝都没听见那句晚安,就因着过分拥挤的直播间,被迫下线。 可那句“等小哥哥下班”,以一种前所未有的速度,冲上了热搜。 第28章 牵手 就在一句“等小哥哥下班”登顶微博的第二天,又有星川的内部人员放出路透图来。 图上的陆瑾沉一件黑色的短袖,正偏头和一个圈内词作巨佬说话。 口罩虚搭在下巴上,手上的本子被翻过去几页,卷起一个微高的弧度。 本是再正常不过的行程,之所以被放出路透图来,完全是因为昨天刚用一句“等小哥哥下班”刷爆全网的当事人。 今天脖子上,还挂了一条IF系列的项链。 他的“小哥哥”代言的项链。 昨晚没赶上直播那趟晚班车的吃瓜群众,成功赶上了今天的早班车,披着马甲就下海,某知名吃瓜论坛顿时万丈高楼平地起。 【陆队也太敢了吧卧槽!子殊昨天刚说完要让沐然戴项链给她们直播,今天陆队就把这项链戴出来了,我都怀疑是不是半夜去沐然脖子上扒拉下来的!】 【这个团怎么回事?这是什么曲折离奇、错综复杂又匪夷所思的爱情故事?为什么我的梵梵不能在里面拥有姓名?他不配吗?】 【等小哥哥下班,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戴着他家小哥哥的项链疯狂秀存在感,看看,这做的是人事吗?给个横批:都别做人。老子简直唐伯虎再世,惊艳绝伦。】 【楼上是兄弟还是姐妹,文学造诣如此之深,@清华大学,建议录取。】 【我就没文化了,看到这里只会说,哦,艹,shift,妈惹,fuck,俺也一样。】 【视频链接在哪里,快甩出来!我要看到瞎掉为止!】 一边是CP粉的狂欢,一边也陆续冒出很多其他看法来。 【我觉得陆瑾沉戴这项链,恰恰是为了帮品牌背书。昨晚何子殊戴了谢沐然的手链,也没说缘由,本身挺奇怪的,可今天陆瑾沉也戴了何子殊的项链,这事反倒变得合情合理了。】 【陆瑾沉出道至今,都挺敢的,上节目金句频出也不是什么新闻了,就因为“陈述”太火,不避嫌,反而觉得像是营业出来的。】 【同意,如果两人真有什么,早就有了,现在拿出来炒,应该是预热演唱会和周年庆,来糊弄粉丝的,添个“彩头”。】 【相互利用的关系,捆绑炒作,蹭热度,乐青这么大个公司也要做这个,所以说娱乐圈哪有什么常青树。】 【可是陆瑾沉从出道到现在,好像没拿这种事情炒过作吧?就连最开始出道没多久,被那个千叶台小公举杨小曼拉着炒了两天,都立刻澄清了,刚的不得了。】 帖子越建越高,被“我们不生产八卦,只是八卦的搬运工”的几个博主,从论坛搬到微博,成功出圈。 乐青召开了紧急会议。 一个电话把何子殊、纪梵、谢沐然叫了过来。 而高杰就在星川地下停车场的保姆车上等着。 等陆瑾沉下来之后。 直接把平板屏幕调到最亮,界面放到最大,怼到了陆瑾沉眼前。 停车场光线冷黯,保姆车内又拉了防窥帘,黑漆一片,这平板上的界面就显得格外刺眼。 陆瑾沉揉了揉眉心。 陆瑾沉把平板反手一盖,摘了口罩:“上火了?火气这么大?” 高杰白眼一翻:“上火了?我看是我给你自由过了火!” “你还有脸盖平板?你以为盖上了就眼不见为净了?陆瑾沉我告诉你,这事没完!” 陆瑾沉侧过头去,问后座的汪文:“出什么事了?” 汪文双手搭在椅背上,探出脑袋来。 出什么事了,难道哥你心里没有AC数吗? 汪文心情复杂:“哥,你看看网上那个帖子,闹得很凶了。” 陆瑾沉拿起平板,随手滑了两下。 几分钟后,勾了勾嘴角,然后懒懒地递给汪文:“看看,挺有意思的。” 汪文:“……” 高杰不知道他看半天就看出这么个结果来,一掌拍在屏幕上,拔高了音调:“哟,不愧是陆队啊,帖子都盖到天上去了,还能面不改色心不跳呢。” 陆瑾沉指尖在颈间的项链上挲了一下,平静开口:“改了,跳了。” 不仅跳了,还从昨晚一直跳到现在。 本以为被压得差不多了,结果随手翻到了几张图楼,看到了他家小哥哥。 又卷着火上来了。 “等小哥哥下班???陆瑾沉,你听听这是什么淫词艳语!!!这是青少年可以看的直播吗?” 高杰见陆瑾沉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你这是嫌柜子里太闷了,想出来透透气?” 后座本来刷论坛刷到逐渐上头的汪文,分神的瞬间,就听到这句“柜子太闷”,手猛地一顿。 不小心在“陈述是真的”那一楼点了个赞。 他原先潜意识里一直觉得“陈述”是被迫营业。 所以任由别人闹得再厉害,他也没往那方面想。 可现在…… 他低头看着那个红艳艳的大拇指。 再看看他们陆队颈间的项链。 妈妈,我好像搞到真的了。 “杰哥你消消气,哥肯定不是故意的,他也不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汪文话说到一半,卡了壳。 他沉哥有什么不敢的? 昨天凭借一己之力把五个通道弄瘫痪的男人有什么不敢的? 一句“等小哥哥下班”把别人买都买不到的微博C位弄到手的男人有什么不敢的? 汪文咽了口口水,颤着声音道:“哥,你不会…吧。” “不敢?不会?”高杰咬牙切齿,“他陆瑾沉有什么不敢,有什么不会的?” 陆瑾沉没回话,只低头,看了看时间,开口问道:“他呢。” 汪文:“谁?” 高杰:“托你的福,被佳安拉走了,还有沐然和小梵,连坐,一个都别想跑。” “去乐青。”陆瑾沉随手摘了项链,拢在掌心。 高杰心中警铃大作:“去干吗?” 陆瑾沉嘴角一弯。 高杰心中大叫不好。 果然。 在他的注视下,陆瑾沉神情如常,轻声说了一句:“接小朋友回家”。 高杰觉得,他就应该躲在车底,点着打火机,对着油箱一下子摁下,和陆瑾沉人生一起重来。 乐青会议室。 何子殊正坐在小桌子上看帖子。 谢沐然开门的瞬间就说了一句:“又开始了是吗?队长他又开始了是吗???” 何子殊循声抬头:“开始什么?” 因为刷了一晚上“陈述”超话而头脑发昏的谢沐然:“……” 谢沐然抬头望天:“没、没什么。” 身后听了个正着的纪梵:“……” 纪梵坐在沙发上,抬眸:“在刷那个帖子?” “嗯,”何子殊低下头,“我都不知道闹得这么厉害。” 何子殊是真的不知道,事情走向会这么离奇。 因为他觉得陆瑾沉对他好,对谢沐然也好,同样的,对纪梵也很好。 这种好,维系在一截非常平衡、微妙却又有点危险的高压线上。 悬在半空,被风一吹,便荡一下,吹一下,便荡一下。 他慢慢的发现,在面对陆瑾沉的时候,他会近乎本能的去忽略一些细枝末节的东西。 不是不敢往深处想,而是一旦有再往下走的念头,那高压线便噼里啪啦开始打出火花。 提醒他,不可以。 这种陌生的情绪让何子殊自己都觉得害怕。 所以他选择避开了。 “其实也没什么,”纪梵见低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何子殊,有些担心:“只是这段时间,你们两个人曝在视野中的次数太多,频率太高,所以很多东西都容易被过分解读。” “对!”谢沐然立刻附和,“不要小瞧了粉丝的魔鬼程度,毕竟是连黛玉和伏地魔都能磕出花来的人。 手贴在门柄上,光明正大偷听了一路的林佳安:“……” 明明是让这两个人过来,隐晦的提醒一下两人“保持距离”。 毕竟有些事从她嘴里说出来,就容易变成公司的意思,变成一种“警告”,子殊又心思细,很难不多想。 可现在听起来,这两人怎么反过来给找起理由来了? 林佳安听不下去了,推门走了进来。 把谢沐然和纪梵两个内鬼赶了出去,开始给何子殊上课。 陆瑾沉过来的时候。 纪梵正斜靠着墙站着。 而谢沐然则是贴在门上偷听。 陆瑾沉上前刚走了一步,就被纪梵伸手就拦下了。 纪梵摘下挂在脖子上的耳机,开口道:“安姐在里面。” 陆瑾沉点头。 “哥,你昨晚太过火了。”纪梵微微仰头,“会影响到他。” 陆瑾沉顺着纪梵的动作,跟着往墙上一靠。 偏过头去看纪梵。 然后纪梵就看到他们的队长意味不明的笑了笑。 笑得他不自觉贴上墙壁。 其实在来之前,林佳安就跟高杰通过气了。 把纪梵和谢沐然“开导”何子殊的话一字不落传达了一遍,并让他试探一下,这两人是不是授了陆瑾沉的意,捣乱来了。 高杰依令照办。 可惜,没把陆瑾沉试探出来,反倒被陆瑾沉三两下给掀了底。 所以陆瑾沉才看着纪梵笑了笑。 对着那人说不出什么重话来,对着他下手又是狠,又是快,说话也不顾忌。 陆瑾沉:“嗯,知道。” “下次注意。” 纪梵瞟了陆瑾沉一眼。 眼里明晃晃的:我信你才有鬼。 谢沐然左耳偷听里头的动静,右耳偷听陆瑾沉他们的对话。 抬手拍了拍纪梵的肩膀:“没事,转移视线就好了,这招数又不是没用过,就跟他们说‘陈述’破裂,来磕河蟹。” 众人:…… 何子殊出来的时候,神情很平静,也不见什么异常。 可陆瑾沉还是敏锐的发现,何子殊在躲他。 接下来两天,这种感觉越发清晰。 何子殊躲了他两天,陆瑾沉也忍了两天。 直到第三天,两人上了同一个访谈节目。 《21》是当下人气最高的的线上访谈节目,碎片式的访谈,风格独树一帜,在年轻群体里有很高的知名度。 虽说每期只有短短二十分钟,但因为采用录播制,又要筛选出来最合适的镜头和问题,因此嘉宾录制时间通常在2到3个小时不等。 这是跟《榕树下》一起接的通告,那时候谁也没料到“陈述”会一把扛起娱乐圈CP界的大旗。 所以导演高兴坏了。 高杰头都愁秃了。 在录制前,他把陆瑾沉单独拉到小黑屋里,晾了他足足半个小时。 确定陆瑾沉会安安分分做个人的时候,才把他放了出来。 可谁知,这次出问题的,不是陆瑾沉,而是何子殊。 在上节目前,林佳安把大致会问的问题,和主持人的风格,都跟何子殊说了一遍,何子殊也做了草稿。 可谁知,等到了真正录制的时候,看着主持人临时抛出来的、跟“APEX”相关的一些问题,何子殊有些懵。 他怕自己说错话,被别人发现什么。 又怕自己不说话,也被别人发现什么。 这就导致了主持人问一个问题,他下意识去看陆瑾沉一眼。 陆瑾沉嘴角几不可见的一勾。 不着痕迹帮他接了。 主持人再问一个问题,他又下意识去看陆瑾沉一眼。 陆瑾沉又三两句帮他圆了。 就在何子殊觉得自己躲过去了的时候,导演突然石破天惊说了一句话。 “子殊,看镜头哦,不要老是看陆队。” 后台的高杰登时亮眼发昏,头皮发麻。 好不容易陆瑾沉这祖宗安安分分完成了录制,结果何子殊出了岔子。 眼看着底下几个女策划开始放肆大笑,高杰也顾不得规矩了,连忙开口打断录制:“导演!等等!补个妆!” 于是,强行补妆的何子殊就被陆瑾沉带着,进了刚刚冷静自己用的小黑屋。 陆瑾沉把何子殊压在门上,声音微哑:“说,这几天是不是在躲我。” 两人距离太近,呼吸交缠,洇出一股带着各自体温的气息。 何子殊攥紧了手,回道:“没有。” “那好,我换个问题。”陆瑾沉眸色一沉,“为什么一直看我。” 何子殊继续咬牙:“我没有。” 陆瑾沉轻笑了一下:“那么多镜头摆着,你当是装饰品?” “不说是吗?好。” 陆瑾沉转身就走。 何子殊心里有不好的预感,忙拉住他的手腕,停了下来:“去哪里?” 陆瑾沉眉梢一扬:“去找导演。” 何子殊:“找导演做什么?” 陆瑾沉一步一步靠近何子殊,直到重新把人抵在门上。 “找导演,要摄影原片,要证据。” 抓个撒谎的小骗子。 何子殊被陆瑾沉的话慑住。 半晌,眼一闭心一横:“对,我看了。” 就瞅你咋地! 陆瑾沉被他的小模样逗笑,开口道:“那为什么看我?还‘老是’。” 何子殊现在脑海里一片空白,只闪过论坛上那些话。 【相互利用的关系,捆绑炒作,蹭热度……】 何子殊下意识回道:“在利用你。” 陆瑾沉怔了怔,失笑:“利用我什么。” 何子殊一本正经:“炒CP,蹭热度,捆绑炒作。” 险恶用心简直令人发指。 何子殊以为自己的理由够充分了。 可谁知,陆瑾沉却动作一顿。 随即抬手,啪地一声,抬手关掉了刺目的炽灯。 只留下了顶头一盏,散着暖黄光晕的饰灯。 就跟何子殊睡觉时候,点着,亮过一个又一个长夜的灯一样。 莫名让人安心的色调。 依稀光线里,视线反倒变得迟钝起来。 何子殊调动全身的感官,最后却只能凭着越来越靠近的、不属于自己的呼吸,来判断陆瑾沉的位置。 极度恍神中,何子殊听到陆瑾沉刻意放轻的声音。 他说:“炒CP不是这么炒的。” 紧接着,何子殊掌心被激的一烫。 陆瑾沉……牵住了他。 “得这样,知道吗?” 第29章 明明是太甜了! 灯色清明,从淡转浓。 像是被一阵山风吹开,隐在雾气中的月色。 照在额角、唇梢、眉间,微凉。 掩在袖口下,相贴的掌心,却烫的要命。 何子殊只觉得周身所有感官次第醒转,牵出乱七八糟的情绪。 然后碎成粉末,游走在全身。 可陆瑾沉却忽地放了手。 就好像忽地十指相扣那样,又忽地放了手。 何子殊立刻攥紧了指尖。 他有些恍惚,也没有抬头。 所以没看见陆瑾沉正借着灯色看他,眸色愈来愈深。 这突如其来的触碰,完全出乎了何子殊的意料。 可他却不知道,眼前的陆瑾沉,比他更意外。 陆瑾沉没想过在这种时候,这种地方碰何子殊。 他怕吓到他。 只是,当何子殊抬头看着他,一本正经说出“炒CP”这几个字的时候。 他才发觉何子殊在不断“纠正”两人的关系。 眼前这个人躲了他两天。 而他自己也装作没察觉、没在意,装了两天,忍了两天。 然后在那人下意识的依赖中。 他彻底装不下去,也忍不下去了。 想碰他。 想抱他。 就连陆瑾沉自己都觉得,自己不是人。 可这是他的小朋友。 他知道小朋友怕黑,所以留了一盏灯。 恰好是最让人安心的色调。 把所有锋芒几近敛去。 何子殊也不知道,陆瑾沉费了多大气力,才让自己松了手。 才让自己看起来松的心如止水、毫不费劲。 背后是墙,面前是陆瑾沉,何子殊避无可避。 他在脑海里拼命回想陆瑾沉牵他手之前说了什么。 好像是“炒CP不是这么炒的”、“得这样,知道吗?” 何子殊鬼使神差的想起了杨小曼这三个字。 论坛上有人曾提起,说这个女孩子好像也和陆瑾沉炒过CP。 何子殊怔了怔,低声开口:“那你和杨小曼…也这样吗?” 一个完全陌生的名字,忽的从何子殊嘴里蹦了出来。 陆瑾沉思索了好一会儿,杨小曼是谁。 然后才将这名字和一张模糊不清的脸对了起来。 乐青一个新来的演员,千叶台台长的女儿。 炒CP是因为沈誉玩笑着提了一嘴,谁知道被她听进去了,还擅自买了通稿,压了两天也就下去了。 陆瑾沉猜到何子殊是看到那论坛了,失笑:“我为什么要和她这样?” 何子殊抬起头来:“不是你说的吗,炒CP得那样。” “那样”两个字被刻意放低,囫囵一过。 要不是陆瑾沉一直在看着他,甚至都分不清这人有没有开口说话。 陆瑾沉看着何子殊这副欲盖弥彰的样子,软的心都塌下去一块。 存心道:“哪样?” 说罢,他又作势要去牵何子殊的手。 嘴上也越发没个正形:“这样?” 何子殊第一次被牵是糊里糊涂。 第二次瞬间反应过来,倏地一下,把手缩进袖子,压在了身后。 陆瑾沉眼中笑意越深,开口道:“我不炒CP。” 何子殊:“……” 那你头头是道说给鬼听? 陆瑾沉几乎要笑出声来。 他不炒CP,只想和他家小朋友搞对象。 “是你想炒CP,作为队长,我在教你。” “放钩子就要放得长一点,水花大一点,让镜头一口气吃个够本。”陆瑾沉装模作样叹了一口气:“不要走歪路,遮遮掩掩的,不好。” 何子殊:“……” 突然响起敲门声。 何子殊忘了自己要说的话,循着声音偏过头去。 可刚侧过一半,唇角处就微微一热。 何子殊眨了眨眼睛。 陆瑾沉指节抵着他的下巴,指腹隐隐贴在唇角上,轻掐着他的脸,转了回去。 “看我,”陆瑾沉勾着嘴角笑了笑,“记住了没。” 回答陆瑾沉的不是何子殊,而是越发急切的敲门声。 同时,透过那棕黑色的木门,响起高杰压抑到失真的声音:“陆瑾沉,我知道你在里面!子殊也在里面!对不对!你他妈给我开门!” 陆瑾沉叹了一口气。 垂下手,慢悠悠走过去。 开了门,抬手撑在半合未合的门上:“有事?” 小旅馆似的昏黄暧昧的灯光。 神情倦懒活像是睡了一觉刚起来的陆瑾沉。 高杰眼前一黑。 他一把推开陆瑾沉,撞开门:“子殊呢?子殊?” 何子殊正贴墙而站。 启动自闭模式。 高杰立刻冲了过来,神情紧张:“没事吧?啊?他有没有对你做什么?” 何子殊慢慢抬起头来。 他该怎么说。 有还是没有。 被牵了,还被碰了脸。 何子殊最终摇了摇头。 高杰显然不信。 但这两天,陆瑾沉在人前起码还能做个人。 他只能将信将疑,把两人带出了小黑屋。 重新开镜前,陆瑾沉又跟何子殊嘱咐了一些注意事项,最终有惊无险顺利完成录制,高杰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几天后,两人启程录制《榕树下》第三期。 而先导片后,仅凭借一个预告片便刷新收视率记录的第一期正片,也正式播出。 弹幕凶残程度甚至到了吓退路人的程度。 【我靠我大河蟹szd!!沐然见到子殊就冲过去抱住了!子殊开口第一句话就是吃了没!这是什么感天动地兄弟情?!】 【哈哈哈哈哈哈不认识的车一律按劳斯莱斯处理!然然怎么和老头乐这么有缘!骑上我心爱的老头乐,它永远不会堵车!】 【节目组是个狼焱,谁能想到这四个应该在巴黎走秀的男人会挤在一辆拉猪车上哈哈哈哈,我纪哥脸都要颠绿了!受不了受不了!】 【开!往奶茶店的方向开!这四个是金句王吧我糙!】 这满屏的哈哈哈,直到画面播到何子殊、白英、陆瑾沉三人在厨房对话,风向顿时一转。 【我小奶精还会做饭?还做得这么好?这是什么神仙?真的!也太温柔了吧!感觉导演的镜头都不自觉跟他走!】 【艹艹艹!我严重怀疑白影后磕“陈述”!生一个吧?生一个吧!!!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姐妹们!我好像发现了一个了不得的秘密!我觉得子殊不知道陆队的口味!真的!】 【+1!所以白影后说陆队喜欢吃酸!因为在疯狂恰柠檬啊!可能是没怎么给陆队做过饭吧!毕竟那是个到处飞的野男人!】 【陆瑾沉进入直播间,陆瑾沉因为言语过激被踢出直播间。】 …… 而此时的何子殊,正坐在车上。 因为已经第三期,不需要车上的素材,因此节目组没有派出VJ跟拍。 所以车上只有他、陆瑾沉,以及高杰、汪文他们。 除了开车的汪文,所有人都在拿着手机,跟着一起贡献收视率。 何子殊也是。 但他根本没敢开弹幕。 所以当刷弹幕刷到上头,极其没有眼力见,甚至忘记了陆瑾沉存在的小周开口说了一句:“哥!你看弹幕上有人说你不知道陆队的口味,还说白影后那句‘陆队喜欢吃酸’,是在影射陆队吃醋了,哈哈哈说的跟真的似的。” 气氛突然窒息。 陆瑾沉闻言,默了片刻,手一顿。 随即放下手机,极其缓慢地转过头来 看着何子殊。 坐在驾驶座和副驾驶座上,深知弹幕即真相的汪文、高杰,也跟着抬起头。 借着后视镜,看着何子殊。 唯独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周,和什么都知道的何子殊,低头“专心”刷视频。 就在这时,前面弯道突然驶过来一辆小车,汪文被惊得脚下一个急刹。 何子殊因为小周那句话,心虚得紧,所以也没注意。 身体往前跌的一瞬间,就被陆瑾沉半圈着,护住头,带进了怀里。 见大家都没事,他松了一口气。 可在抬头的瞬间,看着陆瑾沉意味深长的笑。 何子殊觉得,他这口气,松的未免早了些。 他微微往后一仰,撑着扶手,从陆瑾沉怀里撤了出来,坐回自己位置上。 手指在屏幕上随便划了两下,才开口道:“哥,你喜欢吃什么啊。” 陆瑾沉极其平静:“喜欢吃海鲜,但不吃虾,也不太能吃辣。” 一字不差。 和何子殊在节目中说的一字不差。 何子殊:“……” 半晌,陆瑾沉又说了一句:“也挺喜欢吃酸的。” 何子殊浅浅吸了一口气:“那等到了小屋,我给你做。” 陆瑾沉眉峰一挑,语气幽幽:“做什么?” 何子殊乖巧道:“你想吃什么,我就做什么。” 陆瑾沉继续道:“知道我喜欢吃什么了?” 何子殊想了想,点头。 这几次下来,他大致能摸清陆瑾沉的口味了。 陆瑾沉笑了笑。 每每何子殊这么看着他,他就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哪怕真的做了满桌的海鲜,把他当成海的儿子,怕是也能面不改色吃下去。 陆瑾沉说了句“好”。 气氛顿时回暖。 视频里,已经快到结尾。 他们四个人睡在楼下的内堂,被安排得明明白白。 导演大抵是怕太过火,所以只放了短短几分钟,便拉了灯。 何子殊突然觉得好奇,于是在弹幕那个按钮上,戳了一下。 凶残的弹幕瞬间涌了出来。 【是我流量不够还是我没钱?我都进肯德基连好WiFi了!你他妈就给我看这个???】 【这就是陆队当时微博图的出处吧!为什么不让我们看完整版!这种感觉就好像半夜想找点刺激的看!结果打开是春晚!!!】 【进度条你已经是个成熟的孩子了!要学会自己延长!】 【可能就是场面太激烈,被迫开启了青少年模式。】 何子殊脸色平静,关闭弹幕,关掉手机。 他就不该这么挑战自己。 半个小时后,两人到了小屋。 白英和余铭又早到一步,正抱着盐盐和阿柴在院子里玩。 在推开了木门的瞬间,阿柴便把尾巴摇成小陀螺,朝着何子殊冲了过来。 何子殊一把抱了起来。 他也是后来才知道,那天这小家伙是被人抱到那石头上的。 那么小,害怕的呜呜叫,可是扑到自己怀里的时候,又跟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微颤着脚,蹭他的下巴。 何子殊又心疼,又好笑,趁着还没戴上收音器,捏了捏阿柴晃动的小耳朵,说道:“以后遇到坏人的时候,要叫得大声点,让别人都听到,知道了吗?” 何子殊又笑:“要心有猛虎。” 猛虎阿柴适时的“嗷呜嗷呜”两声。 白英和余铭被许慕那事气得不轻。 打定主意要把何子殊放到眼皮子底下,或者放到陆瑾沉身边。 导演说话都不好使。 何子殊陪了陪小儿子、小女儿,几人闲聊了一阵,又开始忙活起来。 这次嘉宾的信息,在拍摄前就透了出来。 因为都是电影圈的老前辈,和白英、余铭同辈不说,还都是老友。 因此气氛格外家常。 转眼就到了做饭的时候。 何子殊正在切菜。 那头说要亲自下厨,给老友做饭的余铭,一边往锅里下鱼块,一边开口:“子殊,你看看里面那个小锅,正焖着笋,我忘记有没有加盐了,你尝尝看。” 何子殊“哦”了一声,取了双干净筷子,打开锅盖夹了一块。 鲜红的色泽,看起来很有食欲。 何子殊尝了尝,很鲜,面上微咸。 可或许是还没入味,一时之间,何子殊也没分辨出来,究竟是笋本身的味道重,还是盐加少了。 他想了想,换了双筷子,低头又夹了一块,并道:“老师,要不你尝尝看,我也摸不准。” 余铭抄着颠勺大喊:“成。” 热气不断扑腾着,蒸上来。 身后响起几声脚步声,还有覆在地上,被透窗而入的阳光拉长的身影。 何子殊下意识以为那是余铭。 可就在他举着筷子,转过来的瞬间,看到的却是陆瑾沉的脸。 举着的手就这么倏地顿在半空。 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何子殊在来之前,被高杰“提醒”过,镜头开着的地方,要注意别做一些亲密的举动。 那喂东西…应该算在亲密的举动里吧。 何子殊打定主意,慢慢放下手,正想随便找个借口囫囵过去。 可陆瑾沉却抬手,抓在他的腕间,轻轻带过去。 然后,就着何子殊的手,吃了一口。 陆瑾沉视线从何子殊的手上移开,看着何子殊,轻轻一笑:“淡了。” 何子殊心突然剧烈跳了一下。 忙偏过头去,回了句:“好。” 而蹲在窗外,正调镜头的女工作人员,看到这一幕。 心里已经开始咆哮。 艹!shift!shift!shift! 淡个屁! 明明是太甜了!!! 第30章 可爱吧 一顿饭的功夫,宾主尽欢。 本就都是老友,吃完饭,倦着,懒在椅子上,谁也没起身。 何子殊本想帮着把碗筷收了,好叫他们坐的更舒服些,却被余铭叫了停。 他摆了摆手:“小殊,放着,忙了一个上午了,歇会儿。” “瑾沉,去,厨房壁橱最上格那层,有我刚带过来的茶叶,泡一壶端过来。”余铭连人带椅往后仰了一下,越过何子殊看向陆瑾沉,“喝惯了春茶,让你们喝喝秋茶,香气高,韵味长。” 陆瑾沉应声,往厨房走。 于是整个桌上,就剩下何子殊一个小辈。 他倒也不紧张,也不多话。 就安安静静坐在最边上,听这些前辈讲些戏,叨些琐事。 白英没吃饭,只吃了一碗南瓜羹。 那是她早上随口提了一嘴,说今天没什么胃口。 何子殊怕她不吃饭,单独给她做的。 白英向来性子急,不是个有耐心的人,可今天却一勺一勺,吃了个干净。 等小蒸盅见了底,她才抬起头来,看着何子殊,眼中带笑:“子殊,有没有兴趣来剧组客串一下?” 突然被点名的何子殊一头雾水:“剧组?” 白英:“嗯,我这边新接了个电影,有个角色空着,我觉得你可以试试。” 何子殊还来不及做出什么反应。 不远处的节目组先惊了。 他们几乎不敢想象。 一个三金影后会当着一众电影人的面,云淡风轻的跟一个从未踏进过电影行业的偶像,提起电影邀约。 而且,看样子绝对不是闹着玩的。 节目组所有人,包括何子殊都被吓了一跳。 可桌上一众有头有脸的电影人,却跟无事发生一样,依旧说说笑笑。 “我说你半天不给答复,感情在这里等着呢。” “挺好,这孩子挺稳的。” “机会不错,子殊可以去试试看。” 白英伸了个懒腰,三两句话把这事盖了过去。 就好像她真的只是随口一提。 直到傍晚的时候。 何子殊去楼上铺床,白英跟着上了楼。 两人去了一个没有镜头的空房间。 白英推开窗户,散了散尘气,开口:“怎么样?想不想去试试?” 何子殊没直接回答,想了想,道:“姐,您是真的觉得我合适,还是单纯的…想要带带我?” 白英被这一反问,问出了兴趣:“为什么这么说?” 何子殊没有闪躲:“如果是您觉得我合适,那我或许可以试试,但如果是您想带带我……” 何子殊摇了摇头:“风险太大了。” 白英是电影的招牌,那种底气和实力,是多年摸爬滚打,悟出来的。 她向来不是循规蹈矩的人,看进了眼睛里的,就没什么道理的护着。 何子殊知道他是被白英放在了心上的。 可也正因为如此,他不能让自己成为别人诟病白英的一个不确定因素。 不是不自信,而是那可能性确实存在。 “那我说两者都有呢。”白英微笑,“这电影圈其实并不复杂,只要作品立得住脚,就有话语权,也不玩踩低捧高那一套,因为最后上了大荧幕,是好是坏,观众比我们看得更清楚。” 何子殊犹豫的喊了一声:“姐。” “我知道,”白英点了点头,“子殊啊,不要把自己钉死在流量明星这个框里,流量明星和演员之间,其实并没有什么严格意义上的壁垒。” “评判一个人演技的好坏,也只看作品,不看出身。” “今天中午吃饭那一桌人啊,半路出家的也不是没有。” 白英语气越发温柔:“也别怕出错,有我在呢,怕什么。” 何子殊认真听完白英的话,顿了顿,又开口:“我没学过表演,我怕…” “哪怕是再好的牌,也得一张一张往外打,什么都是慢慢来的,不用怕,也不用急。” 白英说完,拍了拍何子殊的肩膀,转身出门:“好好考虑一下,考虑完了,告诉我。” 在楼梯转角处,白英停下步子,隔着木栏看了何子殊一眼。 她没有说谎。 想让何子殊接下这个角色,是因为她喜欢这孩子的眼睛。 干净,纯粹,像是一捧毫无杂质的清水。 所以她觉得他合适。 但同时,后者也没错,她的确想拉他一把。 为了何子殊,也为了陆瑾沉。 诋毁之言是可以不见血,却诛心的。 尤其是他们现在的身份,几乎就是在悬崖边上走着。 立在巅峰,别人都能看见他们不假。 但这也代表着,不能踏空,哪怕一步。 所以白英想拉何子殊一把。 把他拉到一个相对安全的地带。 晚上,众人又在厅里玩了一会儿,便各自散去。 余铭在何子殊来的第一天,就跟他说过。 因为房间比较少,等嘉宾来了,可能还要让他和陆瑾沉挤一挤。 所以这是何子殊第二次和陆瑾沉睡在一个房间。 但两人睡在各自的床上,中间被一个矮柜挡着,隔出一段不小的距离。 并不算近。 甚至比那次,四人挤在一个通铺都要远得多。 镜头关了,也不收音。 何子殊把电影的事跟陆瑾沉说了之后,便再没有下文。 窗外月色很沉,照亮满地银色。 或许是太过安静,偶尔风过枝桠,传来的簌簌声也撞不破满室寂静。 何子殊却忽然不知道从哪里生出一股冲动。 他偏过头去,看着陆瑾沉。 那人正坐在床沿边,斜着身子,懒懒靠着。 感受到了何子殊的视线,陆瑾沉抬起头来。 然后就听到一句:“哥,我以前,是不是做了什么事,惹你们生气了?” 声音很轻,被覆在身上的被子微微一掩,还有些瓮声瓮气的。 可陆瑾沉却一字不落,全听了进去。 他抬起眸子。 避了这么久,以为再也不会有人提起的话题,就这么忽地显露出最原本的模样。 陆瑾沉看向何子殊:“怎么突然问这个了?” 何子殊垂下眸子,神色平静:“没什么。” 陆瑾沉开始沉默。 很久之后,就在何子殊以为陆瑾沉不会回答的时候,却听到了一句“没有”。 何子殊慢慢坐起身来。 陆瑾沉哑着声音,微侧过身来:“你没有做错事。” 陆瑾沉都已经记不得,那时候他、纪梵和谢沐然,在门外听到何子殊跟林佳安说要“单飞”的时候,自己是什么心情了。 只记得那是他们第一次争吵。 或许也算不上吵,因为何子殊没有说话,没有解释,没有反驳。 纪梵一步步逼问,谢沐然一句又一句“为什么”,可何子殊只是低着头。 后来,他们回到家,原以为彼此都冷静下来,可以谈一谈的时候。 何子殊却不在房间里。 陆瑾沉给刘夏打了电话,问何子殊是不是在他的酒吧里。 刘夏支吾着给出零碎几个字,拼不出一句完整的句子。 陆瑾沉直接去了“暮色”。 然后意料之中的,看到了何子殊。 那人正跟Blood几个成员坐在一起。 低头写乐谱。 酒吧昏暗的灯光,他看不清何子殊的神情。 就静静站在不远处,也不靠近。 只觉得那人若是现在抬起头来,看着他。 自己又会被骗过去。 那是陆瑾沉人生第一次,知道什么叫挫败。 然后所有情绪就在刘夏一句“陆队,没事没事,就是跟队友聚一下,等会儿我送他回去”中,“砰”地一声,炸得面目全非。 那也是陆瑾沉第一次失去理智。 在满地红绿的灯光中,他看着何子殊,近乎冷漠的说了一句:“你就这么喜欢他们?” 听到这话,那人才给出了点反应。 可仍旧没有抬头看他。 只回了句“是”。 纪梵和谢沐然收到刘夏消息过来的时候,听到的,就是这几句话。 ——就是跟队友聚一下。 ——你就这么喜欢他们。 ——是。 “那你就在这里待着吧,和你的……队友。”纪梵气得口不择言,说完这句话,扭头就走。 谢沐然怕他出事,也跟着跑了出去。 唯独剩下陆瑾沉。 他没有回去。 只是在“暮色”外面的巷子里,抽了一晚上的烟。 他和何子殊之间,就隔着一道墙。 他在外面,那人在里面。 再后来,乐青成立了各自的工作室。 通告压得所有人连喘口气的余地都没有。 连见面都是一种奢侈,又被刻意避着。 等回过神来,已经成了眼下这幅光景。 陆瑾沉没说,何子殊也不知道。 当他躺在医院里的时候,他推了国外的通告,在机场等了几个小时,买最早班的飞机回了国。 这三年来,陆瑾沉和自己作对似的,反复在想,究竟谁错了? 是何子殊吗? 其实没有。 他只是不够信任他,不够信任他们。 仅此而已。 他们就没错吗? 也不是。 浪费的三年时间就是证据。 没有谁赢了。 其实都是输家。 “哥?”何子殊见陆瑾沉久久不说话,轻声喊了一句。 陆瑾沉看着何子殊,慢慢站起身来,一步一步走向他。 这一次,他不会再放手了。 不会再给这人推开他的机会。 陆瑾沉抬手关灯,依照惯例,留下一小盏之后,半俯下身,替何子殊掖了掖被角,轻声道:“睡吧。” 何子殊终是点了点头,说了句“晚安”。 第二天早上,陆瑾沉是被各种嘈杂的声音喊醒的。 慢腾腾到了楼下,原来是节目组正在给四小只录制小视频。 何子殊起得早,正和白英一起给四小只排队。 四小只加上何子殊,排排蹲。 因着清晨熹微的光,眼睛都闪着。 看到陆瑾沉起床了,何子殊转过脸来,笑着打了个招呼。 白英站起身来,举着一杯还冒着热气的白水,走到门边,斜靠着门,笑着说了一句:“可爱吧。” 陆瑾沉不可置否。 白英悠悠抿了一口,继续慢条斯理:“哪个最可爱。” 陆瑾沉看了白英一眼。 知道她在说什么。 可在转身进屋的瞬间,还是回了一句。 “最后那个”。 白英看着突然落在地上的阳光,笑了笑。 天气真好。 作者有话要说: 白影后:我磕的都是一手糖。 第31章 追他啊 节目组本来打算意思意思,设置些游戏环节为难一下大家。 可当李旭拿着喇叭,一句“由于节目组经费紧张,要砍些预算”刚说出口,就被余铭一句“砍我可以,砍预算,不行”,成功顶了回去。 身后众人跟着附和,有恃无恐。 甚至还有人直接把杵在柴墩上的劈柴刀拔了起来,塞到李旭手上,然后在脖子上比划了两下。 意思就是尽管砍。 节目策划组看着吃瘪的导演,疯狂大笑。 眼前这些都是圈内有头有脸的大人物。 在片场一个个都不苟言笑,在老友跟前却毫无顾忌。 甚至还有“别出心裁”的综艺感。 李旭自然拿不动刀了。 于是把镜头转向了四小只。 生活不易,幺儿幺女只得卖艺。 忙活了一个多小时,终于剪够了素材。 节目组乐乐呵呵开始做后期。 倒把何子殊累了个够呛。 因为四小只并不配合。 大米总想去啄阿柴。 阿柴又去挑衅小油。 然后阿柴就被一鸡一鹅左右开弓。 最小的盐盐待在陆瑾沉怀里,被阿柴的惨叫声吓得炸毛。 场面一度失去控制。 也不知道是不是那天被吓到了,节目组一个工作人员跟何子殊说,阿柴再也没有往后院跑了。 可何子殊却不下一次看见它蹲在后院不远处的一条石子路上。 偶尔起来摇着尾巴晃晃,不走近,也不走远。 就像今天这样。 何子殊走上前去,蹲下身子,把阿柴抱了起来。 他笑了笑:“是不是想去玩?” 阿柴委屈巴巴,趴在他肩膀上呜呜两声。 何子殊试探性往前走一步。 阿柴尾巴开始疯狂摇晃。 可当他们马上就要转过檐角,走进去的时候。 何子殊明显感受到它在害怕,在怀里扑腾的厉害。 何子殊叹了一口气,只好哄着回到了前院。 “是吓到了。”白英蹲下身来,摸了摸阿柴的头,“被你抱着还好些,之前三四天都不敢往那边去。” “本来都打算在那边造个篱笆栅栏,好拦着点,后来看它自己都不往那边跑了,也就不弄了。” 何子殊有些心疼:“我还以为蹲在这里,是想往后院那边去。” 白英继续道:“可能是看你们来了,又想往那边跑。” 何子殊往后看了一眼。 石子小径一路延着,缝隙间星星点点细碎的青色。 因着大好的天光,所以前、后院都缠着柔暖的阳光。 与那天哑咤的暮色截然不同的光景。 阳光照在侧脸上,暖洋洋的。 何子殊突然回过神来。 他抬头:“姐,我们第一天来小屋的时候,是不是从厨房里搬了好几个坛子出来啊,因为觉得占地方。” 白英想了想,点了点头:“嗯,放到录制棚后面那个仓储室去了,怎么了?” 何子殊笑了一下,垂下眸子看着阿柴:“它可能不是想去后院那边玩,只是想去踩那些瓦罐。” 白英瞬间反应过来:“想在外面给它再建一个?” 何子殊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猜错,只说:“试试看。” “姐,你抱一下,我去搬几个过来。”何子殊说完,就把阿柴塞到白英怀里,紧接着就朝着仓储室跑去。 白英愣了愣,随即起身,朝着那边正晒太阳的一群人喊了一声“去帮子殊把坛子搬出来”。 养老模式的众人瞬间动了起来。 仓储室在节目组录制棚后面,而录制棚中又满满当当挤了十几个工作人员。 闻言纷纷让出条道来。 于是,他们就看着这些声名赫赫的名导,一个接着一个走进来,又一个接着一个,滚着坛子走出去。 表情差点没绷住。 一个工作人员私下建的,名为“陈述女孩今天又过节了”的小群,开始疯狂弹出消息。 【人不如狗系列!阿柴这是什么富家贵公子的剧本啊我靠!在阿爸怀里哼哼唧唧几句,阿爸就给他建小乐园!特么还是一个个身价过亿的大导演亲自帮着抡的坛子!】 【重点是阿柴吗?你们重点竟然放在富贵小憨批身上吗?!清醒点!重点是阿柴他爸好嘛!温柔到简直反复鲨我!】 【对啊!我觉得子殊其实有些自责,因为那时候没发现阿柴其实是被抱上去的,所以这两天只要有空就陪着它玩!生怕崽崽留下什么童年阴影!】 【还把坛子都检查了一遍,怕有什么东西扎到他儿子!】 【这他妈谁顶得住啊!要是真的生了儿子还不得往死里宠?!】 【我命令你撤回,请抬头看看我们的群名,生什么儿子?谁生?小心陆队劈柴刀警告!】 …… 小乐园刚刚建完,阿柴就开始撒欢,拦都拦不住。 何子殊哄完小儿子,总算得空,从陆瑾沉手上抱过盐盐,问道:“吃了没?” 陆瑾沉轻笑:“问谁?我?还是盐盐?” 何子殊抬起头来:“你还没吃吗?” 陆瑾沉没想到何子殊下意识的反应,会是问他吃了没,心头被撩的一阵痒。 拼命敛了笑意,摇了摇头:“没。” 何子殊皱了皱眉,怀里的盐盐喵了两声。 他低头,又道:“那盐盐吃了吗?” 陆瑾沉笑了笑:“吃了。” 何子殊:“那你先抱着,我去厨房给你做些吃的。” 陆瑾沉见人真的要往厨房去,心头更痒。 怎么这么好骗。 拉着人停了下来,他才开口道:“吃了,骗你的。” 都忙了一早上了,哪怕他是真没吃,也不会再让这人跑到厨房去。 何子殊半信半疑:“吃了什么?” 陆瑾沉:“粥。” 陆瑾沉挑了挑眉:“要去找导演,要个摄影原片,检查一下吗?” 这话太熟悉,何子殊瞬间想起那天,陆瑾沉那句“找导演,要摄影原片,要证据。” 紧接着,后面发生的一切,也被这几个字眼浅浅吹开,放肆地散了出来。 何子殊指尖都有些发麻。 他总觉得陆瑾沉是故意的。 最后只得强装镇定说了一句:“我去喝口水。” 何子殊往厨房里去,白英正往屋外走。 因为靠得近,所以看见了何子殊有些发红的耳尖。 白英又看了看不远处的陆瑾沉。 心下了然。 半晌,她低头拿出手机,在屏幕上敲了几个字,点下发送。 然后转身上楼。 十分钟后,陆瑾沉走了上来。 白英面无表情,指了指陆瑾沉领口间的收音话筒。 陆瑾沉抬手一摘,半靠着墙,也不说话。 白英眸子一抬:“想好了?” 陆瑾沉怔了怔,片刻,开口:“什么想好了?” “如果没想好,就不要离他这么近。”白英双手交叉,指尖有一下没一下点着:“保持距离,是对你自己负责,也是对他负责。” 陆瑾沉太久没见白英这副模样。 差点都忘了这人是从大荧幕上走出来的。 扛得住那种镜头的人,哪怕只是稍微用点气力。 都能将旁人带进她的节奏里。 陆瑾沉看着她:“我试过保持距离。” 白英不紧不慢开口:“结果呢。” 陆瑾沉失笑:“你说呢。” 陆瑾沉又道:“我当时不想接这个通告。” 白英哼笑一声:“可最后你接了。” “你不用在这里花心思骗我,要是你真不想接,别说是佳安,就算是乐青也逼不了你。” 陆瑾沉淡淡道:“所以我说,我试过了。” 白英差点都被气笑了:“你这算哪门子试?” 陆瑾沉不可置否。 他没有跟白英说。 他其实真的试过,试过和何子殊保持距离。 不止一次。 由着他住在自己那里,却逼着自己不回去。 由着他把刘夏带在身边,由着他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晃,却装的毫不在意的样子。 可最后,很多事情,最终由不得自己。 刘夏说,那人因为自己一句“喝酒对嗓子不好”,于是去酒吧的时候,就点一杯白水。 喝完了,也就回来了。 而他也会因为那人一句“喝酒对嗓子不好”,把酒尽数倒进水槽,一口未动。 那个晚上,陆瑾沉在阳台抽了一晚上烟。 第二天,看着掉了满地的烟灰,他脑海里蹦出来的第一个念头,竟然是“如果哪天,那人开口要他把烟戒了,搞不好自己还真就戒了。” 陆瑾沉自己都觉得可笑。 他也给过何子殊机会。 横亘在两人之间的三年,一下子变成七年。 他不想靠近,是他不能保证如果哪天,那人恢复了记忆,再想离开,他还能不能让他走。 事实证明,他做不到。 所以可以在林佳安面前,极尽漠然拒绝这次通告。 却在见到那人的瞬间,默认。 白英见陆瑾沉这副模样,心口也有些发疼。 陆瑾沉这几年的变化,无论是她还是宋希清,多多少少都有察觉。 可能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喜欢何子殊。 三年前,或者更早。 所以在成立工作室之后,用高强度的工作不断折腾自己。 白英平静道:“那你现在这样,算什么?” 陆瑾沉半倚在墙上:“在追他。” 白英步步紧逼:“先不说你们俩的身份适不适合谈恋爱,就说说,你能保证子殊记忆不会恢复吗?如果恢复了呢?” 陆瑾沉轻笑:“那就问他理由。” 白英:“然后呢?” “然后?”陆瑾沉笑意更甚,“追他啊。” 白英:“……” 白英叹了口长气。 陆瑾沉抬眸看了她一眼:“你让他是试镜,不就是为了这个吗。” 白英随手拿了包纸巾,砸了过去:“我让他去试镜,是为了让你追他?你想得美!” 陆瑾沉一把接住,轻笑:“等结婚的时候,再给你敬杯茶。” 白英懒得跟他贫,微侧过身,伸手推开小半的窗户。 何子殊正在楼下和余铭他们喝茶。 阳光滚着热气,缓缓腾着,把眉眼晕得格外柔软。 让人根本移不开眼。 白英摇了摇头,回头,低声道:“所以说,这么个宝贝,最后却要便宜了你?” 陆瑾沉一步一步,走到窗边来:“对,最后却便宜了我,大概是上辈子积了什么德吧。” 白英:“所以呢。” 忽起了一阵风。 吹偏院子里一树新桂。 不知为何,何子殊就跟有感应似的,忽地抬头。 恰好撞上陆瑾沉看向他的视线。 陆瑾沉只觉得,心口那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悸动,重新烫了上来。 他一字一字道:“所以啊…要好好看住,不能叫别人拐走了。” 第32章 天神CP 因着之前许慕的事件,耽搁了一段时间,又为了尽可能的配合所有人的行程,李旭调整了录制时间。 于是陆瑾沉和何子殊一连录制完两期节目,才打道回了家。 陆瑾沉推了一个访谈,谢沐然和纪梵也刚赶完通告。 难得四个人都有空,极为默契地关了工作专用手机,在家里窝着。 “哥,你都不知道我早上起来,在厨房看到你的时候,有多震惊。”谢沐然盘腿坐在沙发下的绒毯上,嘴上叼了片吐司,低头打游戏:“我还以为自己眼花了,你竟然会在家。” 纪梵本来正在和谢沐然双排,闻言,一皱眉。 用一把善良的98K,一枪狙了敌方的头。 然后在谢沐然“等我进圈了,就把你们都杀了”的无能狂怒中,停下动作。 看了看陆瑾沉,又看了看何子殊。 更糟心了。 陆瑾沉把一杯温好的牛奶递给何子殊,顺势在他旁边坐下,靠在沙发上:“玩游戏?” “没,”何子殊摇了摇头,抿嘴一笑:“我的连连看连不上他们的快乐。” 那头谢沐然已经被毒气撂倒。 他放下手机,有气无力,仰头靠在何子殊腿上。 听到何子殊的话,神情一言难尽:“哥,你没看过他玩的那个连连看,那根本不是连连看,不仅拼眼力,还要扣着时间做运算,我根本看不懂。” 何子殊失笑。 纪梵面无表情,用脚踹了踹他:“连毒圈都跑不过,一个盒子你还想看懂什么?” 谢沐然表情逐渐扭曲。 当即起身冲过去和纪梵打成一团。 陆瑾沉半圈着,把人往自己这边带了一下,开口:“那在看什么?” “纪录片,”何子殊抿了口牛奶,“白老师当时拍《迷踪》时候的纪录片。” 何子殊把白英的试镜邀约跟林佳安说了,林佳安几乎是想都没想,就接下了。 用她的话来说,这就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你不兜头赶紧接着,还要躲? 人人都说这机会难得,何子殊自己也知道。 可那毕竟是从未接触过的领域,是馅饼不假,可也要看自己接不接的住,吃不吃得下。 于是这些天,只要有空,就翻着一些视频看。 何子殊也不挑,纪录片、电影、人物访谈,只要觉得能给他一点启发的,就都过一遍。 陆瑾沉思绪转了一圈,问道:“《迷踪》?和梁导合作那部?” “嗯。”何子殊见陆瑾沉知道,抬起头来,眼睛微闪。 那眼神,很明显就是觉得他会知道些什么,陆瑾沉轻笑:“看着我做什么。” “姐拿影后的时候,你几岁,我几岁?” 何子殊微怔片刻后,也觉得好笑:“差点忘了,姐那时候也才25岁。” “跟我一样大。” 陆瑾沉闻言,轻轻看了何子殊一眼,笑道:“不是。” “嗯?”何子殊开始低头翻资料。 当年白英能参演《迷踪》,就是被她的老师,也就是首屈一指的名导梁也选中。 不仅选了她,还力排众议,推她独挑大梁。 即便知道梁也眼光的毒辣,但圈内等着看笑话的人仍旧不少,觉得梁老这局赌大了。 可白英硬是在无人看好的条件下,一举拿下当年最佳女主角。 从此再无人能把她拉下神坛。 何子殊之所以记得这么清楚。 还有一个原因,也是因为那年白英才25岁,跟他一样。 何子殊低头,又确认了一遍:“是25啊。” “说的不是她,”陆瑾沉伸手覆在手机屏上:“是你。” “小朋友不是才刚成年吗?” 何子殊把陆瑾沉的话,颠来倒去,想了好久。 才由着那句“小朋友”缓缓沉下去。 陆瑾沉说的是现在的他。 因为少了些记忆,所以还是那个刚成年的小歌手。 陆瑾沉又笑:“会喊哥哥吗?嗯?” 何子殊忙低下头去。 这些日子,他其实一直跟着谢沐然和纪梵他们,喊陆瑾沉“哥”。 但不知为何,今天被陆瑾沉这句“会喊哥哥吗”一岔,。 总觉得,以后,他好像很难再毫无波澜的喊出口了。 纪梵神情复杂,用手肘撞了撞谢沐然。 醒醒,那边又开始了。 谢沐然却突然跳起身来。 拿着手机往何子殊他们那边跑。 一边跑一边喊:“我靠,哥,你们的粉丝也太厉害了吧,都是什么剪辑大能啊!” 何子殊被扑了个满怀,等扶着谢沐然稳住脚步。 他才顺着手机看下去。 不断刷过的弹幕,把视频遮的格外严实。 于是何子殊只看到一个滚动的标题。 写着:《天神CP——你是我藏于人间,最钟情的秘密。》 顶端还跟了一个小一号字体的副标题:不能我一个人流鼻血!都给我进来听陈述隔空对唱!双声道!生灵涂炭!!! 谢沐然关掉了弹幕。 何子殊这才看清,视频中的两个人。 一个他,一个陆瑾沉。 视频中的他,还戴着口罩,显然是做驻唱歌手的时候。 这些天,他驻唱时候的视频不断被翻出来,何子殊都见怪不怪了。 可让他觉得新奇的是,是陆瑾沉。 视频中的陆瑾沉,穿着一身长款的风衣,头发比现在短上不少,盖在帽子下,只露出鬓角和发尾。 背后是一个闪着光的喷泉。 像是在街头站着。 陆瑾沉身前是一个立着的麦,身后,在贴着喷泉的外沿,坐了一个金发的外国人,正弹电子琴,还有一个人拿了把吉他。 好像,也只有20岁左右的模样。 就在这时,谢沐然突然把耳机摘了下来。 两道声音瞬间传来。 何子殊几乎是下意识看了陆瑾沉一眼。 因为他们的声音重叠着,渐次响起来。 两人……唱的是同一首歌。 陆瑾沉也怔了一下。 他拿过谢沐然手中的手机,看了看,挑了挑眉:“还真是,什么都能给她们找出来。” 这首歌名字叫《钟情》。 因着那年大爆的一个获奖电影,作为主题曲,几乎全国传唱。 何子殊唱它,是因为那时候很多人点了这首歌。 陆瑾沉重新插上耳机,声音瞬间消失。 何子殊这才开口,指了指画面上的陆瑾沉:“是在国外吗?” “嗯,”陆瑾沉语气飘得有些远:“在国外上学的时候,临时组织的街头活动,后台伴奏里没多少歌,这是唯一一首中文歌。” 陆瑾沉自己也没想到,唯一一首中文歌,竟然还能和他家小朋友撞上。 他笑着抬眸:“过来。” 何子殊慢靠过身去的瞬间,左耳突然响起了陆瑾沉的声音。 陆瑾沉的手擦过他的耳廓,微凉的触感。 顺着敏感的神经一路打到指尖。 可何子殊根本顾不上那碰触了。 他的左耳里,只有陆瑾沉低沉的嗓音。 一下一下,不疾不徐地敲在鼓膜上。 就好像,只是唱给他听的。 双声道。 他只听见陆瑾沉的声音。 也就意味着……陆瑾沉那边,是他。 这个认知让何子殊莫名有些紧张。 他第一次有些害怕。 怕自己唱的不够好。 陆瑾沉视线就没有从何子殊身上离开过。 见他家小朋友攥紧了手,更想添把火。 于是他伸手,在弹幕栏,点了开启。 此时,屏幕上恰好出现一个隔空对视。 几乎是不可思议的“凑巧”。 两人唱到那句“你是我藏于人间,最钟情的秘密”的时候。 陆瑾沉和何子殊同时偏头,一个向左,一个向右。 就好像,他们用这十三个字,拨开静默的岁月纹理,穿过时间和空间的距离,相遇。 弹幕又粉又炸。 【aaaawsl!左耳是子殊的小奶音!右耳是陆队的低音炮!我真的反复去世!这不是天神CP是什么啊!】 【这个对视是什么黑科技?是真实存在的吗?这他妈真的不是丘比特在按着两人的头吗???】 【小!奶!殊!就是陆队藏于人间最钟情的秘密啊!那年还没有大A团,两人都还在各自的小乐队里唱着歌,这么多首歌却唱了同一首!就像世上这么多人,却遇到了彼此一样!这对天神CP就是天意啊我靠!】 何子殊看不下去了。 他也不是没刷过“陈述”的超话。 可当着陆瑾沉的面,还是第一次。 耳边还都是陆瑾沉那句“你是我藏于人间,最钟情的秘密”。 何子殊微颤着指尖,关了弹幕。 陆瑾沉又打开。 何子殊又关上。 见陆瑾沉又有打开的趋势,他一把扯掉两人的耳机,把手机锁屏,盖在沙发上。 陆瑾沉一笑:“生气了?” 何子殊不着痕迹往旁边挪了挪:“没,就是弹幕太…了,哥你别当真,都是闹着玩的。” 陆瑾沉语气幽幽:“是吗。” “我觉得说的挺好的。” “你是我藏于人间,最钟情的秘密。”陆瑾沉语气平静,一字一字念。 何子殊一时之间也分不清陆瑾沉究竟在念歌词。 还是说些其他的。 只觉得他的心也跟着一跳一跳的。 “歌词写得不错,”陆瑾沉语气一转,微笑,“你觉得呢?” 何子殊干巴巴道:“挺好的。” “行,”陆瑾沉忍笑:“那就说好了,下次演唱会的时候用。” “嗯。”何子殊心不在焉。 半晌,他才反应过来。 猛地抬眸看陆瑾沉。 说好了? 什么说好了? 说好什么了? 怎么就说好了? 跟谁说好了? 脑子里一句接着一句,一句盖过一句,可嘴上愣是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纪梵一边和人刚枪,一边磨牙。 磨了十几分钟,终于忍不下去了。 一把把手机塞到谢沐然手里,说了句“给老子苟住”,就朝着陆瑾沉就走过去。 谢沐然吓得滋儿哇乱叫,手忙脚乱开始痛击自己的队友。 纪梵把自己当成毫无感情的吃饭机器,开口:“我饿了。” 何子殊猛地站起身来,觉得纪梵这话就是及时雨,忙道:“我去给你做,想吃什么?” 纪梵这才想起,这人刚录制完《榕树下》回来,又要让人下厨房。 可话到嘴边,又不好收回去,只好挑了个省时省力的,回道:“西红柿炒蛋。” 何子殊:“还有呢?” 纪梵:“没了,就这个。” 陆瑾沉懒懒靠在沙发上,看着这两人演戏。 等差不多了,才悠悠起身,轻声说了一句:“坐着吧,我去。” 纪梵瞬间补充一句:“我还想吃糖醋排骨和酸菜鱼。” 能拖住队长一会儿是一会儿。 于是又踢了踢谢沐然:“想吃什么。” 谢沐然在逃跑过程中,丢了自己的枪,正被队友疯狂人身攻击。 于是没什么好气地说:“佛跳墙。” 纪梵重复道:“他说想吃佛跳墙。” 陆瑾沉:“……” 何子殊:“……” 陆瑾沉眉梢一挑:“还挺会吃。” “成,还想吃什么,”陆瑾沉摆弄了下手机,“叫个外卖也方便。” 纪梵:“……” 艹!失策了! 都怪小菜比。 吃什么不好,非要吃佛跳墙。 最后,谢沐然不仅没吃上佛跳墙,甚至连西红柿炒蛋都没吃上。 因为给他们带饭的是林佳安。 顺便带来了一个消息。 青云台综艺大势选秀节目《偶像请就位》请“APEX”救个场,充当一期的荣誉导师。 而且还要他们做“开场秀”。 也就是说。 这是三年来,“APEX”合体后,在演唱会前,第一个舞台。 第33章 舞台首秀 《偶像请就位》是青云台联合各大传媒公司举办的大型选秀节目,从近一百号练习生中选出九个人,成立一个为期一年的限定团。 因为签署了合约,只是限定团,并不影响后期各自的发展。 再加上顶级传媒公司的资源加持,竞争空前激烈。 林佳安把通告单给每人发了一份,开口道:“本来节目最初定档的时候,最合适的导师人选就是你们四个,可行程排不开,就推了。” 陆瑾沉随便扫了几眼,放下通告单,说道:“要救谁的场?” “郑合,国外的一个行程突然改了时间,撞上了,”林佳安拿着手机,低头打字:“要不是同一个公司的,节目组的人也不敢叫你们救场。” “去看看也好,乐青这次也送了几个新人进去,”林佳安把几个人的资料翻出来,放在桌上,随手划了两下:“喏,这几个,基本也都是冲着你们才去选秀的。” “挺眼熟。”谢沐然嘴里还塞着西蓝花,两颊鼓起小小的两团:“有一次走错了练舞室,见过,挺勤奋的几个小孩子。” 何子殊没忍住,伸手戳了一下:“谢老师,减肥餐吃撑的话,也是减不了肥的。” 纪梵拿过谢沐然手上的叉子:“你要是不想上镜的时候,脸比这几个勤奋的小孩子大一圈的话,最好尽早收手。” 谢沐然:“……” “我们需要做什么?”何子殊抬起头来:“就一个开场舞?” “嗯,临时救场,也不需要再做什么,就点评一下舞台,给些建议,然后跟着节目组去宿舍走一圈,跟学员聊聊天就好。” 林佳安笑了一下:“本来私底下想在收官总决赛的时候请你们,可又怕粉丝看过你们舞台之后,集体倒戈,热度全被你们抢走,就一直也没敲定。” “现在节目中段期,收视率也隐隐有下滑的疲态,再加上郑合行程冲突,商量过后,觉得可以。” 谢沐然正在临时补课,刷《偶像请就位》。 闻言,看了看陆瑾沉:“到时候要选人的话,就哥你来吧。” 他们几个,基本都是从决定成团开始,就定下的人选。 也不用像现在这样,一层一层选拔。 除了子殊,因为子殊是陆瑾沉亲自挑的。 林佳安笑了:“四个人每人都有一张直接晋级票,还要做点评,别想着都跟瑾沉走,等会儿又要上热搜说什么黑幕。” 谢沐然闻言,觉得更棘手了,皱了皱鼻子:“选人我们也没经验啊。” 他扬了扬下巴,看着陆瑾沉。 “不用看我,”陆瑾沉头都没抬,“我也没经验。” 谢沐然一愣,脱口而出:“子殊不就是你亲自选的。” 谢沐然话音将将落下,所有人就跟突然被按下暂停键似的。 极为默契地停下了动作。 视线不约而同的转到陆瑾沉身上。 何子殊也跟着抬起头来。 有点紧张。 “对啊,”陆瑾沉偏过头,明明是谢沐然问的话,却只看着何子殊。 半晌,嘴角一勾,声音透着半股子笑意,慢慢道:“因为只选了你一个。” “也没别人了。” “所以没经验。” “哎,梵梵,你看这个人,长得像不像……” “喂,汪导啊,这个通告我们接了,你那边……” 一阵长久的沉默后。 谢沐然和林佳安低头做自己的事,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 纪梵有点拿不稳手上的叉子。 唯独何子殊,耳尖一点点烧起来。 手忙脚乱戴好耳机,开始刷视频。 陆瑾沉本也没想把人逗狠了。 可每次看到何子殊这副模样,心口就撩着似的痒,嘴上也就跟着没了顾忌。 毕竟他家小朋友警觉性也挺强的。 手也不给牵。 除了占点嘴上便宜外,好像暂时也做不了什么。 陆瑾沉又看了何子殊一眼。 笑意辗转着,盖落下来。 严丝合缝,覆在心口。 他也没说谎。 当初选了这人,的确只用了一眼。 便再也没走出来了。 — 接下来几天,几人都泡在练舞房里。 直到《偶像请就位》开录。 青云台这几天跟疯了似的发微博,字里行间都在说这期的荣誉导师多炸,多裂,多绝。 有时候半夜都会突然发一长串感叹号。 活像个披着官博皮的段子手。 可饶是发博数量再多,导师的确切消息硬是没露出一点苗头来。 这种干打雷不下雨的迷惑行为,被各家粉丝“骂”出了花。 可一边骂,一边又实在止不住好奇,于是关注度一路飙升。 直到,各家粉丝在训练营外,蹲到了一辆黑色的保姆车。 和四个一身黑、气场飚了八百米的男人。 人群中有人先喊了一句。 “卧槽!我他妈是不是瞎了!好像看到了我大ALPHA团!前面那四个长得跟我老公们好像!” 这声音如同平地一声雷,炸的所有人一激灵。 紧接着,她们就看到从训练营中冲出来二十多个安保人员,迅速站成两排,开出一条路来。 她们等了这么多天,还从没见过这架势。 这下所有人都隐隐觉得事情“大条”了。 四人一路走近。 打头的那个男人率先扯了口罩。 “啊啊啊啊啊啊!然然!!!真的是大A团啊艹!!!” “四个人!四个人都在!他妈的四个人都在!” “节目组我靠!节目组是真的!这他妈谁顶得住啊!” 等到四个人总算走到门口,粉丝嗓子都已经喊劈了。 谢沐然被一个闪着光的应援扇吸引,没忍住,往前走了两步,笑了笑:“这个做的很好看哎。” 他伸手指了指:“是哪家粉丝啊?” 那个近距离接触谢沐然的粉丝,脸红到几乎开始要冒热气。 还不等她回答,身后已经异口同声开始大喊:“你家的!你家的!” “他妈的都是你家的!” 谢沐然和站在他身后几步远的三人,都没想到粉丝会这么回答,全都笑出了声。 这下粉丝的喊声更大了,几乎能把屋顶掀了。 甚至惊到了楼上正训练的成员,一个个探出头来,往楼下看。 “什么情况!谁来了!” “不知道啊!瞒的可好了,我上次化妆的时候,随口问了一句,化妆组老师们只说:别问,问就是神。” “喊成这样,不会是APEX吧。” “你想多了,节目组哪有这么多钱,能请来一个,顶天了。” …… 四人被粉丝蹲到,路透图瞬间铺满整个广场。 节目组也不打算瞒了,忍了这么多天,总算正式官宣。 而且官宣的简单利落,极其霸气,一反往常官方的说辞。 偶像请就位V:话不多说,@陆瑾沉,@何子殊,@纪梵,@谢沐然,欢迎四位荣誉导师,周六晚上8点,锁定青云台。大A团合体首秀,红与黑,核能预警,全员集结,你准备好了吗? 这四个本就是不需要粉丝控评的男人,所以官博底下的评论走向非常狂野。 【我为自己之前的口出狂言道歉!节目组是我爸爸!节目组牛逼!我都不敢想象是什么神人把这四个凑到一起的!】 【真的不是砸场子来了吗?节目组你醒醒!训练营里的崽崽十个里面有九个偶像是APEX的,这前辈教做人系列真的好吗?】 【红与黑?!红与黑?!!!是我脑海里那个红与黑吗!!!节目组你说清楚啊!是出道曲红与黑吗!】 【绝壁就是要跳红与黑的意思!当初“APEX”用这首出道曲刷新了多少榜单记录!至今都没人能打破!一步就跨上了神坛啊!都多少年没跳了!我真的爆哭!】 网上一片“腥风血雨”,节目组也全员屏息。 在这种氛围下,《偶像请就位》新一期,正式开录。 在等候区就位的全体练习生,正感到奇怪。 因为依照惯例来说,主持人都要先开场。 可今天,半天都没见舞台亮起来。 所有人面面相觑,抬头看了看等候区上的时间表。 就在他们以为是什么录制事故的时候,忽地听到舞台起了音乐。 几乎是音乐响起的瞬间,几个乐青的小练习生就喊出来了。 “红与黑!是红与黑!” 认出这首歌之后,他们第一个念头根本不是“APEX”来了。 而是谁玩得这么大,敢跳红与黑! 当初“APEX”凭这首歌一曲封神,除了四个人逆天的颜值外,还有一个很大的因素。 这歌难度太大了。 无论是歌曲还是舞蹈,无论是节奏点还是气息要求,都不是常人能控住的。 所以这么多年来,哪怕各种选秀节目层出不穷,哪怕所有人都知道“APEX”是初代男团。 愣是没一个人敢在舞台上选他们的歌。 可今天! 几个小练习生瞪大了眼睛。 他们倒要看看!是谁敢舞到他们乐青大A团前面! 前奏由远及近,由浅入深。 舞台只有顶头几盏直射灯开着,交汇在后方一个半弧形的圈上。 当最后一个前奏鼓点落下的时候。 两侧色调微暗的灯,忽然以一种极快的速度闪着,次第打开,连成一片又疾又重的“啪”声。 就在这种游离的光线里,四个轮廓忽然出现。 全场屏息。 当何子殊的声音轻轻浅浅响起的时候。 舞台,彻亮。 等候区全部人都站了起来。 甚至有人因为起身的幅度太大,踢倒了凳子。 乐青几个小练习生几乎是立刻就捂住了嘴。 差点脱口而出一句“艹”,整出一个播出事故来。 今天的四个人配合了歌曲。 何子殊和谢沐然穿了一身酒红色连帽风衣,叠穿一件白T,衬的整个人越发唇红齿白。 可因着全部梳了上去的刘海,和微微勾着的嘴角,把所有温软的气息抹得一干二净。 而纪梵和陆瑾沉则是同款黑色风衣,领口微敞,表情淡漠,散发着从骨子里漫出来的禁欲气息。 这几个人哪怕只是往那里一站,什么都不做,都足够慑人了。 所以当音乐正式响起的时候,不说等候区的练习生,就连后台节目录制组,都已经陷入尖叫状态。 主创群里已经被这四个男人屠了。 【我靠!真的是吹爆我四位boss!这是什么绝世ALPHA!信息素炸上天了都!】 【这就是初代开山男团啊艹艹艹!全员在线索命!他妈的还办什么选秀啊!大A团一天不死,我等只能俯首称臣啊啊啊啊!】 【你们去把那个视频调出来!去!放慢速度,甭管几倍速!曾经我也不懂什么叫踩点狂魔,直到手贱调了这四个男人视频倍速!】 【我子殊真的上台就是何总!一跳舞就是魔王本王了!全程“神爱世人”的怜悯模样!全程苏断腿!陆队更不用说!我看了一下!只有在和子殊对上眼神的时候笑了一下!】 【我们赚翻了,真的,你知道别人都怎么说的吗?这四个男人的舞台不应该按曲目和时间算钱,应该按步数算钱。】 【是真的绝,这么多轮比赛下来,惊艳到我的,也不是没有,可到了这里,真的才知道什么叫教科书了。那些孩子都会想着表情管理,也一直做得不错,可这几个人那种SLAY全场的随意感,根本不用表情管理一样,真的太绝了!】 慢慢的,一曲完毕。 音乐跟着灯光渐渐停下来。 舞台重新陷入黑暗。 即便是知道流程的节目组都跟着喉咙发紧。 后台等候区也静得没有一点声音。 五六分钟后。 当灯光再度亮起的时候。 四个人已经换了一身衣服。 陆瑾沉一身黑色西装,微长的头发被皮筋虚拢着,束在脑后,戴了一副金边眼镜。 何子殊一身及膝的长款休闲西装,脚下却是一双高筒黑靴,扑面而来一股凌厉的气势。 左手食指还戴了一个戒指。 纪梵白色衬衫的领口处,虚虚开了两个扣,颈间还画了一条黑色的装饰线。 谢沐然穿的最规矩,一条红色领带,可腰线仍旧被勾勒的淋漓尽致。 那一瞬间,全场人脑海里只盘旋着几个字: 西装暴徒。 完了。 录不下去了。 第34章 4A级风景区 就在等候区的小练习生们以为“前辈教做人系列”总算到此结束的时候。 舞台背景的灯光又随着音乐的节奏,变了。 从明晰的暖黄色变成浓晦的暗红。 钢琴声起,带着三两声小提琴的哼鸣。 与刚落幕的舞曲完全不同的节奏。 一松一弛,截然不同的风格,叫人呼吸都开始止不住发紧。 几人抬手,漫不经心调了调耳返。 尤其是何子殊,动作间,露出一小截满是线条感的白净腕骨。 那种掌控全场的随意感,在这几个动作间无限放大,欲到极致。 摄影师几乎是立刻跟上镜头,把这一幕实时投到屏幕上。 四人这次唱了一首情歌。 改变了调,请的御用知名演奏团做伴奏。 钢琴、提琴、萨克斯的声音把原先的伴奏压了一半,风格顿时一转,调子慵懒性感,再加上导演特地启用了最高频的收音模式。 四人一开口,便是直击鼓膜的低音。 字与字之间的慵懒停顿感,严丝密缝地缠绕在所有人耳侧。 偏偏这几个人还毫不自知,仍旧一副“神爱世人”的模样。 一收一放,游刃有余的几乎想让人跪下。 哪怕是刚刚跳完整首曲子,气息也看不出一丝紊乱的迹象。 后台的工作人员已经放弃挣扎了。 【这是什么国家4A级风景区啊,卧槽,我都不知道到时候播出的时候,粉丝们怎么顶得住。】 【每一个字都唱到了我的肾上,真的,这真声轰炸真的撩爆了,他妈还全员西装杀,唱的还是一首备胎神曲!我就不信谁还能拒绝这四个音色流氓!】 【要疯了,我头皮发麻,浑身鸡皮疙瘩!我不管!我他妈今天就要鲁斯在这里!!!】 【别说了,刚刚摄影团队那边都在说,连他们都不敢盯着放大看,真的扛不住。】 【我靠我靠我靠!这穿透力!自带混响效果吗???是怎么做到又A又欲又温柔又干净的啊!真的绝了吧!鲨了我吧!】 现场监制站在导演身边,来回踱步,神情极度复杂。 好半天,总算隐晦着开口:“你觉得还录得下去吗?” 导演双手抱头,坐在控制室的椅子上。 录得下去吗? 这他妈怎么录得下去??? 他现在关心的根本不是这期录不录得下去,而是接下来全部的赛程还录不录得下去! 这王炸从中间局就出场了,后面怎么办。 收官战怎么办? 总决赛怎么办? 到时候还能请谁来压过这四个人的风头啊? 导演头皮发麻,第一次开始后悔。 原先只是想请“APEX”救个场,谁知道这四个人一来就开大。 不是来救场的,倒是像来“砸场”的。 他抬头看向监制:“你说,总决赛的时候,我们要请谁来,才能镇住这四个人?” 监制头也没抬,神情悲怆:“别问,问就是他妈。” “能镇住现在的陆瑾沉他们的,目前就只有陆瑾沉他妈了。” “如果我们能请到的话。” 导演:“我原本以为这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谁知道,这馅饼烫嘴。” 监制:“还有心思管总决赛?你先看看等候区的崽子们!” 导演闻声看过去。 就看见等候区的小鸡仔们缩成一团,抱团取暖。 不用猜都知道,这是生怕被点到名,在这种节骨眼上,做下一个solo。 所有人在这一刻,才真正意识到,也了解到。 在这个圈子里,其实根本没有什么所谓的“薪火传承”。 多少年过去了,“前人”依旧是“前人”。 后来人可以去追,可以去赶。 可永远也替代不了他们。 哪怕“APEX”三年没有同台。 哪怕各自开始转型。 只要灯光一打,而这四个人又站在一起。 仍旧可以不费吹灰之力的掌控整个舞台。 这么多年,这么多人、这么多公司,都在拼了命的打造第二个“APEX”。 包括他们这些选秀节目。 掰开了揉碎了,去掉所有冠冕堂皇的理由。 哪个不是以“APEX”为杆子,想趁着他余温渐熄的时候,往上爬。 可“APEX”还是那个“APEX”。 和七年前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最后一个钢琴滑音结束。 音乐戛然而止。 所有人都还没回过神来。 直到舞台上的四人放下话筒,转身,朝着伴奏团老师微微点头,致谢。 而两侧的伴奏团起身,工作人员也开始收器乐的时候。 众人才反应过来。 结束了。 迟来的主持人,迟来的开场。 一句“欢迎今日的荣誉导师,APEX”刚说完,好不容易控制下来的气氛又被瞬间点燃。 包括坐在导师席位的四位导师,也全体起立,疯狂鼓掌,吹口哨。 等候区基本已经沸腾了。 何子殊刚想开口做个自我介绍。 后台等候区却石破天惊的传来一句“魔王我子殊!” 因着演唱大厅的布局,基本都是靠着简单的玻璃墙划分区域,隔音并不好。 所以那一声尖叫格外清晰。 台上四人下意识转过头去,然后才反应过来是小练习生们在喊。 何子殊抬手,手指在眉间轻轻扫了一下,用掌心盖住半张脸,抿着嘴,笑了一下。 可眼中的笑意却没挡住。 情不自禁喊出声的小练习生本就是何子殊的死忠粉。 透过实时屏幕,知道那一声被偶像听到了,还逗笑了他,顿时叫得更大声了。 周遭的小练习生们见状,形象也顾不上了,纷纷开始放飞自我。 偏偏这时底下一个工作人员抬起头来,玩笑着说了一句“导演,你家的鸡仔们都放出来了”。 谢沐然离得近,听了个正着,笑得不行。 连忙偏过头去,管理表情,然后用手拍了拍何子殊,示意他控一下场。 何子殊浅浅吸了一口气,半侧过脸,嘴角微扬。 再度抬手,贴在喉咙的位置,轻轻点了两下,朝着后台的方向说了一句:“保护嗓子。” 他的动作很快。 但摄影导演几乎是下意识的,就追着何子殊的手指拍。 所以镜头直接定在了他的颈间。 这位置半遮半藏,反倒牵出一种隐晦的暧昧和性感。 多年掌镜的摄影导演立刻觉得不妙,迅速切掉了镜头。 可已经来不及了。 等候区的小练习生们总算不敢喊了。 但台下的工作人员,被这镜头一刺激,纷纷朝他投来又兴奋又异样的目光。 拍就算了,你他妈还敢放大?! 放大就算了,你他妈还只拍了几秒?! 陆瑾沉站在何子殊身侧,把他的动作尽收眼底。 眸色微微一沉,不着痕迹地移开了眼神。 默了默,最后几不可见地笑了一下。 这人抬手点在颈间的手指上,戴着他的戒指。 这个认知竟让他觉得诡异的满足。 纪梵面上毫无表情地维持酷guy人设。 实际在磨牙。 队长真的,既不要命,又不要脸。 等到四人和正式导师简单寒暄了几句,才正式落座,录制也正式开始。 第一个出场的,恰好是乐青推出来的新人。 名字叫余洛,是这批练习生中人气和实力都在前列的选手之一。 表演结束,他整个人绷着,站得笔直。 给人整体的感觉就是中规中矩。 可就是因为太过中规中矩了,反倒显得拘谨。 没出大错,却没出彩。 几位正式导师评价完后,就把话题抛给了何子殊他们。 陆瑾沉放下笔,抬头:“很紧张?” 余洛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他当初去选秀,去乐青做一名练习生,就是因为喜欢“APEX”。 而今天,这几个人都来了,就坐在台下,看着他。 这让他有一种课将将学到一半,知识都一知半解,但是期末考却突然来了的冲击感。 陆瑾沉语调平缓:“你觉得自己今天表现的怎么样。” 余洛心一沉。 整个圈子都知道陆队这人“不近人情”,没什么表情就是他最多的表情。 哪怕是再漫不经心的几个字,从他嘴里一转,自动就会带上慑人的气势。 余洛咽了口口水:“不太好。” 陆瑾沉:“哪里不好。” 余洛:“就…气息掌控的不太好,最后的时候和舞蹈有些衔接不上,落了两个拍子。” 陆瑾沉低头,翻了翻手上的册子,随意道:“还有吗。” 余洛挣扎小半片刻,摇了摇头。 陆瑾沉:“舞蹈落了两个拍子,在陈老师点出来之前,你自己发现了吗?” 余洛没答。 陆瑾沉抬眸,淡淡道:“你没有。” 气氛一时有些紧张。 尤其是后台等候区的小练习生们。 余洛在他们当中已经是金字塔尖上那一绺,还是陆瑾沉的直系后辈,都能被怼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更何况是他们。 就在大家以为陆大队长要开始批评教育的时候,却听到一句“好了,我要说的就这么多。” 所有人:??? 场面开始窒息。 等所有人回过神来。 才后知后觉陆队这招“无招胜有招”简直绝了。 这“不教育”比“长篇大论”吓人的多得多。 简直就是没有感情的魔鬼。 余洛腿有些软。 基本上“APEX”的老粉都知道,何子殊是陆瑾沉亲自带进“APEX”的。 余洛作为老粉也很清楚。 所以,在自身难保的情况,他竟然还壮着胆子,抬头扫了何子殊一眼。 心下疑惑。 如今的大魔王,在那时候也是被陆队这么选出来的? 真的不会留下什么心理阴影吗? 然后,他就看见不近人情的陆队转过头去,对着大魔王笑了一下。 余洛:“……” 何子殊拿起话筒,看着余洛,微微笑了一下:“为什么紧张?之前没出现过落拍的情况,这次舞蹈相较而言,难度差异也不大,是因为练习时间不够?还是因为…我们?” “之前没出现过”、“相较而言”、“难度差异”。 这几个字连在一起,直接点破一个事实。 何子殊把他之前的表演都过了一遍。 这个通告满到明年的人竟然有空把他这种小练习生的表演都过一遍?! 余洛完全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甚至忘记了自己刚刚才被陆队怼了一遍。 他死死拿着话筒,手心开始出汗,可眼神闪着光:“练习时间够的。” “可能不小心岔了步子,所以漏了两拍。” 否认了“练习时间不够”,却没有否认后面那句。 何子殊心下了然,的确是因为他们来了,所以紧张。 他轻声开口:“刚刚陆老师说的重点,其实不是落了拍子,而是你自己没有发现这点。” 何子殊继续说着,可陆瑾沉耳边却只剩下一句“陆老师”。 当初他带着何子殊刚回乐青的时候,这人也喊他“陆老师”。 小心翼翼,可声音又软。 陆瑾沉低头,笑了一下。 下次得哄着这人再喊几声陆老师来听听。 余洛脑子晕乎乎一片。 近距离接触偶像,他深切体会到,不近人情陆大队长的“不近人情”,绝非浪得虚名。 可他却怎么也没想到,大魔王主唱何子殊却可以耐心到近乎温柔的地步。 这强烈的反差,让他有种化身尖叫鸡的冲动。 幸好他忍住了。 点评结束。 余洛回到等候区的瞬间。 全部练习生都围了上来。 眼神中透着浓浓的羡慕。 “哇!直系前辈啊!洛洛!何导师把你之前的演出资料都看了一遍!” “对啊!快打起精神来!都看了一遍,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老师肯定眼熟你记住你了!” …… 所有人都以为,何子殊是因为余洛直系的身份,所以特意翻了他的牌子。 可谁都没想到,后来一个接着一个,何子殊都能准确的说出他们的特点。 不只是何子殊,纪梵、谢沐然,甚至是陆瑾沉,字里行间透露出的信息,也告诉大家,他们真的是以一个导师的身份来的,而不是嘉宾。 他们对自己说的话负责,也对练习生们负责。 就连节目组也惊了。 因为只是一期的荣誉导师而已。 说句难听的,哪怕四人只是坐在那里,随便点评两句,也绝对不会有人去计较什么。 可这四个人,却把这些在他们眼前根本不够看的小练习生们,放在了心上。 这个事实把所有练习生的信心全调了起来。 即便之前个人solo出了点差池,最后的合作舞台都空前的精彩。 节目录制完毕,整个节目组气氛爆棚。 从四面八方传来“APEX、APEX、APEX”的欢呼声,跟收官之夜似的。 所有练习生本来都头铁如钢,想不管不顾冲上去要签名。 却被节目组一句“回去收拾宿舍,明天导师下寝室”赶了回去。 莫名的,众人感觉回到了读书时代。 前所未有的,想起了被宿管科支配的恐惧。 第35章 架子鼓 夜色正沉。 可练习宿舍楼各层的廊道灯却通亮。 墙上的时针不偏不倚,刚好指在正中央的“12”上。 明明早已过了宵禁的时间,可节目组却反常的没有拉灯,也没有提醒。 像是默认了这一明晃晃的“违规行为”。 “哎,你说,明天我要是把被子叠成豆腐块,会不会显得很假很做作?” “你省省吧,前提不是假不假,做不做作,前提是你会吗?” “还有哪里没扫干净啊?” “哦对了去阳台看看我们的仙人掌,生机还勃不勃,不勃的话浇点水拯救一下。” 各种声音层出不穷,沿着通明的走廊,一路扫过梯道,上上下下拣不出一处不闹腾的。 尤其是余洛他们这几个从乐青出来的。 寝室就跟开趴似的,人头各种窜动。 “洛,你在乐青有见过四位导师吗?”有人靠在爬杆边上,仰头问正在叠衣服的余洛。 “没有,”余洛扒拉着护栏,探出脑袋来。 然后瞄了一眼摄像头,确认是关闭状态后,才放开声音说:“我们公司第一摇钱树,小风一吹,都一抖一抖掉金叶子的人,哪里是我们小练习生说见就见的!” “沈总我都撞到过几次,这四位老师一次都没有。” 余洛话说到一半,余光瞄到从大门口拎着个水桶,慢悠悠走过的乔钧。 也就是和他同一时间段进入乐青的同期,脑子突然一闪,连忙开口:“小乔见过!快!把他拉进去!” 底下的人扭头就开始行动。 几秒钟,一位低调经过的无辜路人就连人带桶被拎进了寝室。 “快说说,当时是在哪里见到导师的?四个人都在?还是就一个?” 乔钧嘴角一抽。 当事人现在就是后悔,非常后悔。 为什么要在他们面前暴露自己见过导师这一事实。 以致于今天晚上,从三楼到七楼,开了一个全宿舍楼巡回演讲会。 那一刻,乔钧深刻体会到“人类的本质就是复读机”这句话的真正含义。 他毫无灵魂地开口:“凌晨了,在练舞室,只见到了谢老师,说了一句‘这么迟还在练舞啊,辛苦了’,不敢上前,没有太多交流。” “具体点具体点!” “我要听细节!” 乔钧被闹得不行,深吸了一口气。 那天在乐青见到谢沐然,乔钧自觉是个意外。 早上刚学了一段舞,跳得不流畅,导致进度没赶上,所以只能晚上偷偷补课。 他自己其实也分不大清时间了,只知道隔了一条街的标志性建筑物——平铜报时钟,嗡嗡响了两下。 估摸着大抵过了12点。 他刚想关掉音乐,坐下喘口气,就透过镜子,看到门口倚了个人。 等他看清来人,吓得登时转过身来。 甚至来不及思考这人在门口站了多久,是不是刚来。 他还记得谢沐然穿了一件白色的宽松连帽卫衣。 帽子有点大,松垮盖着,遮了头发和小半张脸。 不知道是那人情绪不大好,还是自己偶像滤镜太厚。 总感觉那人周身上下,透着一种很纯粹的疏离感。 或者换个更贴切的,气场。 用粉丝的话说,就是A出天际,让人不敢轻易靠近。 他瞬间清醒过来,连忙弯腰,鞠躬,喊了句“老师”。 那人应声,摘掉帽子,笑了一下,说了句:“这么迟还在练舞啊,辛苦了。” 后来又说了些什么,其实乔钧已经记不大清了。 尤其是在谢沐然帮他指出一个错位的步子之后。 只觉得自己炸成了一朵烟花。 只觉得自己还能跳他个三天三夜。 乔钧悠悠讲完。 底下开始沸腾。 “谢老师这么迟还在公司,应该也在练舞吧。” “这偶像剧既视感是怎么回事?” “你竟然没上去要签名?那可是谢沐然!首席男团!一代目!谢boss!小乔你醒醒!” …… 第二天一大早。 在“相亲相爱一家人”的起床铃响起之前,所有人都已经洗漱完毕。 “我怎么有种,读书时候,学校等级评定关键时候,委员会亲临,全校戒严的感觉?为什么这么紧张?又不是决赛,我为什么这么紧张?就好像会因为被子叠不好就被淘汰出局一样!” “还真有叠豆腐块的,不是吧你们!在评什么生活标兵吗?那我只能捞个进食小能手了。” “来了来了!别闹了!” 宿舍楼的楼梯并不宽,甚至有些窄。 脚步声被仄微的空间一放大,荡着散开来。 所有人屏息。 跟拍的摄影师先了何子殊他们一步,从楼梯口走了出来。 和一众练习生们大眼瞪小眼。 随即,何子殊他们悠悠走了出来。 今天四人穿的随意,都是私服,一水的黑色,也没有化妆。 和昨天的西装暴徒比起来,多了点烟火气。 可左右也就那么可忽略的一点。 “都站在这里干嘛?”谢沐然看着眼前两列排开的阵仗,直接笑出了声。 节目组口头传达的意思,是要他们下寝室,跟学员们聊聊天,兼职做个赛前“心理导师”。 所以他们不是来打分的,更不是来稽查的。 可这些练习生们这阵仗,显然误解了他们的来意。 谢沐然和何子殊一对视,觉得肯定是节目组在背后“玩花样”了。 何子殊看向离他最近的一个学员,笑道:“节目组怎么跟你们说的?” 那人诚实回道:“说导师会下寝室,检查。” 纪梵皱了皱眉:“检查什么?” 学员被问懵了,下意识想脱口而出一句“检查卫生”。 可稍微掂量了一下,都觉得这句话很有病。 让这几个神仙下寝室检查卫生? 是人干得出来的事情吗? 可转念想想,不是检查卫生的话。 昨晚所有人熬到半夜,不约而同的大扫除,是为了什么? 何子殊见人半天没回答,怕吓坏他,开口道:“都回寝室吧,我们就随便转转。” “那老师,我能先要个签名吗?”队伍中间一个学员突然举起了手。 何子殊点头:“可以啊。” 那人小跑上前,捏着领子,随便扯了扯:“签这里签这里!签在心上!” 所有人都愣了愣,随即哄笑开来。 本就是什么都敢说的年纪,再加上昨天导师席位的四位大前辈,忽地下了神坛,出现在这里,又新奇又刺激。 一个打了头,男孩们都放开了胆子。 闹了好一阵才消停下来。 几人随便进了个寝室,谢沐然手搭在上下床的栏杆上,拍了拍,随意道:“全都是上下铺吗?” “嗯,就楼层的差别,房间格局都是一样的,上下铺。”小练习生点了点头。 经过刚刚那一折腾,紧张感都散了大半,于是开口问道:“老师你们还没出道的时候,是不是也像我们这样,住在一起啊?” 公司组合出道的时候,为了方便管理,大多都会分配宿舍。 谢沐然:“嗯,住在一起。” 小学员又问:“公司宿舍吗?” 谢沐然也记不大清了,偏头问纪梵:“我们最开始就住那边了?” 他印象里好像一开始就住在陆瑾沉的别墅里,也就是现在这个地方。 纪梵点头。 谢沐然继续回道:“住在队长家,离公司倒也不远。” 谢沐然说得轻巧,身后的小练习生们表情差点绷不住了。 住在队长家里。 陆队家是个情况大家心里都有AC数。 他们还没出道的时候,住在宿舍,不仅要熄灯,还有门禁。 可四位导师还没出道,住的就是大别野。 四人从三楼一路往上。 直到走到七楼大堂,看见摆在正中央的一圈大物件。 钢琴、大提琴、吉他,还有两套架子鼓。 陆瑾沉看着那架子鼓,有些兴致,轻声说了句:“节目组安排的?” “嗯,我们进营的时候就一直放着,有时候闲着的时候,大家也会来玩玩。” “哦,白色那套架子鼓不是,是夏天自己带过来的,黑色那套是节目组的。” 那人话刚说完,右后方就开始骚动起来。 一个男生被众人一个拉一个,从人群最末尾的位置直接推到了何子殊跟前。 涨的满脸通红。 底下声音开始嘈杂。 “老师,小天是你的粉丝。” “对,超喜欢你的,上次Blood不是唱了一首《活该》吗?你打架子鼓,他还特意去学了那首歌。” “他之前玩过街头表演的,架子鼓打得很好,做梦都想跟你同台!” 那个叫“夏天”的男生被起哄,哄到头也抬不起来。 何子殊对这个男生印象蛮深。 声音很干净,也很独特。 但最出彩的时候,往往都是和人同台的时候。 个人solo总有些放不开,甚至被网友戏称为“最强辅助”。 何子殊没想到,这样的个性,竟然玩过街头表演。 而且从来没有在节目里表现过。 如果换个其他学员,何子殊可能就拒绝了。 在那之后,忙里偷闲倒也捡了点架子鼓的技能回来,可真要实战,他也有点虚。 可偏偏是他。 何子殊有时候会在这人身上,看到一点点自己的影子。 可他有陆瑾沉拉他一把。 后来,白英也想拉他一把。 这人没有。 “好啊。”他稳了稳心神,“就那首可以吗?其他的一下子手生,也忘得差不多了。” 夏天根本没想过何子殊会答应他,猛地抬起头来。 他身后的学员比他更兴奋,用手狠狠晃了晃他。 小声嘟囔:“小天!你清醒点!!!” 夏天这才回过神来,小鸡啄米似疯狂点头。 陆瑾沉压着声音,在何子殊耳侧开口:“想带带他?” 何子殊点了点头。 这人本身就有些放不开,所有人又把‘最强辅助’这种标签安在他身上。 那种不断的潜移默化,其实会让他不断自我否定。 他想帮他一把,让他看见自己。 何子殊走到架子鼓前,坐定。 拿着鼓棒在手里轻轻转了一圈,找了找感觉。 底下小学员们也开始兴奋,有人喊:“老师,你架子鼓是自己学的吗?” 何子殊闻言。 脑海里突然想起那天和陆瑾沉在医院的对话。 “但以后别人要是问起的时候,要说是我教的。” 几乎是下意识的,何子殊抬起眸子,看了陆瑾沉一眼。 谁知道直直撞进陆瑾沉的视线,缠了一下。 何子殊低下头去,嘴巴微微一抿:“不是,别人教的。” 因为这句“别人教的”,陆瑾沉心情大好,勾了勾嘴角。 练习生们一头雾水。 刚刚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陆队和大魔王,只彼此对视了一眼,就笑了? 可节目组没给他们反应的时间,背景音乐已经响了。 《活该》本就是首节奏感爆棚的快歌,是公认的气氛神曲。 因此前奏只一响,所有人都嗨了起来。 然后练习生们就看到何子殊的表情变了。 哪怕不久前,这人还温温润润跟他们聊天。 可音乐只一起,鼓棒在鼓上只随便敲了两下,整个人气场就变了。 哪怕没有妆面、没有灯光、没有造型。 魔王依旧是魔王,舞台链顶端的男人。 音乐节奏渐强,他余光一直看着右侧的夏天,见那人仍旧有些拘谨。 想了想,按照身体记忆,玩了两个花手。 又是轻松Slay全场的随意感,底下顿时尖叫声一片。 夏天见状,也连忙跟上何子殊的节奏。 他本身玩过街头音乐,打鼓的节奏和力道都很出色,所以很快进入状态。 何子殊轻轻一笑,渐渐放下节奏。 不是不打,而是打的不满。 没落下一个重要节点,可却已经是在配合夏天了。 夏天满脑子都是和偶像同台飚音乐的兴奋感,整个人越打越自如。 那种状态让底下所有人练习生都有些惊讶。 他们也从没见过温温软软的夏天会有这副样子。 然后众人回过神来,才惊觉何子殊不只是圆了夏天一个梦这么简单,而是在帮夏天。 是他主动把舞台主导权给让了出去。 让给了一个小练习生。 他们甚至能想到,到时候节目播出的时候,光这段音乐,能帮夏天吸到多少粉丝。 这个认知让所有人心头都有些发烫。 一长串连音之后,何子殊和夏天一个对视,同时高抛鼓棒,稳稳接住。 最后在鼓面重重敲了一下。 “咚—”的一声。 一曲结束。 底下尖叫声、掌声连成一片,几乎要掀了屋顶。 几个上了头的男生也顾不得眼前站着的,是不是“不近人情”陆大队长,壮着胆子开口。 “陆老师!当初何导师也是您亲自选的对不对啊!” “那您评价一下老师今天的表现呗!” 陆瑾沉笑了一下:“评价?怎么评价?” “就比如何导师现在跟我们一起训练出道,您作为导师,就今天的表演,客观评价一下!” 陆瑾沉轻轻摇了摇头。 云淡风轻开了口:“客观不了。” 底下几个练习生听了个正着。 不是评价不了,是客观不了。 陆瑾沉慢慢转过身来,看着台上的何子殊。 因为太喜欢他。 所以,客观不了。 第36章 哭了 何子殊下了台后,全体练习生情绪持续高涨。 他们从节目初创时期,一路走到现在。 经历过无数次等级评定,从待定席到晋级,或是直接淘汰,都是无法预料的。 所有人都咬牙走过来了,可比赛还没有落幕。 只要没落幕,就不可能保无保留的做自己想做的事。 可今天,因为何子殊他们的出现,那种有人帮他们“兜着”的感觉来的异常强烈。 尤其是在何子殊和夏天同台演奏之后。 能出现在这个地方,并且一路走到现在,没有一个人是没有天赋的。 多多少少,老天爷都赏了他们很多别人眼中、口中的“不可得”。 但他们要拼的,绝对不只是天赋,还有努力。 夏天很努力。 在很多“镜头”照不到的地方,他其实没日没夜反复琢磨了很多。 可这个地方,镜头需要照顾的人太多了,匀不出更多的东西给他。 他们来之前被反复灌输一个道理:只要足够努力,足够认真,就会被别人看见的。 他们信了,也这么做了。 可当所有人都足够努力,足够认真的时候,他们的努力和认真,似乎变得不值一提了。 这种自我怀疑的状态慢慢影响到了每一个人。 所以,节目组在官宣荣誉导师之前,还特地跟他们说了一句话——“这次请来的人,就是要给你们打一针强心剂”。 他们原先不明白,现在明白了。 就像从来没被“看见过的”夏天,被何子殊看见了。 不仅看见了,还用自己的方式,带着他走到了镜头下。 这里有一个夏天。 却也不止一个夏天。 这就是四位导师的意义。 在寝室转了一圈,又被一个没有预告的即兴演出带起了气氛,节目组又提议学员们带着导师去楼下室外活动区走一走。 学员们自然乐意,闹哄哄的拥着四位导师下了楼。 节目组生活区配套的设施、场地,齐全又规范,简直就像一个小型的校区。 本就都是男孩子,又是爱玩的年纪,所以节目组也没打算拘了他们的天性。 何子殊和陆瑾沉沿着红色的操场跑道走了一圈,缓步上阶,坐到了一侧的观众席上。 天光正好,落在身上,晕开薄暖的一层。 小练习生们重新回宿舍楼,换了运动服,才围了过来。 浅蓝色的长袖运动衫,夹着不规则的白色条纹,格外眼熟的配色和风格。 何子殊双手交叉,叠在半人高的护栏上,往下看,笑了笑,说:“运动服都长这样吗?还以为看到了我们校服。” 底下小鸡仔们仰头看着何子殊:“老师你们高中校服这么时髦的吗?” “也不算吧,就运动服,”何子殊回道:“学校要求的,体育课都要换。” 还不等底下的小练习生们继续开口,观众席上的陆瑾沉已经悠悠起身。 跟着何子殊,往护栏上一靠,偏头看着他,说:“要不要下去玩一下?” 何子殊:“玩什么?” 陆瑾沉视线转向底下,问:“要玩什么?” 有人迅速反应过来,连忙开口:“打篮球!” 陆瑾沉抬眸,看向何子殊:“篮球,去不去?” 何子殊还没反应过来,底下先炸翻了天。 陆队这意思是要和他们一起打篮球?! 这些神仙下凡送温暖,竟然还友情附赠一场篮球赛?! 刚刚还在惋惜没有夏天那同台演出的命,转眼陆队竟然说要同场打篮球?! “老师!快!我们已经为你承包了这片篮球场!” “我准备好了!” “对啊!老师干坐着也太无聊了!下来热热身呗!” 何子殊看这些学员都在兴头上,也不想扫兴,点头应下。 他刚想起身,陆瑾沉却看着学员们,继续开口:“有多余的衣服吗?” 学员:“老师您要什么衣服?” 陆瑾沉随手一指:“就这个。” “我们这个?有啊!很多备用的!老师您等等,我们去拿!” 人群最后位置几个人,在陆瑾沉开口要同款运动服的瞬间,就已经冲了出去。 男生对球服、队服总有一种别样的执着,就好像与生俱来的情怀。 尤其是全队穿着同样的衣服,往赛场上一站,气势就赢了一半。 而今天,不仅能跟这几个人一起打球,还能穿同样的衣服,这念头跟过电似的,在周身走了一遍。 众人生怕这几位神仙嫌麻烦,然后反悔,几乎用了百米冲刺的速度,把衣服拿了过来。 观众席楼下就有一个器材室,被临时拿来做更衣室。 陆瑾沉换好衣服,坐在门口的长椅上等何子殊。 其实他并不想打篮球。 之所以毫无征兆的提起,是因为那人说,这衣服像他读书时候穿过的。 于是陆瑾沉心动了。 他想看看,在没遇见他之前,在没他参与的时间里,那人是个什么模样。 想了,也就这么做了。 器材室的门有些老旧,被风吹得嗡响。 何子殊出来的时候,没带牢,留了点缝。 屋内的风和室外的风在这缝隙间一碰,一撞,再度吹开。 又歪斜着关上。 声音有点大,吓得何子殊怔了一下。 陆瑾沉就这么静静看着何子殊。 看着他满身少年气的走出来。 看着他与舞台上截然不同的柔软模样。 看着他格外孩子气的小动作。 看一眼,心就塌下去一块。 陆瑾沉甚至都能想象,读书时候的何子殊,是什么样子。 大抵跟现在无二。 规矩又斯文,校服拉链安安分分拉到颈间,干净又利落。 哪怕长了一张足够扎眼的脸。 陆瑾沉又有点想逗这人喊他一声“学长”。 两人还来不及说上话,跑了两圈热完身的学员们已经把人团团围住。 开始4D环绕音开始吹彩虹屁,一路吹到篮球场上。 学员们不甘心把何子殊和陆瑾沉放在同一个队伍,于是按人数分成两队,但起跳拨球这一任务,自然而然落到了两位导师头上。 纪梵充当裁判,垂直中线站在两人之间,手里拿着篮球。 何子殊和陆瑾沉靠的很近。 何子殊看着纪梵手上的篮球。 可陆瑾沉却看着何子殊。 纪梵纵观全局,咳了一声。 何子殊有些不解,低下眸子,撞上了陆瑾沉的视线。 陆瑾沉嘴角一勾,仗着没带收音话筒,极其放肆:“想要?” 何子殊没说话,眨了眨眼睛。 陆瑾沉又哄又骗:“喊声学长就给你。” 纪梵看不下去了。 对着陆瑾沉耳边,“哔——”的一下,吹了一声极其尖锐的哨音。 然后也不管他队长死活,把球往上一抛。 何子殊微微曲身起跳,抬手没碰到球,反而先碰到了陆瑾沉的手。 他下意识往回缩了缩,开球局便落到了陆瑾沉手里。 观众席上乐青小分队已经炸了。 因为上场打球的就这么多人,他们毕竟是“皇城”脚下的,于是自动放弃了这个名额。 节目组怕他们心里不平衡,所以特批了手机,允许他们坐观众席拍照。 可这几个人满脑子都是刚刚那一幕,在小群里疯狂拼手速。 “我为什么觉得ACE和陆队之间怪怪的!啊!我到底在想什么!” “你们看到了吗?刚刚那个开球局!我觉得陆老师的角度很奇怪!一点都不像是去碰球的!就像是特意去碰的手!” “快删掉快删掉!脑子里有画面了!” “陈述szd!” “快住脑!” “我靠,这两个人是神仙吧,为什么这种衣服都能穿的这么好看?” …… 场上比分不断拉锯,进攻节奏也随着不断缩减的时间,逐渐加快。 而乐青练习生小分队根本无心比赛结果。 毕竟无论哪队赢了。 都是他们乐青赢了。 群里消息很快达到99+。 就在这时,一句“快抬头!!!!!”迅速刷屏。 几人立刻管理表情,装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地抬起头来。 然后就看到场上比分定格,没赢没输,极为凑巧的持平。 可重点根本不在这里。 而是陆队竟然在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竟然把他们的主唱牵出了球场。 虽然是隔着衣服抓着手腕! 可四舍五入就是十指相扣啊! 所有人正襟危坐,目不转睛盯着两人。 等两人靠近观众席,等他们看清了现状,表情再也绷不住了。 因为他们发现传说中的大魔王,眼角泛红,心情欠佳。 就好像刚刚哭过一场。 他们刚刚错过了什么? 为什么打个篮球还能打哭出来? 陆老师到底做了什么? 谢沐然拿着三瓶水从一侧走了出来,看着神情一言难尽的几个小后辈,皱了皱眉:“这都什么表情?” “谢导师,老师他怎么了?怎、怎么哭了?” “比赛输了吗?” 谢沐然本来正通过护栏的缝隙,把水递给陆瑾沉,闻言,扭头:“谁哭了?” 小练习生们颤颤巍巍伸出手指,指了指何子殊。 谢沐然回过神来,笑得不行:“想什么呢,沙子进眼睛了。” 陆瑾沉接过水,把人带到器材室。 沾湿纸巾,给何子殊擦眼睛。 何子殊仰着头,眼睛因为涩感,微微颤着,眼角洇开一片薄红。 因为沾了点水汽,格外透亮。 陆瑾沉擦着擦着,动作不自觉慢了下来。 这其实算不上一个安全的姿势。 甚至有些危险。 他费了很大气力才勉强稳住心神。 不让自己吻上去。 陆瑾沉长叹了一口气:“冷不冷?” 刚出完汗,器材室又不似外头,阳光不足,长时间关着,空气里似乎还搅着纷扬的尘粒。 何子殊点了点头。 于是陆瑾沉把人带了出去,通过一侧的阶梯,上了观众席。 两人坐的地方离乐青小分队就几个位置远。 对话一字不落,飘进了拼命伸长耳朵偷听的小练习生们那里。 “还疼吗?” “不疼了。” “把衣服披上。” “这不是你的吗?” “嗯,披上。” “我的呢?” “后颈那边晒红了,你那件没帽子,遮不住太阳。” “晒红了吗?我没感觉啊。” “我看到了,乖,把帽子戴起来。” 所有人:“………………” 手里的手机总算震了一下。 有人说话了。 小分队悄咪咪看屏幕,只有一句“请客观评价一下我们乐青第一天团的神仙队友情。” 群里一阵沉默。 半晌,手机才响起提示音。 众人低头。 “对不起,客观不了,陈述szd。” 第37章 宋希清 高杰收到邮件的时候,已经过了十二点。 他刚折腾完陆瑾沉接下来的行程,正两眼发虚,就听到“叮”的提示音。 他灵魂出窍的点开。 发件人那栏写着林佳安。 高杰揉了揉眼睛,强忍住睡意,又往眼里倒了几滴眼药水,才打开邮件。 只几眼,余劲悠长的睡意,就随着流出来的两滴,不知道是眼药水还是泪水的东西,淌了出去。 要不是确定是林佳安发的邮件,他还以为是什么狗仔队深夜勒索。 因为邮件标题是“陈述”。 高杰一看见这两个字就犯心梗。 再加上内容是一个视频。 高杰拉着进度条扫了几下,电话立刻飚给了林佳安。 那头接的很快。 就像是专门等着他。 高杰:“怎么回事?谁拍的?还有狗仔能潜到偶位节目组去?要钱?” “不是,节目组剪辑的。”林佳安语气淡淡。 高杰大惊:“节目组要钱?!” 林佳安笑了一下:“你是不是被瑾沉吓出什么毛病了?要不要停掉工作,先去喘口气先。” 高杰一口气差点上不来:“别,我人在这儿都能出问题,人不在这儿,指不定能闹出什么来。” “节目组发这个干吗?” 林佳安:“问乐青的意思,能不能播,或者说什么能播,什么不能播。” 高杰立刻截断:“一个都不能播!” “我也是这么说的。”林佳安抿了一口水。 “那你大半夜诈我?”高杰瘫在沙发上,半天起不来:“命都给你吓出去半条,还以为被拍了,要准备拿钱了事。” 林佳安:“能拿钱了了的事,都不算事。” “这次是因为青云台欠我们人情,有分寸,所以让步,”林佳安打了个浅浅的哈欠,“下次就不一定了。” 高杰:“所以呢?” 林佳安这才有了点情绪:“你说呢。” 高杰咬牙切齿:“你怎么不去?” “这种坏人姻缘的事,我为什么要做?”林佳安义正言辞,“小殊这么乖,便宜了谁都觉得亏,还不如便宜了自家人。” “瑾沉毕竟喊我一声姐。” 高杰:“那我呢?!” “你是他经纪人啊。” 高杰:“……” 高杰恶狠狠道:“挂了,手机没油了。” “嗯,高经纪早点睡,明天记得找他聊聊。”林佳安尾音一拖,洇出浓重的困意。 高杰:我%#¥@*&% 第二天一大早,陆瑾沉刚上保姆车,高杰就从后座爬起来,横跨扶手,坐了过来。 陆瑾沉抬手,揉了揉脖子,淡淡道:“在车里补觉?昨天没睡好?” “没睡好?我压根就没睡。”高杰龇了龇牙:“你看看这是什么!昨晚佳安连夜给我发的,我差点以为是什么狗仔深夜勒索。” 高杰随手甩过来一个平板。 陆瑾沉点开,好一会儿,说了一句:“拍得还挺好。” “你什么都不做别人能拍出什么来?还拍得挺好?!”高杰撑在扶手上捂心脏:“陆队,陆大队长,镜头开着呢,别人都看着呢!您就不能避避嫌?” 陆瑾沉合上平板,云淡风轻:“这圈子一天二十四小时,二十个小时镜头都开着。” 高杰:“……” 陆瑾沉闭眼,往后一靠:“我知道分寸。” 高杰:“你这柜门开的只差最后一脚了,你知道个屁。” “他们看不见。”陆瑾沉从车门的挡格里摸出一个眼罩,戴上,语气平缓:“该看见的会看见,不该看见的也看不见。” 高杰一时之间,还分辨不出陆瑾沉话中的意思。 又听他懒懒道:“节目组知道什么可以放,什么不可以,否则这视频也不会出现在你们手里。” 高杰这才明白过来,陆瑾沉口中“看不见”的人指谁。 因为知道节目组不会乱来,所以观众自然看不见。 高杰不解:“那另外那些人呢?” 该看见的又是谁? 陆瑾沉没答。 高杰试探性开口:“那些小练习生们?” 陆瑾沉依旧没答。 但高杰知道自己猜对了。 他转回身去,开了点车窗。 风夹着寒气,直往他太阳穴撞。 扎的疼,可也彻底醒神。 他眉头一皱:“你的意思是有人会买通稿?” 这些年各个卫视推出的选秀节目层出不穷,每年都会翻着花样上热搜。 其中最吃红、最惯用的就是炒CP,相互捆绑。 学员和学员之间,学员和导师之间。 后者和前者相比,又因着彼此角色的差异,具有更高的争议度和话题度,所以胃口和野心大一点的,都会盲压。 因为这个闹出的新闻零零总总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了。 陆瑾沉和这群练习生们待了两天,脾气、秉性差不多也摸了个五六分。 心性好,也勤奋。 但他们没想法,不代表他们的公司没想法。 所以这预防针得打的猛一点。 高杰神情复杂,他还以为陆瑾沉是习惯了不做人。 结果这么正经。 “也没什么。”陆瑾沉拉下车帘。 所有光线被挡了个严实。 一片黑暗中,高杰听到这人幽幽开口:“主要是因为忍不住。” 高杰:“…………” 高杰没看过节目组原片,自觉陆瑾沉也不会安分,所以周六晚8点,跟所有粉丝一样,也拿着手机刷视频。 原本打算歇口气,先看个主持人开场的粉丝,刚转过一长串赞助商名单,就听到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前奏。 她们几乎是凭着本能的打开弹幕。 【节目组你有病啊!谁家起手就王炸的啊?连前方核能预警都不给就把我老公放出来了???】 【全体起立!woc!起个P立,跪好!!!!!今天都给我把波棱盖给盖碎!!!】 【奶妈!奶妈!奶妈!救驾!救驾!红枣!!!枸杞!!!快快!快给我来三斤!】 【我可以(撕心裂肺——)承包我乐青太子团!承包我乐青四巨头!!!】 舞台灯光亮起,四人开口的瞬间,同样的人,同样的声音。 哪怕隔着屏幕,粉丝都疯了。 七年前,这四个人就是用一首红与黑开启A团的时代,七年后,又用一首红与黑再度刷新纪录。 在节目开播前,一个圈内颇有名气的营销号发布了一篇文章。 名字标题是《偶位等级评定表,E、D、C、B、A,S、SS、SSS,APEX》 各种数据分析,舞台比对,音频消音模拟,时间贯穿7年,被粉圈评为史诗级论文版彩虹屁。 很多路人也只是图个乐呵来看看,结果这一看,也上头了。 【神级现场,真神级现场!我大A团就是神仙下凡送温暖来了!】 【这就是男团一代目啊!我他妈反复去世!!!母爱变质!全员索命!啊我死了!!】 【究极上头!!跳起翻腾三周半下跪!!!】 【这才是真正统一饭圈的男人们!管你之前是哪家的!现在都是我A家的!!】 粉丝以为这就是极限了,可谁知,还有更刺激的。 节目组经过剪辑,根本没留下一点空当的时间。 所以当镜头再度一转,《红与黑》戛然而止,而钢琴的声音毫无间隙对接。 当时节目组被这几个西装暴徒杀到什么程度,粉丝的冲击力就是双倍。 后期,摄影师的各种神仙拉镜,再加上放到极致的音效。 几乎要把粉丝天灵盖都唱开了。 【我他妈今天就要鲁斯在这里!!!!谁说都不好使!这西装!这都什么绝世神A!!】 【这就是传说中的神装屠新手村吗???本来节目组的用意不是要带我们小崽崽上神之领域的吗?!现在在干嘛?】 【说实话,我大A团收了,封印了一半水准,选的歌也不是特别难,全程站桩输入。可是!去!你们去插着耳机把声音开到最大!!!我靠四位总攻你们倒是让一让啊!稍微装模作样喘口气给后面的孩子们留一条活路不可以吗?】 高杰看着看着,突然站起身来,狠狠拍了拍桌子,气的吹胡子瞪眼:“我就知道!老子就知道!” 汪文正坐在桌子旁的小凳子上吃面,无辜波及,被溅了满脸的汤。 他胡乱抹了一把,忙道:“知道什么?!” 高杰:“子殊这戒指哪来了?!” 果然,高杰说完话没多久,眼尖的粉丝也发现了。 【我不行了!子殊手上的戒指!!!戒指!!!是我瞎了吗?怎么感觉就是陆队代言的那个IF系列?】 【别问,问就是真的。】 此类弹幕一出,瞬间歪楼。 然后越磕越上头,磕出了大糖。 整场节目下来,陆瑾沉笑得次数屈指可数,给何子殊的,占了大半。 对待小练习生们,点评毒辣,毫无情面可言。 对待何子殊,一口一个“嗯”,一句一个“好”。 而何子殊,一场节目下来,粉丝做了统计,一共喊了6次“陆老师”。 每喊一句,他的“陆老师”便笑一下。 最绝的是,节目组后续跟踪了练习生,进行了个人采访。 在满屏“受害者视角”的调侃中,这些被魔王前辈吊打的“受害者”们吹彩虹屁的同时,还不忘提一嘴“前辈们感情很好”。 于是,沉寂了好一段时间的“陈述”论坛,又被掘了坟。 而陆大队长,又成功的被高经纪贴上了畜生的标签。 很多粉丝从一开始就是冲着“APEX”来的。 所以节目最开始的时候,关于“APEX”的超话以狂风暴雨之势席卷了微博,不费吹灰之力登顶榜首。 几乎是毋庸置疑的,她们也觉得这就是节目组邀请“APEX”最大的意义。 收视率、关注度、话题度、热度,什么都有了。 可慢慢的,慢慢的,很多粉丝都安静了下来。 因为有人率先反应过来,是她们理解偏差了。 在她们眼里,这个舞台,先是“APEX”的首秀,然后才是《偶像请就位》。 无可厚非,如果没有“APEX”,她们甚至不会去关注节目。 可越到后来,她们越发现,这四个人,不是来过场的。 他们真的是以导师身份来的。 从精准到位的点评、建议,再到后来那场架子鼓合奏、篮球赛。 都有意的让出了镜头和舞台。 比她们感受更深的,是练习生们的粉丝。 尤其是夏天家。 看着骤然上升的粉丝数,一个大粉发了一篇很长的微博文章,说谢谢何导师,让他们看到了完全不一样的夏天。 双方粉丝互相躺坑,互相打榜,所有练习生人气飚了一截不说,还刷新了节目组收视纪录。 网上风头正盛,何子殊却在闭关。 电影邀约正式提上日程,何子殊面临的首要难题,就是试镜。 白英放心不下,跟林佳安确定完行程,特地空了一个星期出来,准备收个“关门弟子”。 何子殊就这么被叫了过去。 可当他摁响门铃,看到来人的瞬间。 何子殊几乎是拼了命,才勉强管理好自己的表情。 因为给他开门的,是宋希清。 白老师的好友,歌坛天后。 以及……陆瑾沉的母亲。 第38章 来接你 初冬清晨,露气正浓,薄雾潦草沾身,透的指尖冰凉。 两人面对面站着,谁都没有先开口说话。 何子殊甚至有些分不清,自己是因为宋希清的出现,紧张到周身发冷,还是单纯的被寒气缠着。 只觉得自己很奇怪。 他不知道寻常小艺人看见宋希清,脑海里蹦出的念头会是什么。 但左右绕不开“歌坛前辈”、“天后”。 可他的脑海里,第一个想到的,却是“这人是陆瑾沉的母亲”。 这几个字出现的尖锐又汹涌,一下子扎透下来。 等思绪回温,其他念想才一点一点苏醒,沿着神经末梢缓慢递上来。 “子殊?”宋希清轻声开口。 何子殊想起,宋希清年轻的时候,只要站在舞台上,随便一开口,就是公认的“海妖”。 天生的音色,干净纯粹,再加上老天爷偏爱的脸,从出道就打开了国民度。 何子殊没私底下接触过宋希清,或者是接触过,现在的自己记不得了。 只觉得陆瑾沉的妈妈好温柔。 何子殊转过神来,乖乖巧巧鞠了一躬:“宋老师好。” “怎么这么生疏啊?”宋希清笑了笑,“跟着…然然他们喊阿姨就好。” 何子殊不知道宋希清为什么要在中间顿一下。 何子殊觉得不太好。 因为他喊白英姐。 喊宋希清阿姨的话,两人就岔辈了。 可他要是喊宋希清姐。 那就和陆瑾沉岔辈了。 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宋老师最妥帖。 “天这么冷,”宋希清说完,偏过头,往后看了一眼,“怎么一个人来了?” 何子殊回道:“安姐送我到门口了,外来车不好进,路也不远,就自己进来了。” 宋希清抬眸,看了何子殊一眼。 她说的,可不是林佳安。 昨天她和白英约好爬山,闲聊间,那人随口提了一嘴,说接下来一个星期都没空,要给子殊开小班讲戏。 于是她今天就来了。 一大早敲开白英家门的时候,连理由都懒得找,随口编了句“来晨跑”。 白英心知肚明,“啧”了一声,回了句:“那您跑了四十多公里,一个全马,还挺辛苦的。” 白英的别墅是庭院式,中间一条圆碎石铺出的小径。 两人进门,宋希清走得很慢,何子殊也放缓步子跟着她。 隔了两步的距离。 一个很安全的位置。 “子殊。”宋希清脚步一顿,示意何子殊靠近点。 何子殊不着痕迹吸了一口气,走了上来。 就听她笑着说:“瑾沉他有没有欺负你们呀?” 语调轻松。 而且用的是你们,不是你。 可何子殊却觉得宋希清大抵是听到了什么。 比如…陈述。 “没有,”何子殊觉得他需要解释一下,继续道:“陆队对人很好,很照顾我,对沐然和小梵也很好。” 先不说陆家的背景和条件几何,单单对一个母亲来说,应当都会反感儿子被贴上这种出格的标签。 何子殊斟酌了一下,又说:“因为前段时间出了点意外,不大记事,所以他们对我比较不放心。” 宋希清:“伤好了吗?还有没有哪里疼?” 何子殊没想过宋希清会问他这个,怔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不疼了,好了。” 宋希清轻声说了两句“那就好”。 随即想起这人那句“陆队”,没忍住,说:“我知道他的脾性,你不用帮他说话,被欺负了就告诉阿姨。” 她的儿子什么样她还不清楚? 做事随性,骨子里透出的漠气。 以前的时候,她还会想,这孩子幸好生在她陆家,否则这性子迟早得栽跟头。 可越到后来,越发觉,陆瑾沉就是陆瑾沉,哪怕他不姓“陆”。 从小到大,来往这么多人,入眼的本就没几个,更谈不上什么入心的。 眼前的,算是独一份了。 偏偏,这人还不知道。 “没有,陆队真的很好。”何子殊抿了抿嘴。 他没有撒谎。 那人真的很好。 地下停车场那个拥抱。 观众席上带着他气息的衣服。 在器材室帮他擦眼睛。 满城沸扬中替他说话。 还有很多。 别人看的见的,别人看不见的。 若不是自己就是当事人,连他都想说一句“陈述是真的”。 在极度恍神中,何子殊感觉到有人轻轻碰了碰自己的头发。 他微微垂下眸子,就听到宋希清很清浅地说了一句:“子殊也很好。” 举手投足间的温柔,绵密,厚重。 把何子殊抱了个满怀。 何子殊忽然想起了幼年的记忆。 他其实已经记不得他妈妈的模样了。 那些遥远的记忆,模糊到近乎失真,可在这个瞬间,却和宋希清奇妙的重叠。 何子殊忙把眸子垂得更低。 他不好。 可能会给陆瑾沉带来麻烦的。 以前是,以后…说不定也是。 “老师,”何子殊深吸一口气,笑得很浅:“是陆队把我带进APEX的。” 宋希清点了点头:“嗯,我知道。” 一眼就看中了,一看就看了七年。 何子殊继续:“后来也是他带着我,帮了我很多。” 宋希清心跳了一下,她觉得这个走向还挺刺激。 “因为不记事,可能会惹麻烦,所以节目里看起来,两个人就走的比较近。” “然后被大家一哄,看起来就像真的。” “其实都是假的,您不要信。” “我以后会注意的。” 宋希清一脸温柔。 她静静看着何子殊。 在说谎,所以眼睫扑闪。 什么表情都藏不住。 这人眼睛生得好,玻璃珠子似的亮。 现在这样,就好像明晃晃在说“我要开始撒谎了!你不要听!” 有的人生来就讨人喜欢,宋希清原先是不信的。 尤其是看过她家那个之后。 可她现在却信了。 有的孩子,天生讨喜,比如何子殊。 有的孩子,天生不讨喜,比如陆瑾沉。 不过也好,讨喜的,不讨喜的,总归都是她家的。 宋希清装不下去了,笑得眉眼弯弯:“你说‘陈述’啊?” 何子殊心一凉。 果然,宋老师和她们在同一片网络冲浪。 “对,是假的。”何子殊悄咪咪握了握拳。 当事人亲自下场拆。 是假的。 这事稳了。 宋希清把何子殊的小动作尽收眼底。 心都化了一半。 她都有些羡慕何子殊的母亲了。 这孩子小时候肯定是那种亲一下,哄两句,就把小玩具全部推到你面前,奶声奶气“都给你都给你”那种。 她怕自己再说两句,这孩子心理防线得崩溃。 于是毫无感情地附和:“嗯,是假的。” 半晌,她又道:“所以不用刻意避嫌。” 何子殊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嗯?” “藏着掖着,别人反倒觉得有事,”宋希清苦口婆心,“本身就是队友,走得近也无可厚非。” “你跟然然不也有很多粉丝吗?对不对。” 宋希清给他儿子戴起帽子来,毫不心软。 何子殊有些懵。 他的本意是想让宋希清宽心。 怎么现在看起来,好像反倒是…宋老师在安慰他? 两人进了门,何子殊看了一圈,也没看见白英。 宋希清解释:“在楼上,等会儿下来。” 其实是她让白英给她一点时间,跟何子殊聊聊。 因为一旦开始讲戏,她再来打扰,很容易影响两人的状态。 “我做了些点心,过来尝尝,合不合你口味。”宋希清带着何子殊往餐桌走,给他夹了个小酥糕,问道:“喜欢吗?” 何子殊点头:“好吃。” 宋希清继续喂食:“好,那阿姨以后做了,让瑾沉带给你。” “不用不用。”何子殊连忙摇头。 “那也行,”宋希清低头给他夹了个新的糕点,“来家里,再给你做些别的。” 何子殊:“……” 他、他不是这个意思。 一个专心喂,一个专心吃。 宋希清起身去厨房的期间。 何子殊从兜里拿出手机。 调出微信界面。 点开那个熟悉的头像。 纯黑色,以及一个仍旧辨不明形状的字。 半晌,放了下去。 好像也没必要。 他也不知道要说什么。 宋希清端着一杯牛奶走出来,放在何子殊面前。 落座的瞬间,漫不经心似的开口:“子殊啊,瑾沉他最近还有没有抽烟?” 抽烟? 何子殊闻言,抬起头来。 陆瑾沉会抽烟? 何子殊记忆忽的一闪。 是了,他在医院刚醒过来那天,那人没待多久就走了,的确是说去抽烟。 可他没见过陆瑾沉抽烟,也没闻到过烟味。 何子殊实话实话:“没有。” “那就好,”宋希清给自己倒了杯茶,慢条斯理道:“趁瘾不深,戒了好,毕竟做歌手的。” 何子殊:“陆队平常会抽烟吗?” “平常也不大抽,”宋希清抿了口茶:“只有心情不好的时候才会抽。” 宋希清觉得这三年来,她儿子大抵抽了平日十多年的份。 烟瘾其实不重,却抽的很凶。 别人一两根解解闷,他不碰就不碰,一碰起来就没完。 宋希清:“你帮阿姨看着点他。” 何子殊点头。 宋希清本身就是歌手,知道嗓子有多重要。 可见陆瑾沉是个不听话的。 心情不好抽烟吗? 何子殊觉得陆瑾沉身上毛病其实挺多的。 他没撞见过那人抽烟。 喝酒倒是撞见过一回。 虽然最后倒掉了。 “老师,我今天是不是打扰您和白老师了?” 何子殊不知道为什么宋希清也会在。 猜着可能是谈电影主题曲的事。 之前陆瑾沉也提了一嘴。 宋希清摆手:“没事,来找她晨跑。” 何子殊有些惊讶:“老师家就在附近吗?” 宋希清:“嗯,不远。” 也就四十多公里吧。 何子殊正欲开口,就听到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他偏头,看见白英走了过来,打了个哈欠,幽幽说了句:“不远,近着呢。” 何子殊起身,笑了一下:“老师。” “怎么变老师了?”白英随手拿了块糕点,咬了一口,“叫姐,跟瑾沉一样,各论各的。” 宋希清也搭腔:“嗯,跟着瑾沉喊。” 反正最后都得喊她妈。 几人又闲聊了一阵,白英开始给何子殊讲戏。 何子殊刚上手,连入门都不算,白英也没直接给他对剧本。 带他系统排了遍演戏的要点,归根结底汇到演员的必修课——“解放天性”上。 何子殊学什么都快。 常常是白英一点,他稍微一转,就吃了个透。 两人上课,宋希清做了一天的“后勤”。 结束的时候,夜色很重了。 外头飘了点小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下的,笼得湿气腾腾。 空旷,两户人家间又隔得远,没等到入夜便很安静。 门铃响起,飘得很远。 何子殊本来想去开门,可白英说他衣服薄,门口风大,准感冒。 于是把人往后一揽,径直开了门。 然后何子殊就看到了陆瑾沉。 那人像是刚下节目。 身上还穿着一套裁剪得当的西装。 除了虚虚挂在腕间,不大合时宜的薄羽绒服外。 活像是从什么秀场刚走出来的。 再加上顶头的炽灯一照。 照的何子殊都有些恍惚。 “你怎么来了?”白英靠在门上,懒洋洋的说。 陆瑾沉越过她,进门:“来接人。” 陆瑾沉朝他走过来。 何子殊让了一步,指了指坐在沙发上的宋希清,小声道:“宋老师在那里。” 可陆瑾沉就跟没听见似的,把腕间的羽绒服拿下来,直直披在了他身上,并说道:“怎么总是不好好穿衣服。” 一阵过门而入的风打了过来,陆瑾沉侧步,挡掉了一半。 可还是从隙间漏了点出来,不偏不倚打在何子殊脸上。 似乎还夹着点水汽。 他颤了颤眼睫,打了个小寒颤。 陆瑾沉皱眉,把小羽绒衣背后的帽子翻了上来。 瞬间遮了何子殊大半张脸。 只剩下颤的更厉害的,黑闪闪的眼睛。 看起来软乎到过分。 何子殊呼吸都有些发紧。 这羽绒服是给、给他的? 不行啊,今天早上当着对方母亲的面,刚亲手拆了CP。 话都还没捂热呢! 何子殊抬手就要掀帽子。 还没得逞,就被陆瑾沉握着手,按了下去:“冷,穿好。” 何子殊疯狂眼神示意,求饶似的提醒了一句:“队长。” 陆瑾沉抬头,看了靠在沙发上的宋希清一眼。 才一天不见。 就队长了。 宋希清微微一笑。 陆瑾沉感觉何子殊扯了扯他袖子:“嗯?” 何子殊抿嘴:“你是不是刚下通告。” 陆瑾沉:“嗯。” 何子殊:“那现在…你是有什么事吗?” 陆瑾沉直接开口:“来接你。” 何子殊:“………………” 你不来接你妈来接我!!! 何子殊浑身都开始发烫。 陆瑾沉看他频频往后探,可是又被宽大的羽绒服帽子遮住的视线。 差点没忍住,想捏着亲下去。 可又怕吓到他,只好很不走心的开始编:“安姐给我打了电话,通告在附近,顺道。” 然后毫无波澜的抬头,看向宋希清:“妈,你怎么也在这里。” 语气平静,愣是把一个问句问成了肯定句。 宋希清:“早上顺道来找你白老师跑步,就待着了。” 白英嘴角抽搐。 这两母子,真的是说谎不带打草稿的。 一个顺道,横跨40公里来找她晨跑。 一个顺道,开了两小时的车来接人。 作者有话要说: 子殊:宋老师事情不是这样的,你听我狡辩! 第39章 忍不住的时候 “我可以自己回去的,队长你送宋老师回家吧。”何子殊微微仰了仰脖子,把被羽绒服掩住的下巴露了出来。 又偏头看了看门外,继续道:“很晚了,外面又下雨。” 这种时间、天气,怎么想都不可能让他妈妈独自回家吧。 陆瑾沉笑了笑,转身关了门。 风雨的声音,以及初冬暮夜的寒气,被门轻巧隔开,瞬间消失。 陆瑾沉看了宋希清一眼。 宋希清撑着沙发悠悠起身。 两人一句话未说,却同时往厅侧一个半露天花园走去。 外头风雨有些密。 陆瑾沉随手拿过挂在秋千架上的绒毯,给宋希清扔了过去。 宋希清接过,一边往身上披,一边凉凉开口:“年纪大了,身体开始吃不消了。” “也是时候把羽绒服穿上了。” “可惜没人给我买。” 陆瑾沉:“……” “也不知道……” 陆瑾沉揉了揉眉心:“妈。” 宋希清敛了敛神情,问道:“累了?” “也不知道换身衣服再过来,还以为自己十八九岁,抗风抗冻呢?” 说着就要把扯下绒毯,递给陆瑾沉。 陆瑾沉被念的头疼,制住了宋希清的动作:“不冷。” 随即抬起眸子:“说吧,今天到这里来做什么。” 无缝切换神情。 宋希清还没从心疼中缓过劲来。 突然一句毫无感情的“做什么”。 一口气差点没吊上来。 宋希清索性也不兜圈子:“来见见他。” 看看把她儿子吃得死死的人是个什么模样。 陆瑾沉语气平静:“见到了。” 宋希清下巴微扬:“当然。” 透过落地的玻璃窗,陆瑾沉往里面看了一眼。 他其实看不见何子殊。 因为正对着玻璃窗的,是一层装饰用的巨大屏风。 屏风被灯照着,半透,隐约露出点模糊的轮廓。 但陆瑾沉都不用细想。 也知道那人现在在干什么。 和他一样。 隔着屏风在看他们。 猜他们在说什么。 陆瑾沉回过头,开口:“妈,你吓到他了。” 宋希清:“儿子,你吓到妈了。” 陆瑾沉:“……” 陆瑾沉往玻璃窗上一靠,无奈道:“你应该先来问我。” “问你有什么用?”宋希清裹着毯子,坐上秋千架,“还是说,问了你就会说?” “得了吧,”宋希清摆了摆手,“要等你把人带回家,我差不多也好封麦了。” 陆瑾沉皱眉。 宋希清抬头:“那孩子还不知道吧?” “不知道你对他的心思。” “还以为两人是被公司绑着炒热度。” 陆瑾沉没说话。 “陆瑾沉,”宋希清叹了一口气,“当年你爸要是你这个进度,估计你现在还在课桌前背《出师表》。” “就这么点胆子,怎么追人?” “宋老师,”陆瑾沉凉凉道,“你最好别低估你儿子的胆子。” “不低估,”宋希清开口,“你最好明天就让我多个儿子。” 陆瑾沉刚想开口,手机一震。 他低头一看。 是白英发来的消息。 “怎么了?”宋希清见陆瑾沉在笑,问道。 陆瑾沉:“在这里睡?还是回家?” “回家,”宋希清起身,“没有儿子送,还不允许我老公来接?” 陆瑾沉点头,示意宋希清进屋。 宋希清:“这就走了?” 陆瑾沉开门,把手机递给宋希清。 宋希清扫了一眼。 只见白英的消息写道:再不出来,你家小朋友可就要“驾车逃逸”了。 两人出来的时候,何子殊还在思考怎么开口借车。 陆瑾沉的声音就从背后飘了过来。 “去哪?” 何子殊:“……” “早点回去吧,这雨看样子一时半会儿也停不了。”白英伸了个懒腰。 陆瑾沉走过来,把被何子殊摘掉的帽子重新戴上,拉上拉链。 直到把人包裹的严严实实,才对着身后的两人开口:“走了。” 白英:“嗯。” 宋希清:“路上小心。” 何子殊跟块小木头似的站在那里。 半晌,挤出一句:“哥,你送宋老师回家吧,我可以自己回去的。” “她有人接。”陆瑾沉开口。 看着发懵的何子殊,陆瑾沉一字一字道:“想不想见我爸。” 大帽子下的小脑袋怔了怔。 开始疯狂摇晃。 陆瑾沉笑意越来越深,朝他伸出手:“那走吧。” 陆瑾沉以几步路为由,只随手拿了一把伞。 何子殊出了门,才发现雨势不算小。 再加上入夜的风一吹,毫无章法的落在伞上。 何子殊看着往他这边偏了大半的伞,抬手,抓着伞柄,往陆瑾沉的方向挪了一点。 没走几步,伞又偏了过来。 而且明显偏的更过分了。 陆瑾沉半边肩膀几乎都沾了水。 何子殊又抬手,把伞挪了过去。 两人较劲似的,反反复复好几次。 何子殊再次抬手的时候,抬到一半,就被陆瑾沉牵住了。 借着并不算明亮的灯光,何子殊看到那人在笑。 “好了,别闹。”陆瑾沉声音微哑。 何子殊垂眼。 视线定在两人正牵在一起的手上。 何子殊也分不清是自己指尖在发烫,还是陆瑾沉掌心冰凉。 只觉得两种温度绊着,烧得他都有些缺氧。 何子殊抬起头来。 陆瑾沉左肩那块地方,被雨打湿,洇开一片更浓的墨色。 “哥,”何子殊一顿,“衣服湿了。” 陆瑾沉勾了勾嘴角,没回答他的话,只说:“现在知道喊什么了?” 一晚上了。 听了一晚上“队长”了。 见人还看着自己肩膀,陆瑾沉忍住笑意:“没事,走吧。” 可何子殊还停在原地,不知道在想什么。 还有一小段路。 何子殊最后呵出一口浅白色的气。 瞬间淹在夜色里。 其实一把伞也够了。 只要靠近一点。 谁都不会被淋湿。 陆瑾沉正看着他家小朋友。 见他呵了一口气后,朝着自己的方向走了一步。 又走了一步。 直到两人的距离被拉得很近。 “好了,”何子殊抬起头来,轻声道,“走吧。” 陆瑾沉有过很多设想。 这人会躲,或像刚才那样,把伞推回来。 可却不包括这种。 何子殊靠近的瞬间。 他甚至清晰的感觉到自己喉咙在发紧。 甚至是紧张。 极度陌生的情绪。 又来的猝不及防。 陆瑾沉正想开口。 随即又感觉到手背一暖。 他家小朋友挣开了手。 然后掌心贴在了他的手背上。 陆瑾沉看着眼前装模作样低头看路的何子殊,再也忍不住笑意。 偏过头来,眉峰微扬:“就这样?” “这只手呢?” “脸也冷。” “暖宝宝,嗯?” 一句“暖宝宝”,把何子殊炸的满脸通红。 腾的一下,从里烧到外。 饶是风再凶,脸上的温度也没降下去。 直到两人上了车,耳尖还带着点红。 陆瑾沉:“开了空调,把羽绒服脱了,别闷出汗。” 何子殊闻言,脱下羽绒服。 离陆瑾沉的别墅还有一段车程,何子殊也不知道说什么,只低头叠衣服。 陆瑾沉手搭在方向盘上,开口:“怎么不给我发消息。” “什么消息?”何子殊思绪一转,“宋老师吗?” 陆瑾沉:“嗯。” 何子殊开口:“宋老师是去找姐的,我凑巧撞上了。” 陆瑾沉换了个话题:“都跟你说什么了?” “没什么,就随便聊了聊天。” 话题再度终结,车内一阵沉默。 只有雨刷有节奏的响着。 何子殊盯得出神。 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哥,你最好挑个时间,再跟宋老师再解释一下。” 陆瑾沉看了何子殊一眼:“解释什么?” 何子殊:“我觉得宋老师可能会误会。” “没误会。”陆瑾沉声音不重。 “她知道。” 何子殊松了一口气,道:“那就好。” 车驶出山庄,路过保安亭的时候,何子殊看见一个人正站在檐下抽烟。 猩红色的一点,随着那人的呼吸,由浅入深,再由深入浅。 最后碾在石间。 何子殊忽然看向陆瑾沉:“哥,以后别抽烟了吧。” “抽烟对嗓子不好。” “对身体也不好。” “被拍到可能还要上热搜。” 陆瑾沉手指在方向盘上点了两下:“她跟你说的?” “不是。”何子殊摇头。 他不能把宋老师卖了。 因为他的队长油盐不进,软硬不吃。 宋老师磨了这么久,都没能改掉陋习。 说不定还因为这个闹过不愉快。 如果承认是宋老师说的,还让他做眼线和小间谍。 那叛逆陆队可能会更叛逆。 何子殊正想着该怎么劝。 叠好的羽绒服上突然多了一个东西。 何子殊拿起来一看。 是一包烟。 “全部家当了,”陆瑾沉说,“全部上缴。” 何子殊觉得烟有点烫手。 毕竟全部家当。 “就这个吗?” 听宋老师描述起来,陆瑾沉应该是吞云吐雾界一把手。 这一包,寒碜了点。 “不信?”陆瑾沉轻笑了一下:“你摸摸看。” 何子殊攥着烟的手一紧。 搜搜看。 不是摸摸看。 “没骗你。” “这段时间都没抽。” 忙着追人,哪有时间抽烟。 何子殊想起来,宋希清说陆瑾沉只有心情不好的时候才会抽烟。 那这意思是,这段时间,陆瑾沉心情都挺好的? 何子殊趁热打铁:“以后也别抽了。” 陆瑾沉没回答。 默了片刻,才道。 “这不看我。” “看你。” 何子殊没听清,问:“嗯?” 陆瑾沉:“好,以后不抽了。” 何子殊不抽烟,所以不知道突然断了,会不会难受。 只觉得要彻底改变一个习惯,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斟酌了下,开口道:“偶尔抽一根还是可以的。” “什么时候?”陆瑾沉问。 何子殊:“忍不住的时候。” 听到这句“忍不住的时候”。 陆瑾沉刹住了车。 雨刷器随着熄火的离合,也停止了动作。 整个车厢,只剩下雨滴砸在玻璃上的声音。 陆瑾沉松开安全带,慢慢俯过身来。 昏黄的路灯,透过车窗,照在他一侧的脸上。 眼神愈加晦暗。 忍不住的时候。 这人的意思是。 忍不住的时候,他可以吃点甜头。 陆瑾沉低沉嘶哑的声音在何子殊耳畔幽幽响起:“那我要是说,现在就忍不住了呢?” 作者有话要说: 陆队:忍不住。 第40章 定情信物 猝不及防的刹车,猝不及防的靠近。 路旁聊胜于无的灯光,稀稀碎碎,缠在暮色里。 慌乱到极致,何子殊反而显得格外镇定。 握着烟的手只动了动,便被陆瑾沉垂着眼,扫了一下,制住了动作。 空调还带着余温,一点一点,烫在指尖。 何子殊动了动,没挣开。 气氛胶着。 何子殊有点想跑。 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突然响起。 伴着震动的嗡鸣。 何子殊又动了动手,依旧没挣开。 他强装镇定道:“哥,有电话。” 陆瑾沉没回答。 半晌,他才听见陆瑾沉叹了口气。 眼底也愈加晦暗。 陆瑾沉松了手。 何子殊长舒一口气,手忙脚乱拿出手机。 陆瑾沉尾音还带着点沙哑,语气有些不善:“谁的电话?” 何子殊一皱眉,按下接听,回道:“小梵。” 纪梵很少给自己打电话,何子殊觉得应该是有什么急事。 接通的瞬间,纪梵便开了口:“现在在哪里?” “回去的路上,”何子殊抬头,看着不远处的线路指示牌,“应该还有二十多分钟到,怎么了?” 纪梵:“今天去英姐那边,碰到希清阿姨了?” “嗯。”何子殊眉头一皱:“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对方顿了一下:“看看热搜。” 何子殊现在听到“热搜”两个字就头痛。 又有不好的预感。 纪梵一听,就知道何子殊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继续开口:“安姐不是去接你了吗?” 照理来说,这事乐青公关部会第一时间通知林佳安。 何子殊没理由不知道。 何子殊偏头,看了陆瑾沉一眼,不知怎的,有些心虚:“没,我现在和队长在一起。” “他今天不是有通告吗?去接你了?” “嗯,”何子殊声音低了下去,“通告离这里不远,就顺道来了,安姐应该知道。” 纪梵:“……” 一阵长久的沉默。 何子殊拿下手机,看了看屏幕。 要不是仍在走动的时刻记录,和“正在通话中”几个字眼,他还以为对方挂断了。 “先回来再说,路上小心。” “好。” 这头电话刚挂断,林佳安的电话又打了进来。 与此同时,陆瑾沉那头电话也响了。 陆瑾沉三两下挂断,把手机递给何子殊,说:“给他们回个消息,说知道了,现在在开车,不方便接电话。” 何子殊一条一条回过去,等打开热搜的时候,已经是十几分钟后了。 而在这十几分钟过里,#宋希清关注何子殊#这话题,已经一路从底爬到顶。 何子殊点开一看。 置顶的是一个名为“可乐鸡翅不要鸡翅”的个人号。 可乐鸡翅不要鸡翅V:卧槽卧槽卧槽!!!!究竟发生了什么???宋天后是要出山了还是被盗号了???为什么会突然关注子殊啊?闲来无事打算在天后长草的微博里找点素材做剪辑,结果打开关注列表,竟然发现我们的共同关注里多了一个子殊!!! 点赞数并不算特别高,但因着各路营销号的转发、搬运,评论和转发量一骑绝尘。 【卧槽这是什么神展开?】 【不是吧,宋天后连她老公和儿子都没关注,竟然关注了大魔王!这是什么年度大瓜???】 【别问,问就是陈述女孩又过节!我算个什么东西,竟然能见证他们两的爱情!】 【为什么!为什么!老子明天就要阶段测验了!这本是一个汲取知识力量的夜晚,都是这两个人害了我!】 【搬动天后炒CP,乐青牛逼,鉴定完毕。】 【楼上的,不是乐青牛逼,是你牛逼,是不知道宋天后在娱乐圈的地位,还是不知道陆家在富豪榜上的排名?还拉动天后炒CP,你想多了。】 【我猜是手滑,最近“陈述”话题太吃红,都已经出圈了,宋天后应该是有些担心,所以上微博看看,不小心点了关注。】 【手滑+1】 …… 何子殊看完前几条,顺着吃瓜群众的指路,找到了宋希清的微博。 看着关注列表里那一圈名字。 名导、影帝、影后、天王,堪堪几人,都是宋希清的老友。 躺在关注列表里十年之久了。 他是唯一一个小辈。 因为是最新关注,置顶,看上去压了底下诸神一头。 画面极度诡异。 何子殊没忍住,开了口:“哥,宋老师不玩微博吗?” 陆瑾沉笑了笑:“嗯。” 何子殊觉得事实应当有点出入。 因为他确认过眼神。 宋老师和她们在同一片网络冲浪。 陆瑾沉看着低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何子殊,说道:“她嫌麻烦。” 宋希清不太喜欢圈中的人情场,但有的面子上的东西,该有还得有。 她在圈中地位特殊,哪怕是一个简单的礼貌性回关,都能被一众营销号无限放大,解读为“看好”、“承认”。 尤其是对小辈来说,其实算不上一件好事。 议论太多,容易摔。 索性一个都没关注。 小辈粉丝也消停。 毕竟天后连她儿子都没关注,哪有功夫关注自家。 可是何子殊的出现。 不仅打破了宋希清的规矩,还打破了微妙的平衡。 车驶到底下库,纪梵和谢沐然正在电梯口接人。 何子殊抬手,欲开车门,陆瑾沉开口:“把衣服穿上。” 何子殊眨了眨眼睛:“要到了。” “车库冷,”陆瑾沉极其自然地伸手,贴了贴何子殊的侧脸:“闷了一路,风一吹容易感冒。” 何子殊闻言,只好乖乖穿衣服。 纪梵和谢沐然见人半天不下来,径直走了过去,敲了敲玻璃。 陆瑾沉降下车窗。 纪梵微微俯身:“怎么不下车?” 何子殊正低着头,借着车内后视镜处的灯光,专心致志拉拉链,所以也没看纪梵,嘟囔似的回了句:“穿衣服。” 纪梵表情逐渐僵硬。 等了半天的人,听到这话,很难不多想。 谢沐然则是一把推开挡住视线的纪梵,扒拉在窗户上:“穿衣服?为什么要穿衣服?谁脱你衣服了?” 何子殊这才回过神来,忙道:“不是,穿外套!” 开了窗,冷风一下子灌了进来。 陆瑾沉怕人着凉,开口:“上去吧。” 何子殊跨出车门的时候,没注意手边。 于是陆瑾沉上缴的那包烟,随着他的动作,骨碌一下,滚到了车座底下。 瞬间隐没在暗处。 两人的视线,顺着这动静,同时落在那包烟上。 片刻后,又同时抬头,撞在一起。 然后何子殊就看见,陆瑾沉突然勾了勾嘴角,好整以暇看着他。 那样子,就好像在看他捡,还是不捡。 何子殊莫名想到刚刚车上的场景。 甚至蹦出一个念头来。 如果那时候。 纪梵没打来电话呢? 何子殊浅浅吸了一口气。 在陆瑾沉的目光下,以一种极快的速度把烟捡了起来,强装镇定道:“已经没收了。” 陆瑾沉眼皮一撩:“嗯,没收了。” “忍不住的…” “很迟了!”何子殊连忙打断陆瑾沉的话,“该回去了。” 纪梵和谢沐然就站在一边。 看着他们俩旁若无人的打哑谜。 心情愈加复杂。 何子殊见陆瑾沉没有下车的意思,又道:“哥,你不上去吗?” 紧接着,低头看了眼手机:“很迟了。” 陆瑾沉:“先上去,我打个电话。” 何子殊猜着应该跟今晚的热搜有关,跟着纪梵和谢沐然先上了楼。 陆瑾沉看着何子殊进了电梯,才关了车窗。 调出宋希清的电话号码,拨了过去。 响了好半天,那头才接了。 宋希清不情不愿地笑了两下:“儿子。” 陆瑾沉一言不发。 “不说话?那我挂了。” 陆瑾沉这才开口:“回家了?” “路上,”宋希清顿了顿,又道:“闲着没事,就看了看微博。” 陆瑾沉:“然后呢。” 宋希清叹了口气:“你要听实话,还是谎话。” 陆瑾沉:“随便。” “真的是手滑,”宋希清语气无奈:“点到主页那个热门内容,本来想点更多那一栏的,不小心点了关注,又刚好接了个电话,等发现的时候,消息已经出来了。” “怕关注之后又取消,弄的动静更大,就不管了。” “也不是坏事,两种解决方案。” “要么把你、然然和小梵也都关注上,要么就关注子殊一个,《天尽头》主题曲我接了,和子殊一起。” 陆瑾沉默了默。 《天尽头》就是白英新接的电影。 从最开始的时候,片方便一直想请动宋希清。 宋希清又问:“你觉得呢?” 陆瑾沉往后一靠:“看你。” 宋希清:“接主题曲吧。” 陆瑾沉笑了:“不嫌麻烦?” “左右都是自家孩子,再麻烦能有你麻烦?” “就是不知道他愿不愿意。” …… 解决了事情,两人又聊了两句,挂掉了电话。 陆瑾沉看着慢慢暗下去的手机屏幕,半晌,笑了笑。 他家小朋友这面子,独一份了。 而他家小朋友,现在正坐在沙发上,接受两位小队友的灵魂拷问。 纪梵给他端了杯姜茶:“喝完。” 姜茶味道重,散在鼻尖,好半会儿都消不掉。 何子殊捧着,有一下没一下抿着。 “不是说去英姐那边上课的吗?”谢沐然也捧着一杯姜茶喝着,“怎么就碰见希清阿姨了?” 何子殊:“恰好碰上了,宋老师说要跟姐一起去晨跑。” “晨跑?”谢沐然皱了皱眉,然后看向纪梵,“哥他们家搬家了?搬到英姐那边去了?” 纪梵端着谢沐然的杯底,轻轻抬了抬:“喝茶。” 谢沐然猛地灌了一口,被姜茶堵住了嘴。 何子殊不解:“什么意思?” 纪梵开始给宋希清打掩护:“没什么,陆家本家不在这边,但名下地产多,可能住到附近了。” 何子殊见纪梵神情有些不对劲,放下手中的姜茶,问道:“怎么了?” 纪梵终是放心不下:“希清阿姨…都跟你说什么了?” 他也不是没见过宋希清。 虽然接触不多,但无论是作为圈内的前辈,还是长辈,都是让人尊敬的存在。 可今天这一趟,很明显,就是冲着这人去的。 因为她觉察到了什么 在这种近乎原则的问题上,纪梵很难以一种足够理性的判断,来分析宋老师的来意。 “就聊了聊天,”何子殊笑道:“老师人很好,很温柔。” 纪梵“嗯”了一声,又轻声道:“没聊到队长吗?” 何子殊抬眸:“聊了。” 纪梵和谢沐然对视一眼,都有些紧张。 何子殊:“宋老师说队长抽烟,要我们看着点。” 谢沐然:“就、就这样?” 何子殊哭笑不得:“对啊。” 纪梵:“其他的呢?” 何子殊想了想,都是些琐碎的小事:“没了。” 何子殊怕等会儿陆瑾沉上来,两人又撞上。 因为现在他有点乱,总感觉心底有捧火,在慢慢燎。 于是喝完姜茶,便寻了个由头,躲进了房间里。 他从衣兜里把那包烟拿出来。 因为贴身藏着,所以带剩了点温度。 他不敢当着纪梵和谢沐然拿出来,因为那两人肯定知道这烟是陆瑾沉的。 不出两句,定是要露馅。 何子殊想了想,拿出手机。 给刘夏打了电话。 接通的时候,那头还有些嘈杂。 人声、鼓声、音乐声,透着屏幕传了过来。 过了十几秒,一声利落的关门声,截断所有其他声响。 刘夏先开了口:“怎么了?” 何子殊:“在暮色?” “对啊。”刘夏语调轻快,“要来吗?” 自何子殊做Blood主唱的事曝光之后,暮色一跃成为当下最火的酒吧。 “不了,”何子殊深吸了一口气:“问你个事。” “说。” “如果,有一个人对你很好。” “帮了你很多。” “怕你冷,给你带衣服。” “帮你解围。” “接你回家。” “然后给了你一个东西,让你……” 何子殊极尽小心的斟酌用词,正絮絮说着,就被刘夏强势打断。 “等等等等等等…何子殊你等等!” “什么东西?他给了你什么东西?” 何子殊坚决否认:“不是我,我一个朋友。” 刘夏根本不理会,继续吼道:“他给了你什么?” “车子?房子?存折?还是戒指?” “定情信物是什么?” 刘夏炮语连珠,声音越来越大。 “怎么不说话?何子殊?你说话!” “挂了,晚安。” “喂喂喂!” 耳边复归平静。 而何子殊,靠在门上,看着手上的定情信物——一包烟。 陷入了沉思。 作者有话要说: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定情信物是一包烟。 第41章 你个渣男 何子殊躺在床上。 被随手放在枕侧的手机,不知疲惫响着,极微弱的打着旋。 因着长时间无人接听,消停了下去。 何子殊松了一口气。 可一口气还没喘匀,屏幕又亮了起来。 何子殊认命地起身,盘腿坐着,按下接听。 他没有说话,刘夏也没有。 电话里只有落雨的声音,不重,啪嗒响着,像是打在伞上。 他偏头看了看窗外,雾正浓,雨势不小。 何子殊先开了口:“出门了?” 刘夏语气微沉:“屋子里不方便说话,就出来了。” “雨这么大,”何子殊皱了皱眉,“进屋吧,别感冒了。” “不想我感冒就赶紧告诉我那人是谁。” 何子殊开始后悔。 连他自己都没搞清楚状况,怎么就头脑发热给刘夏打电话了。 何子殊摸了摸鼻子,心虚道:“一个朋友。” 刘夏:“别跟我来这套!你还有什么朋友是我不认识的?!” “何子殊,我认识你八年了,满打满算假设我能活到八十岁,都十分之一了,我还能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还‘一个朋友’,您百忙之中抽空敷衍我的时候,能不能稍微用点心?” 紧张气氛被斗倒的垃圾话一冲,散了一半。 何子殊没忍住,笑了笑:“就不能凑个整,活到一百?” 刘夏咬牙切齿:“在你今天这通电话前,老子可以活到一百二。” 何子殊正想开口,就听到一句冷酷无情的“闭嘴。” 刘夏隔着屏幕都知道那人想囫囵过去,怕他再来两句,自己寿命又要对半砍,索性直接截断话头。 子殊听话,闭嘴。 过了半分钟。 刘夏再度开口:“说话!” 何子殊轻笑出声。 刘夏气不打一处来:“你他妈给老子严肃点,嬉皮笑脸给谁看?” 何子殊长叹了一口气:“好了,我说,想知道什么。” 刘夏单刀直入:“那人谁。” 何子殊垂下眸子。 就在“陆瑾沉”这三个字几乎要化为实质的时候。 刘夏先退了一步:“好,我不问那人是谁,我就问你喜不喜欢她。” 又是一阵沉默。 刘夏:“很难回答吗?” “我不知道,”何子殊语气很淡,尾音还卷着点不自知的茫然,“不知道他喜不喜欢我,也不知道我喜不喜欢他。” 何子殊是真不知道。 他离陆瑾沉太近了。 近到所有能看得见的“好”,都笼着一层“信赖”的外衣。 很危险,也很模糊。 而他心里还有一根悬着的线。 他甚至不知道它是何时出现的,又出现多久了。 只要名为“陆瑾沉”的风一吹,就没心没肺晃一下。 “现在还不是时候。”刘夏慢慢靠在墙上,也顾不得衣服会不会被沾湿,没了火气,听起来倒有些倦意:“再等等。” 何子殊缓缓开口:“等什么。” “让她等等,你也等等。” 刘夏叹了一口气:“乐青把你保护得太好了。” 何子殊抬起眸子:“嗯?” “很多东西,你看不见,不代表它不存在。” 刘夏知道何子殊不太看网上的评论,陆瑾沉他们刻意不去提。 再加上乐青上层一些后台操作,删除、屏蔽了很多言论,所以何子殊一直被圈在乐青领地范围内。 几次风波有惊无险的过了,除了人脉、资本加持之外,还有很重要的一点。 那些所谓的“料”,本身就是假的。 翻出的水花再大,被曝在阳光下,晒两晒,也就干了。 可如果是真的,就不一样了。 “你知道以你现在的身份,如果爆出恋爱的消息,会引起多大的风波吗?除非你能瞒得滴水不漏。” “但这种走悬崖的事,谁能保证走得稳?” “就像许慕那次……”刘夏想到这名字就觉得糟心,“啧”了一声,“不说这个。” “举个不恰当的例子,就比如陆瑾沉。” 何子殊本来安安静静听着,突然听到“陆瑾沉”这三个字,还是从刘夏嘴里蹦出来的,瞬间绷直了身子。 贴着屏幕的耳尖微微发烫。 那种无意识被戳破真相的感觉让他有些慌。 生怕刘夏再说出什么来。 何子殊眨了眨眼睛:“队长…怎么了?” “没怎么,就举个例子,”所幸刘夏没听出来,继续道:“就说你和陆队,队友,七年感情,人气不相上下,门当户对,两家粉丝融合度和配合度也高。” “可‘陈述’一出来,一些女友粉和唯粉骂了多久?” “她们看不上陆瑾沉吗?不可能。” “她们难道不知道是假的吗?也知道。” “可还是生气,甚至觉得你们俩也逃不了干系,放任公司的不作为,放任公司捆绑炒作。” “脱粉,粉转黑,不在少数,只是又吸引了很多CP粉,填上了这么漏洞,所以看上去很体面,但也只是看上去而已。” “你信不信,一旦放开了评论,绝对乌烟瘴气一片。” 刘夏每说一个字,何子殊的心就沉下去一分。 他其实不是不知道,也不是没去想。 他只是想得不够深。 就像刘夏说的“她们都知道那是假的”。 他也知道那是假的。 所以不自觉放软了戒备。 何子殊正出神,刘夏却画风一转,猛地拔高音量:“何子殊你清醒一点!!陆瑾沉啊!对方是陆瑾沉啊!他妈是天后,他爸是巨佬!就这样一个,要什么有什么的男人跟你在一起,她们都觉得这也不妥,那也不行,这圈子里除了她们自己之外,还有什么人,是她们满意的???啊?!” 何子殊:“……”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刘夏索性破罐子破摔:“除非你跟我说,那人就是陆瑾沉,否则就再等等。” 何子殊:“…………” “吃着‘陈述’的红利,还背着陆队在外头找对象,你个渣男。” “到时候恋爱通告一出,先不说你自己的粉丝,陆家粉和CP粉都能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你在不在听???”刘夏见人半天不给回信,“我苦口婆心劝了半天了都,何子殊你没有心!” 何子殊点了点头,突然恶向胆边生,语气悠悠:“那我要是说,那人真的是陆瑾沉呢。” 刘夏:“你在想peach!” 何子殊:“……” 默了默,笑了:“我都怀疑你是不是打入粉丝内部了,怎么什么都知道?” 不仅什么都知道,还逻辑缜密,有理有据。 何子殊本是无心一说,可谁知刘夏却突然卡壳了似的,好半天没回话。 半晌,刘夏吸了口凉气,低头踢了踢脚边的碎石,轻声道:“我跟你说实话。” “其实,很多利害关系,也是陆队告诉我的。” 何子殊动作一顿,眼中的笑意浅了下去,可嘴上却说着:“不是见到他就想躲吗?” 刘夏哼了一声:“还不是为了你。” 何子殊:“什么时候?” 刘夏:“就你在地下停车场受伤,住院那次。” “趁你睡着的时候,我找陆队聊了聊。” 刘夏压了压声音:“你还记得安姐让陆队接《榕树下》那天,陆队说过什么吗?他亲口承认没有必要炒CP的。” 刘夏见何子殊没答,怕他忘了,提醒:“就我们俩躲门口偷听那次。” “我知道,”何子殊嘴巴一抿,“没偷听,别乱说。” 刘夏:“记得就好,我看‘陈述’闹得挺凶,陆队本身也没那个意思,还不如拆了。” “所以我找了陆队。” “我说,以你们俩现在的咖位,其实没必要炒CP,就关注自家,话题度和人气也不会少,更何况还会为此丢失了一批女友粉,不值得。” “可是你猜陆队说了什么。” 何子殊慢慢躺在床上。 “他说,最开始的目的,或许是炒CP,但现在不是。” “这是一个让粉丝脱敏的过程。”刘夏语气静了下来,“偶像,贩卖爱情,贩卖单身人设,但这个人设能卖多久?总有一天,你们会有自己的生活。” “你们一步步转型,一步步走出这个圈子的时候,其实粉丝也要学。” “学着去明白除了事业之外,你们也会有其他东西,比如…爱情。” “那么炒CP就是最合适的试水石。” 刘夏抬头望天,语气急转直下:“然后我就多嘴问了一句,那为什么一定要炒‘陈述’。” “然后陆队就说,没有为什么,因为最合适。” “我至今不知道为什么你们两就最合适,直到今天——”刘夏尾音拖得悠长,“虽然我觉得能被你看上的人不会差,但一想到你要亲手拆了陈述,转头跟别人搞对象,我就觉得好像陆队说的很有道理。” “卧槽!”刘夏喊了一声。 何子殊坐起身来:“怎么了?” “这么想来,我竟然觉得你和陆队搞对象好像完全可以接受???” “这就是陆队口中的脱敏治疗吗???”刘夏吓得伞都掉了,“他妈的润物这么细无声的吗???” 何子殊:“……” 风一吹,刘夏打了个喷嚏。 何子殊怕人冻感冒了,连忙道:“赶紧进去,洗个澡,记得吹干头发再睡觉。” “知道了,”刘夏抽了抽鼻子,声音有些闷,斟酌了好久,还是开了口:“子殊,陆队其实对你很好。” “就当是为了APEX,也为了你心里那个人,咱们再等等,好不好。” 何子殊闻言一怔。 默了好一会儿,下了床,贴着床沿走了几步,停在及膝的柜子前。 俯身,伸手,把烟和那枚戒指拢在手心。 轻轻摩挲两下之后,笑着把它们放进了最下格的柜子里。 “好。” 何子殊从来不是一个得失心重的人,所以当白英给了他电影邀约的时候。 他第一个想到的,不是他能凭这个得到什么,而是会不会给白英带来麻烦。 他学着演戏,认真听课,努力去做好每一件事。 不敷衍,不潦草,能做到几分,就做到几分。 偶尔林佳安她们还会劝一句,说不需要太拼命。 可何子殊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但在今天,他找到了。 答案是他自己。 也是陆瑾沉。 哪个多一点,哪个少一点,不重要了。 陆瑾沉喜欢他或者不喜欢他,也不重要了。 他得让自己走得快一点,再快一点。 直到可以毫无顾忌张开手,拥抱他的时候。 何子殊后知后觉到白英的用意。 的确是手把手教着他转型。 却也不止于此。 之后几天,林佳安和白英商量过后,直接让何子殊住在了白英家里。 一来,不用耗费精力来回。 二来,也为了避免陆瑾沉再一次“顺道接人”。 白英明显感觉到何子殊不一样了。 她一直觉得,何子殊就像是一张白纸。 没有字文,所以拥有无限可能性。 可原先的时候,边角总带了些褶皱。 光亮找不到的地方,便嵌着点凉。 可现在,白纸铺平了。 她看着认真看书的何子殊,笑说:“这是遇上什么好事了呀?这么开心。” 何子殊抬起头来,笑得眉眼弯弯:“没有,就想跟着老师好好学习。” 白英点了点头:“那要给你送份礼物才行。” 何子殊以为白英只是随口一说,可谁知,当他收到礼物的时候。 整个人都不好了。 因为这礼物是一个人。 梁也。 白英的老师。 在论资排辈的电影圈,金字塔塔尖上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刘夏:陆队真是说的太好了。 陆瑾沉:其实就是忍不住。 第42章 晚安吻 何子殊见到梁也的时候,极度震惊之下,甚至不知道该开口喊什么。 哪怕是一句通用的“老师”,和梁也在圈中的地位比起来,也觉得浅了。 毕竟梁也是白英的老师,而他也算白英半个学生。 若是按以前的规矩算,他应该喊一声“太师父”、“师祖”才对。 可白英教他,和梁老教他,这其中差的,不只是辈分这么简单。 何子殊不敢乱攀关系,最后只是深深鞠了一个躬,恭恭敬敬喊了一声“梁老”。 梁也应声,点了点头,进屋。 别墅右侧有一间茶室,窗外一片装饰用的翠竹和枯木山水,环境格外清幽。 白英就坐在茶室的藤椅上,刚备好茶具,正夹着品茗杯,用滚水冲烫。 听到脚步声,她也没抬头,语气轻快:“什么红茶也忘了,祁门香还是滇红来着?别人送的。” “上回不是说香气还可以吗,还剩了小半,刚好今天都喝喝完,免得受潮。” 梁也慢腾腾摘围巾和帽子,一边回:“不会喝就不要收,好东西就放哪里浪费。” “没浪费啊,这不都泡上了吗?”白英笑了笑:“最后下了您肚子,不浪费不浪费。” 梁也嗤了一声,轻车熟路坐上了主座。 何子殊在一旁看得新奇。 他没想到白英和梁老会是这样的相处模式。 毕竟他之前把白英所有纪录、访谈,都过了一遍。 只要话题谈到梁老,都离不开“知遇之恩”几个字 态度也是毕恭毕敬。 和现在拉家常的模样截然不同。 何子殊在茶室门口站了会儿,就听到白英说:“杯托我给忘了,子殊,你去拿一下,就在厨房的台面上,进门就能看到。” 何子殊点头:“好。” 等拿回杯托,在转角处碰上了白英。 靠着墙,俨然一副在等人的模样。 何子殊递过杯托,白英轻轻扬了扬眉:“怎么样,礼物喜不喜欢。” 何子殊无奈,拖着音调喊了句:“老师。” 白英抬着下巴,指了指茶室的方向:“怎么?这么大礼物都不喜欢?” 何子殊跟着往墙上一靠,没说话。 就是因为太大了,所以没有喜,只剩惊了。 何子殊脑海里忽然闪过一句话。 德不配位,必有灾殃;人不配财,必有所失。 他现在不是人不配财。 是人不配才。 何子殊正出神,白英拍了拍他的肩膀:“放轻松,骗你的。” 何子殊抬眸。 “前两天恰好老师回来了,便聚一下,没其他意思。” 何子殊长舒了一口气:“那我上楼看会儿书,老师您先…” 看着白英嘴角的弧度越来越深,何子殊越来越没底气,最后几个字打着旋儿囫囵了下去。 半晌,何子殊抿了抿嘴,软乎乎喊了句“老师”。 他也不是怕,只是毫无准备,一下子遇见这样一个前辈。 冲击力比遇见宋希清还要翻上一翻。 白英轻笑出声:“这事我说了不算。” “请不请得到人,是我的面子。” “愿不愿意教,是你的本事。” 何子殊觉得他得缓一缓。 白英看着何子殊,笑了笑。 她倒也没撒谎,今天把梁也请来,的确是小聚。 但要说一点私心也没有,那也不是。 只不过这“招呼”打的太晚,好像把人吓到了。 白英玩笑道:“别那么紧张,就聊聊天,聊得好了,白捡一个师父,哪怕当个一日师徒,我们也赚了。” 何子殊看了看白英,无奈道:“老师,辈分乱了。” “老师收徒的规矩多,早年还有功夫折腾,现在不行了。”白英偏头看向何子殊,格外温柔:“演员并不看重出身,但一个好的出身,会让你的路好走一点。” “尤其是电影圈,看着大,其实很小。” “来来往往这么多人,但真的能进到小圈那一绺人里,难。” “演技是敲门砖,是立足之本,不假,但真的想扎扎实实走得稳,还有很多要学。” 何子殊有些诧异地抬头。 她知道白英这是在剖实话给他听。 和上次在小屋,白英第一次跟他说的那些,很理想化的东西比起来。 这显山又露水的文字,就格外有冲击力。 白英知道何子殊听进去了,继续道:“当年如果没有老师,我还得摔很长一段时间。” “我当年一根筋,很多人情世故还不懂,觉得什么事情都要靠自己,不想麻烦别人,不想欠人情。” “还是老师教了我一句话。” 白英顿了顿,何子殊眨着眼睛看她。 白英说道:“要学会借力,还要借得心安理得。” “别人愿意借你的时候,你就接着,他给几分,你便还几分,这就够了。” “知道吗?” 何子殊从一开始就知道了白英的来意。 慢慢的也静下来心来。 他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跟在白英身后进了茶室。 梁老自顾自斟了杯茶:“拿个茶托拿这么久?” “没,”白英开了一点窗,把暖茶香散了一点出去,“哄我学生呢,被你吓得躲在墙角哭。” 被吓得躲在墙角哭的何子殊:“……” 梁老悠悠瞟了何子殊一眼。 何子殊笑了笑,朝着梁老微微颔首。 借着茶盏的遮掩,梁老也不着痕迹地打量着何子殊。 第一眼,觉得这孩子的眼睛生的好。 颈肩比例也正。 端端肃肃往那一坐,莫名跟株小翠竹似的。 的确,怪合眼缘的。 梁也放下茶盏,开了口:“这几天都跟着你白老师学习?” 何子殊:“嗯,四天了。” 梁也:“都学了些什么。” 何子殊目光没有闪躲:“一些基本要素,但也悟得浅。” 梁也点了点头。 “悟得浅”,不是“学得浅”。 知道自己会试他,先把白英摘出来。 言下之意就是师父教得好,但修行还看个人。 梁也顺着何子殊的话,挑拣着问了几个专业问题。 但何子殊都答上来了,是他意料之外的。 而且观点还挺新。 梁也笑了笑:“看了很多东西?” 何子殊:“老师给我挑了一些资料,大方向跟您这几个问题是一样的。” 梁也觉得这孩子也实诚,又道:“都记得住也是本事。” “我记东西比较快,读书的时候时间紧,要背的东西也多,可能是那时候养习惯了。” “听说高中是在一中读的?” “嗯,您知道一中?” “我孙女也在那里读书。” …… 白英静静坐在一旁煮茶。 看着渐渐进入状态的何子殊和梁也,神情舒展开来。 没忍住,拍了一张照,点了发送。 梁老那边来接人的时候,已经入夜。 何子殊这才惊觉他竟然和梁老聊了一天。 从专业知识、情绪把控到拍摄电影一些运镜、技巧、演戏张力,只要何子殊开口问的,梁老都讲了一遍。 甚至还抽了一段剧本,跟梁老对了对戏。 何子殊直到和白英道了晚安,躺在床上。 那种真实感才沉甸甸压下来。 何子殊正想着,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他翻了个身,当看到屏幕上“队长”两个字的时候,眨了眨眼睛,然后撑着床,手忙脚乱坐了起来。 待稳住呼吸,才按下接通。 刚一接通,他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就听到小奶猫一阵喵呜叫唤的声音。 何子殊几乎是瞬间就分辨了出来,惊喜喊了一声:“盐盐!” 另一头的陆瑾沉开着外放,半举着手机。 任由小女儿的小梅花印肉垫一个劲往手上贴,扒拉着发光的屏幕。 他微曲手指,点了点女儿的小耳朵。 想让女儿再叫几声。 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再加上被按摩的舒服了,奶猫喵呜叫得更欢。 何子殊之前就想把盐盐从小屋带回来,可那时候小奶猫还小,路程又远,难保不会发生什么,所以只好暂时搁置了。 谁知道陆瑾沉竟然把她带回来了。 何子殊在小屋的时候,只要出门一趟,回来抱着女儿就爱问“有没有想我”。 一下子也忘了电话那头还有陆瑾沉,下意识开口道:“有没有想我啊。” “有,想你了。”陆瑾沉的声音隔着屏幕传来,还带了些笑意。 紧接着,声音远了几分,似乎在哄猫似的,又说了一句:“是不是啊,嗯?” 奶猫适时的喵了一声。 何子殊耳尖有些烧。 陆瑾沉的声音再度响起:“什么时候回来?” 何子殊浅浅吸了一口气:“不知道,我问老师看看。” “今天见到梁老了?”陆瑾沉单手抱起盐盐,放在沙发上,“聊了一天?” 何子殊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白英说的,点头道:“嗯,梁老人很好,教了我很多东西。” 陆瑾沉拿起身侧的兔毛条,有一下没一下,在小奶猫头顶晃着。 来回摆动的奇怪物什,瞬间吸引了奶猫全部的注意力。 扑一下,喵一声。 扑一下,喵一声。 直喵得何子殊疯狂阿伟乱葬岗。 他忍了又忍,终于开口道:“哥,能开个视频吗?” “不能。”陆瑾沉拒绝的干脆又利落。 何子殊有些懵,眨了眨眼睛,茫然道:“为什么?” 陆瑾沉勾了勾嘴角,一字一字缓声道:“不方便。” 要是开了视频,解了馋。 钩子没了,怎么把人骗回来。 今天白英给他发了消息,说四五天了,该放松一下,一直绷着也不好。 可她觉得以何子殊现在的状态,就算给他放了假,应该效果也不大。 所以得给他找点事做。 于是陆瑾沉问过节目组和宠物医生的意见,提前把盐盐带了回来。 陆瑾沉随口一编:“刚洗完澡,没穿衣服。” 何子殊脸又烫了烫,刚想回“那我迟点给你打?” 陆瑾沉又幽幽说了一句道:“想看吗?” 看、看什么? 何子殊攥紧手机,忙道:“没事,不用,不方便就算了。” 陆瑾沉轻笑一声:“明天回来,我去接你。” 何子殊思绪还有些混乱,心不在焉“嗯”了一声。 “换盐盐接电话了,”陆瑾沉笑,“不给个晚安吻吗?” 何子殊知道陆瑾沉在说什么。 按他以前的习惯,熄灯前都要跑去给女儿一个晚安吻。 可他现在根本不信陆瑾沉那句“换盐盐接电话了”。 他觉得陆瑾沉就是在骗他。 何子殊抿嘴,很凶:“没有!” “那先欠着。”陆瑾沉道。 一下子静了下来,盐盐也不叫了。 何子殊偏头,看着窗外半圆的月亮,笑了笑,说了句:“晚安。” “晚安。”那头回。 晚安先给了。 吻先欠着。 第43章 又牵手了 白英随性惯了,三餐没个准。 有人做她就吃,没人做就不吃。 这几天被何子殊硬养了些胃口出来,到了饭点,顺着楼梯慢悠悠晃了下来。 看着眼前史诗级的早饭,心下了然:“瑾沉来接?还是佳安?” 正琢磨着如何开口请假的何子殊,眨了眨眼睛,又眨了一下,顿了好一会儿才回:“队长来接。” “他还挺闲,”白英舀了勺红豆粥,“什么时候来?” 何子殊诚实道:“晚上。” “他晚上来,”白英半举着勺子,对着琳琅一桌子的早餐画了个小圈,揶揄道:“有人早上就做好准备了?” “不是!”何子殊耳廓倏地红了,“姐你昨天晚饭吃得不多,怕你饿……” 说着说着,尾音软了几分。 何子殊也有点心虚。 怕白英饿,是原因不假,但后面还要加个“之一”。 毕竟昨天梁老刚上过课,今天就“请假”,怎么看怎么散漫。 总得让老师看到点诚意。 “逗你的,”白英笑了笑,“五天,差不多了,先放个周末消化两天。” 假期突然翻了一翻,何子殊眼睛都黑闪闪的。 白英看着心喜,又道:“不用急,年后才试镜,时间还很多。” “年末也忙,”白英打开手机的自带日历,扫了一眼,还有小半个月。 她随口问道:“跨年通告应该不少?” 何子殊:“还没定下来。” 白英:“去年赶了两场?” 何子殊没什么记忆,但之前刘夏给他看过个人视频集锦,所以还存了点印象。 点了点头。 “今年赶不了两场,”白英冲着何子殊眨了眨眼睛,“放心。” 何子殊抬起头来:“?” “因为请不起。”白英笑道。 “跨了年,就是乐青二十周年,按乐青的大方向,不可能像之前一样,把你们四个拆了,一家分一个。” “所以要,就全要,”白英把最可能的几家电台拉了出来,“既然四个都要了,那就是冲收视率第一去的。” “为了降低风险,钱都砸出去了,肯定不会让你们赶第二场。” 白英看着何子殊,神色温柔:“所以别那么乖,提前跟公司打好招呼,等跨年演出完,回去休息两天,跟朋友聚聚。” 跨年啊…… 何子殊握着勺子,搅着自己碗里的粥。 他对过年、过节其实都没什么概念。 对他来说,这些日子稀松平常,甚至比平常还要格外冷清一点。 亲人,关系生疏,早不打扰了。 在遇见刘夏之前,何子殊也只有在满楼道的对联、灯笼和飞涨的菜价中,觉出一点别人口中的年味来。 何子殊点了点头:“嗯。” 不知道是何子殊和雨犯冲,还是陆瑾沉和雨犯冲,两次来接,都下了雨不说,雨势还都不小。 因着上次陆瑾沉来接他的时候,就没打伞,淋着雨穿过了外院。 所以这次何子殊学乖了,自己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撑着伞在门口等。 可没算好时间,所以陆瑾沉来的时候,何子殊已经在雨里站了小半会儿了。 陆瑾沉把车停在墙边,下车,皱眉道:“什么时候出来的?” “刚到。”何子殊见陆瑾沉没打伞,走了几步,把伞微微抬高,撑住两人后,才道:“没多久。” 陆瑾沉接过伞,指腹擦到何子殊冰凉的手背。 眉头皱得更深。 何子殊手有些僵,冻得神经末梢都有些迟缓,没觉出陆瑾沉的触碰。 放下伞的瞬间,他下意识把手往棉袄里缩。 缩到一半,就被陆瑾沉牵住了,往车里带。 直到上了车,上下左右都被暖气裹着的时候。 何子殊才觉得不妙。 他脑子里忽然闪过刘夏那句“他妈的润物这么细无声的吗”。 他低头看着刚刚被陆瑾沉牵过的手。 刚刚牵手的时候,竟然连礼貌性挣扎都没了??? 那时候他在想什么? 何子殊想了想。 好像是……又牵手了。 哦,又牵手了。 何子殊:“……” “这么想我?”陆瑾沉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微沉,听着心情不算好。 何子殊正在走神,不解,抬头看他。 陆瑾沉偏头,看着何子殊:“没有的话,下次就不要这么早等在门口。” 何子殊为自己辩解:“没淋雨,带伞了,穿了厚衣服,姐还给我塞了一个暖……” 何子殊本来想说“暖宝宝”。 可猛地想起陆瑾沉上次,玩笑着喊了他一句“暖宝宝”。 被虚虚翻篇的记忆,又翻了回来。 于是这句“暖宝宝”卡了壳,怎么也喊不出来了。 “暖什么?”陆瑾沉嘴角勾了勾。 “没什么。”何子殊连忙转移话题,“就盐盐在家吗?” 陆瑾沉:“汪文在,等我们到家他再走。” 陆瑾沉这个“家”字说得太轻巧,太自然。 自然到何子殊甚至有些恍惚。 他想起白英的话,抬头,看向陆瑾沉:“跨年通告定好了吗?” “还没,应该就青云台。”陆瑾沉总觉得何子殊想问的不是这个,轻声道:“怎么了?不想去?” 何子殊摇了摇头:“没,除了一个跨年演出,还有其他通告吗?” 如果没有的话,他得给自己找点事做。 依照陆瑾沉和纪梵他们的性子,肯定不放心他一个人留在别墅。 难得的假期,是该拿来陪陪亲人。 他没有,不代表他们没有。 总不能浪费了。 陆瑾沉借着两侧的光,扫了一眼何子殊。 那人正抿着嘴,垂首,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皱了皱眉:“有安排?” 何子殊笑了笑:“没事,就问问,如果有假期的话,想出去走一走。” 陆瑾沉曲指,在方向盘上点了两下:“想去哪里?” 何子殊打开手机,随便在附近找了个旅游城市,尽量看起来很有规划的样子,语气轻松:“蓬云山,听阿夏说那边雪景很好看。” “好。”陆瑾沉应道:“想玩几天。” 何子殊见陆瑾沉答应了,松了一口气。 玩几天何子殊都无所谓,无缝衔接工作最好,于是道:“安姐给几天假,就玩几天。” 陆瑾沉笑了笑:“你想玩几天,就给几天假。” 何子殊斟酌着回道:“五天?” 时间也够纪梵和谢沐然来回一趟了。 陆瑾沉点了点头。 “想什么时候走?”陆瑾沉淡声道:“演出完?还是第二天?” 何子殊被问得一怔:“所以真的有个人假?” 陆瑾沉没答,也没否认。 哪怕原先没有,现在也得有了。 何子殊轻声道:“第二天吧,演出完就是元旦,太赶了,可能酒店都订不上。” 陆瑾沉别有深意说了句:“想住酒店?” 何子殊犹豫了一下:“是不是…不太合适?” 好像是他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以他现在的身份,似乎很难安静住个酒店。 “也不是不行,”陆瑾沉轻描淡写:“只是住我那里,方便点。” 何子殊头点到一半,又猛地抬起来:“住…你那里?” “什、什么意思?” 陆瑾沉笑了笑:“我刚好也想去一趟蓬云山的意思。” 何子殊实在说不出一句“好巧哦”。 也知道陆瑾沉是为了什么。 他挲了挲指尖,严肃道:“不行。” 陆瑾沉被他的小表情逗笑:“为什么不行?” “好不容易的假期,可以回去陪陪宋老师他们。”何子殊颇不赞成道:“一年都见不到几次,他们肯定很想你。” 陆瑾沉失笑:“前几天刚见过。” 何子殊被一噎,说不出话来,半晌,憋出一句:“那不算。” 就打了个照面的事,还是来接他打得照面。 “我回去,你宋老师只会生气。”陆瑾沉悠悠开口。 何子殊皱眉:“为什么?” 因为没把你带回去。 陆瑾沉心里这么想,可嘴上却说:“会抽烟。” “因为没人管着。” “也闲着。” “忍不住。” “一天三四包也有可能。” 何子殊:“…………” 愣了好片刻,何子殊小声问了一句:“五天都忍不住吗?” 明明宋老师说过,这人烟瘾不重,心情不好才会抽。 现在看来,叛逆陆队在家长面前,还是隐藏了一部分实力。 陆瑾沉降了车速,慢慢偏过脸,看着何子殊。 只一眼,便转了回去。 可眼底的晦暗却沉了沉,连带着声音都哑了下去:“五天,不短了。” 五天没见到这人了。 陆瑾沉觉得已经够可以了。 何子殊毫无察觉,皱了皱眉:“那这几天抽烟了吗?” 草草算起来,也有五天了。 “没,”陆瑾沉笑了下,“也快了。” 如果他家小朋友还不回来的话。 因为这句话,何子殊搜了一路的“30年的烟瘾,1个月如何戒掉”。 虽然宋老师说陆瑾沉的烟瘾只有3年。 可何子殊却觉得,5天都忍不了,这就不是3年的烟瘾了。 两人到别墅的时候,汪文收到陆瑾沉的消息,已经走了。 何子殊一打开门,盐盐就从不远处的软垫上爬了起来。 毛茸茸的一团,仰着脖子,看了他好一会儿后,才颤了颤耳朵,朝着他跑了过来。 喵呜喵呜开始叫。 何子殊立刻蹲下身来。 盐盐扒着他的手就想要抱抱。 可他刚脱下羽绒服,周身还浸着些寒气,怕冻着小奶猫。 只好先蹲着陪她玩。 手指微湿,何子殊低头,小奶猫咬了咬他的指尖。 不疼,小小的獠牙只在上面划了几下,便松了口。 然后安静下来,乖乖巧巧蹲着。 时不时咪一声。 何子殊转过头,看向陆瑾沉。 不知道是落了点光进去,还是因为高兴,眼睛格外亮:“牙齿好像又长了些。” 盐盐顺着何子殊的动作,也扬了扬毛茸茸的小脑袋,盯着陆瑾沉看。 一大一小,同时仰头看他,陆瑾沉心瞬间软了。 笑了笑,说:“嗯,会咬人了。” 何子殊挠了挠小奶猫的下巴:“没有,我们盐盐不咬人,最乖了。” 可能是之前等陆瑾沉的时候,站的时间久了些,温度又降得厉害。 何子殊只觉得周身寒气好半天都没散掉。 陆瑾沉怕人着凉,连哄带骗,把人先带进了浴室。 何子殊快速冲了一把,换了套睡衣就下了楼。 盐盐听到动静,从陆瑾沉怀里站了起来,朝着何子殊跑了过去。 半途的时候,不知怎的,还跌了一跤。 何子殊跑过去,才发现那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滩水渍。 他忙把盐盐捞起来,背上已经沾了点水。 陆瑾沉走过来:“怎么了?” “那边不知道哪里倒了一点水,摔了一下,背上毛湿了一点。”何子殊从一旁的置物柜里取出毛巾和一个小吹风,“得吹一下,着凉了就不好了。” 何子殊说罢,盘腿坐在地毯上,铺开毛巾,把盐盐放在毛巾上。 调了最小的风速,贴在手背上。 又试了试温度,觉得差不多了,才低头开始吹。 因为只沾了一点水,所以吹得很快。 何子殊刚想把吹风机收起来,一双手就从身后接了过去。 随即,发尾处一暖。 何子殊绷直了身体,动了动。 “坐好。”陆瑾沉指腹轻轻扫过何子殊后颈、发尾,声音有些低:“不吹干会着凉。” 何子殊指尖都有些发麻,耳廓通红。 应该是刚刚冲澡的时候不小心打湿了。 他吸了一口气,轻声道:“我、我自己来。” 陆瑾沉眼中笑意越深,但语气却很平静:“陪盐盐玩。” 何子殊低头,小奶猫正躺着,歪头咬他的手指,还露出小肚皮。 看起来极其配合。 何子殊没办法。 只好专心陪女儿玩。 当汪文折返,按开密码锁,打算回来拿自家钥匙的时候。 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 何子殊拿着毛巾替小奶猫擦身体。 陆大队长拿着吹风机替何子殊吹头发。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不能陆队替小奶猫擦身体,子殊自己吹头发。 他也不敢问。 只是面无表情拍了一张照。 发给了高杰。 并配字道:“杰哥,我今晚去你家挤一下,钥匙丢在沙发上了,沙发上正坐着幸福快乐的一家人。” “现在的我,进去不合适。” “这照片就是我的住宿费。” “你满意吗?” 作者有话要说: 高杰:满意,我%¥#&*(#@ 第44章 CP粉 何子殊在家陪了盐盐一天,轮轴转的工作便压了下来。 录制完最新一期节目,何子殊只回去换了个衣服,就被小周接走了。 转道去了青云台,跨年晚会彩排现场。 自各大卫视跨年晚会筹备开始,“APEX”今年只同台,不拆不分的消息便流了出来。 各大卫视搬资历的搬资历、搬人气的搬人气、搬人情的搬人情。 且对外统一号称“买断了,离手了”。 好迷惑对手,趁机钻空子。 事实上,总导演头都愁秃了。 还不知道到底是哪家“买断了”A团。 除了各大卫视之外,年末冲业绩,冲KPI的营销号也收到了消息。 一发,一转。 几轮下来,热度持续膨胀。 每年到了这个节点,“跨年晚会”嘉宾阵容就是吃瓜热门。 所有人都在猜,在跨年晚会这样的修罗场上。 各路神仙打架、拼收视率的时候。 到底哪家能请动“APEX”? 话题度、关注度之所以一路领跑,居高不下,一反往年。 除了“APEX”本身的人气外,还有最重要的一点。 大A团,已经将近三年,未在这种大型晚会同台。 依照近三年的惯例,在跨年夜这种时候。 几大卫视会非常公平,一台一个。 据说也有钱多到烧的,想一口气吞一双。 可还不等被其他卫视骂,四家工作室先拒绝了。 口径出奇一致。 被业界亲切的称为“王不见王”。 而今年,不仅破了规矩,甚至可以一口气吞四个。 各大卫视的火药味立刻飙了。 谁都知道,A团首秀是在《偶像请就位》。 节目收视纪录甚至超过了收官之战。 但毕竟是选秀节目,受众面不能跟这种大型晚会相提并论。 再加上节目是录播制,一片叫好声中,也存了一些质疑的声音。 而跨年晚会,在近几年越来越严苛的要求中。 不仅现场直播,还全程真唱。 粉丝有没有吹过头,一听便知。 时间转眼一过,各家纷纷官宣。 可“APEX”迟迟未出现。 就在众人以为是各大营销号博眼球放假消息的时候。 青云台正式官宣嘉宾阵容。 “APEX”赫然在列。 各大营销号攒了小半个月的业绩,总算有了用武之地。 再加上四家粉丝“跨区”联动宣传。 一口气把#APEX 同台#、#APEX 青云台#、#APEX 跨年晚会#等一串话题,成功送上热搜。 评论区和粉丝群基本已经炸了。 【姐妹们!!!你们能猜到我他妈盲压了青云台吗!!!盲压!!!还提前预订了前排的门票!怕抢不到位置!看不见我老公!!!真的,老子看到官宣那一刻差点给跪了!就好像看到了圣旨!他妈的看高考成绩单的时候都没这么紧张过!!!】 【在这里抽一个姐妹,把她的票分享给我,就楼上那个盲压的吧,作为回报,我可以给你写小铜人,笔已经准备好了,就差票了。】 【在这里抽一个姐妹,给我的老公们写小铜人,就楼上那个笔准备好了的吧,就写一部青春疼痛连续剧,名字都给你起好了,就叫我的好兄弟之主唱的诱惑。】 【大ALPHA团的女人们!幸福的眼泪不要钱!都给我哭!你们看看往年的嘉宾名单!各台一个!APEX-陆瑾沉,APEX-何子殊,APEX-纪梵,APEX-谢沐然,再看看今年的,APEX(陆瑾沉 何子殊 纪梵 谢沐然),这四个该死的有魅力的男人们该死的并列,还有三个该死的“ ”号,这他妈才是真的大ALPHA啊!!!!!】 【我就问问!沈大总裁是不是买了青云台的股票???是不是!!!这青云和乐青也组成什么双青组合了吗?怎么什么好事都落到青云台头上了??】 【不说了,姐妹们,抢余票去啊,都杵在这里干嘛???】 网上热度一浪高过一浪。 青云台官宣后,正式进入彩排。 在跨年晚会这种拼人气和收视率的主战场,能请到的艺人,人气大多不低。 档期、行程也比较满。 哪怕都在一个卫视演出,演出完立刻离开,赶下一个行程的,比比皆是。 所以一般分开彩排,互不打扰。 但青云台把APEX放在零点跨年的大轴位置。 这就意味着,除了演出之外,他们四人还必须和主持人倒计时,同台互动。 何子殊在工作人员的指引下,从特设通道走进去。 刚推开门,就看到谢沐然正盘腿坐在地上。 啃鸭脖。 而陆瑾沉和纪梵,则靠坐在沙发上。 何子殊前脚刚进门,后脚高杰就跟进来了。 他手上正拎着一大袋奶茶和甜点,看着何子殊,无奈道:“喝吗?” 谢沐然先抬了头:“我不喝。” 高杰把袋子放在桌上:“导演请的,全部人都有。” 谢沐然眼神一飘,一边说着“我看看买了什么”,一边把包装袋翻得碎响。 然后,吸管,插上。 一嗦到底。 甚至把底下的珍珠嚼了个干净,才放下空罐,摇了摇头,道:“低血糖太难受了。” 所有人:“……” 陆瑾沉看着何子殊有些淡的唇色,又扫了扫传言中“低血糖”,面色红润的谢沐然。 起身,走到何子殊面前:“不舒服?” 何子殊摇了摇头:“坐车坐久了,可能有点晕车。” 陆瑾沉:“晚饭也没吃?” 何子殊没说话。 一旁的小周开了杯奶茶,递了过来:“没吃,回去换了件衣服就出来了,刚好遇上堵车,所以开的小路,也没什么便利店。” 纪梵接过奶茶,碰了碰杯壁:“都冷了,我去买一点吧。” 谢沐然连忙起身:“我去,我吃饱了,这边附近有一家馄饨摊,味道很好。” 高杰一摆手:“去什么去,我去,你们就在这里待着。” “不用,”陆瑾沉从衣架上取下一条围巾,裹在何子殊颈间,对着高杰说:“半个小时后回来。” 高杰额角青筋一跳:“去干吗!门口围着粉丝呢!出了这门,你们两就别想回来了!” 何子殊也觉得不妥,伸手把围巾拉了一半下来,眨了眨眼睛:“我不饿,等彩排结束,回去再吃吧。” 陆瑾沉正欲开口,房间里便响起一阵很有节奏感的敲门声。 紧接着,有人开口说话。 “老师,我们可以进来吗?” 几人对视一眼。 何子殊离门近,想了想,好像是……余洛的声音。 开口道:“好像是余洛。” 高杰点头,压着声音:“应该是,嘉宾名单里有他们,青云台选出来的男团,跨年晚会肯定得带着。” 谢沐然听到敲门声的时候,就已经飞快擦了嘴角,戴上卫衣帽子,立刻坐回沙发上。 俨然一副导师的模样。 高杰开了门。 门口果然站了一排人。 余洛打头站着。 和那期略显拘谨的solo舞台相比,状态格外好。 自那场之后,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收官之战,最终以最高的人气和导师分数,C位出道。 跟在身后的几人,何子殊他们也都叫得出名字。 其中就有夏天。 最开始不被看好,最后却逆袭出道。 进门的瞬间,几人便朝着何子殊他们四人齐齐鞠了一躬。 一声正式的“老师”之后,便撒了欢开始野。 “老师!你们也今天彩排吗?” “道具组跟我们说的,说今晚你们也在,所以商量了一下,还是要过来打个招呼。” “还没到我们彩排呢,好像是说舞台灯光出了点问题,在调试,所以彩排时间往后延了。” …… 几人有一阵没一阵聊着。 夏天看着何子殊穿得很齐整,问道:“老师您很冷吗?” 何子殊愣了一下,一垂眸,看见颈间的围巾,笑了笑:“没。” 他正打算摘,却被陆瑾沉制住了动作。 陆瑾沉淡声道:“你们先聊。” 夏天:“老师你们要出门吗?” “嗯,”陆瑾沉开口:“去吃点东西。” “老师你还没吃饭啊?”余洛说完,看了看手机。 半晌,摇了摇头:“现在恐怕不行。” 他把手机递到陆瑾沉面前:“可能是你们彩排的消息不小心被透出去了,现在大门、侧门都挤满了粉丝,工作人员正在维持秩序。” “可能连外卖都进不来。” 高杰紧接着也收到了消息,说道:“别想了,我都出不去。” 他们都是陆瑾沉团队的固定班底,粉丝基本都眼熟。 陆瑾沉皱了皱眉。 何子殊拿了个甜点,晃了晃:“就吃这个吧,也不是很饿。” 夏天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眸子一亮:“可以去食堂啊!” 身后的一群人先是一怔,随即也开口说话。 余洛:“对!食堂!这边体育场自带一个食堂,因为这几天晚上都在赶工,节目组特意跟食堂打了招呼,不限时供应!” “味道好坏不清楚,但听化妆组的姐姐们提过,很多东西可以现烧。” “这个点,人应该还不多。” 陆瑾沉看着何子殊:“去吗?” 何子殊想了想,彩排还要好些时间,吃点烫的也好,点了点头。 随即,看向坐在沙发上的谢沐然和纪梵:“?” 谢沐然吃多了甜的,有点腻,道:“行。” 纪梵也起身。 何子殊见状,索性叫上余洛和高杰他们。 高杰怕节目组找不到人,小周也刚喝完奶茶,肚子涨得很,就留了下来。 余洛他们几个应得很快。 极其兴奋地跟在陆瑾沉他们身后。 余洛长叹了一口气:“啊,圆满了。” 谢沐然听到话,顿了顿脚步:“什么圆满了。” 余洛笑了笑:“风云校园生活,圆满了。” 谢沐然:“?” 身边人闻言,都挤了上来。 “谢老师你不知道,当时你们下寝室、和我们一起打了篮球、聊天、同台演出,节目组说给了我们一个重返校园的机会,简直就是风云校园生活。” “就差个去食堂了。” “对,当时没请你们去食堂吃饭,是节目组的失误,前一天食堂还大扫除了一遍。” “那天节目组的伙食特别好。” 何子殊隐约听到“校园生活”几个字,低头,笑了笑。 陆瑾沉微微偏头看他:“?” “我们这样,”何子殊指了指身后的一群人,“像不像下了晚自习,一起去食堂吃夜宵?” 陆瑾沉高中、大学都在国外,没这个体验。 但因为和这人有关,他都想知道。 于是开口:“高中时候?” “嗯,”何子殊说道:“我们住校生下了晚自习,大概十点,所以食堂备着宵夜。” 陆瑾沉:“每天都去?” 何子殊:“也不是每天,冬天的时候去得多,因为天冷,食堂暖和。” “我们阿姨做的酒酿圆子很好吃,每次去都要排队。” 何子殊说,陆瑾沉听。 听着听着,陆瑾沉忽地漫不经心开口,问了一句:“都和谁一起去。” 何子殊看了他一眼,答:“同桌。” 陆瑾沉:“男的?” 何子殊:“嗯。” 陆瑾沉:“关系很好?” “还好。”何子殊想了想,也不算很好。 上学的时候,他没什么特别要好的朋友,但性子并不孤僻。 尤其是男孩子之间,没什么心思,打几场篮球赛都能熟起来。 何子殊总觉得陆瑾沉话里有话,问道:“怎么了?” “没怎么,”陆瑾沉轻声道:“我在国外念的书,没有晚自习,没有夜宵,没有酒酿小圆子,也没有,同桌。” 最后那句“也没有同桌”诡异的顿了顿。 何子殊失笑:“羡慕我有同桌吗?” 陆瑾沉看他:“不是,是羡慕你的同桌。” 何子殊把话里的意思转了一遍。 呼吸开始有些烧。 何子殊随口一编:“我同桌是个小胖子。” 陆瑾沉:“嗯,羡慕小胖子。” 何子殊:“……” 半晌,良心不安,何子殊闷着回了一句:“我同桌不是小胖子。” 陆瑾沉差点没忍住笑。 忽的提起“同桌”的话题,何子殊下意识往回翻了翻记忆。 “他人挺好的。” “长得很精神。” “也很聪明。” “下次给你看毕业照。” 陆瑾沉见人这么认真的科普他的同桌,本来有些吃味。 可听到最后那句“下次给你看毕业照”,想到能看见16、7岁的何子殊,心情好了大半。 “小朋友,”陆瑾沉突然压着声音,靠近何子殊,道:“早恋了吗?” 因为靠得近,再加上这话题,何子殊耳廓顿时红了起来。 他快速否认:“没、没有。” “学校不允许早恋。” 陆瑾沉不打算放过他:“那如果允许呢?就早恋了?” “没、没有。”何子殊往旁边侧了一步。 陆瑾沉靠近一步:“没有什么?没有喜欢的人?” 何子殊不知道作何回答。 那人却撤了一步,保持一个非常合适的距离。 然后转过头,定定看着他:“以前没有,那现在呢?有吗?” 何子殊有些怔神。 突然耳边突然炸开很多声音。 把之前陆瑾沉的话盖了下去。 “啊啊啊啊啊啊是APEX!!!还有洛洛他们!!!两大男团!!” “啊啊啊啊看这里看这里!!!” “啊啊啊子殊!!!” 几人闻声看去,玻璃门那边围了一圈举着灯牌的粉丝。 余洛和谢沐然对视一眼,觉得这大冬天的,在外头待着得感冒,于是跟众人打了个招呼,走了过去。 何子殊隐约听到一些对话。 “嗯,跟老师们去吃宵夜。” “早点回去吧,彩排不知道什么结束。” “知道,注意安全。” …… 几人到了餐厅的时候,又引起了一阵轰动。 但大多都是现场工作人员,所以也没太打扰他们。 何子殊看着眼前的酒酿圆子,诧异片刻,笑了笑。 余洛他们吃着馄饨,冲着何子殊道:“老师,刚刚有一个男粉丝,你看到了吗,冲在最前面,说是你的颜粉,喊得可大声了。” 何子殊疑惑:“嗯?” “对。”余洛开始吹彩虹屁:“在没看过老师舞台之前,我也是颜粉。” 夏天开始接:“现在是才华粉。” 陆陆续续有人回。 “死忠粉!” “脑残粉!” 谢沐然一碗馄饨下肚,非常满足,玩笑道:“我也是大魔王的粉丝,厨艺粉。” 余洛笑说:“纪老师绝对是事业粉。” 大家玩性正上头,见一圈人都说过了,只剩下一个陆瑾沉。 开口道:“陆队呢!什么粉!死忠粉吗?!” 所有人目光灼灼,看着陆瑾沉,想着他能说出什么来。 然后就看见陆大队长,笑了笑。 轻描淡写说了一句:“CP粉。” 所有人:“……” 艹! 输了! 第45章 绝世甜心 因着舞台临时的故障,大多数工作人员都在彩排现场待命。 因此餐厅里人不多,零零散散坐着,隔得也远。 唯独何子殊他们坐着的那片,最角落的圆桌,看着热闹些的。 此时,正响起此起彼伏的咳嗽声。 夏天他们被这一句石破天惊的“CP粉”憋得满脸通红。 眼神却发绿。 所有人都知道,娱乐圈拉郎配百花齐放。 就连他们这样一个七人团,都能编出二、三十种我中有你,你中有我的魔幻爱情故事。 可真要说起全民皆知的“官配”,还真没多少。 “陈述”是其中之一。 然后这其中又能被正主亲自扛起CP大旗,亲自盖戳的。 “陈述”,又是仅此一家。 尤其是挑起话头的余洛。 一口馄饨呛在喉咙里。 咳得力竭声嘶,也磕到昏头。 夏天在一旁给他拍背,笑容僵硬:“吃慢点,吃慢点,没人跟你抢。” 余洛满脑子都是又发糖了又发糖了。 待一口气总算顺下来,半瘫在椅子上,脱口而出一句:“这馄饨真甜。” 所有人:“……” 夏天借着桌沿的遮挡,狠狠掐了他一把。 余洛吃痛,回头看见队友们瞪大的眼睛,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说了什么。 艹!不小心磕上头了! 陈述男孩的身份就要暴露了! 于是忙收敛表情,开口解释:“不是不是,这CP真香。” 所有人:“…………” 陆瑾沉、纪梵、谢沐然全部抬眸,悠悠然看着他。 余洛心虚到额头都开始冒汗,嘴角抽搐:“我是说…这馄饨真香。” 队友们不知道该拿什么拯救余洛的智商。 排排站似的,全部低下头。 一边附和“对对对,馄饨真香”,一边把各自碗里的馄饨往余洛碗里舀。 多吃点。 少说话。 再说一句头给你按馄饨汤里。 何子殊就坐在那里,安安静静,吃着小圆子。 一勺又一勺。 夏天他们偷瞄完当事人,心下感慨。 大魔王就是大魔王,场面都爆炸到这种程度了。 竟然还能面不改色,心不跳,如此旁若无人的吃小圆子。 殊不知,他们口中的“大魔王”。 心里已经炸成了一朵烟花。 只能借着吃东西,来掩饰自己的表情。 陆瑾沉看着何子殊,笑了笑:“还要吗?” 何子殊抬起头来,茫然道:“嗯?” 陆瑾沉:“让阿姨再做一份?还是吃点别的?” 何子殊这才发觉碗已经见底。 他摇了摇头,不知怎的,有些不敢看陆瑾沉。 只抬手理了理围巾,说道:“饱了。” 吃完夜宵,众人刚起身没多久,还没走出餐厅。 高杰就进了餐厅。 余洛他们挥了挥手,喊了声:“杰哥,这里。” 高杰走了过来,说:“时间差不多了,通知可以彩排了。” 他视线一一扫了过去,最后停在何子殊身上。 半晌,皱了皱眉:“脸怎么红了?感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高杰话音刚落,恰好餐厅的门被人推开。 冷风冲着喉口一灌,再加上这句“脸红了”。 前因后果一牵一扯。 余洛他们又开始疯狂咳嗽。 这下何子殊绷不住了。 脸更红了。 陆瑾沉往前侧了一步,替何子殊挡住了风,也挡住了高杰的视线,笑了笑:“吃了点酒酿。” 高杰惊道:“吃得多不多?脸都红了,不是醉了吧?” 高杰总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 看着背后一群望天望地的小崽子们。 再看看纪梵和谢沐然。 他眼睛眯了眯,对着陆瑾沉开口:“等会儿还要彩排,吃什么酒酿。” “你让吃的?” “没,我自己想吃的。”何子殊开口解释,可谁知陆瑾沉跟他同时开口,回了一句“嗯”。 认了高杰那句“你让吃的。” 两人说完,便相互对视了一下。 陆瑾沉眼皮一撩:“自己想吃的?” 何子殊偏过头去,往后退了一步。 梗着脖子,没有说话。 高杰:“……” 陆瑾沉把声音压得很轻,很低,语气带笑:“都会骗人了。” “真醉了?” 说完,他就看着何子殊。 眼前这人,颈间围着一圈围巾,裹住半张脸。 只露出一双带着点薄红的眼睛。 再加上门缝间透了风,所以又往下埋了埋。 陷进了奶白色的围巾里。 看着就跟小圆子似的。 还冒着点酒气。 在那一瞬间,陆瑾沉是真的想把人拉到怀里亲一亲。 可惜天时地利人和,一样都不占。 陆瑾沉叹了一口气。 其实他家小朋友,还挺难骗的。 何子殊他们先余洛他们一步,结束彩排。 和众人道过别后,便从后门上了保姆车。 关上车门,高杰便拿出平板,说:“仔细听着,我说一下注意事项。” 谢沐然困得眼睛都挣不开了,囔道:“哥,跨年演出就跟家常便饭似的,我们就跳过注意事项这一趴吧,听腻了都。” 纪梵默默戴上耳机。 “听腻了也给我听着。”高杰突然拔高了音量,“尤其是队长。” 陆瑾沉正闭着眼,浅眠。 懒懒撩了撩眼皮,示意正听着。 “今年情况比较特殊,因为咳咳比较火,CP粉比较多,所以……” 高杰话说到一半,便被陆瑾沉打断:“什么比较火?” “再说一遍,我没听清。” 高杰知道陆瑾沉就是故意的。 他都说到这份上了。 就差“陈述”两个字。 是个人都知道是什么意思。 高杰咬牙切齿,喊道:“陈述,陈述,陈述比较火,你满意了吗?” 陆瑾沉:“听清了。” “下次跟别人说的时候,也注意点,别耽误事。” 高杰:“……” 他妈的他还要跟别人说? 说什么? 说“我家柜门常打开”? 说陈述是真的? 说他们乐青第一摇钱树长着长着就弯了? 开车的汪文笑到手抖,差点把车开进沟里。 “你们俩同台少互动,”高杰再三强调,“今年的舞台刚好是十字形,就按彩排的走位来,各站一角。” “最后往升降台走,时间估摸着也不长,别搞小动作,别出岔子。” 高杰看着何子殊,语重心长:“对着粉丝,对着镜头,多笑笑。” 何子殊点头应下。 高杰又道:“看着陆瑾沉的时候,就别笑了啊。” 何子殊:“……” 高杰四下瞄了瞄,靠近何子殊,轻声道:“别惯着他,他这个人,你让一寸,他能进一尺。” 高杰话没说完,陆瑾沉就睁开眼睛,长腿一伸,横在两人中间。 同时把何子殊往他这边轻轻一带,淡声道:“太近了。” “算了,”他长叹一口气,拍了拍何子殊的肩膀:“子殊啊,还是别看他吧,忍一下。” 何子殊的脸登时又红了。 忍、忍一下? 不是啊! 他又不是什么小流氓! 杰哥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高杰看着抿着嘴纠结的何子殊。 心头五味杂陈。 继续苦口婆心:“就几分钟的事情,下了台……” “我忍得住!”何子殊赶忙截住话头。 全然忘记了这事本质上,根本就不用上升到“忍得住,忍不住”的高度上。 直到陆瑾沉轻笑出声。 “别听他的,没人让你忍。”陆瑾沉连哄带骗:“想看谁就看谁,想对谁笑就对谁笑。” 纪梵重新戴上被摘下的耳机。 简直糟心。 谢沐然捱不住困意,几乎要睡过去了。 迷糊中还附和着喊了几声“忍住忍住”。 “陆瑾沉你要是敢乱来,第二天…就当晚,当晚你就会看到我尸横体育馆的消息!”高杰开始无差别自杀式攻击,“老子遗书上还要写满你的名字!让你知道什么叫同归于尽!” 陆瑾沉翻了翻手机,随意道:“可以,没必要。” 汪文差点笑趴在方向盘上,把副驾驶上的小周看得心惊胆战。 高杰:“你给我认真点!” 陆瑾沉敛眸,开口:“知道。” “CP粉就算你们什么都不做,只是同框都能磕出糖来。”高杰继续道:“所以最重要的,就是专心做好演出,只要把舞台表现到极致,就能照顾到所有粉丝。” “主持人互动那边也是,今年挑大梁的是余铭老师,都熟悉。” …… 高杰在陆瑾沉耳边反反复复,念叨了不下三天,直到上台前。 年末,最后一天,新年伊始。 圣诞的气氛还没完全消下去,便又红火一片。 青云台跨年演唱会现场,观众席已经鼎沸。 主舞台只有顶端的照明光亮着,隐约看见舞台的轮廓。 底下所有人都在低头,专心刷手机。 因为青云台这次开启了双直播通道。 主舞台是其中之一,还有一个,就是后台。 主舞台通道开启,后台通道关闭。 后台通道结束,主舞台通道正式进入正片。 无缝衔接,力求从最开始就把观众留下。 直播间观看人数持续增加。 可四家粉丝却迟迟没等来自家哥哥。 甚至有路人都开始问“VJ都不去拍‘APEX’吗?” 然后他们就看到弹幕里闪过一个官博VIP账号,写着:来了。 直播间粉丝还在分析这金光闪闪的、顶着官博VIP账号的弹幕是不是假的,就听到直播间里一句清晰的收音。 是VJ说的,“你们哥哥来了。” 这个体育馆后台,是由两扇并着的木门做界。 为了防止进风,所以关着,有人进出再开门。 门外候场的工作人员,从对讲机里第一时间收到了消息。 看到“APEX”四个人走了过来,就上前,一左一右,将木门拉了开来。 于是在镜头里,观众们最先看到的,是缓缓拉开的木门。 木门擦着地板,摩出尖锐的拖擦声。 紧接着,从门后陆续走出来四个。 直播间瞬间炸了。 【前方大型鸡叫现场!鸡笼警告!!!严重警告!!!心脏不好者请自动关闭弹幕!】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给我大A团排面!!!!】 【卧槽这偶像剧开场???妈的给跪了!!你要说这就是大A团今晚的演出老子都信啊!!!配个音乐完全就可以当MV看了!!】 【我已经快要不能呼吸了!我他妈当场反复去世!没化妆、没做造型!就走了几步!我已经顶不住了!】 …… VJ拉长镜头,极其满意这开场效果。 然后小跑上前,停在了何子殊面前。 何子殊看着眼前的镜头,眨了眨眼睛。 VJ适时开口:“直播呢。” 高杰跟他们说过后台也会直播采访。 可四人都以为是按照以往的惯例,等做好造型,在候场时候进行采访。 可谁知,直播来得如此猝不及防。 何子殊愣了愣,抬手。 先摘掉了帽子。 然后摘掉了口罩。 他脑海中想起高杰这几天,总对他念叨的那句“对着镜头,对着粉丝,多笑笑。” 可这进门就直播的操作,让他又毫无准备。 这让何子殊有些不好意思。 反倒把自己逗笑了。 于是直播间所有人,就看着何子殊摘了帽子和口罩。 在扑面而来的美颜暴击中,还未醒过神来的时候。 大魔王抿了抿嘴,嘴角微微上扬。 可是,还不等她们看清,大魔王却忽地抬手,捂了捂眼睛,偏过头去,笑开了。 心里想着避着镜头。 可脸只侧过去了一半。 紧接着,他身后的三人,也摘了口罩和帽子。 可视线却都没看镜头。 而是全部落在何子殊身上。 然后所有人就看见,素来没什么表情的陆大队长和纪哥,竟然也跟着笑了。 而且笑得格外宠溺。 那一瞬间,直播间已然被炸得面目全非。 除了满屏的【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之外。 只剩下一排又一排【绝世甜心!给我宠他!往死里宠!!!!!!!!】 第46章 跨年演唱会 何子殊那个捂眼侧颜杀,以及身后三人看着他笑的片段,被迅速录屏,做成动图,传了上去。 短短三分钟之内,屠了整个超话广场。 不仅是何家,陆家、谢家、纪家,以及各大营销号,也都跟着po了动图。 不掺一丝水分,硬生生靠着转发、评论和点赞数,冲上了热搜。 直播间的人数也跟着直线飙升。 在这之前,VJ搜寻直播对象的时候,都比较小心。 毕竟是直播,打的就是预热的旗号。 青云台的目的,是给艺人、收视率加分,肯定不能把招牌砸了。 但后台的整体环境比不上主舞台,光线有偏差,环境也比较嘈杂。 因此节目组再三强调,要尽可能挑选不容易出差错的。 所以出现在镜头里的艺人,大多都是化好妆,看起来状态极佳的。 除了“APEX”之外。 因为是零点的演出,再加上刚从乐青对完通告回来,耽误了点时间,所以何子殊他们来得比较晚。 四个人都只穿了一件最普通的黑色羽绒服,戴着口罩和帽子。 没有造型,没有化妆。 就这么恰好的,赶上了后台直播的末班车。 VJ原本还有些担心,怕这几个人吃不住镜头。 尤其是有了之前的比对。 拍摄其他家艺人的时候,都挑了光线,不着痕迹的添了点自然滤镜。 能上跨年演出舞台的,人气都不低,本身颜值在那里顶着,再加上一些后期辅助,所以直播间里就没有翻车的。 可这几个人来得晚。 不拍的话,这么多粉丝蹲着。 想等他们化好妆,又怕时间来不及。 所以VJ拉近景的时候,心下也有些犯嘀咕。 直到四人摘下口罩。 他才觉得自己完全多虑了。 本次跨年晚会,青云台花了很多心血。 为了和观众互动,达到最佳直播效果。 后台监制会依照观众弹幕,实时下达指令。 于是VJ耳机里响起直播监制的声音:快!继续拉近景!拍子殊! VJ打起精神,刚把摄像机扛起来。 纪梵和陆瑾沉就往前走了一步。 笑意不减,却把何子殊挡在了身后。 VJ晃了晃镜头,用气音拖长音调:“陆队,拍不到了。” 陆瑾沉看着摄影师:“直播?” VJ点头:“对,粉丝都看着,说要看子殊。” 陆瑾沉抬眸,看着镜头,笑了一下,语调漫懒:“差不多可以了啊。” 纪梵也回道:“你们别闹他。” 弹幕再度崩溃。 【woc!woc!woc!差不多可以了啊!你们别闹他!这是什么魔鬼宠溺语气!我他妈反复去世!】 【疯了疯了我疯了!十分钟内!我要这两句话的语音!】 【陆队和梵梵往前挡住子殊那一步,真的不是事先说好的吗?保护子殊的步伐迈得如此一致!】 【然然和子殊在背后说什么悄悄话!我有个朋友想听一听!】 【快快快给我看我的绝世甜心大宝贝!吸氧.GIF!宝贝刚刚那一笑真的太鲨我了!我躺在沙发上看这动图已经看了一百遍了!笑容逐渐变态!】 陆瑾沉用余光扫了眼身后,对着谢沐然开口:“先去化妆室。” 谢沐然自然知道陆瑾沉的意思。 比了个OK的手势,拉着何子殊就跑走了。 于是整个直播间的人,就随着VJ逐渐偏移的镜头,看着何子殊被谢沐然带走了。 【这、这就跑了?】 【连多一眼都不给康?!连句话都不给说?!】 【脸红红的子殊!可爱,想…】 【前面的想…的是姐妹还是兄弟!不管是姐妹还是兄弟!你醒醒!就是因为这样的虎狼之词!陆队才不给康的!】 【好!陆瑾沉!你够狠!】 弹幕只增不减。 VJ没逮到用一个侧颜笑,造了一个名场面的何子殊。 也没逮到最好说话的谢沐然。 只留下了陆瑾沉和纪梵。 偏巧这两位都是出了名的油盐不进。 幸好临近主舞台开场,后台直播通道即将关闭。 所以依照直播监制的指令,VJ采访了几句,关了直播。 粉丝们瞬间切换到主战场。 今晚的主持人,除了一个特邀的余铭外,剩下的四个都是青云台的老手,主持经验丰富。 因此一开场,便轻松调动起了全场的氛围。 观众席人声鼎沸,声潮一浪高过一浪。 随着零点的临近,粉丝的期待值也越来越高。 当余铭用话筒喊出那句“APEX”的时候,原本安静的观众席爆发出一阵近乎尖锐的喊叫,差点掀翻整个场馆。 直到舞台灯光慢慢暗了下来,粉丝收到讯号,才拼命压着喊叫屏息等待。 主舞台一片黑暗,只隐隐看见悬空挂着的,青云台和赞助商的标志。 可慢慢的,从两侧传来声音,一下,两下,有节奏响着。 就像是心脏跳动的声音。 被环绕的音响不断放大,荡在全场。 明明是前奏自带的音效。 可那一瞬间,无论是坐在观众席上,还是守着直播的粉丝,都觉得那就是自己心跳的声音。 最后一声落下。 干净收尾。 余韵未过,没给粉丝留下一点间隙,舞台的环绕灯突然以一种惊人的气势次第打开。 只那么恍眼一瞬,被圈在光晕里的舞台四角,隐隐出现了四个轮廓。 何子殊的声音,就在这落白的舞台上,毫无防备的透了出来。 只一个字,便瞬间引爆全场。 被死命压在喉口的尖叫,也突然有了爆发口似的,席卷了整个舞台。 直到四人出现在实时投影屏幕上,所有人才看清“APEX”今天的造型。 这下粉丝已经是扯着嗓子在喊了。 与那天爆到不行的西装暴徒不同。 这四人今日穿的都是同样款式的白色衬衫。 原本是禁欲到极致的搭配。 可因着肉眼可见的垂坠感,几乎贴着身线。 变得格外危险。 镜头一拉近。 粉丝才惊觉这几人穿的都不规矩。 领口的扣子像个装饰品似的,虚虚扣着。 手上是半露指的铆钉手套,左耳还戴了黑色的耳钉。 从骨子里透出一股“生人勿近”的气息,轻而易举掌控整个舞台。 【这比例!这身体!这控制力!这卡点!这睥睨天下的神情!除了牛逼我他妈什么都不会说了】 【恭迎我四位总攻大人!这才是业务能力啊妈的!】 【还有谁!我就说还有谁!我大A团还能再战一百年!!!!!永远没有改朝换代!!!】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血槽已空!全员在线索命!别拉近景了!我受不了!】 【也只能大轴放了!妈个鸡连指尖都在踩点!!】 【卧槽真的帅到鼻血横飞!刚刚子殊那个指尖的动作!再配上那个邪气的笑!简直就像游戏人间的撒旦在演奏亡灵序曲!!!】 直播间弹幕凶残到卡屏。 现场冲击力更甚。 从音乐一开始,粉丝的尖叫声就没有停止过。 最后一声枪响。 四人一个抬眸,卡点定格。 闪光灯跟着爆闪了一下。 当粉丝以为表演结束的时候,却发现台上四个人极度默契的转身。 面对面,朝着舞台中央走去。 每走一步,所及之处便带起一圈涡纹。 涡纹慢慢聚合,凝成一滴朱红色的红墨。 伴奏声再起的时候,红墨“叮咚”一声,坠入水。 晕成丝丝缕缕的红色细线,从舞台四角往中间延伸。 直到四人站在升降台上。 红色细线急速缠绕,最后破水而出,腾空而起。 化成“APEX”四个字。 所有人都被这特效震撼到无话可说。 当弹幕都在刷【这是什么神仙舞美】的时候。 突然一条充了钱似的高级弹幕弹了出来。 【前方核爆全开麦!!!!全员警戒!!!】 钢琴曲的声音,贝斯的声音,加上和声团一个流畅的转音。 四人的声音响了起来。 斯文败类的模样,一开嗓却全是音色流氓。 磁性沙哑的低音炮,挟着温柔倦懒的尾音,一呼一吸,展现的尽致淋漓。 四人神情淡漠,抬手调了调耳返。 那丝毫不受影响的气息,完全看不出来刚跳完一段快节奏的舞。 就在这时,升降台上飘起水汽。 四人踏着水波走来,站在烟雾中。 水汽沾在四人发梢,衣上。 雾蒙蒙的眼睫,和微湿的衬衣。 这颠覆性的冲击力直击心脏。 底下粉丝拿着手机的手都开始抖。 一片拍视频,一边声嘶力竭喊“wrnmd这是什么人间移动荷尔蒙。” 最后总算鞠躬落幕的时候。 粉丝都已经喊累了。 可是全场还是响起了“APEX”、“APEX”的尖叫声,余铭控了两次场才堪堪稳住。 何子殊放下话筒,深深吸了一口气。 这是他失忆后,第一次以这样的身份,面对这么多粉丝。 说不震撼,是假的。 当他看见那整片闪着他的名字,闪着“APEX”几个字的灯牌的时候,好几次,差点没稳住心神。 观众席很暗。 他在舞台上,其实看不清人。 可他知道粉丝在人海,能看见他。 所以那时候,他什么念头都没有。 只有要做好一点,再好一点。 余铭站在何子殊和陆瑾沉中间,拿起话筒,对着观众席开口:“要不要再来一首?” 底下齐声高喊:“要!” 余铭笑着开口:“再来一首怕你们嗓子喊坏。” 说完,他扬了扬眉,cue陆瑾沉走流程。 陆瑾沉刚拿起话筒,底下又爆发出一阵尖叫。 费了点劲才歇下来的“APEX”再度响彻整个体育馆。 陆瑾沉摘下耳返,轻声做了几句介绍。 何子殊拿起话筒,尖叫声又起。 没忍住,下意识抿了抿嘴角。 这下尖叫声更大了。 当场馆好不容易安静下来,他正想开口,前排一个角落里,突然冒出一句“你们别闹他”。 声音极其洪亮,穿透感十足。 简直就跟拿了个话筒似的。 瞬间吸引了台上所有人的视线。 何子殊想起在后台,刷到的那些动图。 耳根不自觉红了红。 大抵是见到了理想中的反应。 前排胆子更大了,又有人陆续跟上。 “差不多可以了啊!” “你们别闹他!” “差不多可以了啊!” “你们别闹他!” 所有人都笑了,包括罪魁祸首,陆瑾沉和纪梵。 何子殊根本藏不住笑意。 这次倒没有捂眼睛。 只是背过身去,好一会儿,才转过身来。 这个插曲一闹,台上台下都轻松了很多。 余铭依照流程,进入了抽奖环节。 因为只是零点跨年前一个热身抽奖,所以规则很简单。 大屏幕随机抽取现场观众,嘉宾喊停,屏幕定格。 余铭看着离他最近的何子殊,开口:“那子殊先来?” 何子殊点了点头。 大屏幕立刻滚动起来。 大约过了十几秒,何子殊喊了停。 极其凑巧的,被大屏幕随机抓取的那个女生,手里拿着的,正是何子殊的灯牌。 控场人员立刻递过话筒。 女孩子兴奋到满脸通红,一手拿着话筒,一手举着灯牌,半天说不出话来。 余铭收到节目组的消息,因为之前临时取消了一个环节,导致进度有点快,得拖一下时间。 余铭想了想,对着第一个幸运观众开口:“别紧张,抽到子殊的粉丝也不容易,这样吧,我们就再做个小游戏。” “如果这位粉丝赢了,就送张亲签专辑怎么样?” 那个女孩子周围也都是何子殊的粉丝,听到这消息,几乎都要跳起来。 女粉丝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余铭转头,问何子殊:“玩个小游戏吧。” 何子殊看向女粉丝,拿着话筒,笑得眉眼弯弯:“有什么想玩的游戏吗?” 女粉丝放下灯牌,拼命捂住嘴巴。 子殊!子殊笑了!!! 子殊跟她说话了!!! 她心尖尖上的人跟她说话了! 活的! 还问她想玩什么! 她指尖攥紧,声音颤抖,挤出一句:“都、都可以。” 何子殊笑了笑:“那就猜拳?” 女粉丝深吸一口气。 简单,纯靠运气。 于是点了点头,暗暗给自己打气。 她身边的所有人也开始喊加油。 就在她准备放手一搏的时候,台上的何子殊却突然开了口,轻声问道:“要出什么?” 女粉丝下意识回了一句:“拳头。” 何子殊眨了眨眼睛:“好。” 她心跳如雷,指尖冰凉。 子殊问自己这个,是不是她想的那个意思??? 还不等她回过神来,全场已经响起倒计时。 3、2、1。 当最后一个数字结束的时候。 看着何子殊出的那个剪刀。 她知道自己猜对了。 与此同时,一句带着笑意,格外温柔的“输了。” 在所有人耳边炸了开来。 那一瞬间,所有人心中开始反复回荡。 艹!!!! 什么输了!!!! 什么你输了!!!! 是我们输了!!!! 这他妈到底是个什么神仙啊!!!! 第47章 小吉祥物 直播间盛况空前。 这一段实力放水,差点引得通道瘫痪。 【我死了我真的死了!这他妈谁顶得住啊!!!老公!妹妹爱你!看看妈妈吧!】 【呜呜呜呜这是个什么神仙哥哥啊!入股不亏!神仙颜值!实力宠粉!大魔王!何总!小奶精!小可爱!任意切换!】 【shift!为什么我不在现场!哥哥我爱你啊啊啊啊啊!】 【他来了他来了!他带着亲签走来了!我的彩虹屁只吹给大魔王!】 【三分钟,我要这个欧皇姐妹全部的资料!!!】 【我只能发出小草的声音:艹!!!!!】 台下也已经完全沸腾了。 跟着那个女粉丝入境的,以及周围一圈没入境的,全都因着这一句“输了”,站了起来,疯狂晃着手上的灯牌。 所有人都以为“亲签”才是最大的惊喜。 可谁知道,何子殊才是最大的宝藏。 粉丝差点哭出声音来。 这火一路烧,从何家烧到陆家、谢家、纪家。 一圈下来,直接把全场都点燃了。 跑来看跨年演唱会的,年龄层大多比较集中。 哪怕不追星,在这样的环境里,也能渲成一个火星子。 几声尖叫,一起,一点,立刻开炸。 女粉丝手上的话筒偏垂着,清晰的录到了一长串“啊啊啊啊”的尖叫。 饶是见惯了各种即兴发挥的主持人们,也被何子殊这一下煞住了。 几个女主持对视一眼,连忙抬手捂嘴,不让自己笑得太放肆。 余铭不知何时走到陆瑾沉身边,放下话筒,贴在他耳侧,道:“你教的?” 陆瑾沉摇了摇头,道:“没。” 余铭有些惊讶:“那这敏感度和节目效果可以啊。” “没做效果,也没想那么多,”陆瑾沉看着何子殊,语气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温柔:“只是不想让粉丝失望而已。” 所以这游戏从一开始,粉丝就一定会赢。 无论比的是什么。 余铭跟着抬头。 两侧的灯不偏不倚落下,落在何子殊眉梢、眼睫,像是染了一层薄雾,却显得格外柔和。 他笑得浅,可眼中笑意不减。 余铭舒心一笑。 是了。 这人没想这么多。 是他被职业框着,想多了。 只是不想让粉丝失望而已。 余铭拿起话筒,开始控场。 那头谢沐然用手遮挡,低头跟纪梵咬耳朵:“完了,哥肯定要吃醋了,今天一个晚上情敌暴涨。” 纪梵皱眉,看向谢沐然。 谢沐然瞪回去:“干嘛。” 纪梵不看他:“底下这么多人,别说这个。” 谢沐然乖巧闭嘴。 余铭跟中奖的女粉丝又聊了几句,在控场保安收回她的话筒之前,她忽的深吸了一口气,拿着话筒,红着眼眶,喊了一句:“子殊!我喜欢你!也会一直喜欢你!新年快乐!” 她说完,便把话筒递给保安。 双手高举着印着“何子殊”几个字的灯牌,拼命摇了一下。 身后的粉丝,也跟着用力摇着手上的灯牌、荧光棒。 顷刻间连成一片。 导播给了一个全景,观众席也看见了那片灯海。 何子殊眉眼含笑,柔声道:“新年快乐。” 余铭原本还有些担心。 尤其是在粉丝开口“告白”的时候。 抽到粉丝是意料之外。 毕竟是跨年演唱会,不是个人演唱会。 如果把握不好分寸,影响到的,就不仅仅是自己了,甚至连粉丝都可能被波及。 所以何子殊用一句“新年快乐”结束对话。 余铭都有些记不起,为什么他以前会觉得这个孩子,规矩的没有灵气。 他清了清思路,继续抽奖环节。 因为何子殊开头就是王炸,把原本无趣的抽奖环节,一下子拔高了好几个level。 所以观众席和直播间都在猜,接下来陆大队长他们可以弄出什么花样来。 可谁知,这次玩花样的人,不是他们,而是被抽中的观众。 第二个抽奖的是谢沐然。 当他喊了停的时候,定格在屏幕上的是一个男生。 二十多岁的模样,手里没有灯牌,没有荧光棒。 也没有坐到粉丝圈里。 虽说看不出有没有在追星,但谢沐然的粉丝雷达精准定位。 这应该不是他的粉丝。 可谁知,控场保安刚把话筒拿到他手里,全场人就听到一长串:“沐然你好!新年快乐!我是你的粉丝!虽然今天刚转粉!但我也会一直喜欢你!” “我也没什么特别想玩的游戏!要不也玩猜拳吧!我出拳头!” 叭叭兴奋说完,全场“轰”的一声,笑炸了。 前一个女粉丝是真情流露,这位新晋男粉丝就是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哈哈哈哈笑死我了,然然笑容逐渐僵硬。】 【然然你醒醒!他不是真的粉丝!我们真的粉丝都是馋你的身子!他不是!他就是馋你的亲签!他下贱!!!!】 【男粉丝或成今日最大赢家!】 【小拳拳捶你胸口哈哈哈哈】 【这位粉丝,你好骚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谢沐然笑得不行,遂了他的意,出了个剪刀。 接下来抽到的两人,全都有样学样。 管他真粉丝,假粉丝,今天全都是“APEX”的粉丝。 抽奖环节一过。 零点临近。 青云台每年跨年的常驻节目,就是零点敲钟。 由跨年嘉宾敲响新年第一声。 但因为场地限制,古钟置在一个阶上,只能站一个人。 当全场倒计时开始的时候,最后一秒,是何子殊站在那口据说已经传了百多年,有“仙灵庇佑”的古钟旁。 敲响了第一声。 何子殊站在古钟旁。 古钟立于阶上。 古钟带着沧桑气,痕迹斑驳。 钟声闷重,悠远。 被特制的取音器一收一放,在这偌大的场馆幽幽荡开。 钟声余音一落,绕场四周的烟花便迅速腾空而上。 舞台的光柱四起,玫瑰花瓣纷扬,很快落了满地。 那一刻,何子殊知道。 是他看错了。 舞台很亮。 其实观众席也很亮。 对于粉丝来说,他如果是耀眼的。 那么对于他来说,粉丝也是。 陆瑾沉站在底下几步的位置。 他抬头,看着何子殊。 看着那人立于光间。 何子殊垂眸的瞬间,对上了陆瑾沉的眼神。 他怔了片刻,笑着启口:“新年快乐。” 陆瑾沉很想上去亲一亲他家小朋友。 吻他的眉眼。 在耳边说很多句我喜欢你。 想让他只看着自己一个。 可最后,只是轻笑着,回了一句:“新年快乐。” 几人下了台,高杰他们立刻围了过来,把羽绒服披在了四人身上。 台上打着光,底下还有led灯暖,只穿着一件薄衬衫也不觉得冷。 后台就不一样了。 冷风一灌,加上原本衬衫就沾了点水,谢沐然和何子殊两个立刻瑟瑟发抖。 夏天他们围了过来,递来了姜茶。 等何子殊抿了一口,就听到余洛说了一句:“老师,我能摸摸你的手吗?” 何子殊呛了口茶,接过谢沐然递来的纸巾,满脸疑惑:“什么?” 余洛一带头,后台到处传来“我也想摸”的声音。 何子殊一头雾水。 谢沐然凑到他身边:“因为你敲了青云台那口钟。” 何子殊:“?” “青云台这口钟开过光的,网友都说有神灵庇佑。”谢沐然一杯姜茶下肚,浑身都泛着暖,“敲了你就是吉祥物。” 何子殊抬头,看向陆瑾沉和纪梵。 因为敲钟这个环节没有彩排过,要选一个人上去,余铭果断决定从一而终,用猜拳速战速决。 谢沐然是去年的敲钟嘉宾,所以举手“退赛”。 剩三个人,最后赢的是何子殊。 青云台每年敲钟的艺人,都会被拉上热搜溜一圈。 果然,零点刚过,#何子殊敲钟#的话题就上了实时搜索榜。 全民吸仙气的时候,一条明显被注了水的营销号也被顶了出来。 扒圈小能手V:今晚“APEX”整场节目看下来,业务水平不吹不黑,但还有几个问题。照理来说,于情于理,敲钟的人都应该是陆瑾沉才对,毕竟是队长,怎么就是何子殊了?乐青捧何子殊也捧得太明显了吧。合理怀疑,今晚那个抽奖抽中的粉丝也是事先安排,青云台和乐青联合炒作,作秀痕迹太明显了。 可是还不等乐青公关,一条剪辑粗糙的粉丝直拍,进入了大众视野。 【我真的被笑死了,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子殊之所以去敲钟,是因为猜拳赢了,这小学生决斗的方式。】 底下是一段视频。 四人站在舞台角落,那口古钟底下,话筒都垂在手侧。 台中央其他主持人都在cue流程,只有余铭和他们站在角落里。 神通广大的粉丝也不知道用什么拍的。 口型都对了出来,甚至配上了粉红色的字幕。 第一轮,子殊对陆队。 陆队笑了笑,问:“要出什么。” 子殊眨着眼睛,回答:“拳头。” 结果子殊出了布。 陆队出了拳头。 子殊,胜。 第二轮,子殊对纪哥。 子殊学聪明了,没问,直接重拳出击。 结果拳头等了半天,纪哥才慢悠悠出了个剪刀。 子殊,胜。 没有第三轮。 因为然然是去年的敲钟嘉宾。 所以激情退赛! 视频虽然剪辑粗糙,一看就是临时赶制出来怼营销号的。 但因为画风清奇,在这片瓜田里杀出一条血路。 底下评论飞速上涨。 【我觉得陆队好像是故意的吧?子殊知道陆队想让自己赢,所以说出拳头。照理来说,陆队应该出剪刀,那他出了布,陆队就赢了,可是陆队却出了拳头,是不是猜到了子殊的心思哈哈哈哈】 【姐妹大胆点,把好像去掉,陆队绝壁是故意的。你看子殊赢得时候,那茫然的小表情,再品一品陆队那个笑。】 【哈哈哈哈如果说子殊对粉丝那是放水的话,陆队和纪哥简直就是开闸泄洪!】 【那个重拳出击笑死我了哈哈哈哈哈哈】 【呜呜呜真是什么神仙兄弟情!子殊宠粉!队友宠他!!!】 【所以说根本不是乐青捧子殊,而是我们小奶精本身就是团宠啊!不服憋着!这么个宝贝谁不想宠!】 【这个钟据说超灵的啊,我觉得陆队他们是想让子殊新的一年都平平安安吧,毕竟去年出了好多意外,也受了很多伤。】 青云台收到有人质疑抽奖环节是事先安排的这一消息,第一时间做了澄清。 那位被抽中的女粉丝也立刻发了篇长微博。 舆论这才慢慢消了下去。 高杰开车,带着他们四个回到别墅的时候。 刚好四点,天色很暗。 在后台很多话不好说,何子殊就没问。 在保姆车上,几人又挨不住倦意,睡了过去。 所以下了车,看着被冷风吹清醒了的陆瑾沉他们,何子殊顿了顿。 那个视频下,慢慢被顶到最上面的评论,ID是“爱笑的眼睛”。 她说:“这个钟据说超灵的啊,我觉得陆队他们是想让子殊新的一年都平平安安吧,毕竟去年出了好多意外,也受了很多伤。” 何子殊替谢沐然拢了拢半开的帽子,轻声喊了句“然然”。 谢沐然还有困,睡意惺忪,半迷糊着回了一句:“嗯?” 何子殊:“去年是你敲的钟?” 谢沐然:“嗯。” 何子殊见人困成这模样,也自觉问不出什么。 话到嘴边,玩笑着变成一句:“那灵不灵啊。” “灵啊!”谢沐然却忽然睁开了眼睛。 何子殊没料到谢沐然反应这么大,笑了:“所以新的一年工作顺利,财源广进了?” “不是,”谢沐然摇了摇头,定定看着何子殊,说了一句:“你回来了。” 你回来了。 四个字,搅着冬夜的风声和暮色,猝不及防落了下来。 谢沐然这一记直球,让何子殊心口滚烫。 他抬手抱住谢沐然,开口:“新年快乐。” 谢沐然反手抱住,笑着喊:“新年快乐!” 然后之后下车的纪梵和陆瑾沉,就看着这两人抱在一起。 左一句“身体健康”。 右一句“心想事成”。 陆瑾沉立刻上前把两人分开,把何子殊圈在怀里。 何子殊脸扑红,眼睛黑闪:“我想去云蓬山。” 近乎撒娇的语气和模样。 陆瑾沉心瞬间软了:“好。” 何子殊:“听说那边雪景很好看,平安符也很有名。” 陆瑾沉轻笑:“想去求平安符?” 何子殊点头。 陆瑾沉他们给了他一个“平安”,他得还一个才行。 “如果只是想求个平安符的话,倒也不用去这么远。”陆瑾沉语带笑意:“小吉祥物,能不能摸个手啊?” 如果能亲一亲,就更好了。 高杰一下车,就看到这两人抱在一起,刚走近,还听到一句“小吉祥物,能不能摸个手啊。” 顿时疯狂扫视周围。 小周被高杰一吓,也跟着缩脖子,狂野摆头,四下乱瞟。 一边做贼似的到处看,一边疯狂乱喊:“怎么了怎么了!哪里哪里!杰哥哪里有狗仔???” 陆瑾沉叹了一口气,看着何子殊:“现在走?” 何子殊:“现在?” 陆瑾沉:“嗯,路上车不多,几个小时就到。” 何子殊:“不累吗?还要开车。” 陆瑾沉:“刚刚睡了几个小时,够了。” 说走就走,这体验也新奇。 再加上他们这平日不好到处跑的身份,何子殊竟觉得挺刺激的。 笑着点了点头:“好。” 高杰听得云里雾里。 直到两辆跑车,从车库驶了出来,他才拦在前头。 高杰心中警铃大作,扒着车门。 陆瑾沉悠悠降下车窗。 高杰正欲开口。 陆瑾沉头都没转,轻描淡写:“坐不下了。” 说完,疾驰而去。 小周围了上来,晃着高杰的手臂:“哥,陆队说什么了?” 高杰机械道:“坐不下了。” 小周:“……啊?” 坐、不、下、了? 坐不下了?! 他妈的他就知道陆瑾沉不会这么安分。 早该有警觉才对的! 他真傻,真的,他是单知道公司给这四人放了五天假,却没想到这四个人要凑在一起过五天。 他妈还没人管。 艹!!! 完了!!! 第48章 借你吉言 长街寂静,刚下了人声喧沸的舞台,两种截然不同的景色。 离了灯,冬夜便皮肉、里子都透着黑,还掺着寒气。 与年少时候,自己一个人捱过的冬夜相比,其实没什么不同。 可何子殊却觉得格外安心。 车内开着空调,暖风把一身的倦意熏了上来。 何子殊睡意渐浓,可却强撑着,没让自己睡过去。 陆瑾沉换了首安静点的曲子。 何子殊揉了揉眼睛。 陆瑾沉偏头看他:“睡一下,到了叫你。” 何子殊摇了摇头:“我不困。” 说着不困,可尾音都闷着,飘忽着落了下去。 一路上,借着车窗的玻璃,陆瑾沉都看到这人打了好几个呵欠。 每次都侧过身去,藏着囫囵打完一个。 然后眨着眼睛,等眼中的水汽消掉一点,才转回来。 明明困得要死。 陆瑾沉又心疼又好笑。 问了好几次,又说不困,有一句没一句说着话。 车又驶了一段路。 天色都开始有些蒙亮。 陆瑾沉怕累着他,把语气放得很轻,像哄似的,开口道:“睡一下,乖。” 何子殊:“快到了吗?” “快了。” “那我等到了再睡。”何子殊扯了扯安全带,半撑着直起身子,往窗外扫了一眼:“天好像快亮了。” “我是熬夜冠军。” “嗯,冠军。”陆瑾沉轻笑:“你赢了,现在可以睡了。” “再不睡天都亮了。” “不行,”何子殊努力辨认窗外的指路牌,看着看着,意识又开始模糊:“我怕睡着了,没人跟你说话,会困。” 何子殊声音慢慢低了下去。 可还是轻声说着,一句接着一句。 “疲劳驾驶不好。” “也不知道路上有没有结冰。” 何子殊每说一句。 陆瑾沉心就紧一下。 他这才意识到,这人强撑着不睡。 是为了陪他。 陆瑾沉知道何子殊是真的很累了。 才惺忪着,把匿了一晚上的实话说了出来。 等一觉醒来,自己都会忘记自己说了什么的那种。 看着前面的指示牌,陆瑾沉还是拐了个方向。 车开到了休息站。 停了下来。 何子殊感觉车停住了。 他刚想坐起身来,就看到陆瑾沉拉开安全带,俯身过来。 片刻间,视线旋了个角度。 他眨了眨眼睛。 陆瑾沉把车座放平,两人靠的很近,可他却没生出一点旖旎心思。 心跳的厉害,还泛着点疼。 陆瑾沉坐回位置上,伸出手,覆在何子殊眼睫上方的位置,替他遮着光,哄道:“睡一下。” 何子殊语气微软:“到了?” 陆瑾沉声音有点哑:“没,休息站,睡吧。” 几个字有些费劲地转了一圈,何子殊才反应过来:“那你呢?” 陆瑾沉:“我也睡一下。” 何子殊总算卸下气力,闭上眼睛的时候还不忘说一句:“别下车,可能会被拍到。” 陆瑾沉:“好。” 陆瑾沉没有睡意。 就停在那里看着何子殊。 权当做充电。 十几分钟后,车窗被敲响。 陆瑾沉转头,看着全副武装,手里还端着咖啡的纪梵。 他拿出手机,给纪梵发了信息。 【睡了,开窗进风。】 纪梵低头回消息。 【怎么停休息站了?】 陆瑾沉三两句话,讲了讲始末。 纪梵点头,端着咖啡进车。 【那等他睡醒再走?】 【等睡沉了走,你也睡一下,到时候打电话。】 【我不困。】 【小然呢?】 纪梵抿了口咖啡。 扫了眼副驾驶。 看着一路上就没睁过眼睛的某人。 再想想前面那辆车上。 突然觉得手里的咖啡不香了。 连轴转的工作,加上因着假期懈下来的精神。 何子殊这一觉睡得格外沉。 到了别墅的时候,仍不见醒。 谢沐然揉了揉酸胀的脖子,看着陆瑾沉那辆车半天没动静,走了过去。 刚想开车门,就被纪梵制住了动作。 谢沐然不解:“怎么了?” 纪梵:“刚睡下,没多久。” 陆瑾沉降下车窗。 谢沐然揉揉酸胀的脖子:“哥,就在车里睡吗?” 纪梵皱了皱眉:“不行,车库太冷。” 谢沐然:“要不先叫醒吧,回去再睡。” 陆瑾沉看着何子殊。 睡得正沉。 一路上都很安静。 除了从休息站刚驶出来的时候,周遭闹了点,软哒哒闷哼了一声,换了个姿势。 其余时间,什么小动作都没有。 很乖。 陆瑾沉摇了摇头。 下了车,绕着车身,走到何子殊这个位置。 轻轻解开安全带,绕过膝窝和肩,小心翼翼将人打横抱了起来。 被惊了一下,睡梦中的何子殊蹙了一下眉。 陆瑾沉腕间稍加了点气力,抱着人,往自己这边一带。 何子殊的脸轻轻一偏,贴在了陆瑾沉心口处。 大抵是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和温度,何子殊眉头舒了开来。 陆瑾沉顿了顿。 等怀里的人气息稳了。 才往电梯走。 等把人放回床上,陆瑾沉开了空调,关好帘子,才走了出来。 谢沐然挤在门口,偷着往里看,语带可惜:“哥,这就完了?你不行啊!都抱抱了,不亲亲吗?” 陆瑾沉淡淡看了谢沐然一眼。 谢沐然立刻举手投降。 陆瑾沉:“休息一天,明天去云蓬山。” 说完,几步过去,开了隔壁的门。 谢沐然见几人都累了,去厨房煮了点饺子,给纪梵和陆瑾沉送了过去,然后一个人窝到房间里玩游戏。 陆瑾沉只睡了几个小时。 隔着微开的门隙,看了何子殊一眼,见人还没醒,便关了门,下楼。 院里积叶不多,只浅盖了一层。 陆瑾沉点了一根烟。 漏在风中的火星,闪着,又沉下去。 走过场似的吸了两口,便碾在石上。 没留下什么烟气,可他还是进屋找了粒薄荷糖出来。 剥了糖纸,塞进嘴里。 毁灭证据。 不是心情不好。 只是压一压心思。 明明只睡了几个小时。 却接连做了好几个梦。 全是他家小朋友。 梦里欺负得狠了些。 醒来半天没缓过神。 所以躲着抽了根烟。 陆瑾沉倒了杯冰水,刚喝了一口,手机就震了震。 他低头,看到沈誉的名字。 正好,没处撤火。 他按下接听。 沈誉开口:“在哪里?“ 陆瑾沉:“安市。” 沈誉有些诧异:“这么近,我还以为五天假期起码跑出国。” 去个安市竟然要了五天的假期。 陆瑾沉:“他想去云蓬山。” 沈誉越发不解:“去云蓬山干嘛?除了看雪爬山,就是求求签。” 陆瑾沉轻笑一声,悠悠道:“说要给我求平安符。” 沈誉:“就那种十块钱一个,绣个平安,缝个小布包的那种?” 陆瑾沉嘴角不自觉扬了扬:“嗯,别羡慕。” 沈誉:“……” “他都敲了青云台的钟了,还喜欢那个?”沈誉觉得他们乐青的摇钱树,新晋小吉祥物,心思挺难猜。 “喜欢那个?”陆瑾沉眼皮一撩:“不是,喜欢的是我。” 陆瑾沉再三强调:“要给我求个平安符。” 沈誉算是听出来了。 他还挺奇怪,今天陆瑾沉怎么没三两句话挂掉电话。 还能耐着性子听他扯。 原来纯粹是没地骚了。 沈誉问:“他呢。” 陆瑾沉:“睡了,还没起。” 沈誉嗤了一声。 猜着也是。 否则哪有这咸淡功夫。 好兄弟,就该在该添堵的时候,添些堵。 沈誉这么想着,开口:“什么时候把小吉祥物带回来,公司人都喊着要排队摸小手转运,喊到我这里来了。” 陆瑾沉:“想都别想。” “一碗水请端平,别忘了去年沐然还是陆大队长你亲手上贡的。” 去年谢沐然是敲钟嘉宾,下了青云台,人还没去乐青,群里就炸开了天。 新年伊始,乐青周庆年项目又临近启动。 所有人都在兴头上。 陆瑾沉嫌吵,随便编了个理由,把人骗到了乐青去。 今年依旧闹腾。 可陆瑾沉直接把小吉祥物拐走了。 “端不平,别想,”陆瑾沉敷衍两句,又道:“新年第一天打电话查岗,很闲?” 沈誉啧了一声:“你以为我想,一早上手机就没停过。” “老子还以为你柜门被掀了。” 高杰一连给他打了五六个电话。 最早那通是凌晨四点。 沈誉一个从来不关注热搜的人,还破天荒刷了刷。 陆瑾沉嘴角带笑:“借你吉言。” 沈誉:“……” 沈誉:“陆瑾沉,新年第一天,安分点。” “我说过,这事不看我,看他。”只要那人一点头,还真就是分分钟的事。 陆瑾沉轻描淡写,但沈誉心却悬了下,开口:“别,昨天他那一手操作,吸了不少女友粉,你第二天把柜门掀了,粉丝能把你天灵盖掀了。” 陆瑾沉自然知道,也有所顾忌。 “说实话,昨天直播我也看了。” “你家小朋友很会啊。” “平日对你不这样吧。” 沈誉说着说着,完全忘记了自己乐青总裁的身份,全心全意致力于给好友添堵上:“啧,活的还不如一个粉丝。” “吃醋吧,酸死了吧。” 平日对他不这样吧? 陆瑾沉笑了一下。 他仰头,灌了口水:“要不要来看看。” 沈誉一头雾水:“看什么?” “看看我家很会的小朋友,平日对我怎样。”陆瑾沉语气幽幽:“住在我这里,睡我的床。” “给看,给摸,给抱,给牵。” 沈誉:“……” “活的还不如一个粉丝?”陆瑾沉嗤了一声:“还想听哪段,我继续说。” 沈誉:“…………” 沈誉觉得他就是没事找事,才会给陆瑾沉打电话,咬牙切齿:“挂了。” 陆瑾沉:“等一下。” “干嘛。” “跟高杰说,安心放个假,做什么都可以,费用报销。” 沈誉听懂了陆瑾沉的意思,变相在说不会搞事情。 随口回了句知道了,在挂电话之际,他猛地想起来,还有个问题。 “对了,高杰说你们四个一起去的?” 陆瑾沉兴致缺缺:“嗯。” “陆瑾沉你没毛病吧,带着他出去玩,还把沐然和小梵带上?你当团建呢?” 现在年轻人谈恋爱都这么刺激的吗? 陆瑾沉揉了揉眉心。 在他原本的计划里,的确只有两个人的。 可是公司说给他们放五天假的时候,纪梵就觉察出了点什么。 在家里堵住了他。 陆瑾沉想起那天的情形。 也头疼。 纪梵就守在他门口。 纪梵:“怎么突然放了五天假。” 陆瑾沉:“想工作?那给安姐打电话。” 纪梵:“哥,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陆瑾沉:“我不知道,什么意思你说说看,我听着。” 纪梵:“你要去哪里?和谁?和他?” 陆瑾沉没说话,抬眸,看了他一眼。 纪梵撇过头去:“我也要去。” 躲在墙角偷听的谢沐然也跑了出来:“我也要去。” 陆瑾沉觉得好笑:“如果我不答应呢?” 谢沐然:“那我带他回我那边玩。” …… 然后两人行,就变成了四人游。 沈誉觉得纪梵和谢沐然,大概生来就是治陆瑾沉的。 他笑道:“看着点也好,总比你们两个人待在一块强。” “你想多了。”陆瑾沉直接回道。 这预防针打这么早,陆瑾沉自己都不敢保证什么。 他往楼上扫了一眼,实话实说:“我真想做什么,他们看不住。” 沈誉都快心如止水了:“做个人,别做畜生。” 陆瑾沉一笑:“横竖都要做,早晚的事。” 沈誉:“……” 沈誉觉得四个人出门,危险系数有点高。 提醒道:“少出去走,别小看了粉丝,你们就算包成木乃伊,都能被认出来。” 陆瑾沉随手刷了刷平板,扫了眼安市的美食,漫不经心道:“你确定?” 沈誉:“确定什么?” “五天,也不短了。” “不出门,就在家里待着。” “你觉得,我忍得住?” 陆瑾沉忍不忍得住,沈誉不知道,他只知道他忍不住了。 沈誉骂了句“艹”。 直接挂断了电话。 陆瑾沉把手机抛到沙发角落。 憋了半天的火,总算消了点。 沈誉还挺好用。 就在这时。 楼上转角处突然传来声响。 陆瑾沉循声,抬眸。 何子殊就双手搭在栏杆上,笑吟吟看着他。 奶白色的毛衣,染着背后的暖阳。 眸子沾了些水汽,所以显得格外亮。 脸还扑着一点刚睡醒的薄红。 撞上视线的瞬间。 那人往前靠了靠,一半的身子倾在外头。 就好像在努力拉近两人的距离。 他忽的笑开,像是根本藏不住笑意一样。 开口喊了一句:“早安。” 窗外太阳已经要斜下去了。 午后时分。 可陆瑾沉却觉得这一句“早安”,来的刚刚好。 他起身。 朝着那人走过去。 还没等走到面前,他就知道。 这把火,是消不去了。 第49章 睡了 廊侧的窗户半开着,透着点凉风,打在身上。 何子殊打了个小寒颤。 他抬手拢了拢领口。 陆瑾沉从梯口走了过来。 何子殊笑了笑,朝着他走了几步。 可还不等手完全放下,便被陆瑾沉握住了手腕。 那人指尖微凉,抵着腕骨,一路向下。 直至十指相扣。 何子殊有些懵。 陆瑾沉又往前走了几步。 把人压在了墙上。 相扣的手,也被按在墙上,用了些气力,贴在耳际不远处。 何子殊挣了一下,没挣开。 手上力道反而更紧。 两人靠的很近。 一个很危险的距离和位置。 他甚至分不清在耳边肆意的,是他的心跳,还是陆瑾沉的心跳。 只觉得呼吸开始一点一点发烫。 不远处忽地传来开门的声响。 何子殊下意识望过去。 谢沐然和纪梵,一前一后,从房里走了出来。 纪梵抬手,捂住了谢沐然的眼睛。 可为时已晚。 谢沐然已经看到了。 见人心思没放在他身上,陆瑾沉有些不耐地皱眉。 轻掐着下巴,只稍一用力。 何子殊的脸便偏了过来。 “看我。”陆瑾沉眸色很深,声音嘶哑、 两个字,咬得轻,可每个字,都跟要擦出火星子似的。 陆瑾沉说完,淡淡扫了谢沐然和纪梵一眼,低声道:“进去。” 语气很缓,可却带了明显的警告意味。 谢沐然还想说什么。 纪梵已经把人推了进去。 顿了顿,也跟着转身,进门。 落锁前,还看了两人一眼。 “怎、怎么了?”何子殊小心道。 两人相贴的掌心格外烫,何子殊有些不自在地动了动。 可陆瑾沉却跟他较劲似的,贴的更紧了。 还故意挲了挲手背。 何子殊立刻不敢动了。 因为紧绷着身子,所以何子殊颈间的线条,格外清晰。 阴影下的锁骨,随着呼吸,一起一伏。 陆瑾沉低头,浅浅埋在何子殊颈窝间。 唇角勾着,语气却放低:“想抽烟。” 所以过来讨点甜头。 陆瑾沉料定何子殊会心软。 果然。 听着那句“想抽烟”,何子殊松了点戒备。 甚至觉得这样的陆瑾沉有点可爱。 下意识回答:“那我去买?” 陆瑾沉没忍住,轻笑一声。 两人贴的很近,所以那声轻笑,跟一阵撩风似的,落了满耳。 何子殊耳尖一下子红了。 偏偏陆瑾沉又不安分,侧了侧脸。 唇擦着他的耳廓划过。 何子殊浑身战栗,想躲。 陆瑾沉看出了他的小动作,开口:“不是不让抽吗?” “也、也不是不让你抽。”何子殊抵着陆瑾沉的心口,把人推远了些,也顺势松了相扣的手。 好在这次陆瑾沉这次识趣,没反抗。 陆瑾沉继续看着何子殊。 何子殊吸了口气:“就是不要多抽,偶尔抽一根还是可以的。” “我知道,”陆瑾沉忍笑:“忍不住的时候,你说的,记着呢。” 何子殊接不下话了,只好红着脸,点头。 “我也没带。”何子殊壮着胆子,打破沉默:“说了要戒,也不能随身带着在你面前晃吧。” 陆瑾沉笑了笑。 这人每天在自己面前晃,那也不能让他不想。 还不给亲、不给抱。 “这里没有吗?”何子殊又问。 他听汪文提过一嘴,说只要是陆瑾沉住的地方,都能搜出烟来。 陆瑾沉抬眸:“有什么?” “烟。”何子殊有些不信,“这里一包都没有?” 陆瑾沉不知道这小吉祥物,是带着雷达和天线的。 还真怕何子殊问出什么来,一本正经回道:“很久没来了,就算有,也不知道放在哪。” “要搜搜看吗?”陆瑾沉说着,作势张开手臂,一副“随你”的模样。 何子殊抿了抿嘴。 绕过陆瑾沉,下了楼。 坐到沙发上的时候,还特意在两人间,隔了个位置才坐下。 手机不断震动。 何子殊拿出来一看。 都是谢沐然的消息。 【我听着好像没动静了,是好了吗?】 【你说亲了吗?】 【到哪一步了?】 【我现在开门看一眼,哥会不会打我?】 【梵梵你在浴室干嘛!快出来!我都扒门上听半天了,什么都没听到,哥这里隔音这么好的吗?】 【我好饿,想吃饭。】 【恶魔妈妈喵喵喵…………】 何子殊:“……” 最后一句恶魔妈妈喵喵喵发出来的时候。 何子殊就知道,谢沐然已经发现自己发错对象了。 正一条一条撤回。 何子殊发了张表情包过去。 图上是一个男人的手,手里拿着个铁榔头。 继续说,我在听.jpg 那头没了动静。 何子殊都能想象到谢沐然现在的神情。 笑了笑,无奈道:“不是说饿了吗,下来。” 好半天,楼上才传来走动的声响。 谢沐然低着头走过来,手机响着游戏的背景音。 可明显就是在装样子。 因为几秒钟,就传来游戏结束的提示。 纪梵表情一如既往,没什么波澜。 何子殊抬眸,看向谢沐然:“想吃什么?” 谢沐然目光闪躲:“都可以。” “今天就算了吧,别出门了,这个时间点,人正多。”何子殊转头看陆瑾沉:“在家里吃一点?” 陆瑾沉轻笑:“随你。” 何子殊起身往厨房走:“冰箱里有吃的吗?” “来之前就让人备了。”陆瑾沉跟着起身:“看看有什么缺的,叫人再送过来。” 两人的声音渐行渐远。 谢沐然这才把手机一抛,目光灼灼,看着纪梵。 纪梵轻声道:“什么表情。” 谢沐然指了指厨房的位置:“怎么反应这么平淡?” “那你想看什么反应。”纪梵戴着耳机,语气平静。 “就是、就是……”谢沐然晃了晃手,半天也没憋出下文来,最后肩膀一塌,泄气道:“反正不该这样。” 谢沐然心里痒的不得了。 看着手机,简直索然无味。 于是往厨房瞥了一眼。 又瞥了一眼。 最后实在忍不住:“要不,去看看?” 纪梵手一顿,眉峰微蹙。 两人做了七年队友,谢沐然登时就看懂了纪梵的表情。 原来也是装的! 心下顿时有底:“我想去看看,你去不去?” 纪梵摘下耳机,回道:“我去帮忙。” 谢沐然:“好好好,帮忙帮忙。” 纪梵和谢沐然两个人,门神似的杵在门口,想看不见都难。 何子殊刚想开口,就听到纪梵说:“来帮忙。” 让人无法拒绝的理由。 陆瑾沉半倚着橱台,抬眸,轻飘飘看了两人一眼。 纪梵和谢沐然都有些紧张。 何子殊擦了擦手上的水:“那把篮子里的菜洗了。” 谢沐然立刻跑了进来。 厨房里无人说话,只有水流的声音。 等到陆瑾沉和纪梵出去摆碗筷的时候。 谢沐然才挤到何子殊身边。 何子殊想起被谢沐然撤回的那些话。 脸有点烫。 怕谢沐然又说出什么来,直接开口:“洗菜,别说话。” “我都洗好了,一根一根洗的,不信你检查。”谢沐然这辈子都没这么认真洗过菜。 手法专业,简直就是轻拢慢捻抹复挑。 那时候队长就在身后站着。 除了洗菜,他什么都不能做。 也不敢问。 谢沐然委屈巴巴,一连喊了好几句“子殊”。 何子殊心又蔫乎着软了下去,叹了口气:“嗯。” 谢沐然眨了眨眼睛:“刚刚在楼上……” 何子殊冷酷道:“你什么都没看见。” “我看见了!”谢沐然皱了皱鼻子,“我不仅看见了,还要出去乱说!” 何子殊:“……” “宋老师让我看着他,不让他抽烟,所以我把烟没收了,他找我要。”何子殊极力掩饰神情,“就这么简单。” “就这样?” “就这样。” “都牵手了。” “你看错了。” “没有亲亲?” “没有。” “咦,那行叭,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何子殊松了一口气,低头切菜。 等到俯身拿碗碟的时候,余光才扫到身后的谢沐然。 他转身,就看到那人坐在搬来的椅子上,手撑着椅背,下巴抵着手,正看着自己。 跟个小孩子似的。 谢沐然笑吟吟:“饿了。” “很快就好了。”何子殊做最后的收盘,随口问:“不回家吗?五天假期,也不算短,来回一趟应该够的。” 谢沐然摇头:“想跟你们玩。” 何子殊笑了:“不是天天都在一起吗。” 这两个月,除了在别市录制,或者节目组有特殊安排,几个人都会回别墅。 “以前不是啊。”视线没地落,谢沐然就看着正前方的水壶。 水正沸,壶嘴不住往外翻着白气。 谢沐然百无聊赖,数着沸水咕噜的声音,轻声道:“好久没有一起跨年了。” “刚出道的那几年,过这种节日,一个晚上要赶两三场演出,接下来通告也排得满,”谢沐然语气有些低。 “后来成立了个人工作室,可以自己选通告了,但大家也都挺忙的。” 白气飘着,撞在玻璃窗上,凝成浑圆的水珠,又贴着玻璃,滑了下来。 谢沐然看着看着,恍神间,突然听到一句“以后都可以一起过,如果你想的话。” 他抬眸,看着何子殊。 片刻后,笑了,点了点头。 “那现在可以告诉我,刚刚在楼上……” “洗菜吧。” 几人吃完饭,又一起在客厅里看了部电影。 因着明天要起个大早去爬山,因此特地挑了部催眠的。 谢沐然先扛不住,上了楼。 何子殊怕等会儿纪梵走了,又只有他和陆瑾沉两个。 嗯…… 思来想去,也跑了。 在何子殊房门关上的瞬间。 纪梵没什么灵魂地开了口:“哥。” 陆瑾沉撩了下眼皮:“说。” 纪梵起身:“早点睡。” 他对这种片子一点兴趣也没有。 在这里坐着,主要就是怕陆队不做人。 陆瑾沉:“……” 何子殊回了房间,刚躺在床上。 小周的信息就发了过来。 【哥,你那天穿走的羽绒服口袋里,你看一下,有没有一张折好的白纸,上面我记了几个比较重要的电话,上次在跨年演唱会后台,可能不小心塞进去了。】 何子殊回了个“好”,起身翻了一下。 【有,我拍给你。】 何子殊把纸摊开,很薄,但是很大的一张。 密密麻麻记了很多东西。 何子殊也不知道有用的究竟是哪个。 于是直接铺在床上,站着,拍了一张发过去,想让小周指出一个具体的方位,他再拉近景拍。 【哥哥哥哥哥!我是不是打扰你们了?】 【嗯?】 【房间里现在就你一个人吗?】 何子殊失笑。 【不然呢?】 【哥你们先睡吧,我不打扰你了,明天再说,也不是很急。】 何子殊看着“你们”两个字,总觉得事情不对。 【怎么了?】 那头好半天没回复。 过了三四分钟。 消息才一条一条弹出来。 【我是安市人,之前有一次通告,安姐让我跟着陆哥去的,去过陆哥的别墅。】 【要拿东西,所以进过陆队房间。】 【哥你刚刚给我拍的照片里,那个床和床头的摆件,就、就跟陆队房间一模一样。】 【可能是我看岔了!你就当我乱说!啊啊啊啊哥你别在意!】 【晚安!】 小周那边彻底没了消息。 何子殊扫了眼床。 又扫了眼床头的摆件。 何子殊:“………………” 另一边。 小周:杰哥!杰哥!杰哥!醒醒醒醒! 高杰:??? 小周:睡了!睡了! 高杰:有病啊!把人叫醒又让我睡! 小周:不是!是陆队! 高杰:陆瑾沉?陆瑾沉和子殊??? 小周:对,睡到一张床上了。 当晚,沈誉又接到了一通,长达两小时的深夜来电。 第50章 小流氓 第二天,几人收拾好出门的时候,天色还很暗,只透着点稀薄的亮光。 安市是旅游城市,又赶上难得的假期,看雪看景的人不少。 顾忌着被认出来,几人从头包到尾,格外严实,幸好天寒地冻的,路上行人装备都差不多。 陆瑾沉挑了辆低调的车,开到云蓬山脚,停在外街上。 谢沐然做导航,七拐八拐,走了半个小时,总算在街尾旮旯里,找到了个馄饨摊。 因为时间早,摊上人不多。 几人围着小桌坐了下来。 “能找到这地方,也算你厉害。”纪梵把口罩往下拉了几分,没摘,虚虚挂着。 陆瑾沉扫了一圈:“来过?” “没有,”谢沐然拿下手套,搓了搓手:“小周介绍的。” “他不是安市人嘛,说这里的馄饨和烧麦很好吃,来云蓬的话一定要尝尝。” “位置不好找,来吃的又大多是本地人,有安全保障。”谢沐然晃了晃手上的手绘地图,“我都不知道,小周还是个大触!子殊你看这地图,画的也太好了。” 何子殊冷不丁听到小周的名字,呛了口风,一下子岔了气,立刻咳嗽起来。 越咳嗽,喉口越进风。 越进风,咳嗽的越厉害。 何子殊一想到小周,就想到昨晚的对话。 一想到昨晚的对话,就想到自己睡的是陆瑾沉的床。 不知道的时候,他什么都没想。 可一旦知道了,就由不得他了。 躺在床上,念头一个一个往外冒。 何子殊不是怕陆瑾沉。 是怕他自己。 他都不敢说。 昨晚他是念着“清心咒”睡的。 “子殊不是小流氓,不能去碰陆瑾沉的东西。” 反复催眠。 这样不行,何子殊心说。 再睡几天,他很可能就真的变成小流氓了。 得想个法子。 陆瑾沉看着神游的何子殊,抬手给他顺气,开口:“在看什么?” 何子殊心不在焉,脱口而出:“小流氓。” “哪里?哪里有小流氓?!”谢沐然顺着何子殊的视线看过去。 那里没有小流氓。 只有起早贪黑、兢兢业业的馄饨摊老板。 谢沐然不死心,又四处瞟了一圈:“哪儿啊,小周说安市治安出了名的好啊。” 纪梵也疑惑。 只有陆瑾沉,轻笑了一声。 何子殊头都快低到桌子上了。 陆瑾沉莞尔:“别乱看。” 何子殊都不知道这话是对他说的,还是对谢沐然他们说的,脸烫的不行:“没乱看,看、看错了。” 谢沐然:“子殊,你把谁看成小流氓了?他怎么了?就小流氓了?” 快住口! 别问了! 问就是我! 恰好老板端上了馄饨,说了一句“慢吃”,打断了谢沐然的话。 陆瑾沉抬眸,看着谢沐然:“多吃,少说话。” 何子殊也顾不上烫口,低头吃馄饨。 陆瑾沉把烧麦推了过去:“等凉了再吃,先吃这个。” 何子殊现在完全不敢说话,陆瑾沉说什么就是什么。 街灯还亮着,雾气蒙蒙的。 从巷口跑出来两个人,一男一女,高中生模样,穿着校服。 牵着手,男孩子背上挎着个书包,明显是旁边女孩子的。 谢沐然正对着两人的位置,抬头看了一眼,唏嘘:“真辛苦,节假日都要上课。” 谢沐然吃了个烧麦,又道:“小情侣吧,手牵手过来的。” “我都想起了我读高中的时候。” 何子殊闻言,放下勺子,诧异:“然然,你高中的时候谈恋爱了?” 纪梵和陆瑾沉也顿了顿,看向谢沐然。 谢沐然摇头:“没有啊。” 何子殊:“?” “我是说,我读高中的时候,也是看着别人手牵手过来的。” 何子殊:“……” 几人有一句没一句聊着。 突然听到隔壁桌的声音。 因为隔得近,女孩子的声音又脆亮,所以格外清晰。 “我不是让你看跨年了吗?你怎么没看!”女孩子语气带着点撒娇意味的抱怨,“是不是打游戏去了?” 男孩抑扬顿挫:“是的了,我没看,但给哥哥点了赞。” “给我哪个哥哥点了?” “都点了。” “光点赞!都不看!你这行为很渣男!” “行行行,看看看,你说怎样就怎样!” 两人一唱一和,跟说相声似的。 谢沐然忍笑忍到肚子疼。 紧接着女孩子掏出了手机,开始按头安利。 前奏刚响起。 四人都顿了顿。 何子殊和谢沐然对视一眼。 这就是传说中的吃瓜吃到自己家。 “你看我大A团!牛逼!” “先吃饭。” “牛逼!” “馄饨都凉了。” “牛逼!” “好好好!牛逼牛逼!” 接下来的几分钟。 何子殊他们被迫听了长达七分钟的彩虹屁。 “我给你发的那套卷子做了没?”男孩子又问。 “……” “没做?”男孩子语气有点冷。 谢沐然和何子殊对视一眼,竖起八卦的小耳朵。 小粉丝好像翻车了。 “小朋友就要有小朋友的亚子,好好读树,”男孩子语气猛地转了个弯,“你魔王哥哥据说是省重毕业的,只磕颜,你的层次未免太低了嗲。” 大魔王子殊突然被cue。 谢沐然彻底绷不住了,直接笑出了声。 那边听到动静,往这边看了一眼。 纪梵抬手,按下了谢沐然乱颤的小脑袋。 大概是天光还有些暗,看不大清。 所以男孩子很快转过身去,女孩子多看了几眼。 片刻后,几人听到女孩子叹了一口气。 “我魔王哥哥微博好久没营业了,我那天本来打算看完跨年就写作业的,真的,我发四。” “可是粉丝群里都在说,APEX好不容易同台跨年,肯定会有后台合照什么的,我就想等等看,所以多刷了会儿。” “上次哥哥发微博的时候,你知道我兴奋起来,写了几套卷子吗?” “八套,牛逼惨了!” 男孩毫无灵魂地鼓掌。 “向组织保证,仅此一次,下不为例,向您这位学霸看齐,向我魔王哥哥学习!” …… 何子殊听着听着,起身,走到了馄饨摊老板那边。 他微微颔首,问道:“老板,您这里的纸和笔方便借用一下吗?” “方便。” 三人看着何子殊拿来纸和笔,心下了然。 何子殊低头,写了几个字,落款是他的名字。 陆瑾沉接过纸,就看见上面写着:新年快乐,好好刷题,好好学习,不要熬夜。 笔锋干净利落,一笔一划写的很认真。 陆瑾沉轻笑:“笔。” 何子殊递过笔。 挨着何子殊的名字,陆瑾沉也签了名。 笔纸转了一圈,四人的名字都在上面了。 女孩子还在专心刷手机,男孩子起身付钱。 走过邻桌的时候,肩膀突然被拍了拍。 紧接着,手里多了个纸条,还听到一句温温润润的:“这个给你。” 男孩子一头雾水。 眼前这人戴着口罩,看不清相貌。 但露在外面的眼睛很好看。 “迟点再给她吧。” 这人伸出一根手指,在唇上比了比,示意他保密。 说完,就朝着站在巷口处,靠着墙,正等着他的三人走去。 男孩子打开纸条。 只一眼,眼睛猛地睁大。 想都不想,立刻拿出手机,对着那边的背影,一顿狂按。 他低头,看着手机上的四个背影。 又看了看手上的纸条。 打开微博。 一一按下关注。 那边传来女朋友的声音。 “你怎么突然关注我家哥哥了?!” “别问,问就是粉丝。” “是不是跨年舞台飒到你了,所以垂直入坑!” “要不要去隔壁桌坐坐?” “干嘛?我吃饱了。” “没什么,这巷口多看几眼,多走几遍,这馄饨摊,可能也要涨价了。” “你是不是病了?” …… 云蓬山不算高,盛在景色好,香客也多。 四人挑了一条人流比较小的青石板路,慢慢走。 越往上,温度越低,积雪也跟着厚起来。 到了山顶的时候,天光已然大亮。 何子殊回头,看着深浅不一的脚印,给陆瑾沉指了指:“你看。” 陆瑾沉逗他:“嗯,踩得真整齐。” 何子殊失笑:“又不是盐盐。” 什么踩得真整齐。 女儿才是一脚一个梅花印。 陆瑾沉手插在兜里,轻笑:“遗传的好,盐盐他爸也教得好。” 何子殊脸有点热。 天空忽然飘了点雪沫,越来越大。 何子殊闭着眼睛,仰头,雪沫很快落满眼睫。 一眨眼,抖掉细碎的一点白。 “帽子戴上。”陆瑾沉抬手,擦掉了何子殊眼角处,因体温晕开的一点水痕。 “口罩也湿了。”何子殊闷声道,呼出的热气撞碎在冷风里,一冷一热,口罩很快就洇在一片水雾里。 陆瑾沉抬手:“摘了,别闷着。” “会被发现!”何子殊抓着陆瑾沉手腕。 “等发现再说。” 陆瑾沉笑了下,才正色道:“人不多,没事。” 说完,摘掉口罩,又拢好围巾,看着只露出半张脸的何子殊:“藏好了,被发现的话,就只能压在这里做吉祥物了。” 就、就不要了。 这种行为真的很渣男。 何子殊眨了眨眼睛:“就摸一下十块钱那种?” 陆瑾沉:“私人藏品,不给看也不给摸的那种。” 何子殊:“……” 何子殊仰头,转移话题:“要平安符。” 陆瑾沉笑着应下。 何子殊绕了一圈,在小路尽头一个立岩旁,看见一个老人家。 摊位就是一辆木质的小车,旁边没什么人。 何子殊走了过去。 摊上七零八落摆了很多款式,从几块到几十,价格不一。 何子殊随口问了一句:“哪款卖的最好啊。” 老人家挑了个红色的出来:“这个。” 何子殊:“因为最灵吗?” 老人家精气神还挺足:“因为好看。” 又道:“都灵,这云蓬山出来的平安符,都灵。” 何子殊笑了,一般人这时候不应该说越贵的越灵吗。 他看向陆瑾沉:“那就在这里买?” 陆瑾沉自然随他。 何子殊摸了摸口袋,抬头。 陆瑾沉:“怎么了?” 何子殊:“手机刚刚放然然那里了。” 没手机,身上也没零钱。 “我去拿。”何子殊说完就要走,被陆瑾沉拉住。 “我有。” “不行,我要给你们买,怎么可以用你的钱。” 陆瑾沉:“刚刚说过的话,还作不作数?” 何子殊:“?” 陆瑾沉:“小吉祥物,摸一下十块钱?” 何子殊反应过来,脸腾的红了。 陆瑾沉又问:“作数吗?” “不、不作数,”何子殊垂着眼睫,一连眨了好几下:“说了,不给看,也不给摸的那种。” 陆瑾沉顿时否认:“谁说的?” 何子殊抬头看他。 陆瑾沉:“听话听一半?前面还有四个字呢?” “私人……” “作数!”何子殊打断,一想到“私人藏品”这几个字,感觉整个人都要烧起来了。 何子殊偏过头去:“作、作数。” 陆瑾沉莞尔,指了指最边上的:“就这个吧。” 最贵的。 陆瑾沉又问:“还有吗?” 老人家:“没了。” 陆瑾沉:“就这几个?” 老人家:“这个贵。” 陆瑾沉:“嗯,就要贵的。” “越贵越好。” 老人家笑了,这后生说话可真有意思,笑道:“就这几个了,贵,所以买的人也不多,可以再看看别的。” 陆瑾沉看何子殊:“要几个?” 半晌,何子殊吸了一口气,才低声回:“都要。” 刘夏、安姐、余铭老师、白英老师、宋老师…… 要送的人太多了。 如果今天不是陆瑾沉付钱。 他想把摊子买回去。 还能让老人家早点回家。 陆瑾沉又笑了下:“好。” 老人家接了大单,分着款式,往自制的小布袋里装。 何子殊走近了才看见,这小车正上方,垂着红绳,单独挂着十几个小布袋,跟平安符不大像。 他用手扫了扫底下的流苏,问:“这也是平安符吗?” “这不是,求姻缘的。”老人家抬了下头,随即想到了什么似的,手上动作一顿。 大概是被这两个年轻人的财大气粗慑了下,她忙道:“里面是月老树的藤条做的,这边都叫姻缘线。” “可不能十个八个一起买啊!” “替人买也不好。” “不吉利。” “都是一对儿卖的,单个也不卖,这边摊上都这样,按规矩卖。” “最好啊,还得跟着爱人一起来,灵着呢。” “月老树就在那边,怕被踩伤,用东西围着,不过还是有很多小情侣在底下拍照的。” 老人家絮絮说着。 陆瑾沉抬眸,轻笑:“要吗?” 何子殊指尖被烫了一下似的,缩回手:“不要!” 何子殊一转身:“我先去那边洗个手。” 陆瑾沉看着他跑远,转回身,看着老人家:“给我拿一对吧。” 老人家:“就一对哦。” 陆瑾沉点头。 “爱人来了没啊?” “来了。” “那还可以去月老树下拍个照。”老人家把姻缘签取下,递给陆瑾沉。 陆瑾沉轻笑:“不了,他害羞。” …… 当何子殊挑了个空当时间,折回来的时候。 老人家都快要收摊了。 他指了指那垂着流苏的姻缘签:“奶奶,我要一对这个。” 老人家挺惊喜:“是你啊,他怎么没过来啊?” 何子殊笑着摇了摇头。 “他也买了对,你们这一前一后的,感情真好。” 何子殊闻言,心跳都漏了一拍:“他买了一对?” “对,说跟爱人来的。” “我说可以去月老树下拍个照,还说爱人害羞呢。” 何子殊突然唤道:“奶奶!” “嗯?”老人家停下动作。 “我换个平安符吧,要、要这个。”何子殊随便指了个摊上的小荷包。 老人家虽然疑惑,也没多问。 把平安符包好给他后,才指着姻缘签,道:“这个不要了?” 何子殊抿了抿嘴。 半晌,往远处看了一眼,笑了笑:“嗯,有了。” 第51章 月老树 何子殊虚靠在侧墙上,朝着“月老树”的方向,远远望了一眼。 这云蓬山顶视野开阔,那“月老树”就在崖岸边的位置,突兀长着。 可不知道是不是长了百多年,又冠了一个温柔的名字,在乱石野草间,斟着风,看着挺入心。 枝杈间,还飘着点隐约的红,覆在新雪下。 风一吹,花叶挟着雪粒,簌簌落着。 手机震了震。 何子殊低头一看,谢沐然问他在哪。 何子殊回了一句“马上就来”,抬头的瞬间,忽然看见那“月老树”下多了一对情侣。 他看不清模样,只能看见男孩子俯身,吻了吻女孩子的额头,同行的人站在不远处,替两人拍照。 不知怎的,何子殊耳边闪过那个摊主老奶奶的话。 “他也买了一对。” “说跟爱人来的。” “我说可以去月老树下拍个照,还说爱人害羞呢。” 何子殊莫名觉得额角的位置有点热。 他抬脚欲走,眼前倏地一黑。 虚虚搭着眼睫的手,温热,指缝间透着影绰的光。 “又乱看。”陆瑾沉声音贴着耳际响起。 何子殊耳根泛红。 什么乱看。 说的他真的很像小流氓。 今天日历上一定写着不宜出门,才三番五次被抓包。 何子殊心虚道:“没乱看,刚刚在回然然信息。” 并没有偷窥。 不要乱说。 陆瑾沉笑了笑,也不戳穿:“口罩戴上。” 何子殊往后看了一眼:“好像人多起来了。” “嗯,”陆瑾沉回,“时间差不多了。” “还有没有什么想要的?” 何子殊摇头,想了想:“平安符、姻……” 陆瑾沉动作一顿,嘴角勾起:“姻什么?” 何子殊大脑急速飞转:“应、应该都买好了吧。” 他忙低下头去,装模作样看时间,急切道:“都买好了,等会儿人会更多,早点下山,然然还在等。” 一口气快速说完,也不等陆瑾沉回复,立刻扭头就跑。 陆瑾沉半是心痒半是好笑,慢悠悠跟上。 上山的小路那边,已经立了块指示牌,说雪天路滑,禁止通行,字旁还画了个箭头,指着大路的位置。 几人怕一起走太显眼,特地隔了段距离。 谢沐然和纪梵走在前面。 何子殊和陆瑾沉跟在后面。 “忘了拍照了。”何子殊低头,有些孩子气地挑了点碎雪起来。 陆瑾沉轻笑:“月老树?” “不是!”何子殊迅速否认,还有些紧张地往四周看了看,“是合照。” “就是觉得,难得四个人一起出来,也不是为了工作,应该拍张照的。” “不难得,”陆瑾沉抬眸:“只要你想,什么时候来都可以。” 何子殊:“那会被小周和杰哥他们念死。” “不会,”陆瑾沉轻笑:“拿人手短,他们不敢。” 何子殊不解:“他们拿什么了?” 陆瑾沉食指微曲,勾了勾那个装满平安符的布袋子。 陆瑾沉付钱的时候,何子殊没在跟前,他接过,扫了一眼,问:“一共几个?” 陆瑾沉:“二十一个。” 片刻后,陆瑾沉又漫不经心开口:“不问问价格?” 何子殊动作一顿。 “四百三十七。”陆瑾沉悠悠道:“自己算算。” 自己算算。 何子殊自然知道陆瑾沉要他算什么。 那什么一下十块钱。 四百三十七元,精确到小数点,就是要摸43.7次。 何子殊有些后悔。 当时自己为什么没有坐地起价。 就应该做个黑心商家,摸一下五百块。 那陆瑾沉还得给他贴钱。 不、不对啊,何子殊突然转过弯来。 明明可以用钱解决的事情,怎么变着变着,单位就从几元钱变成摸几下了? 陆瑾沉见人不答,眉梢微扬,开口:“按规矩,还要算利息。” 何子殊满脑子都在想“为什么要摸,为什么不能给钱”,闻言,破罐子破摔道:“没有!把盐盐押给你。” 陆瑾沉看着“卖女求荣”的小吉祥物,直接轻笑出声。 陆瑾沉怕人恼,换了个话题,问:“这些都要送给谁?” 何子殊报了一串名字,提到宋老师的时候,他顿了顿,抬眸看向陆瑾沉:“宋老师会不会不喜欢?” 何子殊看着手上的平安符。 其实就是这个小荷包,针脚并不细致,甚至有些粗糙。 他又想起宋希清那周身的气质。 好像,是有些不合适。 陆瑾沉心头微烫,笑了一下:“不会,这个很好。” 何子殊:“那你挑一个老师最喜欢的颜色,等回家的时候带给她。” 陆瑾沉随手挑了一个,放到何子殊掌心:“想什么时候回去?” 何子殊看着手里粉丝的小荷包,没多想:“随你啊,你什么时候方便,就什么时候回去。” 陆瑾沉:“春节。” 何子殊点头:“不用急啊,这个平安符应该也没有保质期吧。” 何子殊把小荷包递还:“给你。” 陆瑾沉唇角噙着笑:“自己放好,别弄丢了。” 何子殊觉出一点不对劲来,半晌,嗫喏道:“哥,我的意思是…让你拿给宋老师。” 他怎么可能拿着这个小荷包就跑到陆瑾沉家去。 还是在春节这种时候。 陆瑾沉慢悠悠接过荷包,眼皮一撩:“让我送?” 何子殊点头。 陆瑾沉:“可以。” 何子殊松了一口气。 陆瑾沉:“那我们按市场价来。” 何子殊:“?” 陆瑾沉一本正经:“就按平日出场费算,几个数你应该知道,如果不清楚,打电话问问高杰。” 何子殊不用猜都知道陆瑾沉接下来要说什么。 陆瑾沉有特殊的计价单位。 要是按平日出场费算。 他得被摸秃噜皮。 何子殊根本不敢再往下听,一把抢过荷包,塞进兜兜里,面红耳赤:“我自己会送。” 陆瑾沉得逞:“你宋老师只有春节那几天在家。” 何子殊:“……” 陆瑾沉继续道:“别担心,会提前打招呼,让她在家里等你,等不到人不出门。” 何子殊:“…………” 谢沐然和纪梵一路上频频回头,跟在身后的两人依旧慢腾腾,还没锻炼的老大爷们走得快。 走到山脚,两人等了半天,没耐心了,索性直接走了过来。 纵使几人裹得再严实,也架不住那出挑的外形。 虽然都低着头,偏道走在最边角,还是吸引了不少视线。 几人正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天。 何子殊突然觉得裤脚被轻轻扯了一下。 他低头一看。 是一只小博美。 通体雪白,小脑袋上的毛被修剪的很齐整,像个会动的小汤圆。 耳朵立着,风吹一下,就颤着抿一下,一双乌黑的眼睛看着何子殊,颈间挂了个铃铛,上面还有一个福字。 沿着背脊,拖着一根长长的牵引绳。 一看就知道是有主的。 何子殊往四周看了看,蹲下身子,摸了摸:“是不是走丢了啊?” 小狗狗晃着耳朵,视线追着何子殊的手,大抵想去舔一口,连带着小脑袋跟着一起晃。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一个女孩子的声音,由远及近。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刚刚我就蹲下系了个鞋带!一下子没注意松了手,也不知道怎么就跑出来了!没吓到你吧!” 她急的不行,跑到跟前的时候,嘴里还不住喘着气。 当时她还在上半阶,隔着来往的游客,就看见自家狗狗正扒在一个人脚边。 生怕它吓到人,三步并两步就冲了下来。 可等这人站起身,抬眸的瞬间,她彻底惊了。 好半天,挤不出一个字来。 艹! 艹艹艹! 如果有人告诉她,有一天她的狗会在云蓬山的山脚,扒拉住一个热心游客,热心游客恰好是何子殊,她一定会说“但凡有粒花生米,也不至于醉成这样。” 可现在。 她敢打包票这人就是何子殊! 这世界除了她哥哥!还有谁配拥有这样的眼睛! 再加上她家哥哥路透图少,大多都戴着口罩,老粉们看眼识人的本领都已经炉火纯青了。 她拼命捂住嘴巴,顾忌着周围,不敢大喊,但声音已经疯狂颤抖:“子子子子殊!!!!!” 何子殊一怔,眨了眨眼睛。 他刚想否认,就看到那女孩子紧紧攥着拳头,像是马上要哭出来似的:“我不喊我不喊!” 默了片刻,她极尽小心地开口:“是、是子殊吗?” 急切又紧张的语气,登时红了的眼睛。 那种情绪一下子扎下来,很纯粹,也很柔软。 何子殊顿了顿,笑了下,把怀里的狗狗抱还:“下次要小心,记得把绳子牵牢一点。” 他没应声,却也没否认。 答案不言而喻。 粉丝愣愣接过,感觉手都是僵硬的。 狗狗没被抱牢,趁势又跳下来,用前爪碰了碰何子殊。 它低声呜呜叫了两下,目不转睛仰头看他,吐着舌头,要抱抱。 何子殊和它对视好一会儿,心软的不行。 他看着粉丝:“它叫什么名字啊?” “年年。” “哪个年?” “年月的年。” “女孩子吗?” “对,女孩子。” “几岁了?” “一岁。” “那比盐盐大一点,是姐姐。”何子殊眼神越发柔软,“年年,盐盐,名字也挺像的。” 粉丝灵魂都要出窍了,连连摆手。 她自然知道盐盐是谁。 子殊和陆队的小女儿! 公认的富家千金白富美! 她家小憨批不能比! 还有!这是什么自然而然拉家常的语气! 是要鲨死她吗!!! 何子殊,你这个该死的男人不要再发散你的魅力了!!! 她不是陆队!吃不住这个妖精! 粉丝心里正天人交战,突然听到一句:“那年年可以入镜吗?” “入镜?” “嗯,想借年年拍个短视频,可能会传上微博,可以吗?” 拍视频,传微博!!! “可以!!!”女粉丝激动到跳脚,一下子把眼前的何子殊当成了纸片人,习惯性说了句:“哥哥你终于记得要营业了吗!” 等话出口,才意识到自己喊了句“哥哥”。 还是当着陆队的面。 她往何子殊身后看了一眼。 瞬间对上陆瑾沉的眼神。 也不知道是不是CP粉滤镜太厚了,总觉得陆队笑得别有深意,她立刻心虚地低下头。 可嘴角却疯狂乱他妈上扬。 何子殊闻言,也笑了一下。 他其实已经想了一天了。 早上在小巷子里,听完那个女孩子的话,就在想他要做些什么。 他知道哪怕自己只是发个照片,随便说句话,粉丝也会很高兴。 可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就好像,跟那些熬夜等他发个微博的粉丝比起来,他这份“礼物”,回的太简单,太不费劲了。 粉丝也许不会失望,可他自己挺失望的。 可如果,又要刻意做些什么,何子殊又觉得在骗人。 现在这小汤圆撞上来了。 也挺好。 他蹲下身,打开录制软件前,回头看了陆瑾沉他们一眼。 眉眼含笑,一双眸子像是晕了点水痕似的,格外璨亮。 陆瑾沉轻笑,点头。 在何子殊背过身去的瞬间,拿出手机,也开了镜头。 第52章 小棉花糖 视频不长,就几分钟,所以录得很快。 何子殊拉着进度条,看了一眼。 镜头基本都集中在小汤圆身上,但最后的时候,彩蛋似的扫了一圈,把陆瑾沉他们三个拍了进去。 天光温凉,小汤圆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蜷在何子殊怀里,小耳朵跟着一抿一抿。 但周围游客渐多,声音杂糅着,一点一点往上沸。 走过他们几人身边的时候,都有意无意慢下脚步,停一会儿视线。 尤其是一些年纪小一点的,在上前要微信的边缘疯狂试探。 何子殊看了眼时间,留了点心思。 这个时期、这种地点,如果被认出来,很大可能会引起拥堵,难保不会出事。 何子殊不敢冒险。 他低头,抱着小汤圆哄了好一会儿,等着不闹腾了,把它还了回去。 狗狗还想扑,粉丝这次总算抱紧了,冲着它皱了皱眉:“听话!” 随即抬头看何子殊,忙道:“是不是得走了?” “要是现在不走,等会儿可能就走不了了!” 看起来竟比何子殊他们还要紧张些。 何子殊笑了下,点头。 转身的瞬间,又伸出手指,点了点小汤圆的小肉垫:“下次不能再乱跑了,知道吗。” 小汤圆呜呜叫了两下,粉丝也跟着小鸡啄米似的狂点头。 知道了知道了。 艹!!! 子殊和她家年年对手指了! 四舍五入就是和她对手指了! 这是什么绝世大甜心哦! 和粉丝道完别,几人回到了车上。 何子殊把视频发给了林佳安,跟她说了要发微博的事,又随便聊了两句,回了别墅。 当晚,何子殊更新了微博。 是一个短视频,标题写着:“这是谁家的小棉花糖啊。” 短短几分钟之内,全部粉丝全部冒泡,数据一带,转发、评论、点赞数立刻爆炸。 粉丝从来没想过,自家哥哥开张会开得如此猝不及防。 而且不是一张照片,是一段小视频。 按截图算,就一帧一帧截,都能截满整个相册。 她们再一细看,猛地发现视频里不仅有他自己,甚至还有大A团其他三人。 信息量瞬间飙升。 同游!同游!同游! 尖叫鸡*4! 陆家、纪家、谢家!姐妹们都过来尖叫! 粉丝一点开视频,毫无防备,就听到何子殊带着笑意的声音——“这是谁家的小棉花糖啊。” 声音温柔到了极致,清润治愈,又卷着点不自知的软。 硕白的标题文字,就挂在视频顶端。 所有人看见那个标题的时候,都不约而同的,代入了何子殊的声音。 可粉丝们大多只敢想想。 谁知道,当那些念想变成现实,何子殊的声音又踮着、敲着落进耳朵里的时候,那爆棚的冲击力,炸得她们头晕眼花。 【艹艹艹艹艹我受不了了!这声音杀我!我要录下来当起床铃声!!!!】 【他妈的今天老子就要把这个人抓来,天天在我耳边棉花糖棉花糖!!!!谁来都不好使!】 【姐妹你能不能有点志气!人都抓来了!就光说话吗???你倒是馋一下他的身子啊!!!就这双手都绝了好吗!!!】 【也太可爱了叭,小棉花糖是!子殊更是!!!都太可爱了叭!】 【所以那个自称是“乐青内部工作人员”说他们的摇钱树跨完年,就立刻立、马上马、天都没亮就跑了,不是诓我们的?还是四人一起跑的!呜呜呜呜还有谁要说我们大A团是塑料兄弟情!】 【超话炸了!小棉花糖的主人现身了!据说是爬山的时候,不小心松了牵引绳,小棉花糖死活扒拉着子殊不走!之后就认出来了!我疯了!我要天天给我家喵主子汪主子看子殊的照片!让它们去勾引他!!!】 【人不如狗系列,今夜我们都是棉花糖!!!】 何子殊的视频发出来没多久,一个第三视角的视频也跟着传了上来。 传视频的是一个有名的剪辑手。 跨年晚会轰动一时的“舞台角落猜拳敲钟”就出自她手。 与何子殊的第一视角相比,四人的互动更加明显。 标题是:【我大A团粉丝无处不在!一位不欲透露姓名的棉花糖母亲投稿!】 视频依旧是熟悉的粉色字幕。 后期制作也充满个人主观色彩。 背景声音不大,隐约能听见旁人走动的窸窣声。 镜头里四个人都在,也没有说话。 可就算这样,粉丝都足够兴奋了。 尤其是团粉。 对于她们来说,这四人只要同框就是名场面,更何况还是私下同游! 简直就是有生之年系列。 就在她们一脸欣慰笑的时候,镜头里的何子殊突然转了个头,朝着身后的三个人,笑了一下。 一双眼睛跟玻璃珠子一样亮,盛着光似的。 视频自带弹幕,刷刷弹出两句话。 【企图用可爱死对方的神情萌混过关!】 【A爆全场Slay舞台的是APEX主唱大魔王,关我小奶精何子殊什么事?】 因为无人说话,PO主尽职尽职,甚至给镜头里的几个人,配上了心理活动。 子殊晃了晃手机,指着身旁仰头看他的小汤圆,又看向陆队他们。 【可爱,想rua,想拍。】 陆队轻笑,点头。 【拍吧。】 然然跟着蹲了下来。 【可可爱爱!还有脑袋!让我也康康!】 只有纪哥皱了皱眉。 【不行,人太多了,会被认出来。】 何子殊笑得眉眼弯弯,又眨了眨眼。 【可是小棉花糖很可爱,想拍。】 纪哥瞬间投降。 【你拍你拍。】 身体还格外诚实地往右边跨了一步,单手插兜,酷到不行,却是在帮子殊挡后面游客投来的视线。 视频中狗狗突然翻了个肚皮,歪头去碰何子殊的手。 字幕写着:“都说小动物愿意亲近的人,都很温暖很善良。” “人身上的气息是藏不住也装不出来的,我们魔王哥哥是小神仙鸭!!!” 底下评论飞涨。 【陆队,你别以为我没看见你也拿手机了!我有一个朋友,想看看你手机里拍了什么!】 【子殊拍棉花糖,陆队拍子殊拍棉花糖,棉花糖他妈拍陆队拍子殊拍棉花糖哈哈哈哈!这是什么“你站在楼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的绝世戏码哈哈哈哈!】 【很好,很宠,你尽管看,尽管拍,我给你挡着!我小奶精这眼神谁顶得住啊!】 【子殊和小棉花糖排排蹲,太可爱了太可爱了!!我死了我真的死了!!】 【大大的剪辑一如既往的风格!我喜欢!】 【一位不欲透露姓名的棉花糖它母亲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xswl,子殊的粉丝都是戏精哈哈哈哈!】 这个视频比何子殊的长一点。 几人全程没说什么话,但眼神互动很多。 那种从细枝末节处,透出来的合拍和默契,格外柔软的生活气息,跟舞台上的A团截然不同,却又很真实。 【我可以靠这个视频过年了!!!】 【请务必允许我吹一波我大A团的团魂!真的好像一家人啊我的天!我要爱他们到下一个、下下一个七年!】 【陆队真的只有和子殊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才会经常笑!】 就在这时,在一群哈哈声中,一条评论突然以迅雷之势出现,并且扫荡了上来, 【姐妹们!!!最新消息!!!快去首页!!!柠檬精第三波!还是波大的!!!我喊艹都已经喊累了!陆家纪家谢家姐妹们也去康康啊啊啊啊啊!!!】 所有人闻讯赶去。 有粉丝随口问了一句:“今天子殊发博,首页消息肯定很多啊,求指路。” 她一刷新,底下评论立刻更新十几条。 【姐妹,相信我,不用找,不用指路,只要去首页,你一定会看到,然后回来喊艹就可以了。】 【别去!姐妹!千万别去!这个人是魔鬼!你要是去了,今天晚上柠檬山就又吊死一个了!!!】 不明真相的粉丝和吃瓜群众更加好奇,摸着声翻了过去。 还没等她们看清发博人的名字,还没看那一长串文字和感叹号。 光看着配图,所有人齐齐喊了句“艹”。 两张配图。 一个平平无奇的巷口,四个人的背影。 一张平平无奇的白纸,四个人的签名。 四个人,背影。 四个人,签名。 吃瓜群众只能感慨一句这个小粉丝后台挺硬啊,牛逼啊。 但对粉丝来说,就不是牛逼这么简单了。 就因为这张集合四个人签名的纸条,四家粉丝群,无论是官方还是非官方,全都捅了窝似的,炸出一堆人。 她们连做梦都不敢做这么猖狂的! 四联签,什么概念? APEX出道七年,一口气、在同一张纸上拿下四个人签名的,点名都点的过来,更别提成立个人工作室后的三年。 因为绝大多数签名不是个人签,就是“APEX”的团名签。 粉丝间甚至玩笑过,你能凑齐APEX四个人的签名,你就能凑齐大半个娱乐圈的签名。 因为那一定是颁奖典礼或者大型晚会的签名墙。 可现在,这签名墙竟然成精了!!! 而且上面他妈还有祝福语——新年快乐,好好刷题,好好学习,不要熬夜。 一看就是特地写的。 所有人都炸了。 这粉丝开挂了吧!!! 这是哪家富二代星二代啊!她妈是白英还是她爸是余铭啊??? 她们“含恨”点了进去,以为这是个炫富的故事。 她们“含酸”退了出来,还真真真真就是个偶遇的励志故事! 【破案了,安市,云蓬山,小馄饨摊,我是本地人,很多小姐妹群里都在传,说今天云蓬来了四个长腿男神,照片传了一堆,大家都开玩笑说身形、身高都跟四位总攻很像,甚至被盖头封了一个“安市APEX”的称谓!谁知道他妈竟然是真的???!】 【哈哈哈哈哈哈我快被这个小粉丝笑死了,说明天要做十套数学卷子,还要打卡汇报,让我想起了叶问大佬:我要打十个!】 【这条小巷我经常走,感觉完全没什么不同,可今天看着这四个背影!沃日!这巷子好几把酷炫!】 【哇,你们想想那场景啊!冒着热气的路边小摊,雾蒙蒙的天色,平日出行就前拥后堵的大明 星,和学生模样的小情侣,坐在邻桌,一起吃馄饨,走的时候留了张纸条,品品!品品!真的是酷到不行又暖到爆炸!!!】 【小情侣真的又甜又励志,而且很有礼貌啊。尤其是小男友,让她不要随便发微博,可能会给子殊他们带来麻烦,毕竟是私人行程。也是看到子殊发了微博,被其他粉丝先看出来了安市才发的,要是我绝对想不到这么多,满脑子都是我家哥哥。最后还说一定会好好学习,拿到B大录取通知书再跟子殊报喜。】 【小男友太可爱了,让她去隔壁桌坐坐,多看看这巷子,小馄饨可能要涨价了哈哈哈哈!】 【#一夜成名是个什么体验#——馄饨摊老板:谢邀。哈哈哈哈哈哈哈】 粉丝原本觉得今晚的冲击已经够多了。 谁知道,后面还有更刺激。 因为他们发现,万年不更博的陆瑾沉,竟然也更新了微博。 而且是来自手机客户端。 杰哥曾经说过,陆队客户端是手机端口的时候,那就是他放飞自我的时候。 请粉丝们务必、尽快在第一时间通知他,因为往往他收到消息的时候,局势已经控制不住了。 粉丝们依照惯例,先刷了一排@乐青-高杰V,然后开始刷动态。 也是一条短视频。 也是同样的标题:“这是谁家的小棉花糖啊。” 入镜的人也相差无二。 可看着看着,有眼尖的粉丝,觉察出了点不一样的。 然后把这个视频搬到了“陈述”超话。 陈述大旗我来扛:“角度因素存在我也直到,陆队站在子殊身后,所以镜头里,子殊的镜头明显多过小狗狗,我在那边不敢说,但既然搬到这里来了,姐妹们嘿嘿嘿你们懂得。” “还有啊,同样的话,同样的文字,你们想象一下陆队用他自己的声线说一句‘这是谁家的小棉花糖啊’,啊啊啊啊啊啊情侣款文字,情侣款语音,不行了要死了!!!” 如果说前面两则视频,唯粉、女友粉、团粉都过节了的话。 那这条视频,就是陈述女孩过节了。 假期末尾,吃瓜热情最高涨的时候。 底下评论直线飙升。 而在这左一个彩虹屁、右一只尖叫鸡的时候,一条评论在千军万马中,脱颖而出,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杀到了最上方。 赫然写着:【姐妹们!你们觉得,以陆队的口吻,真的会对着一只小狗狗说这是谁家的小棉花糖吗?】 【你们真的以为!陆、瑾、沉口中的小棉花糖是年!年!吗????】 所有CP粉看到这话的时候,先是一怔,心头百感交集,最后凝结成一句朴实无华,却掷地有声的“艹”。 什么年年,哪有什么年年,陆队眼中的小棉花糖怎么可能是年年! 还问这是谁家的小棉花糖?! 废话,肯定是他家的啊! 完了。 今天磕死了。 甜度超标。 还是致死量。 第53章 小圆子 在何子殊和陆瑾沉发博的当晚,不知是有意为之,还是纯属巧合,微博上出现了一个很应景的热搜:#情话予你一人一句情话# 一个名叫“座上鲸”的情感博主,带着#情话予你一人一句情话#这个话题,发了条微博。 座上鲸V:天冷啦,说句情话暖一下,一人一句,你说过或者听过最美的情话是什么? 寻常的每日话题,参与度本身不算高,却借着“陈述”这把火,上了热搜。 连话题主持人自己都没想到,甚至怀疑有人买了热搜。 直到她点开评论。 因为置顶评论那条,连上标点符号,满打满算,十一字。 乔小鸡不唧唧:【这是谁家的小棉花糖啊。】 只要是今晚在网上冲浪的,就没人不知道这话出自谁口。 可是这条评论又很奇怪,底下只有寥寥几条回复,可点赞数却比其他所有评论点赞数加起来还要高。 而且每刷新一下,数字就往上爬一阶。 “陈述”粉丝群里,消息不断刷屏。 【我的天!小乔你飘了哈哈哈哈这个话题都敢参与!!!】 【一夜成名什么体验,@乔小鸡不唧唧,@馄饨摊老板。】 【谢邀,能被这个话题邀请,首先要先感谢乐青,培养出了这么高质的偶像,其次要感谢我寄几,有一双目射霹雳发现爱情的眼睛。】 【说实话!我我我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就上热搜了!当时刷视频刷上头了,满脑子都是“我们子殊是陆队家的小棉花糖”,看到这个话题,脑子一抽,然后就在下面评论了,后来想删的,又怕被人说炒作什么的……】 【没事,跟底下几个大群都说了,不跟帖,也不跟别家吵。】 【不跟帖也没用,你看看那个点赞数,道理我都懂,虽然但是,emmmmm我这么激动是怎么回事哈哈哈哈哈哈!真的,这点赞数绝了好嘛!一想到有这么多陈述女孩跟我们一起磕,我就笑得像被狗捻了三里地的鸡!】 【 1 1,我也超激动!!!我有一个磕其他家的小姐妹,她们群里都在说这操作害挺酷,不吵不回复,光点个赞,“朕已阅,且龙心大悦,遂点赞”,他吵任他吵,陈述rio真!!!】 【我“陈述”出山即出圈,我就问问还有谁!!!】 等群里总算消停下来的时候,所有人都发现,陈述超话的简介,已经从“你是我藏于人间最钟情的秘密”,更新成了“这是谁家的小棉花糖”。 于此同时,各路神仙画手雨后春笋般,纷纷出现,连夜开工。 数量最多的,当属各种小棉花糖拟物图。 何子殊只刷了一下,立刻红着耳朵,抬手把手机盖在了枕头上。 他根本没想过,自己随口说的一句话,被陆瑾沉随手一转,竟然能被解读成这样。 还、还传的跟真的似的。 粉丝闹就算了,偏还有很多身边人也跟着调侃。 墙内墙外都起火,还都卷着陆瑾沉的名字。 何子殊深吸一口气,刚想关灯,手机屏幕忽的亮起,消息一下接着一下,嗡嗡震个不停。 他打开一看,嘴角一抿。 完了,最难缠的来了。 有的人,虽迟但到。 阿夏:何子殊,我知道你在看消息,别躲在屏幕后面不出声,出来接电话! 阿夏:还不回我? 阿夏:何子殊!你没有心! 阿夏:小棉花糖,在吗? 阿夏:是我不够甜,配不上你小棉花糖了是吗? 看到最后一句话,何子殊手指一僵,紧接着就疯狂敲击×键。 一串利落流畅、哒哒哒的键盘音后,对话框瞬间清零,干干净净。 何子殊决定给这个“不够甜”的男人一点苦头吃一下。 何子殊:对方开始好友验证,您还不是他(她)好友,轻先发送好友验证请求,待对方验证后通过后,才能聊天.jpg 阿夏:你想都不要想.jpg 何子殊微微一笑。 拉黑模式,启动! 他翻了个身,趴着,下巴抵在枕头上,手机就放在一边,等着刘夏打来电话。 可手机只“叮”一声,闪过微信提示音。 他随手一划。 【R城八套房请求添加你为好友。】 【附加消息:请问是小棉花糖本糖吗?能加个好友吗?】 何子殊手起刀落。 加个peach! “叮”。 【R城八套房请求添加你为好友】 【附加消息:为什么不加我?真的是我不够甜吗?】 【附加消息:在?我麦芽糖。】 【附加消息:看这架势,我应该是失宠了。】 【附加消息:拜拜就拜拜,下一个更乖。】 【附加消息:陆队家的小棉花糖果然高贵。】 【附加消息:何以解忧,唯有陈述。】 何子殊忍无可忍,把电话打了回去。 刘夏捏着嗓子,化身人形尖叫鸡,一连喊了两句:“小棉花糖接电话啦!小棉花糖接电话啦!” 何子殊脸一下烫起来:“你好好说话。” 刘夏噗嗤笑出来声来,敛了敛,正经道:“你粉丝真的太洗脑了我靠,我刷了一晚上‘陈述’超话,现在满脑子都是小棉花糖,艹!” 何子殊很凶:“你刷那个干吗!” 他连点都不敢点进去。 “刚开始就想随便看看,后来发现很上头。”刘夏笑说:“我差一点点就用Blood的官博号去点赞了,幸好悬崖勒马,否则安姐就该提刀来砍我了。” 刘夏:“怎么回事啊?乐青买热搜炒‘陈述’了?” 何子殊顿了顿:“没有。” 花钱撤热搜可能性更大一点。 听小周报告说,杰哥手机被粉丝@到没电。 刘夏:“很好,不愧是陈述。” 何子殊:“……” 刘夏:“陆队没生气吧,粉丝这么闹?” 刘夏觉得粉丝也实属大胆,但会闹的孩子有糖吃这句话,他算是信了。 第一次看视频的时候,他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虽然子殊入镜的频率高,但最终都能归根于角度问题。 至于那句被传的沸沸扬扬的情话,复制粘贴个队友的文案而已。 可粉丝这么一说道,他还真就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了。 他有罪。 他承认。 何子殊听到这话,下意识转头。 他和陆瑾沉,现在应该就隔了一道墙。 发了微博后,他就没敢和他说话。 刘夏没听到回复,心悬了一下:“真生气了?” 何子殊:“没,他不大计较这些的。” “也是,我看粉丝还没脱敏,陆队自己先脱了。” 何子殊换了个姿势,脸都埋在枕头里,自然而然转了话题:“我给你买了平安符。” “谢主隆恩,”刘夏嘻嘻笑了一下:“什么时候回来?粉丝可都知道你们在安市了。” 何子殊“嗯”了一声:“再过两天。” “别乱跑,也别四个人一起出门了,本来辨识度就高,现在粉丝都有底了,想认不出来都难。”刘夏絮絮念着,当最后一个字说完的时候,隔着屏幕,何子殊听到一声清晰的关门声。 紧接着,是刘夏压得很低的气音:“动静这么大,虽然都知道是假的,但难保不会有什么想法,你记得去哄哄她啊。” 何子殊一时没反应过来:“哄谁?” 刘夏:“我未过门的小弟妹啊!” 何子殊:“…………” 刘夏:“女孩子心思细,说不定真会介意。” “子殊?在不在听啊?” 何子殊闷着声音回了一句:“在。” 刘夏恨铁不成钢:“你别不当回事。” 刘夏还欲再问,何子殊这边已经弹出了林佳安的消息,只好草草讲了几句,挂掉了电话。 等回完林佳安,何子殊扫了眼时间。 12:56。 他打开相册,点开一张照片。 是他从超话保存下来的。 他和陆瑾沉的三张对视照,拼凑成一张长图。 小屋、云蓬山、舞台。 截了图,加了滤镜,很多粉丝拿它做了手机桌面。 何子殊盯着看了半晌。 指尖轻颤着,把锁屏换了。 关灯,睡觉。 半个小时后,何子殊红着脸爬了起来。 把锁屏换了回来。 第二天,几人起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 爬了一天山的后劲显了出来,浑身都泛着酸。 谢沐然趴在沙发上,头搭着靠枕,叹了一口气:“我感觉自己都快成面汤了,这几天都是汤汤水水,馄饨、水饺” “想吃什么?我给你做。”何子殊把垂到一半的薄毯捡了起来,披在谢沐然身上。 谢沐然直截了当开口:“熏牛排、威士忌蛋糕、柠香百虾、山楂鹅肝、鲔鱼小牛肉。” 俨然就是一个没有感情的点菜机器。 何子殊被逗笑,回道:“我去厨房看看。” 正要走,陆瑾沉拉住他:“出去吃。” 几天都不得闲,陆瑾沉怕他吃不消。 谢沐然闻言坐起身来。 何子殊想了想,皱眉道:“方便吗?” 陆瑾沉笑了下:“朋友的私人山庄。” 言下之意就是没有粉丝,也不会有狗仔。 陆瑾沉带他们去的地方叫“一江水”,离市区很远,半山腰上,是个保密性很强的私人会所。 几人到的时候,已是下午,刚下了车,便有人专门来迎。 山间景致很好,石阶上雪化了一半,空气有些凉,但不远处燃着很多小焙炉,带着点炭火香,还有茶的甘清,冷意霎时少了一半。 因为提前打了招呼,几人直接被带进了包厢。 一顿饭吃了很久,快结束的时候,陆瑾沉出门和宋易,也就是山庄主人打了个招呼。 还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收到一则消息。 谢沐然发的:哥,子殊好像喝醉了? 陆瑾沉起身,看向宋易:“你让人上酒了?” 宋易怔了怔:“没啊,不是说今天开车回去吗。” 陆瑾沉皱眉,没回答,径直朝着包厢走去。 宋易不放心,也跟了上去。 陆瑾沉推开包厢的门,就看到何子殊坐在位置上,垂着眸子,没说话,也没什么动作。 纪梵坐在旁边,半扶着椅子。 陆瑾沉走上前,看见何子殊手旁,一个系着半截红绸的窄玻璃瓶。 已经空了一小半。 随即淡淡看了宋易一眼。 宋易愣了好一会儿,才挠了挠下巴,视线飘忽:“呃…那个是新酿的果酒,本来是想让你带回去给阿姨的,上次她说想喝。” 陆瑾沉语气很轻:“然后呢。” “下午接了个电话,赶着走。” “可能…没跟他们说清楚,所以以为是晚上用的。” 宋易笑容逐渐僵硬。 谢沐然俯身,闻了闻:“这是酒?” 他也喝了一杯,还以为就是萃过的果茶。 宋易干巴巴笑了一下:“专人酿的,酒味不浓,就是这个后劲吧,可能稍微有点大。” 陆瑾沉看向谢沐然:“喝了多少?” 纪梵先开了口:“一小杯。” 宋易悬着的心落了点:“一小杯没事,吹吹风就散了。” 陆瑾沉叹了一口气。 何子殊不会喝酒,平日护着嗓子也不去碰,所以沾一点都不行。 幸好喝的不多,借着酒劲睡得沉一点也好。 陆瑾沉蹲下身子来,和何子殊齐平,用指背贴了贴他的侧脸。 他刚从外间回来,身上带了点寒气,连带着指背都有些凉。 何子殊只觉得整个人很沉,心头又有簇小火,挤着缝隙,慢慢往上烧。 可陆瑾沉微凉的指背碰到他的时候,好像过了一下风,心头的火扑闪着,消了一点。 安心的温度,安心的气息,在那人即将放下手的时候,何子殊脸颊微偏,贴着陆瑾沉手背,轻轻蹭了蹭。 没有抬眸,睫毛垂着,在顶头暖灯的照射下,投下一圈黑色的弧度。 陆瑾沉眸色暗了暗。 他觉得现在需要清醒一下的,不是眼前这个人,而是他自己。 屋内温度高,何子殊没穿外套,里面就穿了一件白色的绒衫。 每次他穿白色的时候,陆瑾沉都觉得跟个小圆子似的,软的不得了。 陆瑾沉笑了笑。 今天这个,还是冒着酒气的酒酿小圆子。 陆瑾沉回头,开口:“外套呢?” 宋易自觉这个东道主做的不大地道,亲自去取了衣服,递给陆瑾沉。 然后就看着陆瑾沉替何子殊穿好衣服。 动作极致温柔和小心。 宋易表情有点裂。 酒气慢慢蒸上来,何子殊本身就有些发烫,披上羽绒服的瞬间,一下子更热了,只想把衣服脱掉,于是动作很不配合。 他抿着嘴,低头盯着羽绒服的拉链看。 拉链拉到哪,视线就跟到哪,头也越埋越低。 等拉链总算到底,何子殊如临大敌似的,伸手去解,可好半天都没成功。 何子殊有些急,他抬眸看向陆瑾沉,指了指领口的位置,皱着眉:“热,这个不要。” 见眼前这人没回答,也没帮他,何子殊用力眨了眨眼睛:“要脱掉。” 陆瑾沉声音越发沙哑:“外面冷。” 何子殊意识有点混沌,听到“外面”两个字的时候,囫囵着开口:“要去哪里啊?” 陆瑾沉把人搂在怀里:“回家了。” “回家?”何子殊总觉得这个词有些陌生,费劲看了看四周,茫然道:“我是谁家的啊?” 几个字轻巧出口,却划在陆瑾沉心上。 他低头,看了看怀里的人。 抬手的瞬间,替他把帽子戴好,笑着说:“陆家的,陆瑾沉家的。” 在两人跟前站着的宋易,还保持着递衣服的动作,浑身僵硬。 他看着旁若无人的陆瑾沉。 又看看好像习以为常的纪梵和谢沐然。 我刚刚听到了什么? 我是谁? 我在哪? 我在干什么? 我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第54章 给亲一下吗 山间风深,穿过半开的门,打在身上,一下轻一下重,像柄磨了刃的钝刀。 宋易看着眼神不大清明的何子殊,又看了看陆瑾沉,开口:“我让人给你们开个房间?” 谢沐然和纪梵听到“开房”两个字,扭头看他,神情复杂。 明晃晃写着“你听听,你说的这都是人话吗。” 宋易自知被当成了禽兽,嘴角轻抽,立刻解释:“我的意思是开车回去费时间,人都醉了,早点休息也好。” 隔着后壁的木窗,他伸手一指:“就后面那幢别墅,房间都空着,平日也有人打理,要的话,我让人给你们准备。” 何子殊耳边都是陆瑾沉的声音,还有那句“回家了”,他半闷着声音,抬起眸子,前侧的装饰灯挺亮,何子殊被恍了下眼。 他睫毛轻轻颤了颤,看着陆瑾沉:“是不是要回家了?” 身后就有一盏小烘灯,暖气将酒意一蒸,人更沉了。 连眼尾都被醺了点红,还带着水汽。 陆瑾沉默了默,怕他半夜醒了酒,也不敢把人单独放在一个陌生的环境里,回道:“不用了,回去睡,这里他不熟悉,半夜醒来会找人。” 宋易在挨打的边缘大鹏展翅:“那…让人开一个房间?” 陆瑾沉视线扫了过来,轻飘飘的一下。 宋易连忙摆手:“我让人去把车给你开出来。” 走到一半又折回来:“还是找个人开车送?” 看这架势,这人心思全搭在何子殊身上了,也不可能安的下心去开车。 路有点绕,也远,宋易怕他分神,再出什么意外。 陆瑾沉回道:“不用,小梵开车。” 宋易放下心,点头,出了门。 屋内剩下四人。 陆瑾沉把人裹得严严实实,哄道:“嗯,回家了。” 出了门,冷风一吹,何子殊指尖都往回缩了一下。 陆瑾沉牵着人往外走,走得很慢。 不知道是不是醉的浅,或者是被风散了点酒气,何子殊虽然意识有些迷糊,可任由陆瑾沉牵着,很乖。 一路上没闹,跟得紧,走得也稳。 要不是说话的时候,总慢一个拍子,陆瑾沉差点以为这人酒醒了。 车就停在山庄门口,宋易怕人看不见,把车前两盏照明灯全给开了,亮的跟白天似的。 陆瑾沉抬手,替何子殊挡了挡。 纪梵先上车,开空调,开灯,调座位,一气呵成,然后降下窗:“哥,你陪着他坐后面?” “嗯。”陆瑾沉护着头,把人带上后座,俯身给他系好安全带,看向驾驶座上的纪梵:“这里的路你不熟,把导航打开,慢慢开。” 纪梵应声,启动车子,驶了出去。 直到车尾的轮廓隐没在拐角处,宋易才拿出手机,破天荒拉了一个临时讨论组。 一个没有陆瑾沉的临时讨论组。 【宋易:@沈誉,陆瑾沉怎么回事???】 【沈誉:他又怎么了?】 【宋易:今天来我这里吃饭了,四个人一起来的,你们乐青新晋小吉祥物喝醉了,迷迷糊糊问了一句“要去哪里”,陆大队长说回家,还骗人说他是陆家的,是陆瑾沉家的。】 【沈誉:喝醉了?你灌的?】 【宋易:我还敢灌他酒?你都没看见陆瑾沉紧张他的样子。】 【沈誉:正常操作。】 【江戈:就这事也值得你单独拉一个讨论组?宋易,你越活越回去了。】 【宋易:???】 他妈的,所有人这一副司空见惯的模样是怎么回事? 【安和:别天天在山头待着,有时间也去微博上逛逛。】 安和说完,随手分享了一条链接。 宋易点了进去。 是“陈述”超话。 阅读量、帖子和粉丝数,数字可怕,牢牢占据榜首。 【宋易:……】 【宋易:所以,真的是真的?!】 【沈誉:你什么时候看见过陆瑾沉炒作了。】 【宋易:……】 【沈誉:现在呢?人还在你那边?睡你那边了?】 【宋易:没,回去了,可能是怕人半夜醒过来找不到人,不放心,所以开车回去了。】 【沈誉:人还没追到,你注意点,别出什么馊主意,人要是跑了,你那“一江水”也差不多要倒了。】 【宋易:……】 车开得很慢,何子殊睡了一觉,却睡得并不安稳,也不久。 醒来的时候,背后覆着一点薄汗,细涔涔的。 他闷哼着动了一下,牵动了安全带,吧嗒一声,往里扣了一下,把人缚得更紧。 有点紧,不舒服,下意识想解开。 何子殊低下头,伸手解安全带。 可意识在清醒和浑沌之间,来回游走。 何子殊一会儿知道这是安全带,一会儿又把它当成绳子,摸索半天,也找不到扣槽。 陆瑾沉看着跟羽绒服搏斗完,又跟安全带搏斗的何子殊,心软的不行。 他压下何子殊不安分的手,笑说:“很快就到了。” 安全带陷进羽绒服里,漏着气似的,塌下去一小块。 何子殊没回答,看了看陆瑾沉,又看了看窗外。 今晚的月色很白,有点冷,把人照的有点恍神。 何子殊看着看着,忽然侧过身去,凑近车窗。 他十指搭在窗玻璃下的内饰框上,脸几乎要贴着玻璃,不知道在看什么,神情很专注。 安全带被扯出一条卷曲的弧度,陆瑾沉以为何子殊是被缚得难受,想帮他解了,却忽然听到一句:“下雪了。” 何子殊的声音很轻,一个字一个字,说得很慢。 车上三人都往外扫了一眼。 外头很干净。 没有雪,也没有风,只有闪过的砌石、装饰树,和一地月白。 副驾驶上的谢沐然偏过头,隔着座椅,看着何子殊,语气温柔:“没有雪,想看的话,下次带你去看。” 何子殊愣了愣,片刻后,却忽然抬手,伸出食指,在车窗上点了一下。 “咚”的一声响。 他回头,抿着嘴笑了一下,轻声道:“下雪了。” 陆瑾沉笑了下:“嗯,下雪了。” 何子殊眸子亮了亮。 借着后视镜,谢沐然看见何子殊在笑,因为陆瑾沉一句“下雪了”。 他默了默,半晌,也扬起嘴角,语调轻快:“下雪了,好漂亮啊。” 纪梵点头,轻声回了一句“嗯。” 离别墅只有十几分钟的路程,陆瑾沉松了何子殊的安全带,只用手虚揽着。 何子殊靠着车门,点了点窗玻璃。 停了好一会儿,又点了两下,然后才慢慢转头,看着陆瑾沉。 车未停,往前驶着,路过一个又一个街灯。 忽明忽亮的光线,打在何子殊的脸上,很潦草、随性,来不及收回似的,碎了点光沫,漏进眼睛,很亮。 何子殊没说一个字,可陆瑾沉却从这双眼睛里,看到了这人想说的话。 他缓缓道:“想下去?” 何子殊:“嗯。” 说完“嗯”,尚未完全清醒的神经才反应过来,应该要点头。 于是何子殊极其郑重地点了一下。 陆瑾沉:“好,我们下去。” 前方的两人闻言,全都回过头看他。 纪梵皱了皱眉:“哥?” 陆瑾沉:“开进小区再停,几步路,走走就到了。” 车开进小区,停在一旁。 纪梵开口:“就停在这里,等会儿再回来开?” “不用,你和小然把车开回去,我带他随便走走。” 陆瑾沉说完,绕了半个车身,走到何子殊这边。 刚打开车门,何子殊就仰头看他,伸出了手,示意要牵。 就跟从“一江水”出来那时候一样。 陆瑾沉莞尔,轻掐了一下小圆子的脸:“这是醉了还是没醉。” 大抵是醉了的,否则哪能这么乖的要牵手。 两人循着小径往前走,可没走出几步,何子殊身形就有些晃。 陆瑾沉把人往自己这边带了带,动作一顿,随即轻笑,压着声音问:“这是谁家的小朋友?” 何子殊没回答。 陆瑾沉轻叹了口气,微微加重语气:“陆瑾沉家的,记住了没?” 何子殊草草点了下头。 “检查一遍,”陆瑾沉看着他:“你是谁家的?” 何子殊回答地有些费劲:“陆瑾沉家的,陆瑾沉…的。” 重复了两次,第二遍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有些昏沉,“家”字咬的很轻。 从“陆瑾沉家的”,一下子变成了“陆瑾沉的”。 陆瑾沉喉结上下滑了一下,手上力道不自觉重了几分,又怕碰疼他,极力克制住自己。 何子殊却突然抬起头来,缓缓道:“下雪了。” 陆瑾沉不知道这人对雪有什么执念,只顺着他的话哄:“嗯。” 何子殊:“冷。” 陆瑾沉怕他感冒,想带人回去,却看到刚刚还在说“冷”的人,抬手在解围巾。 陆瑾沉无奈,制住他的动作:“穿好,会感冒。” 这喝醉了就想脱衣服的毛病得改。 陆瑾沉一放下手,何子殊又去摘。 近乎执拗地反复几次,何子殊还是摘了围巾。 “冷。”何子殊又说了一遍,然后往前走了一步,抬手,把围巾围在了陆瑾沉脖子上,一边围,一边道:“戴上围巾就不冷了。” 陆瑾沉心口烫的厉害,也跳的厉害。 他声音嘶哑:“围巾戴好了,给亲一下吗,嗯?” 片刻后,又补了一句:“不给亲就不戴。” 陆瑾沉等着这人拒绝他,或囫囵过去。 可谁知道,何子殊却只是眨了眨眼睛,然后微微仰头,抬手,拨开额前垂着的几绺细发,眸子亮的有些过分。 陆瑾沉怔了怔,等他意识到的时候,只觉得呼吸都在发紧。 云蓬山,月老树,树下那对情侣,男生吻在女生额角。 那时候闪躲着说没乱看,却在这半醉半醒之间,把藏着的心事都说了。 陆瑾沉不想做人了。 他腕间一用力,一带,两人已经站在一片阴影里。 两人顶头繁密的枝叶。 陆瑾沉抬手,把何子殊背后那个宽大到足已遮住整张脸的毛领帽戴上,然后俯身。 本就是无光无亮的地方,又被帽子盖着,什么都看不见。 两人气息缠着,周遭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声。 一个轻吻,落在额角。 陆瑾沉能清晰的感觉到,何子殊的指尖颤了一下。 在黑暗里,他的声音愈发沉喑:“到你了。” 何子殊还有些恍神,半晌,瓮声瓮气道:“嗯?” “我亲完了。”陆瑾沉贴在何子殊耳侧,每个字都牵拖的格外绵长:“是不是该你了?” 何子殊只觉得心跳的很快,很吵。 额角那边还有点烫。 刚刚耳边响了什么话? 好像是…… 我亲完了。 是不是该你了。 何子殊觉得是该他了,要按顺序来。 于是想也没想,抓着陆瑾沉衣领,就凑了上去。 陆瑾沉没有动,任何子殊毫无章法地凑过来。 就在唇要碰上的时候,何子殊却忽地卸了气力,一偏头,抵着陆瑾沉的肩。 辗转间,唇梢擦着,吻在了陆瑾沉的喉结上。 还隐约听到一句“困”。 陆瑾沉松了领口,任冷风吹着。 一连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最后才抱着人走了出来。 第55章 就是他 陆瑾沉把人抱回来的时候,谢沐然和纪梵就倚着玄堂,站着玩手机。 大门虚掩,透着光,不规则地照在地上。 何子殊脸埋在宽帽间,虽然被遮了大半光线,多少还是漏了点进来,被恍着,颤了颤睫羽。 谢沐然听见动静,踢沓着拖鞋,把门拉开一个大缝,一句“哥”刚出口,就放轻了声音:“睡着了?” “嗯。”陆瑾沉动作很轻,敛了敛眸子,看着谢沐然和纪梵,淡淡开口:“一直在这里等?” 谢沐然也没掩饰,点头:“怕你带着他回来的时候,没手开门。” 他们也没猜错。 人是被抱回来的。 纪梵关了玄关上头的灯,开口:“我煮了点蜂蜜水,要不要给他喝一点?” 陆瑾沉看着怀里的人,默了默,才回道:“睡了,先别吵他。” “等醒了再说。” “那先端到房间,放保温杯里温着?”纪梵继续道:“半夜如果醒了,也能喝。” 陆瑾沉:“嗯。” 纪梵:“哥,你要不要也喝一点?我煮了很多。” 陆瑾沉轻笑:“我没喝酒。” 纪梵:“我知道,刚从外面回来,暖一下身也好。” 暖一下身? 陆瑾沉眸色有点沉。 他现在最不缺的就是这个。 陆瑾沉摇了摇头。 纪梵知道陆瑾沉的口味,只当他是不喜欢蜂蜜水,又道:“我去冲杯淡的,加点柠檬片。” 陆瑾沉声音微哑:“不用,回去睡吧。” 说完,抱着何子殊往楼上走。 直到楼上传来落锁的声音,谢沐然才转头,定定看着纪梵。 纪梵抬脚想走,被谢沐然一把拉住。 纪梵:“干嘛。” “你都没看见?”谢沐然疯狂拉扯自己的领口。 纪梵皱眉:“热的话转身出门,冷静一下再回来。” “啊啊啊啊啊啊!要冷静的人是我吗?”谢沐然神情有些崩溃,在玄关的短阶上来回走了好几趟,才突然凑近,贴在纪梵耳边:“下车的时候,扣子都扣好的,回来的时候解了好几颗,你都没看见?” 纪梵愣了下,下意识问:“谁?” 谢沐然:“哥啊!” 纪梵:“?” 纪梵:“……” “你的意思是?”纪梵幽幽抬眸,看着谢沐然。 谢沐然一本正经:“我什么都没说。” 纪梵:“你说了。” 谢沐然:“我没有。” 纪梵:“你有。” 谢沐然:“我说什么了?” 纪梵:“你自己心里清楚。” 谢沐然:“我可没有说他们两个在外面乱搞啊!” 纪梵:“总结陈词很到位。” 谢沐然:“梵言梵语!小心我律师函警告!” 两人说完,一对视,齐齐抬头,往楼上扫了一眼。 谢沐然突然开口,语气平静:“这别墅你来过吗?” 纪梵不知道谢沐然为什么问这个,可还是如实回答:“没。” 谢沐然:“那你知道现在子殊住的那个房间,原本是哥的房间吗?” 纪梵偏头看他。 谢沐然机械转头,假笑:“小周说漏嘴了。” 纪梵轻飘飘回:“不用解释。” 谢沐然:“……” 谢沐然:“我怀疑你在内涵我。” 纪梵:“不用怀疑。” 谢沐然:“……” 纪梵转身进了厨房,把蜂蜜水倒进保温杯。 然后上楼,在门口站定,把蜂蜜水放下,敲了敲门:“哥,蜂蜜水给你放门口了,有事叫我。” 谢沐然扒在楼梯口看纪梵,比了个大拇指。 很好,纪哥就是纪哥。 纪梵刻意压了声音,所以叩门声和说话声都很轻,没扰到何子殊。 陆瑾沉开门端过蜂蜜水,放在床头。 盯着看了一会儿,倒了一杯,尝了一口。 有点甜,除了蜂蜜的味道外,应该还加了点别的。 他向来不喜欢甜口,也喝不出来,但这人应该会喜欢。 何子殊睡着的时候,向来安静,喝醉的时候更甚。 陆瑾沉坐在床边,曲着指背,贴着何子殊的脸,轻刮了一下。 现在这么乖。 也不知道刚刚那个胡乱凑上来的人是谁。 想到那个中途换了方向的吻,陆瑾沉眸子暗了暗。 要不是真醉了,他甚至以为这人是故意的。 陆瑾沉自认不是有耐性的人,从小到大,一向如此。 编排他编排得最狠的,恰恰就是亲妈,宋希清。 宋希清总说是取错了名字,陆瑾沉、陆瑾沉,才养成了这副冷沉沉的样子。 不止一次说他过得太随意,难听点就是潦草。 看着讲究,得体,其实偏颇又矛盾。 陆瑾沉不以为意。 也就这样了,他想。 没什么不好,都这样过了这么多年了,再多个几年,跟再多个几十年,其实没什么差别。 直到他遇见何子殊。 矛盾来了,偏颇来了。 欲望来了,克制也来了。 第一次知道自己的耐性足够好,好到连他自己都觉得可怕。 陆瑾沉起身,走到浴室,打开冷水冲了一把,才双手反撑着台子,抬起头。 窗户开着,风轻啸着灌进来,打过玻璃窗缝的时候,还发出尖锐的响动。 水珠贴着脸往下淌,被风一吹,烧灼感消下去大半。 陆瑾沉看着镜子里的人,都觉得好笑。 当时他是怎么想的? 小朋友都这么乖的任亲、任抱了,都没有亲下去。 他甚至觉得,借着酒劲,哄着人做些过分的都不是什么难事。 不是不想,只是舍不得。 不是时候,地点也不对。 哪怕他知道那地方闲人进不来,但也不是百分之百的安全。 只是吻个额头而已,他都见识了那所谓的“自制力”。 陆瑾沉倚着墙,直到身上的水迹被彻底吹干,才从浴室走了出去。 体温已近冰凉,怕寒气凉着他,陆瑾沉也没敢碰,替人盖好被子,留了盏灯,走出去,打了个电话。 陆瑾沉倒了杯凉水:“说。” “语气这么差?”沈誉悠悠道:“我这是打扰到你了,还是打扰到你们了?” 陆瑾沉语气平静:“挂了。” 沈誉笑了下。 很好,陆瑾沉有时间回电话,心情又不好,证明小吉祥物尚且安全。 沈誉开口:“回别墅了?” 陆瑾沉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宋易,低头点了一支烟,回道:“说什么了。” “你做了什么,他就说了什么。”沈誉随口一答,就听见“啪”地一声响,开口:“抽烟?现在不怕被他发现了?” 陆瑾沉抽了一口,也没过肺,语气隐约带着点躁:“睡了。” 沈誉一听明白了,怪不得有时间接电话,怪不得心情不好。 陆瑾沉没兴致跟沈誉贫,语气有点冷:“说正事。” “说”、“挂了”、“睡了”、“说正事”。 惜字如金。 不愧是陆瑾沉。 沈誉没想往枪口上撞,直接开口:“人追到了没?” 陆瑾沉没回答,单腿微曲,抵在墙上。 沈誉隔着屏幕都能感觉到低气压,为了防止陆大队长直接挂断电话,连忙开口:“我在说正事,你先回答我。” 陆瑾沉把烟掐灭:“你最好说的是正事。” 沈誉听出了话外音。 作为乐青总裁,松了一口气。 身为陆瑾沉好友,又叹了一口气。 沈誉:“白姐给我打电话了。” 陆瑾沉眼皮一撩,顿了顿:“什么时候?” “刚刚,没多久。”沈誉回道:“问我你们俩是不是在一起了。” 陆瑾沉不冷不热回了一句:“继续。” 沈誉:“我说在追,还没追到。” 实话。 可陆瑾沉听了想打人。 沈誉:“白姐很开心,说很好。” “还说不敢去问你,怕她一问,一激,你头脑一热,一得逞,事情就难办了。” 陆瑾沉:“……” 沈誉:“还让我转告你,别追了。” 陆瑾沉:“……” 沈誉:“还说……” 陆瑾沉冷笑:“这就是你说的正事?” 沈誉:“我还没说完。” 陆瑾沉哑着嗓子:“我再给你一分钟的时间。” 沈誉简洁明了:“梁老说的。” 陆瑾沉一皱眉。 沈誉:“子殊马上要试镜进组,他有天赋,可毕竟缺少后天系统的培养,和科班出身的演员比起来,少了点经验,所以要弥补这么不足,除了努力之外,最重要的就是‘心境’。” 沈誉:“你也知道,白姐的这部电影,整体基调比较晦涩,虽然子殊那个角色色调比较明快,但最关键的那段戏比较难,导演会重点磨。” 沈誉:“白姐说因为一些调整。” 陆瑾沉:“什么调整?” 沈誉:“说那个冲突最大的戏份可能会提前。” “梁老的意思是,要入戏快,少吃点苦,外部影响就尽可能减少。”沈誉顿了顿,叹了口气:“不是说谈了就演不好,圈子里这么多谈恋爱的,也不是每个人都会受什么影响。” “但梁老说,这条或许不适用于别人,但适用于子殊。” “第一次尝试大屏幕,不能万无一失,也要尽可能减少失误。” 沈誉又道:“你们两个啊,消息性价比太高了,娱记只要蹲住了,就一个,都能吃到撑,得缓缓。” 沈誉半天没等到陆瑾沉的回答,低头看了一眼,确认还在通话,才又贴回耳边。 陆瑾沉轻声问:“梁老想怎么做?” 沈誉:“先别谈,等……” 陆瑾沉打断:“不是说这个。” 沈誉:“?” 陆瑾沉:“冲突戏份提前,想怎么让他入戏?” 入戏这东西,本就是个近乎“悖论”的主观题。 演得好,入戏,是两码事。 但说这话的是梁也。 他口中的“入戏”,没有折扣。 同样的,他说了“吃些苦”,也没有。 当年白英拿下影后的时候,只有二十五岁。 为了最后那几个镜头呈现出来的“死气”,为了让她彻底入戏,梁也找了当时一个专门和罪犯对话的节目,带她进了监狱。 而那几期,是节目最后、也最沉重的专题——死刑犯的最后一夜。 哪怕是心理建设足够强大的主持人,采访结束的时候,神情都已经恍惚了。 梁也就让白英隔着玻璃窗,坐一旁记录,一个字一个字记录。 一个专题,十个人。 最后一个是女孩子,年纪跟白英一样大。 她一夜没睡,白英也一夜没睡。 这事知道的人很少,白英也不在旁人面前提及。 陆瑾沉知道,是因为宋希清。 当时白英杀青的时候,宋希清陪了她半个月。 所以梁老口中的“入戏”,绝对不只是这样。 他只是其中一环。 沈誉刚开始还以为陆瑾沉会生气,可谁知他第一时间问的竟是这个,回道:“这个你最好去问白姐,她没细说,我也不好多问。” “不过我听她的意思,也就那一个戏份,等过了就好了。” 陆瑾沉:“知道了。” 两人又聊了两句,陆瑾沉挂掉了电话。 扫了眼时间,又点了支烟,最终还是给白英发了个信息。 -- 何子殊醒来的时候,喉咙很烧,也很干,还有点发苦的刺涩。 他抬手,腕骨抵着额角,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 还未起身,就听到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以及一句:“醒了?” 何子殊眨了眨眼睛。 他好像听到了队长的声音? 怔神间,那声音又响起。 “哪里难受?” 何子殊这下总算确定不是幻听,彻底醒转。 他坐起身来,皱了皱眉,神情极度茫然:“哥?” 陆瑾沉把蜂蜜水递过来:“嗯,蜂蜜水,先喝一点,润润喉咙。” 何子殊愣愣接过:“哥你怎么在这里?” “先喝。”陆瑾沉在床边坐下,半晌,轻笑了一下:“还是要我喂?” 何子殊捧着杯子,抿了一口。 蜂蜜水顺着喉道滑了下去,刺涩感消了大半,连带着思绪都顺畅了好几分,然后,何子殊脑海中倏地就闪过几个片段。 两人正走着,陆瑾沉不知道说了什么。 他就扒拉开额头前的碎发,要亲亲。 后来,好像还扒着陆瑾沉的衣服想要亲他??? 何子殊:“???” 何子殊:“!!!” 冷气夹着水汽,何子殊猛地呛了一口,开始剧烈咳嗽。 陆瑾沉起身想给他顺气,可是手还没抚上背,迎面就塞来一杯蜂蜜水。 紧接着,就看见这人一扯被子,直接盖头,缩成一团。 连头发丝都没有露出来。 何子殊躲在被子里,疯狂眨眼,满脸通红,连呼吸都拼命压着。 完、完了! 小流氓! 小流氓出现了。 就是他。 第56章 小酒鬼 何子殊在被子里躲着,直到周遭变得闷热,入肺的气都搅着一股子湿烫的时候,才勉强稳下神来。 一声关门的声音传来,虽然被绒被挡掉了一层,何子殊还是听了个正着。 陆瑾沉出去了。 何子殊悬着的心晃晃荡荡落了一点下来。 可不知怎的,他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何子殊抬手,掀开被角,露出一条极小的缝隙。 冷风顺着那开口灌进来,何子殊连忙吸了两口新鲜的空气,顺便降降温。 被子一点一点掀开,当余光瞄到床边人影的时候,何子殊动作彻底僵住。 他偏头,就看到陆瑾沉坐在床边的靠椅上,轻笑着,微微曲腿抵在床沿边,看起来格外闲适。 与其说是在看他,不如说是在等他。 何子殊:“……” 被骗了。 比床下有人更可怕的,是床边有人。 这人还是陆瑾沉。 他昨天恃酒行凶、色欲熏心、上下其手的无辜受害者。 何子殊觉得自己可能要上法治频道了。 可是何子殊很奇怪。 他明明听到了关门的声音? 而且分外清晰。 要不是因为这声音,他愿意在被子里待到缺氧。 何子殊开始怀疑,陆瑾沉搜了什么音效炸他。 何子殊想着,抬头,往门的方向扫了一眼。 然后就看到了谢沐然。 两人视线对上,谢沐然还穿着睡衣,显然一副还没睡醒的模样。 谢沐然揉了揉眼睛,朝着何子殊走过来:“头痛不痛啊?肚子饿吗?要不要给你去弄点吃的?” 陆瑾沉微一偏头,看着谢沐然:“不是说要下楼?” 谢沐然愣了好半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要干嘛。 “嗯,也没什么……” 陆瑾沉直接打断:“下去吧。” 谢沐然:“?” 谢沐然:“哥,没什么要我帮忙的吗?” 陆瑾沉不轻不重回了句:“嗯。” 谢沐然:“那你让我进来干吗?我都在那里罚站半天了。” 然然委屈,然然要说,而且是大声的说。 敢情他就是个冷冰冰的NPC。 谢沐然想着刚刚的情景。 那时,一位硬生生被渴醒的早起群众,正低调从房门口路过,准备下楼倒杯水。 因为一时忍不住好奇心,扒在半开的门上,往里扫了一眼。 然后就被脑袋后面长眼睛的队长,当场抓获。 队长勾了勾手指,他被召唤了进来。 队长又勾指扫了一下,示意他关门。 然后又用眼神示意他别过来,在门口站好。 当事人就是后悔,非常后悔。 好奇心能不能害死猫咪,他不知道。 但他知道好奇心能害死小谢。 谢沐然立刻忏悔。 站在角落里掏出手机,给陆瑾沉发消息。 【哥,我什么都没看见。】 【嗯。】 【那我可以出去了吗?】 【等等。】 【我想下楼,我渴。】 【等等。】 【那我能喝杯蜂蜜水吗?】 【等等。】 【哥,你这是自动回复吗?】 【别说话。】 谢沐然敢怒不敢言,蔫甸甸关门下楼。 何子殊只稍一想,就知道了那声薛定谔的关门声是哪里来的。 房间里又只剩下他和陆瑾沉两个。 何子殊掐了掐自己的手,先开了口:“哥。” 声音很轻,还带着点显而易见的迟疑。 陆瑾沉看着好笑:“想起什么了?” 何子殊觉得自己心尖都颤了一下。 这、这么直接的吗? 不委婉就算了,连一点点起承转合都没有? 何子殊头还有些沉。 昨晚的记忆其实很浅,很难言状,断片称不上,但他说了什么,陆瑾沉又说了什么,他一句也想不起来。 跟个哑剧似的,还是信号极差,不断闪着黑白雪花片的那种哑剧。 在蒙上被子的那个瞬间,何子殊最混乱却也最清醒。 掀了被子后,凉风一浇,思绪反倒疲软着跌了下去。 就跟半睡半醒间做的梦一样。 醒透的同时,也忘了大半。 如果没有陆瑾沉,何子殊可能真的会觉得,是自己喝醉了,做梦了。 可现实教他做人。 因为陆瑾沉在这里逮他。 不仅坐在这里逮他,还问他“想起什么了”。 这一瞬间,昨晚作孽造的榫,今日还债建的卯,“啪嗒”一扣,在何子殊脑海,贴的严丝合缝,不留一丝缝隙。 他仍旧没多少记忆,但陆瑾沉这话,不是逼他“想起了什么”,而是直白的告诉他,他昨晚的确是“干了些什么”。 何子殊根本不敢看陆瑾沉:“我昨天…喝醉了。” 小流氓语录。 渣男语录。 耍流氓耍得清清楚楚,又渣得明明白白。 陆瑾沉忍笑:“酒好喝吗?” 何子殊顿了顿,摇头。 昨夜一口酒。 今日两行泪。 何子殊深吸一口气,视死如归:“哥,我亲…碰到你了吗?” 一个“亲”字只发出了半截气音,何子殊立刻跟烫口似的收了回去,改为了“碰”。 陆瑾沉一怔,他发现自己真的没法预料他家小朋友的反应。 比如昨晚乖得要命、主动凑上来的亲吻。 比如今天这句“我亲到你了吗”。 陆瑾沉笑着把话抛了回去:“你觉得呢。” 透过窗帘,恰好卷了点碎风进来,吹在侧边颈间的肌肤上,一路从脖颈麻到尾椎骨,何子殊声音更低:“我记不清了。” 陆瑾沉抬眸,看着何子殊,挲了挲指尖。 他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小朋友这反应不是不够,而是偏了点,岔了点。 就好像一直处于自我检讨的状态,而忘了真正没忍住的是谁。 如果真是这样,不再占点便宜,岂不是对不起昨晚那两支烟? 陆瑾沉开始试探:“知道我昨晚在哪里睡的?” 何子殊没答。 陆瑾沉随手指了指沙发:“猜猜为什么?” 陆瑾沉语气平静:“有个小酒鬼抱着不让走。” 何子殊藏在被子底下的手一攥,把平整的床单揪成一个小凸块。 陆瑾沉嘴角弧度渐深,知道自己猜对了。 他强忍笑意,拿出手机,打开相册,把一张照片调了出来。 陆瑾沉一本正经:“眼熟吗?” 也不枉费特意去拍了一张。 只是没想到这么快派上了用场。 何子殊扫了一眼。 照片中是一棵树,看不出什么品类,只是枝叶繁密,看着又光影斑驳的,比周遭高了不少。 不眼熟。 可何子殊直觉不好。 果然,还不等他细看,就听到陆瑾沉极轻地叹了一口气。 “昨晚有一个小酒鬼,不仅拉着人往小树林走。” “还非说这是月老树。” “一定要拍照。” “我说天黑,拍不了,他不肯,说一定要在月老树下拍照才行。” “没法,怕醒来闹,所以早上去拍了。” “不仅想拍照,还想…” “哥!”何子殊猛地打断,连带着声音都打着颤。 别说了!!! 别说了!!! 有画面了!!! 何子殊耳朵红的几乎要坠下血来。 他以为自己只是小流氓。 就摸一下,顶天了亲一亲的那种。 谁、谁知道竟然还想进小树林。 这简直就是对小流氓的侮辱。 这行为已经构成犯罪了。 是要被抓起来的。 陆瑾沉看得心痒,趁人还有些恍惚的时候,抬手,轻轻捏了捏那人通红的耳朵,声音微哑:“还亲吗?” “嗯?”何子殊思绪都打成了结:“亲、亲什么?” 陆瑾沉失笑:“你想亲什么?” 何子殊忙道:“不想!” 他不想做小流氓。 他想重新做人。 陆瑾沉悠悠道:“你昨晚可不是这么说的。” 何子殊:“……” 好片刻,何子殊才慢慢抬眸,看向陆瑾沉。 他脸上热度还没褪,红着,眼眸中还带了点不自知的水汽,求饶似的喊了一声:“哥。” 陆瑾沉笑了下,怕把人逗狠了,于是放过他。 “要不要再睡一下?”陆瑾沉看了眼时间,“也还早。” 何子殊摇了摇头。 “那把衣服穿好,下楼吃东西。”陆瑾沉从衣柜里拿了套灰色的睡衣,披在何子殊身上,道:“都温着,你看看想吃什么。” 昨晚这人吃得不多,又喝了酒,陆瑾沉怕他胃里烧,就去附近买了些吃的。 陆瑾沉:“如果不喜欢,打电话让人再送过来。” “没事,我吃什么都可以。” 何子殊说完,动作一顿。 听队长话里的意思,好像是不打算吃饭。 何子殊小心翼翼:“哥,你不吃吗?” 陆瑾沉“嗯”了一声:“我睡一下。” 他说的那些话,编了大半,也实说了一点。 昨晚他的确在沙发上坐了一夜。 担心这人半夜醒了酒难受,又被沈誉那通电话一搅和,前后结着,也就没了睡觉的心思。 何子殊这才看清陆瑾沉眼底的血丝。 负罪感攀援而上。 何子殊停下手,默了默,然后把铺平的被子重新掀开一个小角,从另一侧下了床。 隔着一张床的距离,他垂着眸子,没抬头,低声道:“那你睡吧。” 陆瑾沉看懂了何子殊的意思,可还是哑着声音问了一句:“睡哪里。” 何子殊满脸通红,努力装作镇定的样子,指了指:“这里。” “还暖着……” 只两句话,可陆瑾沉却觉得自己心跳都漏了一拍。 砸得他呼吸都有些费劲。 他有时候也不清楚,明明是一个这么害臊的人,怎么说话的时候这么要命。 他是打算放过小朋友的。 可他自己撞上来。 就怨不得他了。 陆瑾沉语气琢磨,慢条斯理跟了一句:“还暖着。” 随即轻笑一声:“谁暖好的?” 何子殊差点咬到舌头。 他说的还暖着,就是还暖着,单纯的字面意思。 绝对不是陆瑾沉想的那样。 何子殊天生体寒,也比一般人怕冷,晚上睡觉的时候,好半天才能暖起来。 哪怕本身睡意正浓,一躺下,寒气一侵,也能被冻醒大半。 所以他只是想让人好睡一点。 仅此而已。 何子殊心急,立刻辩解:“不是,这里本来就是你的房间。” 陆瑾沉笑了下:“这里是我的房间,谁跟你说的。” 何子殊:“……” 半天,何子殊才憋出一句:“小周。” 陆瑾沉漫不经心:“什么时候跟你说的?” 何子殊又卡了壳。 这要怎么说! 说他来的第二天就知道了吗? 何子殊打定主意,准备说个昨天。 喝醉了,所以小流氓并非本意的睡了一晚。 陆瑾沉一看他那副“我要开始撒谎了,你不要信”的模样,低头,装模作样在手机上敲了两下。 何子殊有些紧张:“哥…你在干什么?” 陆瑾沉:“问小周。” 何子殊心一横:“第二天!” 陆瑾沉放下手机:“去看月老树前一天。” 第二天就第二天! 什么去看月老树前一天! 不要再提月老树。 陆瑾沉一边说着,一边慢条斯理开始脱衣服。 何子殊视线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陆瑾沉看着他,又道:“那今晚是不是也能在这里睡?” “毕竟是我的房间。” 何子殊抿了抿嘴:“那我去隔壁睡。” 陆瑾沉:“隔壁我睡了三天,也是我的房间。” 何子殊:“……” 何子殊待不下去了,深吸一口气,说了一句:“哥你自己的房间,习惯点,睡得也会好点,我睡哪里都可以,不打扰你了,晚安。” 何子殊低着头,红着脸,快步往外走。 “习惯点?”陆瑾沉走了两步,挡住了何子殊的去路。 他扣子已经解了大半,衬衣虚虚搭着,隐约能看见精瘦的腰身。 何子殊呼吸又开始烧,紧接着,耳边就传来一句:“那你什么时候能习惯点?” 何子殊耳边充斥着自己的心跳声。 一下、两下,清晰又绵密。 那你什么时候能习惯点。 习惯什么。 他的…房间吗。 第57章 晚安吻 何子殊没抬头,贴在两侧的手被隐在有点宽松的袖口下,无意识地攥紧,只露出小截冷白的肌肤。 陆瑾沉看不清他的神情,却借着不算深的光线,看见了他通红的耳尖,和因着紧张打着颤的眼睫,将人卖了个彻底。 哪怕没抬头,他都能想象到这人的模样。 站在他的房间,穿着他的睡衣,睡着他的床,还说着那些要命的话。 陆瑾沉眸色一深,抬手,替他压了压碎发,然后掌心贴着,极其恶劣又极其自然地往下一移,在何子殊本就红着的耳尖上,轻挲着捏了一下。 何子殊呼吸一滞。 他都不知道是陆瑾沉指尖太凉了,还是自己脸上太烫了,所以那泛着点冷意的触碰格外清晰。 何子殊觉得自己的心都快要跳出来了,他下意识抬起头来。 撞上视线的瞬间,陆瑾沉轻笑了一下。 何子殊迅速垂眸,紧接着往后退了一步。 前面是陆瑾沉,后面是窗户。 前后都是“死”。 避无可避间,何子殊余光瞥见浴室半开的门,一句话都没说,直接跑了进去。 “砰——”地一声,门重重砸上,还带起一阵嗡鸣声。 陆瑾沉怔了怔,随即笑开来。 何子殊背贴着门,又深又缓地长舒了一口气,颈间绷紧的线条,也随着呼吸,一点一点弛了下去。 好半晌,才走了两步,靠着台子打开了开关。 何子殊掬了捧凉水,象征性往脸上泼了泼。 冷的他打了个小颤。 刷完牙、洗完脸,何子殊就坐在浴缸边沿上,等。 等陆瑾沉什么时候上床,他什么时候再出门。 只要他跑得够快,陆瑾沉就拦不住他。 没手机,也没什么能掐算时间的东西,何子殊只能凭着感觉摸个大概。 等到外头没什么动静了,何子殊才起身,慢悠悠开了个门缝。 他没想到的是,陆瑾沉仍旧站在原地。 一时之间,他都分不清是他在较劲,还是陆瑾沉在较劲。 何子殊咬了咬牙,走了出来,轻声道:“哥,你还不睡吗?” 陆瑾沉转过身,朝着何子殊走了过来。 何子殊体质有些特殊,易过敏,又怕冷,寒气一侵就能留点痕。 这会儿冲了凉水,又在风口底下坐了小半会儿,眼尾、鼻尖都泛着点不太健康的粉白色。 陆瑾沉皱眉,道:“洗的冷水?” 何子殊有点惊讶。 这都能看出来? 怔了怔,没回答。 陆瑾沉拉着他的手腕重新进了浴室。 温水冒着热气,浸着肌肤,没过掌心,僵透的指节慢慢有了知觉。 何子殊心不在焉泡了泡,然后出了浴室。 浴室其实并不小,但和外头比起来,闷热又狭窄,也把两人的距离框在一个限定的距离里,让人不大自在。 何子殊看了眼手机,稳住心神,道:“哥你睡吧,我不打扰你了,你要是醒了给我发个信息,我再给你做点吃的。” 陆瑾沉:“嗯。” 何子殊眉眼一弯,转身就要走。 陆瑾沉却哑着声音,开了口:“这就完了?” 何子殊被迫顿住脚步。 默了默,何子殊抿了抿嘴:“还…有事吗?” 陆瑾沉又好气又好笑。 从早上醒来到现在,这人不是紧张就是害臊,也就笑了那么一下。 原因却无他,只是因为可以跑了。 陆瑾沉:“一句晚安都不给?” 何子殊握了握拳:“晚安。” 陆瑾沉:“然后呢。” 何子殊抬头:“?” 陆瑾沉笑了一下:“晚安之后,是不是还应该有个晚安吻。” 何子殊好不容易降下来的温度,倏地又腾了上来,而且来势汹汹,瞬间红了脸。 脸烫,耳朵也烫,他快速回了一句:“没有!” 陆瑾沉:“为什么。” 何子殊被这句义正言辞的“为什么”慑住了,好半天都没说出话来。 隔了好一会儿,才憋出来一句:“没有就是没有。” 陆瑾沉轻笑:“可是盐盐都有。” 何子殊:“……” 何子殊正想着该怎么截住这个话头,耳边却突然闪过陆瑾沉的声音。 那人说了一句:“我有。” 何子殊有些恍神,想开口问问陆瑾沉“有什么”,可在抬眸的瞬间,陆瑾沉却已经俯下身来。 一个蜻蜓点水的吻。 一句缠在两人呼吸里,几乎听不清的“你没有晚安吻,我有。” 何子殊浑身僵透,所有思绪抛的一干二净。 脑海里只反复闪过一句话。 亲、亲了。 陆瑾沉亲他了。 陆瑾沉低头,轻笑:“薄荷味的?” 何子殊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陆瑾沉说的是什么。 牙膏是薄荷味的。 这个认知打的何子殊六神无主,连呼吸都没有章法。 像是从骨子里烧出来似的,只沾到一点空气,就碎成粉末,再游走在周身。 一路从脸红到脖子。 陆瑾沉扣着后脑的手,微微往下,停在何子殊颈间的肌肤上,语气平静道:“跟昨天的酒有点像。” “喜欢吗?喜欢的话,让宋易送一点过来。” 何子殊机械摇头。 陆瑾沉:“偶尔喝一次可以,但只能我在的时候。” 何子殊愣愣点头。 陆瑾沉莞尔,手指开始不安分,有一下没一下在颈间挲着:“这么乖?” “那再亲一下。” 陆瑾沉作势就要再度俯身。 何子殊这才如梦初醒,连忙往后退了一步:“我、我饿了,先下楼吃饭。” 回答他的是陆瑾沉的轻笑声。 何子殊思绪搅成一团浆糊,手上也没忘了轻重,门几乎就是被砸上的。 声音瞬间响彻整个廊道。 谢沐然和纪梵被这动静一惊,全都跑了出来。 然后就看到何子殊蹲在门旁,掌心规规矩矩贴在膝盖上,一言不发。 谢沐然连忙跑了上来,语气急切:“怎么了怎么了?” 何子殊极其缓慢地眨了眨眼睛。 纪梵皱眉,看着谢沐然:“哥呢?” “里面啊,我早上还在这房间里看到他了。” 谢沐然说完,也跟着蹲下身,一偏头,语气带着明显的试探:“吵架了?” 动静大成这样,队长没道理不出来啊。 还是关于子殊的事。 纪梵语气有些不善:“我去看看。” 还不等他手搭上门柄,何子殊就猛地站起身来。 廊道光线有些暗,何子殊又蹲着,所以那时两人都没看见他的神情。 只觉得有些不对劲。 可是等人一起身,只稍一眼,便猜了个七八分。 谢沐然压下纪梵欲开门的手。 纪梵也难得的不自在,偏过头去。 谢沐然斟酌了一会儿,小心翼翼道:“还进去吗?” 何子殊摇头:“队长睡了。” 谢沐然神情有些复杂:“睡…这里?” 何子殊怔了怔,几度张口,最后什么也没说。 因为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谢沐然见人有些急,也有些乱,忙道:“没事,这本来就是队长的房间,他要睡就睡,别理他。” 何子殊猛地抬眸:“???” 他看完谢沐然,又看了看纪梵。 两人都一副了然的样子。 所以,他以为的只有他知道的事,其实所有人都知道。 何子殊:“……” 这是什么人间疾苦。 自闭模式,启动。 几人原本打算明早回去,可林佳安打了个电话,只能连夜往回赶。 何子殊上了车就跟谢沐然窝在后座,装睡。 五天的假期,几人欠了不少债,都没来得及回别墅,在乐青门口就被自家工作室的人带走了。 来回跑,脚不沾地忙了一个多星期。 自那个“晚安吻”后,何子殊也一连七天没有跟陆瑾沉见过面。 直到《榕树下》最后一期录制。 两人都是结束最后一个通告才去的小屋,并不同路。 何子殊先陆瑾沉一步,到的时候,白英和徐铭已经在了。 小屋贴了春联,院子里的晾晒木架上,挂满了辣椒,地上还铺了很多切成片、晒了半干的地瓜干。 村里一个百岁老人送了一个词碟,正在收音机里咿呀放着。 乡野小调,听不懂词,可鼓声悠长,缓缓落着。 给阿柴建的小乐园旁的葫芦架,已经长了一点藤,阿柴在底下打着盹,听到开门声,迎了上来。 何子殊笑了笑。 突然想起第一次来的时候,似乎跟这情景大致无二。 白英和余铭也已经来了。 院子里琳琅也都是些农家吃食。 相同的人,相同的地点,还有后他一步的陆瑾沉。 但总归是不一样的。 白英不再客气出门迎他。 余铭不用特意找话题制造对话。 他也不用紧张于那人的存在。 还有阿柴、大米、小乐园……都带着自己的痕迹。 阿柴围着何子殊转圈圈,尾巴翘得很高。 何子殊把它抱了起来,往白英他们那边走。 白英正靠在藤椅上,手里还拿着一根很长的小耙犁,随手扫了两下,把粘在编席上的地瓜干翻了翻,看见何子殊,把耙犁一扔,大声喊:“子殊,快过来。” “来了,”何子殊抱着阿柴跑了过来,掂了掂,“最近是不是吃的很好,好像胖了不少。” 余铭笑道:“养了只柴猪,长点肉,也挺好。” 余铭怕阿柴去扑辣椒,接过之后,坐下,半锢在膝盖上摸它,阿柴发出呼噜噜的叫声。 何子殊把小耙犁捡起来,放在一旁,问:“姐怎么了。” 白英逗他:“小吉祥物快给姐摸一下。” 就在这时,门突然吱呀一响。 众人循声望去,陆瑾沉就穿着件黑色大衣,站在门口。 节目组处了这么长时间,所有人都熟了,见陆瑾沉来的这么是时候,纷纷开始调侃。 “陆队你来的很是时候啊。” “都在门口听到什么了?” “差不多可以了啊。” 陆瑾沉一边往里走,一边笑着问:“什么很是时候。” 余铭把兴奋的阿柴放到地方,回道:“你白老师正打算摸一下新晋吉祥物。” 身后人又开始闹。 “我也想摸。” “是摸过我们青云台‘镇台之宝’的吉祥物,也是我们《榕树下》的吉祥物,摸一下一定收视长虹,导演你快去摸一下。”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快,趁其不备,快摸。” 所有人哈哈大笑。 何子殊被闹得脸有点红,开口道:“假的,辟谣。” 陆瑾沉笑着跟了一句:“吉祥物是真的,但能看不能摸。” 白英给陆瑾沉比了个大拇指,然后说:“这段掐掉,吉祥物是真的,摸一下也是真的,聪明点,把吉祥物的身价提上去。” 余铭对着摄影组招了招手:“天气这么好,别老是拘在那小棚子里,都出来都出来,晒晒太阳聊聊天,再聚一次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了,素材有的是。” 导演看着身后的几个女孩子,笑了笑,点头。 除了收音组和摄制组,全都一哄而出,棚里瞬间空了一半。 所有人围在小桌子旁,把还没干透的地瓜干瓜分了大半。 正说着跨年晚会的事,一个女策划手机收了条消息,屏幕亮了亮。 她离陆瑾沉近,所以陆瑾沉看了个正着。 等她回完消息,陆瑾沉指了指她的屏幕。 女策划笑得不行:“开年锦鲤封面,内部流传,不外发,转发这个子殊,获得一年的好运。” 旁边人听到动静,也全都围了过来,纷纷展示自己的锁屏。 一水的何子殊,她们青云台的吉祥物。 占据锁屏榜榜首的,是一张细节图。 何子殊当年出道就出圈的神图很多,其中最著名就包括一张细节图。 和他眼睛齐名的,就是他的手。 干净修长,线条感十足。 今天,这神图又重出江湖。 白英低头看了一圈:“这个拍的好。” 工作人员:“拍的好,寓意也好。” 余铭也有些好奇:“说说看,都什么寓意。” 工作人员:“转发这双手,会打架子鼓、会写歌、会做饭、会考试、猜拳还不会输。” 余铭和白英全都笑了:“发过来发过来,给我也换上。” 女策划抬头看陆瑾沉,问了句:“陆队,你要不要也换上?” 陆瑾沉看了何子殊一眼,何子殊也恰好偏头看他。 视线一碰,陆瑾沉轻笑:“换啊,一家人就要整整齐齐。” 第58章 临时直播 《榕树下》最后一期录制,和以往比起来,反倒显得格外闲适。 李旭没花心思去折腾大家,没嘉宾,也没什么额外的条件限制,只是在闲聊的过程中提了一嘴,节目组准备的那个“关机仪式”。 “关机仪式”这个事,在中后期的时候就做了预告,网上也都知道,但没说具体的内容。 李旭给了答案。 很简单,纯粹的仪式感。 结束录制的时候,每个嘉宾要把这几个月在小屋里最大的收获,或者是最有念想的东西挑出来,放进盒子里,埋到榕树下。 至于什么时候去取,也没有给出明确的答复。 白英手里还抓着一把地瓜干,一边吃一边看向导演:“这要是播出来,可能就等不到我们去取了。” 哪怕录制的村庄经过筛选,保密措施也比较到位,但已经有粉丝摸着风声过来了。 李旭摆了摆手:“不会,我们埋在后山,不是院旁那棵。” 余铭见缝插针,笑了笑:“其实李导本意是那棵大榕树,可这是百年老树,不让动,才退而求其次。” 何子殊抱着阿柴,抬眸:“我们走了,这小屋会拆吗?” “不会,”余铭回道:“拆什么,本身也是古屋翻新,这么大片地拆了可惜,也不好看。” 白英:“捐给村里了,这边旅游开发,拿来做个标志性建筑。” 何子殊笑了下:“所以下次来的时候,是要买门票了吗?” 李旭:“别人要,你可以刷脸,迎宾人员会把你接进去的。” 何子殊疑惑:“还有迎宾人员?” 余铭闻言,往远处扔了个弹球,阿柴跟个炮弹似的冲了出去。 叼着弹球回来的时候,围着余铭的椅子转。 余铭捡起球,又用力一掷,开口:“看看,院子里少了什么。” 何子殊扫了一圈,回道:“大米和小油?” 白英:“我们家的鸡和鹅都是要出门应酬的,自然也能迎宾。” 何子殊笑了笑,看着仰头看着自己的阿柴,手上动作一顿,开口道:“老师,那这几只小的怎么办?” 余铭躺在藤椅上,脚下稍一用力,弧形的底座便贴着地晃起来。 他慢悠悠开口:“只能成为留守儿童了。” 白英回道:“阿柴还可以带走,大米和小油怕是不行,养在院子比养在家里合适。” “也跟村里知会过了,会帮着照看,而且大米本身也是从村长家挑过来的,再给人送回去也行。” 何子殊皱了皱眉,朝着大米和小油的窝看了一眼。 半晌,蹲下身,用小耙犁把堆成一团的地瓜干翻开,也没抬头,自顾自道:“上次看了条推送,说一家农场着火,消防员从火里救了十几头小猪崽,半年后,农场经理把猪做成了香肠送给了消防员,表示感谢。” 白英和余铭怔了怔,随即大笑,不远处的录制棚也“轰——”地一声,闹了开来。 陆瑾沉换了身运动服,从里屋走出来,恰好听见这动静。 陆瑾沉:“怎么了?” 余铭从藤椅上坐起来:“子殊怕我们走了,大米和小油留在这里会被炖了。” 白英轻拍了拍何子殊的脑袋:“平日被你余老师说怕了吧,成天什么铁锅炖大鹅、小鸡炖蘑菇。” 何子殊没说话,眨了眨眼睛。 默了默,又问:“那阿柴呢?” 可爱。 想抱走。 白英刚想说“可以跟我走”,就被陆瑾沉截住话头。 陆瑾沉屈膝,在何子殊身旁蹲下来,把阿柴嘴里的弹球拿了出来:“带回家陪盐盐玩。” 何子殊眸子一亮,努力压着语气,看向余铭和白英:“可以吗?” 他原先也打算把阿柴和盐盐都抱走,可想着又似乎太贪心了点,所以没敢开口。 白英和余铭看着何子殊那双眼睛,哪还能说个“不”字,笑着点头。 白英:“怎么没把盐盐带过来?” 陆瑾沉:“路远。” 何子殊顺着陆瑾沉的话往下说:“上次带回去好像有点吓着了,陪了好几天才敢在屋子里走,也不太敢往外带。” 白英:“长大了多少?” 何子殊笑得眉眼弯弯:“一点,长得慢,但能吃些小罐头了。” 白英点了点头,起身,从屋子里翻了个透明袋子出来,递给陆瑾沉:“拿点地瓜干,给你宋老师带回去。” 陆瑾沉:“太甜了。” 宋希清和陆瑾沉哪里都不像,除了天生一副好嗓子和口味。 这地瓜干糖分太足,宋希清怕是不会喜欢。 “你们自己又是挖又是洗,又是切又是晒的,宋老师这点面子不会不给。”白英扬了扬下巴,“快抓。” 陆瑾沉微一挑眉,把袋子递给了何子殊,抬手把收音话筒一摘,把白英的话复述了一边:“拿点地瓜干,给你宋老师带回去。” 何子殊一怔。 不远处的节目组全部探出头来。 陆队在做什么? 为什么要摘话筒? 白老师不是让他抓点地瓜干给他妈吗? 为什么要把袋子递给子殊? 所有人贴在收音组旁边,准备听听何子殊回什么。 然后就看见何子殊也把话筒摘了下来。 何子殊拿着袋子,还没反应过来。 白英却笑了一下,开口:“你和瑾沉都一样,随便抓一点就好。” 何子殊抿了抿嘴,没说话,低头开始挑。 陆瑾沉和白英就看着这人一根一根挑,神情格外专注。 白英没忍住,偷偷拿出手机,借着陆瑾沉的遮掩,拍了一段小视频,给宋希清发了过去。 【想给你带点地瓜干回去,让你儿子挑,你儿子不挑,还把袋子给了子殊,你看看多乖,给你挑个地瓜干都跟选美似的,一根一根挑的,记得吃完。】 宋希清消息回的很快。 【我儿子。】 【哪个?】 【两个。】 白英笑着把手机收起来。 挑了小半袋,何子殊递给了陆瑾沉:“这么多够了吗?” “够了,”陆瑾沉没接,只道:“回去的时候一起带回去。” 何子殊顿了顿。 回去? 陆瑾沉:“还有平安符别忘了。” 何子殊:“……” 别人去拜访这种前辈加长辈的时候,带的都是些金贵的物件。 古画、古董到顶尖茶叶、首饰。 再看看他带的都是什么。 几十块的平安符。 质朴又乡土的地瓜干。 何子殊:“……” 何子殊顿了顿,挣扎道:“地瓜干可能放不了那么久。” 到春节,这袋地瓜干可能都要受潮发霉。 陆瑾沉失笑:“那就早点去。” 何子殊:“……” 几人在院里又闲聊了一阵,等到中午的时候,余铭决定做一顿史诗级别的午餐,把录制组所有人都安排上。 虽是临时起意,倒也热闹,节目组特意给村长打了个电话,没过多久,院里便支起了三个大红圆桌。 院子里闹得很,可里屋却有些安静。 在忙着直播前的准备。 青云台综艺向来能打,这与他花样繁多的“固粉特映”有很大的关系。 比如《偶像请就位》APEX舞台首秀之后的下寝室环节。 又比如《榕树下》第一期的A团合体。 最后一期收官之战,虽说整体基调已经定型,但总归还是想给观众看些彩蛋。 官博底下又总有粉丝嚷着做菜的镜头太少,李旭想了想,索性开个直播。 官博后台立刻推送了及时消息。 临近中午,又是工作日,本来李旭想着当个彩头就好,动静也不用闹得太大,毕竟口碑、收视率都已经赚了,全权做一个回馈粉丝的环节。 可谁知道,飞速上涨的评论和转发数,把#榕树下 直播#的话题送上了热搜。 李旭给青云台公关部立刻发了消息。 【哪里没对接好?买热搜了?我们就随便直播一下,直播通道都是加急赶出来的,播几分钟还不确定,也不能保证直播质量。】 那头回了消息。 【没买,数据稳步涨上去的。】 【……】 李旭跟何子殊打了个招呼:“人可能有点多。” 陆瑾沉抬眸:“上热搜了?” “嗯,”李旭有些讪,刚打算开直播的时候,说随便说个两句就好,现在看样子有点难办,又怕陆瑾沉误会,解释道:“打电话了,没买,实时搜索量比较高。” 白英擦了擦手:“正常,发个小视频都能在微博上挂一天,别说直播了。” 李旭回了句:“就小棉花糖那个?” 何子殊切菜动作一顿,下意识转头看李旭,忘了手里还举着把刀。 陆瑾沉失笑,曲指在刀背上敲了一下,发出“铮——”地一声响,开口:“拿稳了。” 何子殊这才反应过来,忙放下。 半个小时后,直播通道开启。 镜头刚一开,弹幕便被感叹号刷屏。 何子殊对着镜头开口:“这次没做什么准备,也是临时开的直播,就做做菜聊聊天,大家可以随意点。” “余老师和白老师就在前面,等会儿会出镜。” 【陆队呢?陆队呢?陆队呢?】 【是四个人都在厨房吗?】 【啊啊啊啊啊啊这个男人怎么什么角度什么衣服都这么好看!!!】 何子殊低头切菜,只能时不时扫一下弹幕,所以语速慢,语气缓,就跟哄人似的,整个直播间都被渲的格外温柔。 何子殊:“都在厨房,队长也在,对,最后一期。” 【子殊能不能剧透一下鸭!最后一期嘉宾是谁!一点消息都没有!】 【是不是阵容非常豪华!我看着窗外来来往往人好多啊!】 【有嘉宾吗?一点消息都没有,瞒得太好了叭。】 何子殊笑了下:“有啊,阵容很豪华。” 场外摄制组愣了愣。 最后一期,不仅没有豪华阵容,连嘉宾都没有。 李旭打了个手势,刚想提醒何子殊,就听到一句:“我们节目组全体工作人员。” “所以午饭任务艰巨,但得让他们吃得开心才行。” 余铭、白英、陆瑾沉动作都顿了顿,看了他一眼。 何子殊说这话的时候,正低头捡菜叶间的渣土。 没有深思熟虑,没有斟词酌句,漫不经心又眉眼含笑地说出了口。 节目组所有人都被这句“嘉宾就是节目组全体工作人员”慑住了。 他们当中很多人工作了十几年,跟拍的节目换了一个又一个,也录制了成千上百期节目,从来没听过这样的话。 那种熟稔又温柔的口吻,一下子砸下来,别说几个女策划,连李旭都老脸一红。 “这段一定要剪到正片里。” “从今以后,我真的就是子殊和A团的死忠粉了。” “第一期下大雨的时候,子殊也是,陆队也是,冒着雨就冲出来了,还让我们几个女生进屋子里去。” …… 【呜呜呜wsl,这人间烟火的气息!】 【今日,我们都是《榕树下》工作人员。】 【呀!是我们的活力小憨批来了!阿柴!我看到阿柴了!姐姐抱抱!!!】 何子殊看了弹幕才发现阿柴来了,正朝着他摇尾巴。 不知道是不是太久没见了,今天的阿柴格外黏人,仰着脖子,用一双黑圆圆的眼睛看他,还吐着舌头。 何子殊摇了摇头,看着阿柴:“不行,不能抱,手上切了辣椒,沾到脸上会不舒服,去外面玩,乖。” 【这种温柔的气息真的太鲨我了。】 【啊啊啊啊啊啊疯狂心动!】 【之前有人问我,如果在路上捡到子殊的狗狗,会怎么样,我最开始的回答,是抱着它去接近子殊,现在,我懂了,接近个屁!!!我要代替它!!!!】 阿柴仍旧在脚边转悠,厨房到处都烧着水,何子殊没辙,小心翼翼抱起它放到院子里,关上门。 然后看到弹幕上竟然有人在问“关机仪式”的事。 何子殊偏头看向窗外:“在问我们‘关机仪式’的事,能说吗?” 李旭点头。 何子殊模糊了一下,讲了个大概。 何子殊说完,因着手背上沾了点黄泥,所以跟直播间说了声,转身进了浴室。 他不知道,身后的弹幕已经完全炸锅。 【要埋最喜欢的?不行啊!这样的话陆队不得把我们子殊埋了!】 【woc!前面那个姐妹你别走!把子殊埋了是怎么回事!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带感!我有一个美丽的愿望,最后一期能播种子殊!】 【播种一个,一个就够了,会结出许多的许多的子殊!】 【送我一个送我一个!!!!】 【别太嚣张!!!就算种了一百个!也得问陆队给不给!】 白英接下临时的主播位。 看着疯狂扫过的弹幕,笑得不能自已。 余铭:“弹幕说什么了,笑成这样。” 白英说了个始末,最后道:“说要种子殊呢。” 陆瑾沉闻言,慢悠悠走了过来。 刚露出一个衣角,弹幕就以席卷之势排队杀了出来。 【啊啊啊啊啊啊这不是那个‘等小哥哥下班’的陆队吗。】 【依照惯例再问一句,陆队现在在干嘛啊。】 陆瑾沉看着那句“等小哥哥下班”笑了笑,回道:“陪小哥哥上班。” 承前启后,有因有果。 弹幕已经快不成样子了。 【陆队真的是太敢了。】 【陈述szd。】 【所以是陪小哥哥上班好,还是等小哥哥下班好?】 陆瑾沉默了默,回了句:“你们的重点是上班、下班吗?” 陆瑾沉露脸一分钟,只说了这两句话,就转身出了镜头。 可直播间的粉丝却全部震住了。 对啊! 这他妈重点是上班下班吗? 重点是小哥哥啊! 前一个“给不给”的问题都不屑于回答了。 答案还用猜吗? 肯定给不了啊! 艹! 第59章 回家了 何子殊出来的时候,看着屏幕上密麻到眼晕的弹幕,不明就里。 他努力回想走之前自己说了什么话。 好像也没什么,就剧透了一下“关机仪式”的事。 洗了个手的功夫,弹幕汹成这样。 还全变成粉红色。 何子殊皱着眉,看了一下。 除了一长串的“啊”,就是一长串的“yooo”。 而且明显的,从他入镜开始,刷屏的速度就越来越快,接连盖了很多层。 何子殊正茫然,那边的陆瑾沉开了口:“把手擦了。” 他出来的时候,手上还沾着水,没擦,被风一吹,没一会儿关节处就红了一片。 何子殊在厨台上扫了一圈,回道:“等会儿还要洗菜。” 擦干了手也要打湿。 陆瑾沉:“还有哪些要洗?” 何子殊指了指。 “递过来,我去外面洗。” 何子殊想着分工也快,挑拣了些,放在盆里,摆的整整齐齐,给陆瑾沉递了过去。 两人的对话一字不落收进了直播间。 陆瑾沉没有入镜,只有声音。 却莫名的更引人注意。 所有人都听得格外专注。 等何子殊把菜递过去,转身回来,手里已经多了条嫩黄色的毛巾。 想都不用想,是陆瑾沉给的。 【磕久了,看条毛巾都像是定情信物,看他们递个毛巾都像是爱情。】 【这是什么连菜都不舍得让他洗的绝世小娇花。】 【子殊皮肤被凉水一冲就红,我敢打赌,陆队绝对是心疼了。】 【这语气也太他妈自然了吧。】 【这体质,emmmmm,如果稍微用力一点的话……】 【用力???什么用力???用什么力???哪里用力???我有个朋友想听听看用力的过程!】 【前面那个姐妹请留步,那个省略号能稍微具体点吗?】 【又是谁在搞黄色!!!】 【这是青少年能看的直播间吗?!】 弹幕过的很快,何子殊基本没看清,只扫到了那句“连菜也不舍得让他洗”,脸烫了烫,但顾忌着镜头,快速敛了心思,面上一点都不显。 再稍一想,就知道那些“啊”和“yoo”都代表什么。 何子殊顿了顿。 太闹腾了不好,得冷静一下。 他低下眸子,轻轻笑了笑,一边切菜,一边道:“戏过了啊。” 云淡风轻的语气,不遮不掩的态度。 一众粉丝自然懂了这个意思。 在A团粉圈里,“陈述”CP粉是大势不假,但潜规则也懂,明面上太过火了,适得其反,还容易招黑。 弹幕渐渐消停下来。 直播间里来看热闹的路人也很多。 “陈述是真的”这句话,哪怕是他们这种不磕CP,甚至不混饭圈的人都有所耳闻。 但就因为看着太像真的了,反而觉得假。 一般来说,大势CP过了某个阶段,一定会“各自安好,独自美丽”。 电视、电影等荧幕CP,甚至有些以真实恋爱为主基调、完全情侣模式相处的综艺CP,到宣传期结束,营业也会跟着结束。 还有更狠的,转头会有新的“冠名CP”。 这么多年下来,不新鲜了,“再也不相信爱情”这句话也都说腻了。 他们觉得“陈述”就是这么个理。 等“APEX”团队活动期一结束,你不见我、我不见你的,也翻不起什么水花。 而不近人情陆大队长,自出道以来,向来很敢,炒CP的对象又是知根知底、朝夕相处了七年的队友。 别说递个毛巾、喊句小哥哥了,就算明晃晃穿着同款衣服,戴着同款戒指,其实真要追究起来,也都不奇怪。 因此和其他家比起来,糖多,好磕,还包售后。 大家磕个乐呵,不当真。 再加上这些先决条件,可能连他们自己都没发觉,大家对“陈述”的接受度和宽容度都比较高。 何子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粉丝也认真看。 等到直播结束的时候,满网都是何子殊低头做菜的动图和截屏。 以及陆瑾沉那几句话。 “陪小哥哥上班。” “你们的重点是上班下班吗。” “把手擦了。” 院子的大红桌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摆满了果干、米饼,还有用薄膜随便包了包的瓜子,众人围着,正聊天。 余铭往窗外扫了眼,往锅里淋了一勺油,滋啦腾出一股子香气。 他笑呵呵:“录制的时候,不让说话也不让随便走动,我看都憋坏了。” 白英正在摆盘,闻言道:“我记得听谁说过,你以前还想过要去做幕后?” 余铭:“年轻不懂事的时候。” “还真有这想法?”白英抬头,调侃道:“这活你做不来,一天不说话,余老师还是余老师?” 何子殊听着好笑:“那就不是余老师了,是余导。” 余铭:“子殊懂我。” 陆瑾沉随口一说:“幕后挺好。” 余铭甩了甩手,转身把锅盖压上:“别,也还能再用两年。” 三人笑了笑,把话题揭了过去。 院外的人起身,扒着窗户朝里看,见灶火都熄得差不多了,三两进出,把菜都摆了出去。 桌子摆满,人齐,落座。 要素材,就得动设备,要动设备,就得有人看着,意味着有人就吃不上饭。 下次聚齐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何子殊他们又特地做了这一大桌,李旭随便拍了几个菜和吃饭的镜头,索性关了设备。 没了收音话筒,气氛又着实好,没多久,便开始唠饭嗑。 “这大桌子是村里办喜事用的,刚村长送来的时候,特意说了一下。” 白英喝了一口汤:“怪不得这么喜庆。” 她看了看桌子上画着的图案,伸手描了描:“这是鸳鸯吧。” 何子殊:“嗯,那两桌画着并蒂莲和鹣鲽。” 余铭:“村子里喜事大多都是流水席,图个热闹。” 李旭:“开车送过来的,过路的时候,听说又遇上了那个大爷。” 众人不解。 李旭抬头,视线在何子殊和陆瑾沉身上转了一圈:“综艺扫地僧” 何子殊:“……” 《榕树下》里“大爷”很多,但能被称为“综艺扫地僧”的,有且仅有那么一位。 何子殊盯着李旭看。 李导一定不是莫名其妙提起。 一定事出有因。 一定是老大爷又“口吐芬芳”了。 陆瑾沉看着何子殊的小表情,心里好笑,随意问道:“说什么了。” 李旭:“老人家上了年纪,事可能记不大清,说是不是那对小夫妻办喜事。” 何子殊:“……” 隔壁桌作为第一目击者,并且第一时间记录名场面的跟拍VJ笑出鹅叫。 余铭:“所以这是记得清,还是记不清?” 陆瑾沉笑了下:“记得挺清的。” 何子殊埋头吃饭。 第一次听到“小夫妻”三个字的时候,他只觉得好笑。 那时自己一心避着陆瑾沉,说句话都要思量半天,一路无言。 也是这一句“小夫妻”打破了沉默。 可现在听着就有点不对劲了。 何子殊耳尖又红了。 尤其还坐在这大红的桌子上。 陆瑾沉莞尔,微一转身,将两人的距离拉近了几分:“起来敬个酒?” 这桌上所有东西,何子殊都经了一遍手,有没有酒他很清楚,刚又在走神,没太听清陆瑾沉的话,只听了个“酒”字,回道:“哪有酒?” 陆瑾沉只一怔,随即轻笑:“以水代酒也可以。” 何子殊慢了一拍的思绪重新回笼,这才把陆瑾沉的话过了一遍。 酒。 敬酒。 这人口中的“起来敬个酒”肯定是那个意思! 何子殊筷子都有些拿不稳,连忙端起小汤盅喝了一口。 陆瑾沉又道:“以汤代酒也可以。” 何子殊扭头看他。 陆瑾沉:“不会喝,那就我敬。” 何子殊都快分不清陆瑾沉是在说笑,还是认真的。 又怕周围人看出什么来,于是左手端着小汤盅,右手垂下,借着袖口和桌子的遮挡,扯了扯陆瑾沉的衣摆。 陆瑾沉腕间一用力,方向一转,两人指尖相触,直到掌心贴着,十指相扣。 何子殊心跳猛地漏了一拍。 耳边倏地啸过很多声音。 他端着小汤盅,陆瑾沉偏头和白英说话。 两人谁都没看谁,可底下手却牵着。 何子殊脸上温度一点一点升上来。 镜头关了。 那就、就再牵一会儿。 再牵一会儿就放开。 何子殊“全神贯注”盯着小汤盅。 身侧的余铭看他脸有点红,问道:“怎么了?脸怎么这么红。” 何子殊一惊,往回抽了抽手,陆瑾沉没让,只好埋着头,闷声说了句:“汤太烫了。” 陆瑾沉这时却悠悠转过头来:“等凉了再喝。” 何子殊:“……” 子殊听了想打人。 心跳有点快,呼吸也发紧,何子殊呼了好几口气,才勉强稳住心神。 余铭没察觉什么,以为何子殊在吹汤盅的热气,开口:“继续吹,吹吹就凉了,太烫了对食道不好。” 何子殊:“……嗯。” 半晌,何子殊低声开口:“凉了。” 特意说给陆瑾沉听的。 意思就是不牵了,牵够了。 陆瑾沉轻笑。 松了手。 他没牵够,主要是怕再牵下去,这人恼了,汤凉了,他也得凉。 众人吃吃聊聊,结束的时候,太阳都落了大半。 节目组包下了善后工作,放何子殊他们去休息。 何子殊给阿柴做好晚饭,蹲着陪它玩了会儿,白英躺在藤椅上喊:“子殊,要走了,和瑾沉一起,去跟附近的邻居打声招呼,谢谢他们这几个月的关照。” 余铭在矮檐上看了半天,补充道:“顺便看看大米和小油去哪儿了,孩子大了,不着家了。” 何子殊应声。 陆瑾沉没让节目组跟,两人沿着小路走。 割稻时节早已过去,没了机器的轰鸣声。 可埂道依然是原先的样子,人也还是那些人。 却又跟以前不同。 路上遇上的时候,已经可以停下寒暄好一阵了。 从秋分到小寒,撕着日历数一下。 一季,三个月,六个小节气。 原来也在小屋里待了这么久。 何子殊深吸了口气,空气里卷着些不知名的香气,说道:“也不知道下次来是什么时候。” 陆瑾沉:“想来随时可以来。” 何子殊笑了下。 陆瑾沉偏头看他。 何子殊把脚边一块碎石踢进路旁的渠沟:“突然想起来,第二天的时候,姐也是让我们两个出来,去跟邻居打声招呼。” “就跟今天一样。” 何子殊低着头,自顾自说着,声音很轻,撞在暮色的软风里。 “那时候我有些怕你,也不太敢跟你说话。” “可你却把盐盐送给了我,还有很多。” 何子殊抬眸:“后来我问文哥了,他说那天晚上在保姆车上的是你。” 他还误会了,以为是汪文,还让这人帮着道谢。 原来那句“他知道了”是这个意思。 从医院醒来,他的生命里慢慢多了很多东西。 曾经让他不安的,让他无措的,都有着温柔的模样。 被风一点点吹开,在心头沸着。 何子殊慢慢说,陆瑾沉静静听。 直到两人在附近转完一圈。 天光已经大暗,路上没有人,也没有声音,只有聊胜于无的灯光,虚虚照着。 陆瑾沉朝着阶梯上的何子殊伸出手,轻笑:“回家了。” 何子殊把手放了上去:“嗯。” 回家了。 第60章 小福星 翌日,何子殊他们再起来的时候,檐角已经挂起了几个大红灯笼,正门镂空的窗几上,还贴了几个倒着的“福”字。 热闹的红色,院里晒着的辣椒也仍艳着,可录制组建好的小棚已经空了大半。 李旭念叨了一早上,说明明昨天看天气预报的时候,还说今天又是晴又是无风,这也适宜那也适宜的,临了搞这冷沉沉的一出。 所有人都被第一期那场大雨吓怕了,只好摸黑爬起来,赶早撤了很多设备。 白英昨晚睡得浅,听着楼下的动静就没睡了,还难得化了个妆,端着杯燕麦站在院子里。 何子殊从楼梯下来,穿了一件兜帽衫,看着就薄,白英远远看见,进了门,看着他说道:“今天冷,怎么就穿了这么点,上楼,先把衣服换了再下来。” 白英说完,从兜里掏出一个暖手宝,塞了过来。 何子殊被烫的一激灵,微微张口,便呵了口白气。 屋子里暖气开了一个晚上,把窗都洇的水腾腾,湿得慌,何子殊又觉着闷,也没注意,随便套了件衣服就下楼了,也不知道外头这么冷。 白英:“换件羽绒服再下来。” 何子殊应声,把手缩进袖子里,往楼上走。 还没上台阶,听到转角处传来脚步声,他循声抬头,就看见陆瑾沉。 臂间还挂着羽绒服。 何子殊眼角弯起一个小弧度,梯口光线暗,可眸子却很亮:“哥,早。” 陆瑾沉笑了笑:“早。” 何子殊指了指陆瑾沉臂间的羽绒服:“今天外面很冷,哥你把衣服穿上再出门。” 陆瑾沉从楼梯上走下来,把衣服披在何子殊身上:“知道冷,还穿这么点。” 何子殊晃了晃头,把脑袋从羽绒服宽大的帽子里露出来:“这个你自己穿,我上楼穿自己的。” 陆瑾沉趁人还恍惚着,低头替他扣领口上的系扣,“啪嗒”一声响,回道:“被小周带走了。” 何子殊想了想,才记起来昨天理行李的时候,怕羽绒服占地方,这两天体感温度又高,就让小周收走了。 何子殊抿了抿嘴,眼睛微微一眯,轻声道:“你怎么知道被小周带走了?” 陆瑾沉从善如流:“汪文发了信息,问要不要送过来。” 何子殊穿好衣服,疑惑道:“这是不是我的?” 不像是陆瑾沉的,因为很合身。 陆瑾沉:“嗯,你的。” 何子殊低头看了眼时间:“文哥他们送过来了?” 陆瑾沉:“没。” 何子殊怕冷,又经常不好好穿衣服,陆瑾沉现在光车上就有三四件照着何子殊尺寸做的羽绒服。 所以汪文问他要不要送过来的时候,他说不用,因为他那里有。 何子殊皱眉:“?” 陆瑾沉笑了下:“镜头开着。” 两人在这里站半天了,确定还要他说? 何子殊思绪回笼。 今天节目组忙着做收尾工作,又想着让他们多睡一会儿,没跟往常一样,睁眼就戴收音话筒。 被这一岔,再加上白英那些家常话,和陆瑾沉习惯成自然的给他穿衣服,都快忘了还在录制。 何子殊僵硬转头,盯着悬在墙角的固定镜头,眨了眨眼睛。 半晌,开口:“这段掐掉。” 陆瑾沉失笑。 两人往院子里走,刚跨过门槛,顶上突然晃悠悠掉了个东西下来。 何子殊都没反应过来,厚实的羽绒服一个缓冲,他下意识一伸手。 接了个“福”字。 何子殊眨了眨眼睛。 又眨了眨。 抬头,看着那梁框,还沾着点浆糊痕迹。 本身就没贴牢,浆糊又不干,被风一吹就掉了。 不远处的工作人员和白英见到这一幕,直接笑出了声。 白英:“吉祥物就是吉祥物,我都在这里站半天了,这‘福’字也没往我头上砸。” 何子殊有些不好意思,道:“我重新贴一下。” 工作人员从储物室拉了个过膝高、敞口式的编篓出来,入眼皆是红彤彤一片。 白英惊了惊:“这么多?” 有人道:“都在里面了,春联、灯笼、福字、拉花什么都有,挑自己喜欢的就好了。” “一年到头最热闹的也就春节了,就想趁着我们没走之前把屋子捯饬一下,别人看着也喜庆。” 何子殊:“那也不用买这么多吧。” 工作人员:“批发的,就说都有用,具体有什么我们也不知道。” 白英看着何子殊:“先挑着,我进去把杯子冲一冲,干了不好洗。” 何子殊点头,蹲在编篓旁。 编篓有些深,敞口不大,光线又暗,何子殊看不大清,头俯的越来越低。 陆瑾沉看着这人要埋进去的架势,抬手贴在何子殊额角,往上托了托:“再低一点,人都要进去了。” 这边是镜头死角,没收音,小动作又掩在编篓下,倒也没人察觉。 何子殊翻了半天,找了个“福”字出来,刚想起身,手就被碰了一下。 陆瑾沉:“贴这个。” 何子殊低下头,顺着陆瑾沉的手,一路向下,等到看见陆瑾沉手上的东西,脸腾的红了。 一个“喜”字。 一个闪着金粉、描着金边的“喜”字。 这编篓里的东西不是过年用的吗! 过年就过年,万“福”丛中一点“喜”算什么回事! 这年过的这么不正经的吗! 何子殊怕人看见,伸手,拍掉了陆瑾沉手上的东西。 想了想,不放心,翻了两下,把它压在了最底下。 “真不贴?”陆瑾沉轻笑:“说不定也会跟这‘福’一样,掉怀里。” 陆瑾沉这话跟钩子似的,带偏了何子殊的思绪。 何子殊无比庆幸今天掉下来的是个“福”字。 要迎头掉个“喜”字下来,他还接了个满怀…… 白英洗完杯子,从里屋走了出来:“贴哪个?” 陆瑾沉别有深意:“我选的那个,他不喜欢。” “哪个?我看看。”白英作势就要蹲下来。 “没哪个!”何子殊忙开口,摇了摇手上的“福”字,“姐,这个好看。” 白英云里雾里,愣了愣,道:“都差不多,那就这个。” 等搬来椅子,白英笑道:“子殊贴吧,本身就掉你身上,吉利。” 何子殊:“好。” 何子殊站在椅子上,仰着头找合适的位置。 陆瑾沉在旁边护着,搭着椅背,用手虚虚圈着他。 何子殊旁边迈了一步,俯身,靠近陆瑾沉,指了指编篓上的刷子:“要那个。” 见人站在椅子上还不安分,陆瑾沉有些不放心,递过刷子,擦着耳朵过的瞬间,开口:“站稳了,小福星。” 随即指了指何子殊手上的“福”字:“跟它一样掉下来,就是我的了。” 何子殊怔了怔,直起身子的间隙,把陆瑾沉的话转了一圈。 “跟它一样掉下来,就是我的了。” 何子殊:“……” 里里外外全部贴好,金花红料,看着分外明快。 厨房里炉灶正起,煲着粥,烟火气息扑面而来。 余铭今日起得迟,看着这一屋子的红火挂件,说不吃顿饺子都对不起这一大早的忙活。 于是和面、调馅、下水,闹腾腾吃了顿饺子。 窗外飘了雨,不大,却密,细碎着沾在眼睫上。 天光有些暗,被枝叶一遮,更是看不出什么颜色来。 几人一起往后山走,录制最后的镜头。 李旭说完那句“在小屋里最大的收获”的时候,何子殊下意识想偏头去看陆瑾沉,但顾忌着镜头,他忍住了。 白英、余铭、节目组、盐盐、阿柴、每个嘉宾,甚至是这个小村庄,都是他的收获,每个日子,每个人都是特别又温柔的存在。 李旭给每个人发了个盒子。 不知什么材质做的,银色,色调看着有点冷,可盒子上却印着几个花痕。 何子殊一眼就看出来,那是盐盐的小梅花印,阿柴的小肉垫,还有大米和小油。 何子殊笑了下,节目组是真的很用心。 何子殊没放什么特殊的东西,只有一张照片。 闹得满城风雨的时候,陆瑾沉发过的。 《榕树下》第一期,最后一个晚上。 他们四个人的照片。 何子殊其实没想在这些人和事当中分个高下,也不是非要分个高下。 只是在李旭开口说这个话的时候,他脑海中第一个出现的,就是陆瑾沉,就是谢沐然、纪梵他们。 骗不了人。 这么想,也就这么做了。 除了自己之外,彼此之间都不知道各自放了什么。 李旭也没有取这个景。 他做这个的目的,不是为了给观众看,只是单纯的觉得,要给白英他们留下点不同的,能够念想的。 在以后的某一天,悄无声息地重新出现。 最后一个镜头结束,《榕树下》第一季正式落下帷幕。 李旭也说不清会不会有第二季,但他知道,就算有第二季,也很难再请到这班人马了。 你我本无缘,全靠“欠人情”。 李旭的私心是没有第二季的,不是怕第二季的嘉宾砸了招牌,也不是怕他们不够好。 只是觉得,换了人,换了屋子,《榕树下》就不是《榕树下》了。 和电视剧、电影杀青不同,《榕树下》开始的安静,结束的也很安静。 从闲聊着开始第一期,也从闲聊着结束最后一期。 只有沿着山路,回到小屋的时候,看着院子最角落,突然拆了的录制棚,才有了几分真切。 何子殊被几个工作人员围着,抽不开身。 陆瑾沉刚想去把人带出来,汪文就跑了过来。 汪文:“哥,白老师在楼上那个小阁楼等你。” 陆瑾沉朝着阁楼的方向一看。 白英就撑着手,站在窗边,看着他。 陆瑾沉给汪文留下一句“别让人上来”,转身,朝着阁楼走去。 木门依旧吱吱呀呀响着,这小房间鲜少人走动,也不通风,天气好时不显,天气一潮,就散着股霉气。 白英关了窗,光线越发暗:“《榕树下》结束,这几天乐青那边有没有什么其他安排?” 陆瑾沉:“没。” 白英点头:“上次说过的,试镜差不多也就这几天了。” 陆瑾沉:“什么时候?” 白英:“具体还不知道,试镜片段也还未定。” “导演是王野,你也知道他的脾气,不会给什么面子。” “有两场戏是硬骨头,难啃。”白英轻声说,“其他也不见得简单,剧本变动,尤其是他那条人物线,满了很多。” 陆瑾沉:“好事坏事?” “看你从哪个角度看。”白英语锋一转:“从你的角度看,应该是坏事,老师的建议是隔离几天。” “也不是就隔离你,是全部人都别联系,你是头号隔离对象。” 陆瑾沉皱眉。 王野,梁也,名字像,做事风格也像。 为了一个镜头磨好几天是常有的事。 圈子里很多人甚至都说王野就是翻版的梁也,跟当年尚且年轻时候的梁老,简直就是同一条生产线落地的。 陆瑾沉:“梁老想怎么做?” 白英:“把他放到那个环境里去。” 陆瑾沉:“多久。” 白英:“看他。” “我的意思是,最难的那场戏,想要少吃点苦,得浸点东西进去,但也只是阶段性的,我怕他入不了戏,也怕他出不了戏,所以你也得准备好。” 陆瑾沉:“?” 白英:“那几场戏份过去了,如果出不来的话,你要把他带出来。” 陆瑾沉不答。 “他的事,可以等拍戏的时候再说,现在是个什么情况,也都说不准。”白英抬眸,定定看着陆瑾沉:“现在,来说说你的事。” 白英语气只一沉,整个人看起来,便锋锐了很多。 陆瑾沉却不同。 话题从何子殊身上一转,他便淡了神情,回道:“我有什么事。” 白英:“你想做什么?电视剧不接,电影不接,综艺不接,其他资源也慢慢脱手,你这是转的哪门子型?” “陆瑾沉,你别告诉我,你这就打算退圈了?!” 陆瑾沉慢悠悠走过去,推开窗,撑着半干未干的台面,看着楼下被众人围着的何子殊。 半晌,轻笑:“没。” 第61章 剧本 白英微微偏头,看着陆瑾沉。 顿了好一会儿,转过身,半倚着墙,顺着他的视线往下看。 何子殊被围在人群中间,正笑着,手上是一个暖手宝,粉灰色,隐约能看出是个玩偶的轮廓。 猜也知道是那些女策划给的,知道他的体质,怕他冷。 白英笑了下:“你看看,这么多人跟你抢。” “所以让宋老师放心。”陆瑾沉轻声道:“退不了。” “你知道?”白英一噎:“谁跟你说的?佳安?” 她之所以把人特意叫上来,还真是授了宋希清的意。 “她还没来得及,也快了。”陆瑾沉轻笑:“被白老师抢先了,不是吗?” 白英:“……” 白英:“既然不退圈,那也好办,拍电影就选剧本,约歌就写专辑,这些东西也不是说说就来的?”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沐然和小梵很多资源都有你的手笔,队长是做的够称职了,麻烦抽个空给自己打算打算。” 白英没说,其实她在问出那句“难不成真要退圈”的时候,语气重,但心里头并不惊讶。 她甚至默认了陆瑾沉会答一句“是”。 因为这太符合这人的脾性了。 反倒是那句“退不了”,让白英怔了怔。 至于“退不了”的原因,现在正抱着暖手宝搁楼下站着呢。 陆瑾沉抬眸:“在做打算。” 白英:“?” 陆瑾沉:“我说了,幕后挺好。” 白英:“???” 白英彻底愣住,脑子里忽然闪过早上的片段。 “我记得听谁说过,你以前还想过要去做幕后?” “年轻不懂事的时候。” “还真有这想法?” “那就不是余老师了,是余导。” “幕后挺好。” …… 白英:“……” 她自己挑起的话题,也是她结束的话题。 所有人的玩笑话中,陆瑾沉那句没什么情绪的“幕后挺好”,是仅有的一句真话。 白英:“你想去做什么?” 陆瑾沉直接开口:“公司。” 白英把这两个字颠来倒去想了三遍,皱了皱眉。 现在圈子里黎星、乐青、华夏几乎就是“三分天下”的局势,没有一家独大,相互制衡。 高层之间私交也比较密,因此这个“生态环”紧凑流畅,一环扣着一环。 要是陆瑾沉从乐青抽出来,这条链一断,就有点难保证了。 尤其是“APEX”。 陆瑾沉一走,其他三个不也得跟着一起跑? 摇钱树一跑,乐青不也得跟着乱? 网上还不得闹翻天? 白英:“你可想好了,把他们三个带出去,不一定是好事,现在处在一个转型期,每一个决定都要深思熟虑。” “而且你上哪找艺人,除了挖墙脚,就是培养新人,无论哪个,也都难做。” 白英不担心陆瑾沉的人脉,更不担心他的资金链,唯一担心的,就是这每一件事都不可能闷头去做。 要做,一定有动静,有动静,别人就盯得紧。 陆瑾沉失笑:“为什么要带出去?” 白英:“?” 陆瑾沉:“艺人都是现成的,不用培养,也不用挖墙脚。” 白英眉头越皱越深,半晌,压着声音开口:“你想要乐青?” 她从一开始就没敢往这个方向想。 沈誉和陆瑾沉关系在那里摆着,怎么想,陆瑾沉也不会去动沈誉。 陆瑾沉看着白英这一脸“家门不幸”的表情,没忍住,笑了:“沈伯父要回来了。” 白英:“沈誉他爸?” 陆瑾沉:“嗯,重心要转到国内。” 无论手伸到哪,娱乐产业,绝对不在沈家“重心产业”这个范畴内。 当年沈誉买下乐青的时候,也是从别人手里低价接手,本身就带了“半玩票”性质。 现在不行了,不仅被咬住了,还被咬得死死的。 白英:“所以沈誉急着脱手,你恰好接手?” 陆瑾沉:“明面上的人,必须是我。” 白英瞬间懂了。 乐青红利正盛,很难估价,沈誉不计较,陆瑾沉不会让他吃亏。 但明面上乐青的老板,得是陆瑾沉。 一来,让沈誉他爸宽心。 二来,是为了何子殊。 跨年晚会一个“敲钟人选”,都能被营销号抓成那样。 偏心、资源不均、乐青“强捧”等名号,一个接着一个。 如果乐青明面上的人,换成陆瑾沉,性质就变了。 就像沈誉之于陆瑾沉。 两人的关系在那里摆着,不遮不掩,几乎是默认的“规则”。 哪怕资源全砸他头上,不服,也只能憋着。 就像粉丝经常对特意来酸的黑子说的话——“有本事,你也有个总裁朋友啊。” 陆瑾沉接手了乐青,那他的存在,就会是别人最大的忌惮。 公司老板和公司艺人,差的不是“身价”,而是“身家”。 白英把利害关系理了个遍,虽说心思沉了下来,却还有些顾虑:“沈家就沈誉一个儿子,别忘了你也是,大可找个人上去,就跟沈誉和你一样,其实也不是护不住。” 陆瑾沉:“不一样。” 白英:“?” 他和沈誉不一样。 沈誉能管得了那人一件事,却管不了全部。 但他能。 陆瑾沉看着何子殊,一字一字道:“要他完全没有后顾之忧,拍什么电影,接什么节目,在哪拍,和谁拍,都随着自己的心思来。” “那这个人,只能是我。” 白英觉得这样的陆瑾沉有些陌生。 就像站在这霉潮湿漉的房间,站在低矮的窗口,安安静静看着那人一样,安安静静做完了所有事。 白英伸了个懒腰:“什么时候改口喊你陆总?” 陆瑾沉:“还早。” 陆瑾沉猜到了何子殊的盒子里装的是什么。 那人喜欢“APEX”,所以还早。 陆瑾沉:“把他一个人留在这里,我不放心。” 白英:“真没想过去拍电影?” 陆瑾沉轻笑,眼皮一撩:“姐,你拍一部电影,要花多长时间。” “几个月,到几年。”白英想了想,“看导演,看演员,这谁说得准。” 陆瑾沉:“吃、住都在剧组。” 白英:“废话。” 陆瑾沉抬眸:“所以,你觉得我可以几个月不见他?” 白英:“……” 白英冷哼一声:“就不能跟他一起拍?” 陆瑾沉:“一部可以,还是每部都可以?” 白英:“……” 她就不该开这个口。 现在她就不会怀疑陆瑾沉接手乐青的真正目的。 《榕树下》录制结束后的第四天,何子殊拿到了《天尽头》的首稿剧本。 林佳安把剧本给他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 土黄色的密封袋,被拆了一半的红色封条,鼓起一个夸张的弧度。 谢沐然在手上掂了掂,重量感人。 他目露震惊:“这是…剧本?” 怎么能这么重,不会还有《天尽头2》、《天尽头3》、《地尽头》什么的吧。 还用密封袋封着。 安姐刚进来的时候,他还以为拿了沓试卷进来。 林佳安:“王野导演个人习惯,他这个人特别注重仪式感。” “这份本来是被英姐的,她过了一遍,先拿来给你,除了剧本外,还有她的一些东西。” 谢沐然点了点头:“吓死我了,我还以为光剧本就这么厚。” 何子殊笑了笑。 他接过袋子,开口:“姐,那边有说试镜时间吗?” “还没,也就这几天了。”林佳安继续道:“英姐这两天不在国内,去参加电影节开幕式了,可能联系不上,要你先好好看看剧本。” 何子殊点头,应下。 林佳安大抵是不放心,毕竟是首稿剧本,所以亲自走了一趟。 接了个电话后,打道回了乐青。 纪梵和陆瑾沉这两天又受一个品牌方邀请,飞了趟国外,因此别墅里只有谢沐然和何子殊。 谢沐然给何子殊温了杯牛奶:“要不要给你做点吃的?” 何子殊笑了下:“不是刚吃过吗?” “怕你等会儿饿。”谢沐然指了指那个袋子。 这人一向认真,试镜时间又紧,今晚肯定会通宵把剧本看完。 谢沐然:“我蒸几个包子,放在厨房温着,你饿了记得下来吃。” 何子殊:“好,明天要赶飞机,快去睡觉。” 谢沐然还有些不放心:“你也别睡太晚,慢慢看。” 何子殊点头。 谢沐然语调一扬:“否则我就跟哥打报告。” 何子殊:“……” 何子殊回到房间,刚进门,谢沐然就发了个表情包过来。 图上正是《天尽头》导演——王野。 他靠坐在一张黑色的沙发椅上,应该是正在接受采访,手里还举着一个话筒,面带微笑,却因着充满个人风格的“锐利眼神”,变成一张标准嘲讽脸。 底下是谢沐然自己用不知道什么软件添的字,写着:有的人试图用一晚上就弄懂我几年的深邃思想。 何子殊笑得不行。 等换好睡衣,他坐在床上,才把拆了口的密封袋完全打开。 入眼的,就是“天尽头”这几个字。 三个字有些歪斜,并不工整,看着像是写的,而不是印的。 应该是王野的手笔。 封面颜色发黄,粗砺毛糙的触感,像是有些年岁的旧纸张。 何子殊没打开它,从床上起身,走到桌子旁,坐的规矩又端正,这才打开了剧本。 这一看,就没有歇下来。 在剧中,白英饰演的女主角名字叫杨美珠,有一个自闭症的儿子。 而他扮演的角色叫林秋,是个小哑巴。 林秋和杨美珠的交集,始于一条小巷。 与坑洼狭窄,又满目斑驳的连排屋不同,这条小巷有一个与之完全不符、突兀到近乎诡异的名字——天尽头。 杨美珠和林秋是同时搬进来的,两家门挨着,成了邻居。 林秋不会说话,是个小哑巴,但一双眼睛生的格外漂亮,喜欢花草,窗前总摆着几盆,是小巷子里难得的亮丽颜色。 周围人都很喜欢他,但别人看不懂他的手语,久而久之,渐渐也不打扰了。 和林秋不同,巷子里的人,对杨美珠这对母子,却敬而远之。 因为杨美珠患有自闭症的儿子,每到深夜,总会嘶吼的格外厉害。 那种尖锐又怪异的喊声足以扎透这条巷子。 杨美珠不想让别人发现他儿子的异常,不得不用布条封住他的嘴。 最受其扰的,就是隔壁的林秋,但林秋却从不像别人一样,从不去敲门,也从不破口骂。 因为他第一眼就知道,隔壁的那个小孩子也跟他一样,不能说话。 或者说,是不会说话。 那个小孩子生病了,病的比他严重。 两家人原本相安无事,直到一场火…… 何子殊一页一页看,看林秋,看杨美珠,看她的儿子,看小巷子里其他人。 那种长久的专注很要命,剧本只翻了一半,额角、耳后便有种针扎似的疼。 何子殊用掌根抵着太阳穴的位置,揉了好几分钟,也不见缓。 谢沐然半夜被渴醒,想去喝个水的时候,透过门缝,看见何子殊房里透着光。 他知道这人睡觉的时候,都会留盏灯,但绝对不会这么亮。 他走过去,按着门柄,小心翼翼推开门,床上铺得齐整,没睡人。 他往旁边一瞄。 何子殊背对着他,但正揉着额角,明显不大舒服。 谢沐然看了小半会儿,皱着眉,把门轻轻关好,最终转身回了房间。 他知道哪怕现在把人赶去睡觉,心里挂着事,还是会爬起来。 所以他说没用,得找个有用的。 谢沐然看了看时间。 凌晨4:37。 那梵梵他们那边应该是晚上九点多。 时间差不多,刚刚好。 他拿出手机,给陆瑾沉发了个信息。 那头的何子殊,按了好一会儿,又接连做了三四个深呼吸,准备继续往后翻。 就在这时,微信突然发出“叮咚”一声响,在这一丁点声响都没有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何子殊被惊得指尖都颤了颤。 他低头,消息界面,是陆瑾沉。 何子殊下意识看了看时间。 不知道为什么,莫名有点紧张。 这个时间点,陆瑾沉不会给他发消息。 所以只有一种可能。 被发现了。 何子殊动作一顿,点开消息。 白色的消息框,倏地闪出来,满满当当,不偏不倚,挤了整整一个屏幕。 【小哥哥,在吗?小哥哥还没睡吗?小哥哥是搞什么工作的,这么忙的吗?自拍发来看看?有空出来吃个饭,睡个觉吗?小哥哥在吗?在忙吗?朋友圈为什么一张自拍都没有?没有的话,现拍一张给我看看?这么晚还不睡觉,是想等谁吗?等男朋友?小哥哥有男朋友吗?要不要接个视频?】 第62章 等身抱枕 何子殊把那个头像来回看了不下五遍。 熟悉的黑色背景,熟悉的“陆”字。 还顺手点进了朋友圈。 最新一条还是小半月前的“新年快乐”。 确定没有人顶着陆瑾沉的头像恶作剧,何子殊耳朵渐渐染上一层绯色。 现在只要他开个直播,满屏闪过的弹幕都是“小哥哥”。 五彩斑斓,什么颜色都有。 原先是因为“Blood”,粉丝闹着喊他“小哥哥”。 后来的这把火,是陆瑾沉添的。 何子殊本来以为自己都免疫了。 “叮咚”,又一声响。 何子殊回神,从陆瑾沉朋友圈退出来。 界面上是陆瑾沉的第二条消息。 和上面那小作文截然不同的画风。 只有一句话,干净利落。 【还要我继续吗。】 继续什么,何子殊自然知道。 因为陆瑾沉那一大段话就是故意的。 怕他人在这,心思在剧本上。 效果也显著,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小哥哥”了。 何子殊都能想象陆瑾沉发这句话时候,用的是什么表情。 他深吸一口气,敲了敲键盘。 【不了。】 那头几乎是秒回。 【所以现在该做什么。】 何子殊抿嘴。 【睡觉。】 那头没了动静。 就在何子殊想要发晚安的时候,消息又弹了出来。 【不方便就挂断。】 几秒后,手机响起了“视频邀请”的提示音。 何子殊还有些怔神,顿了几秒,最终按下了“接听”。 那头的陆瑾沉头发湿着。 半干未干,顺着发梢正往下滴水,落在肩膀上的白色毛巾上。 可能是没想到何子殊会接,所以刚接通的瞬间,神色还有点淡。 直到看见人,嘴角才有了笑意。 陆瑾沉先开了口:“怎么还不睡?” “在看剧本。”何子殊实话实说,默了默,有些心虚地补充:“要睡了。” 陆瑾沉:“明天再看,把灯关了,睡觉。” 何子殊想也没想,轻轻皱了皱眉,脱口而出:“那就看不见了。” 尾音落下,何子殊才惊觉自己刚刚说了什么。 那就看不见了…… 撒娇一样的口吻…… 就好像…他多舍不得一样。 何子殊:“…………” 何子殊脸上有点烧,手起刀落,把手机一盖。 界面一片黑色,却传来陆瑾沉一声轻笑。 那声轻笑隔着屏幕,显得愈加低沉,却分毫不差落进耳朵里。 就跟贴在他耳侧说的一样。 陆瑾沉语气中笑意更甚:“回来慢慢看。” 何子殊:“……” 怕这人烧得通红,陆瑾沉转移话题,准备再聊几句。 陆瑾沉:“剧本看完了?” 何子殊好半晌,才慢悠悠拿起手机:“看了一半。” 陆瑾沉:“不好演?” 何子殊:“嗯,要演一个小哑巴。” 何子殊偏头,看了眼窗外。 冬天的早晨来得晚,所以哪怕现在离日出,满打满算也只有两个小时,仍旧沉得没有一丁点天亮的痕迹。 何子殊轻声开口:“你那边几点?” 陆瑾沉:“九点。” 何子殊:“活动结束了?” 陆瑾沉:“刚到酒店,后天回去。” “嗯。”何子殊眨了眨眼睛,乖觉道:“那我睡了?” 陆瑾沉:“开着视频,放床边,我不吵你。” 何子殊动作一顿。 陆瑾沉又道:“把灯关了,等你睡了我再挂断。” 陆瑾沉就是怕何子殊又折腾自己,等挂了视频又爬起来,毕竟在某些方面,这人还真不算“听话”。 只有看着灯关了,他才放心。 至于顶头那盏光线昏暗稀薄的夜灯,除了安抚作用外,连看清个脸都费劲,更别说看剧本了。 何子殊明明知道手机放在一旁,灯一关,那人什么都看不到。 可这个念头由不得他,卷着呼吸泛上来,涟漪似的,一圈一圈漾开。 就好像隔着时间、空间的距离,陆瑾沉在陪他。 何子殊带着鼻音,轻声回了句:“嗯。” 陆瑾沉本来没想多,可何子殊这声挟着点水汽的“嗯”,让他呼吸有点紧。 自作孽了。 那人折腾的哪是自己,明明是他。 何子殊一晚上就没闲下来过。 先是剧本,后是陆瑾沉。 那时候也不觉冷,现在倦意袭上来了,才发现身上冰凉。 地暖、空调,好像都没什么没动静。 陆瑾沉见人不说话,也不关灯,问道:“怎么了?” 何子殊坐回床上:“暖气可能坏了。” 陆瑾沉闻言,眉头一皱:“去我那边睡,门没锁。” 要是去陆瑾沉那边,何子殊觉得自己就别想睡了。 他摇了摇头:“不用,柜子里热毯,我铺一下。” 说罢,何子殊起身。 手机被他随手一放,恰好立在一旁高枕的边沿上。 给了陆瑾沉一个“纵览全场”的视野。 于是陆瑾沉就看着那人朝着柜子走过去。 看着他打开柜子。 看着他把毯子拿出来。 也看着一个印着他模样的等身抱枕。 从空了大半的衣柜里,滑了出来。 那个林佳安当时让何子殊对着,练习说话的,抱枕。 正抱着毯子的何子殊:“………………” 何子殊僵在原地。 倏地反应过来,立刻捡起抱枕,连带着毯子一起,不管不顾地把它们拧巴成一团,塞进了柜子里。 “砰——”的一声,关上柜门,下手又狠又重。 窒息。 绝望。 再也不会快乐了。 今天这一切,都是他何子殊,咎由自取。 偏偏,那头陆瑾沉带着笑的声音响起:“藏什么了。” 何子殊佯装镇定:“没藏什么。” “就…一个抱枕。” 陆瑾沉声音有点哑:“谁的?” 何子殊不知道陆瑾沉这句“谁的”,问的是抱枕上印着谁,还是这抱枕是谁的。 所以他没答。 因为无论是“你的”,还是“我的”。 似乎都能被解读出另外一种意思。 何子殊安慰自己。 他动作够快,陆瑾沉可能没看见。 可下一秒,不近人情陆瑾沉,把小鸵鸟何子殊埋头的沙,一把扬了。 何子殊只听见陆瑾沉笑了下,然后轻飘着说了一句:“藏我了?” 藏、我、了。 何子殊:“………………” 是藏他了。 别人金屋藏娇。 他,衣柜藏了陆瑾沉。 何子殊愣了很久,转过身去,面壁思过似的,背对着镜头,声音微微颤着:“安姐给的。” 不是他藏的。 陆瑾沉莞尔,轻描淡写重复了一遍:“嗯,安姐给的。” 又道:“就藏了这一个?” 何子殊没回答。 说了是安姐给的。 不是藏的。 陆瑾沉也没料到这个意外,要是放在平日,他不会让何子殊这么轻松过去。 可今天不幸,他想哄着人快点睡觉。 陆瑾沉敛了敛,轻声道:“很迟了,先去睡。” 何子殊:“好。” 他现在巴不得赶紧睡觉。 陆瑾沉:“去我那睡,这里太冷,会感冒。” 本身就体寒,再加上这温度,睡不睡的安稳先不说,等人睡着,天也差不多亮了。 所以必须骗到他房里去。 何子殊脑袋糊成一团,勉强挣扎一下:“就在这……” 陆瑾沉打断他的话:“那把柜子打开,把热毯铺好。” 何子殊:“……” 这柜子,陆瑾沉的房间。 两者择其一的话,何子殊选择后者。 何子殊神游着披上衣服。 走到陆瑾沉房间的时候,恰好撞上从陆瑾沉房里出来的谢沐然。 何子殊差点以为自己走错了:“……然然?” 谢沐然眨了眨眼睛:“哥让我来给你开空调。” 何子殊见到谢沐然的瞬间,思绪慢慢醒转。 他原先还在想陆瑾沉怎么这么凑巧打来电话。 原来身边还有一个小间谍。 而且被他当场抓获。 何子殊掌心冰凉,一抿嘴,一抬手,贴在谢沐然红彤彤的脸上。 何子殊:“一大早赶飞机,还不睡觉。” 何子殊揉了揉谢沐然的脸:“背着我还做了什么啊。” 谢沐然被凉的一激灵:“怎么这么冰?!” “我给你暖暖!” 说完把何子殊的手捂在掌心,抬眸,义正言辞:“没有背着你,我说了会打报告的,是你不信。” 何子殊指尖回温,心头也软了下来,轻笑:“天都快亮了,怎么还不睡觉。” “我都睡了一觉,醒了,没睡的是你。”谢沐然搓了搓何子殊冷透的手,说道:“要不去我那里睡吧,被窝应该还暖着。” 话音刚落,谢沐然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那声音很轻,没什么起伏地喊了声他的名字。 吓得谢沐然差点当场去世。 何子殊也有些懵,拿出手机一看,才发现还在通话中。 何子殊眨了眨眼睛。 谢沐然也眨了眨眼睛。 他竟然当着队长的面,说要和子殊一起睡。 活脱脱一个绿茶diao。 他有罪。 谢沐然求生欲爆棚:“子殊晚安,空调开好了,楼下热着包子,你起来就可以吃,我去睡个回笼觉。” 说完,跑着回了房间。 还把房门砸得格外响亮,手动再见。 好告诉大洋彼岸的陆瑾沉,他只是一时糊涂,挑战了他的尊严。 现在已经悬崖勒了马。 何子殊失笑,顿了顿,低头,看着手机:“哥…晚安。” 那头的陆瑾沉语气格外温柔。 “晚安。” 何子殊一觉睡得很沉。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 小周带了饭,在楼下等他。 看见何子殊从陆瑾沉房里出来的时候,心如止水。 何子殊吃了几口,坐在沙发上,仔仔细细把剧本看完了。 他这才知道,白英口中的“难骨头”,指的不是林秋这个“哑巴”的人物设定,而是后来的心境转变。 因着电线老化,巷里起了一场火,火不大,可烧得很快。 林秋发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一根断了的石杆斜着塌下来,横在门和窗上,封死了他的路。 门打不开,窗打不开。 巷子里各种尖叫声,所有人都在呼救。 可是林秋不会说话。 他拍着门,希望有人能听见,可是没有。 在他们那里,门口的三轮车、院子里散养的鸡、甚至是未收的衣服,都比他起眼。 是原本已经跑出去的杨美珠,不放心,带着消防员折返了回来,救了他。 那天晚上,杨美珠给林秋做了碗饺子,说她儿子最喜欢吃饺子。 吃饺子的时候,是他最安静的时候。 林秋也是那时候,才知道杨美珠的事。 原来,她带着儿子是来这边看医生的。 因为听别人说,这里的医生很好,能治好她儿子的病。 要治病,就必须赚钱,而且数额不小。 林秋很感激杨美珠,于是,在杨美珠出去工作的时候,他会帮着照看。 杨美珠的儿子也姓林,叫林阳阳。 林阳阳很喜欢林秋。 可就在这段时间,杨美珠的人生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最后,她的儿子,成了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杨美珠把儿子丢给了林秋,走了。 当林秋还没出现的时候,为了上班,杨美珠会把儿子绑在床上。 哪怕用的绳子是用一种特殊材料织的,还加了绒,努力不伤到她儿子。 可林秋不喜欢,他觉得是绳子,都会疼的。 他总是很耐心,带着他儿子看花、晒太阳。 可当杨美珠把儿子抛给他的时候,慢慢的,一切都变了。 林秋学着杨美珠,把孩子绑到了床上。 小孩子又开始声嘶力竭的喊叫。 他也跟着整宿整宿的失眠。 巷子里的人劝他把孩子送到福利机构,可这需要手续,需要各种证明。 他拿不出来。 而且这会惊动警方。 意味着,他会亲手把救了她一命的杨美珠送到了牢里。 他不信杨美珠会这么狠心,所以他想再等等。 他不会说话,火场里,是杨美珠救了他,就像他第二个母亲。 林阳阳也不会说话。 可这次,他母亲没有救自己的亲儿子。 两个月过去,杨美珠音讯全无。 心力交瘁中,林秋甚至分不清,杨美珠究竟是救了他,还是害了他。 只知道窗台的花枯了,枯了很久了。 最后,林秋做了碗饺子,看着那个孩子吃完。 松了绳子,开了门……。 这两个月里,他变成了第二个林阳阳。 会砸东西,不愿和人接触。 也在最后,变成了第二个杨美珠。 走出巷口的瞬间,林秋回头看了一眼。 对他来说,对杨美珠来说,对巷子里很多人来说。 这个“天尽头”,其实是没有尽头的。 何子殊合上剧本,神情都有些恍惚。 林秋的戏份,在最后那一眼中结束。 他只是《天尽头》众多故事线中的一条支线。 就像白英说的,故事线满,不代表戏份就多。 在电影里,很多事情甚至会精简成几个镜头。 所以说王野口中的“眼神”,就是这个意思。 在何子殊想翻第二遍的时候,小周把剧本没收了。 何子殊这才知道,小周是陆瑾沉派来的第二个小间谍。 因为第一个已经坐飞机走了。 何子殊没辙,比起谢沐然来,他反倒更怕小周。 因为这个小间谍,滴水不漏。 那人想知道什么,绝对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也好,他得缓一缓。 从林秋那边,缓一缓。 何子殊一连五天都泡在剧本里,从梁也到白英,没有一丝喘息的余地。 直到《天尽头》,正式试镜。 第63章 试镜阵容 何子殊去试镜的时候,只带了小周一个人,连林佳安都没有陪着去。 白英是引荐人,同时也是今天试镜官之一。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王野没知会她太多的试镜内容。 何子殊今日只穿了一件黑色羽绒服,带了个遮了半张脸的大黑口罩。 没做造型,没化妆,看着格外干净。 就像一脚刚踏出学校的学生似的。 小周倒是有些紧张,心慌了一路。 严格意义来说,这是何子殊首次触电大屏幕。 也是何子殊正儿八经的第一次大型试镜。 今年是“APEX”正式成团的第八年。 也就意味着,何子殊已经出道八年。 但对于电影圈来说,却是彻底的新人一个。 小周第三次递上热水的时候,何子殊叹了一口气。 默了默,何子殊放下手上的笔,转头看他。 小周心里咯噔一声,忙道:“哥你渴了吗?还是觉得闷?要不要把温度降下来点?” 何子殊拿了个保温杯出来,开了盖,递给小周。 小周:“?” 何子殊莞尔:“小梵煮的蜂蜜柠檬水,喝一点,清清心。” 小周:“啊?” 何子殊:“杯子新的,没用过。” 小周连忙摆手:“不是,哥,我不是这个意思。” 见何子殊坚持,小周接过保温杯,看着那丝缕冒着的热气,轻声道:“哥你喜欢和蜂蜜柠檬水吗?” 他都没注意,因为何子殊不太讲究这些,所以平常出门,也就带着水。 何子殊笑了笑:“小梵只会煮这个。” 小周反应过来,应该是纪梵特意给何子殊煮的。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下巴:“那都被我喝了……” “没,也备了你的。”何子殊俯身,拿出第二个保温杯,打开抿了一口。 小周低头,指腹贴着杯壁,擦一下就发出呲啦的响声。 杯子厚,并不透温,所以还有点凉。 直到把它擦得发烫,小周咬牙抬眸:“哥,你…不紧张吗?” 在小周天人交战的时候,何子殊已经重新拿起笔,把书翻了个页,又圈点了一下,轻飘飘道:“紧张啊。” 小周看不出来。 而且是一点都看不出来。 何子殊自上车起,就从后椅上随便拿了本书看。 小周留心扫了一眼,是一本杂志,地理杂志,纯粹打发时间用的那种。 哪怕这人是闭着眼睛睡觉,或是专心看剧本,小周都能安慰自己,哥正在调整状态,哥在紧张,你别打扰。 可何子殊却是这个模样,实在让他吃不透。 所以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之所以说这是何子殊第一次大型试镜,真不算假。 作为流量代表,何子殊星途实在太坦荡了。 被陆瑾沉一眼选中,没有层层试镜、没有你死我活的选拔,直接带进乐青。 “APEX”出道便奠定了神格。 偏巧那时候,营销号还喜欢玩“励志故事”那一套。 “APEX”这样的热点自然不会放过。 可刚出道,陆瑾沉、纪梵、谢沐然,这三位太子,家里态度几何,深浅还不好摸,营销号不敢贸然下手。 家底在那里摆着,也实在“励志”不起来。 只好从何子殊那边下手。 可乐青后台操作,消息封锁了大半。 除了个别有点水准的,扒出个省重的消息外,什么也没捞到。 当年点击率高、噱头足的一篇文章,名叫《出道即巅峰,现象级艺人何子殊看似一帆风顺的出道经历,实则有着不为人知的辛酸苦楚》。 网友兴冲冲点进来,想看看多么辛酸,多么苦楚。 然后骂骂咧咧退了出去。 酸个屁,苦个屁。 这掌笔人一定是个披皮粉。 明明是看似一帆风顺,实则更加一帆风顺。 所以小周有点怕,这“辛酸苦楚”,虽迟但到。 要是第一次触电不成功,那不就是哥的第一个滑铁卢了吗? 真的不会留下什么心理阴影吗? 而且本来定好是安姐陪着来的,不知怎的,临了却变了他。 安姐还说是哥他自己要求的。 所以小周更想做点什么,又怕做错什么。 可等何子殊那句“紧张啊”说出口,小周却卡了壳似的,半天没憋出一个字来。 小周脸皱成包子样:“哥,我给你按个摩吧,怎么样?” 何子殊合上杂志,半卷着,在小周额角轻轻敲了下:“不怎么样。” 小周自暴自弃:“我一想到你第一次试镜,我就紧张。” “哥,你都不知道我面试助理的时候,紧张成什么样。” 何子殊看他:“?” 小周:“我是文哥带进来的,面试流程也要走。” “为了方便起见,就跟着一批面试其他艺人助理岗位的人一起。” “我们那时,都统称为考生、考官的。” 小周顿了顿,有些艰涩地继续说道:“当时考官一共有四个,我序号是九号。” “进门第一句话,就是:各位考生下午好,我是九号考官周家立。” “直到现在,那几位负责人还会喊我九号考官。” 司机笑得差点握不住方向盘,何子殊也笑出声。 小周耷拉着肩膀:“所以我想让哥你不要这么紧张,可又不知道做什么。” “可能安姐在的话,会好一点。” 何子殊语气温柔:“九号考官,你也很好。” 其实今天他的本意,是一个人来。 试个镜而已,虽说不上百分百把握,但这么久的功课,也不是白做的。 可林佳安不放心,所以何子殊选了小周,熟悉也舒服。 好像被夸了。 小周有点不好意思,却也慢慢调整好了心态。 王野今天的试镜地点,是临时搭建的一个影棚。 一间半清水出租房。 铁架床,掉了大半腻子的天花板,发黑起翘的墙纸。 布置的有点粗糙,但是剧本中,那条小巷最常见的“标配”。 王野导演一贯的“沉浸式”风格。 何子殊到的时候,场外等候区已经坐了不少人。 他穿得低调,低着头,身边又只带了个并不经常露脸的小周。 往后排最里侧一坐,最角落的位置。 别人也没太理会他,只当是个小新人。 等了十几分钟,一个带着鸭舌帽的男人走了出来。 说试镜要推迟半个小时,王导路上有点事,得耽搁一会儿。 他说完,转身进了里间。 听说王野还没来,众人下意识松了神。 彼此间一对眼,前排很快闹腾起来。 来试镜的人里,有面生的,自然也有荧幕“常客”。 因着“林秋”的角色形象,限制了一些客观条件。 因此试镜的人,年龄大多相仿。 于是,这群人当中,有过作品、曾拍了几部电影,或像何子殊这样,跨圈试镜的几个小生,很快就成了中心。 娱乐圈说白了就是个人情场、功利圈。 喜欢演戏,所以来试镜的人,有,但绝对不在多数。 尤其是在这个最难安下心的年纪。 因此对在场很多人来说,人脉,甚至比试镜更重要。 因为试镜百里挑一,实力加上运气成分,本身就跟玄学似的。 可人脉不同,只要你会周旋,就能有点收获。 后排本身有十几个人,可前排动静一出,也坐不住了,纷纷起身。 于是何子殊反倒成了特别的那个。 小周靠近何子殊,压着声音道:“哥,要去打个招呼吗?” 但他心里是不愿意的。 前排试探的视线不少。 各种都有。 疑惑、好奇、敌意,也有…笑话的。 他看了个遍,心头有些窝火。 尤其是那几个隐隐带着讽笑的,年纪小,藏不大住表情。 看着何子殊“不合群”的行为,只觉得他在装清高。 倒是被围在中间的几个人,神情自若,待人也客气。 端着些“前辈”的架子。 何子殊闻言,摇了摇头。 这几天他几乎都泡在剧本里。 读书时的习性,就这么硬生生的,被逼了几分出来。 一行文字过,记一行。 再转为各种七零八落的画面。 他满脑子都是“林秋”,几天下来,话也很少说。 现在让他过去,这个“招呼”,怕是打不好。 小周舒了口气:“我看这里还要吵一会儿,我陪你出去走走?” 何子殊刚应声,门口忽地传来一阵骚动。 刚刚那个宣布试镜推迟半小时的工作人员,从里屋走了出来,身后还带着五六个人,朝着门口,迎了上去。 门口离等候区,隔得有点远,但隐约还能听见几句话。 “王导来了。” “白影后也来了?” “好像是一起的,据说还有其他人。” 看这架势,位置上的众人也懂了,全都跟着起身。 王野带着一群人走了进来。 等看清人,小周神情已经绷不住了。 艹! 简直了! 绝了! 今天这阵容简直绝了! 他都不敢想,这要是被透露出去,得闹成啥样。 他哥无论选不选的上,都得引起一阵腥风血雨。 因为除了王野外,几乎全是熟悉面孔。 跟王野贴身交谈的几位,俨然就是在《榕树下》帮他哥搬坛子,给小憨批阿柴建乐园,被粉丝亲切称为“神级建筑团”的几位大佬。 以及白英。 以及白英身旁的……宋希清。 小周现在觉得,他那时脑子一抽说出口的黑历史,简直就是人间纪实。 何子殊现在要是开口,对着前排那些人说一句:“各位考生大家好,我是九号考官何子殊。” 绝对也是有人信的。 现在这么低调地坐在考生席位上,才是怪事。 自古以来,裁判都是不允许参赛的。 小周拼命压着自己,跟何子殊咬耳朵:“哥,你是知道了今天试镜的人,所以这么淡定的吗?” 何子殊心里的诧异没比小周少。 白英肯定也是知道了,才没跟他透露一个字。 但他想不明白。 为什么……宋希清、宋老师也会出现在这里。 那人不是说宋老师还在国外吗? 见到这么多长辈,何子殊摘了口罩。 但只是安静站着,没说话,也上前。 周围人视线又都定在门口,也没注意他。 小周有些紧张:“哥,白老师他们要是过来了呢?那打招呼吗?会不会被别人说啊。” 何子殊笑了笑:“有这个心思的人,你做什么都躲不过,没这个心思的人,也不用躲。” 何子殊没小周那么多顾虑。 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刻意去瞒,没必要。 也瞒不住。 白英从一开始就和他说,人脉、资源、人情,不是什么上不了台面的东西。 别人愿意借,你还得起,你就可以接。 给几分,还几分,或者你愿意还几分,就够了。 当初梁也力排众议选了白英,闹得半个圈子都沸沸扬扬,最终还是用作品堵住了悠悠众口。 所以他不用刻意去表现,却也不用遮掩。 何子殊说完话,抬起眸子的瞬间,对上了宋希清的视线。 然后等候区的所有人就看到,宋天后和白影后对着身旁的王导,不知说了句什么。 那边一众大佬就齐齐转头,看了他们一眼。 除了王导依旧面无表情外,其他人还都笑了下! 所有人:“???” 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要笑? 紧接着,在所有人一头雾水的时候。 在全体围观群众的注视下,白英和宋希清,竟然朝着他们径直走了过来! 等候区所有人都开始紧张。 他们当中也不乏转型的歌手,看见宋希清的瞬间,呼吸都一滞。 几乎半退圈的天后,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还有那一圈举足轻重的电影人。 这个试镜阵容,未免太牛逼了点。 白英和宋希清一步一步走过来。 所有人都弯身,“老师好”的声音此起彼伏。 白英和宋希清笑着打了招呼,然后走到过候区,绕过矮椅,最终停在一个人面前。 前排人的视线都跟着白英和宋希清走,没分神,又鞠着躬,也没抬头。 因此没注意到那人脱了口罩。 直到宋希清的声音传来。 “带了些点心给你,就你上次说好吃的那几种,在我车上放着,等会儿去拿,还是直接放到你车上?” 所有人:“嗯???” 这明显的语气差别是怎么回事??? 这么亲昵??? 宋天后在跟谁说话??? 在近乎震惊的好奇中,他们抬起头来。 只见那人眼角弯出一个好看的弧度,轻声回了句:“我去拿。” 所有人:“………………” 何子殊???! 一旁的小周忙低下头,管理表情。 心里却在大喊。 让我看看是谁在暗爽! 哦!是我自己! 第64章 试镜 周围视线渐多,白英和宋希清也怕打扰何子殊的状态,只说了几句,便被工作人员带了进去。 可饶是如此,外间气氛已经降不下来了。 何子殊带给他们的冲击力,甚至不小于白英和宋希清。 尤其是刚刚被围在中心的几个人。 《天尽头》角色缺口大,来试镜的人不在少数。 但影片基调在那里摆着,王导要求又高,所以能被推荐来、或者自荐来的,大多是科班出身。 再加上“林秋”这个支线短,从目前的剧本来看,镜头不多,配角之一,但戏份却又不简单。 对于他们这样拍过几部戏,高不成低不就的人来说,王野的电影和口碑,就是东风。 是他们进军电影圈最好的“入场券”,同时也是吸引片约的保证。 而且这明显不是什么商业电影,百分百要拿来冲奖的。 到时候奖项一加成,他们的身价也会跟着水涨船高。 但这是他们,是其他新人,不是何子殊。 以何子殊的“咖位”出发,纵向、横向一比,“性价比”低,而且是很低。 演技被碾压还是小事,要是成了整部电影的“败笔”,那绝对是得不偿失。 那些影评人不会管你人气几何,粉丝多少,演得好就是好,是新人也不吝赞美。 演不好就是不好,就算是顶流,最后也要躺平任嘲。 几行字戳的你脊梁骨疼都是常态。 再惨一点,连续扑了两三部,“票房毒药”的标签就摘不了了。 所以他们想不明白,何子殊究竟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好好去拍个商业电影,不好吗? 穿些金贵衣服,接个男一号,不好吗? 立个霸总人设,赚点粉丝票房,不好吗? 是钱不香,还是嫌黑点太少? 为什么要坐在这个小角落跟他们抢一杯羹? 几人下意识对视一眼,心里都有了数,但面上都没显。 不像这些在圈子里泡过几年的,还能勉强装着“这没什么”的样子。 那几个刚出道的,已经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眼睛冒着光,踌躇着要不要上前搭话。 这可是何子殊啊! 现在的娱乐圈跟以前完全不同。 彻彻底底的电影咖,除了一些请都请不动的老艺术家外,少之又少。 为了迎合市场,为了吃饭,他们就不可能把自己局限于单一的圈子。 那么何子殊对他们来说,就是天花板,而且还是顶天了的那种。 演技碾不碾压他们不知道。 人脉,绝对能把他们碾成渣。 就在刚才,他们竟然还觉得那群神仙是在看着他们笑? 这明明是何子殊后援团式的试镜阵容! 小周装作无意地扫了刚刚那几个新人一眼。 何子殊离得近,看到了他的小动作,重新坐回位置上,笑了下:“别乱看。” 小周摇了摇头,像只扑棱着短翅膀甩水的小鸡似的,忙道:“没乱看没乱看。” 他只是觉得爽。 他跟着“APEX”也有很长时间了,知道这几个人的脾性。 待人认真,从不摆架子,合作个节目,都能将工作人员名字记得清清楚楚的那种。 各自的工作室和团队也一样,能低调就低调。 所以接触久了,他都快忘了这圈子还有“拜高踩低”那一套。 而且踩得还是何子殊! 虽然那时候他们不知道,但做了就是做了。 这跟头,哪怕不在他们这里摔,也得在别处摔。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却没人敢做那第一个上前的。 毕竟意图太明显。 何子殊现在神色有点淡,小周知道他想安静点。 看着周围跃跃欲试的众人,开口:“哥,我们还出去吗?” 何子殊摇了摇头,却重新戴上口罩。 是个明显“勿扰”的信号,有点眼力见的人都懂。 果然,前排人都消停了一点。 小周松了一口气,转头问:“哥,宋老师怎么会来啊?” 还有半句话小周没敢问出口。 【是陪着白老师来的,还是陪着你来的?】 何子殊也正在想这件事,闻言顿了顿,慢声道:“可能是主题曲。” 白英和陆瑾沉都跟他提起过主题曲的事,但也只说了可能,没说敲定。 “主题曲?”小周睁大眼睛:“宋老师要重出江湖吗?” 何子殊莞尔:“本来也没封麦啊。” 小周愣了愣。 这些年宋希清基本不唱歌了,除了没正式宣布封麦外,基本处于半退圈的状态,大家也都心照不宣。 这忽的闪现一下…… 小周小心翼翼抬眸,悄悄睨着,看了何子殊一眼。 他怀疑宋天后今天到场,包括接下主题曲,都是为了给这小太子震场子! 而且他迟早会掌握证据! 两人又聊了两句,里屋有人走了出来,对着等候区的位置点了点头,示意试镜正式开始。 何子殊顺序靠后,也不急,坐在位置上,闭着眼睛缓神。 等候区的座位渐空,何子殊揉了揉酸胀的脖子,旁边原本放着椅子地方空了一块,连带着上面的小周一起。 他刚睁开眼睛,还带了点不自知的茫然。 负责外场试镜顺序的工作人员是个男生,看着这个样子的何子殊,笑了笑,朝着后方指了指。 何子殊脱下口罩,点头致谢,随即往后一转。 小周连人带椅坐在墙角,身子俯的很低,躬着腰,几乎要跟膝盖贴上。 膝盖上放了一张白纸,手上还拿着笔。 何子殊起身,走过去,轻声问:“写什么?” 小周抬眸,语气有些惊喜:“哥,你醒啦!” 说完,仰起头,把膝盖上的纸抖了抖,递给何子殊:“这个给你!” 何子殊接过,从头到尾看了一遍。 半晌,笑了。 满满当当一张纸,都是观察日记。 从一号到十四号,几点开始试镜,几点结束,历时多久,出来是个什么神情,都写的清清楚楚。 甚至还在序号后做了标记。 比如什么“看着胸有成竹,竞争力:三星。” “历时最久,潜在竞争力:四星。” “面红耳赤,竞争力:一星。” 何子殊浅浅吐了一口气。 说不紧张,那是假的,但小周这张写满的纸,把那些情绪抹了大半。 他嘴角弯起,轻声道:“辛苦了。” 小周眼睛一亮:“我闲着也是闲着,哥你觉得有用就好!” 两人正说话,催场人员在后面轻声喊了句“子殊,到你了。” 何子殊把纸递回去,见这人比他还紧张的模样,笑了下:“记得给我评分,周考官。” 小周连连点头:“非你莫属,竞争力十星!” 何子殊站在门口,调整了下呼吸,推门,进了里屋。 里屋没开灯,只有最外侧的墙上,开了两扇窗。 窗上覆着一层灰色的贴纸,本就不亮的光线又被滤了一层,显得越发暗。 窗下就是一连排的长椅、长桌。 白英和宋希清坐在左侧,看见他,只笑了笑,没说话。 王野坐在最中间,眉头皱着,脸上写满烦躁,连掩饰都没做。 何子殊想起小周那张平均竞争力只有两星的观察日记,心里了然。 因为在他之前的几个,接连都是一星。 有个还只有半星,因为小周的描述是“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了”。 演员和导演之间,影响素来是双向的,所以也可以解释王导这一脸爆炸的原因。 王野定定看着何子殊,半晌,一点表面功夫也没做,把剧本单页直接递给何子殊:“演这段,给你十分钟准备,可以自己发挥。” 何子殊接过一看,是“林秋”照顾林阳阳的戏份。 他有点惊诧,因为在他的设想里,试镜的片段,应该会偏向中后期,或者是比较难的眼神戏,可竟然只是这样一个日常戏份。 何子殊拿着单页,进了搭建好的小屋。 他这才发现,这影棚一角是有镜头的,所以王野周围那个监视器不是摆件。 也就意味着,试戏的片段,虽然没有打光、收音,但也会在导演的镜头上呈现出来。 是一个临时赶工的半成品。 但就算再粗糙的半成品,也比肉眼效果强得多。 顺序、细节、走位、眼神、感染力,都是重点。 王野给的单页剧本只有几行字。 就像一个光秃的桩干,没有枝杈、没有花叶,毫无灵魂立着。 何子殊只看了一眼,便放下剧本。 他坐在铁架床的边沿上,低着头,在脑海里把反复看了五六遍的剧本摘了出来,从头到尾过了一遍。 十分钟到,何子殊抬眸,起身。 在场记板打响的瞬间,场外的监视器也应声而开。 所有人盯着屏幕,都没有说话。 他们有点都有点惊讶,何子殊在这个临时搭建的屋子里,却莫名的自若,就好像真的是他生活的地方一样。 尤其是细节,比如在单页里不曾提到,但剧本里写过的“厨房水槽底下的管道多年没换,管口裂了条细缝。” 因为进了空气,水流只要稍微大一点,往下一冲,便容易脱落,顺着排口淌出来。 所以“林秋”开水龙头的时候,开一半、压一半。 再比如时常低头看看排口。 王野眼神没离开监视器,但却说道:“你带着‘拆’了?” 这个“你”,自然指的是白英。 宋希清偏头,问白英:“拆?” 白英:“圈子里的行话,拆剧本,拆镜头,一个字一个字、一帧一帧去拆,在脑海里模拟走一遍,是个大工程。” 白英和宋希清打完耳语,回道:“我倒是有这个心,却没这个时间,刚从电影节回来。” 顿了顿,白英又道:“他‘拆’的比我好,这点我教不了他。” 王野偏头,看了白英一眼。 白英:“实话,老师也这么说。” 这下不只是王野看她了,连其他人都看了白英一眼。 白英的老师,梁也。 白英:“子殊不是单纯的记性好,是吃得透。” 白英说完,看着王野,笑了笑:“这是不是你要的烟火气?” 白英知道王野不满意在哪里。 之前的十几个人,大多科班出身,说演技、经验,可能都比何子殊要成熟一点。 一些细节部分,后期通过讲戏其实也可以达到。 但就是少了那么一点“烟火气”。 这个年纪、这个时间,能被送到科班做系统训练的,不说家底殷实,起码也有些家底,他们和“天尽头”这样的小巷,其实是有壁的。 所以可能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自己那份“不自然”究竟不自然在哪里。 就像白英那时候也不知道什么是梁也要的“死气”,直到她进了那样的环境。 何子殊接触过,所以他懂。 王野没回答,只低头,从单页剧本里又挑了张出来,递给一旁的工作人员。 随即抬眸,喊了声:“CUT。” 何子殊刚踏出门,手上又多了一张单页剧本。 王野的声音同时响起:“也是十分钟,你自己发挥。” 何子殊一看,和之前的内容如出一辙。 除了……时间线。 刚刚那段是杨美珠走之前,这段是杨美珠走之后。 所以其实是完全不同的戏份,哪怕文字都是一样的。 而且这段戏份,剧本里并没有提及。 何子殊深吸了一口气,重新进了屋子。 场记板再次打响。 这时候,屋外一席人通过镜头,明显感受到何子殊神色重了。 眼神有点沉,明明是跟刚刚同样的动作,却没规律、没章法。 时间一分一秒过,王野慢慢放下笔。 他现在已经信了白英那句话。 这人真的不是单纯的记性好,而是吃得透。 王野:“CUT。” 他可能……捡到宝贝了。 何子殊被这声“CUT”惊得指尖都颤了颤,等回过神来,才知道结束了。 他放下手上的东西,走了出来。 还是一样寡淡的光线,可何子殊却觉得,好像亮了一点。 面前的一群人,跟他进来时,看到的神情也差不多。 王野没说话,席位上的其他人也没说话,助理依照惯例开口:“回去等试镜通知就好。” 何子殊闻言,说了声“辛苦了”,然后对着王野他们鞠了一躬,转身就往外走。 可就在他刚转身的瞬间,王野却突然喊了句“等一下”。 何子殊回过头来,就看到王野直直看着他,一字一字道:“林秋回来了吗?” 何子殊一怔。 王野又问了一遍:“‘林秋’最后回来了吗?” 这次,他的眼神很深,几乎是死死盯着何子殊。 他眼中何子殊可能会有的疑惑、不知所谓、茫然,都没有出现。 那人就掩在微凉的天光里,笑了笑,说了句:“回来了。” 王野:“为什么?” 何子殊指了指窗台上那盆花:“因为花开了。” 王野眉头一点一点舒展开来,露出了第一个笑容:“回去等通知吧。” 同一个问题,他问了之前十几个人。 【林秋回来了吗?】 有回答“有”的,也有回答“没有”的。 理由无外乎是那几个。 “会回来,林秋视杨美珠为救命恩人。” “会回来,林阳阳信任林秋。” “不会回来,林秋发现自己变成了第二个林阳阳,变成了第二个杨美珠,心死了。” “不会回来,这里是天尽头。” 说的都对,一个演员对角色的理解怎样都对。 但这种“留白”是有局限性的。 只有何子殊用剧本回答了他,用他心里的答案回答了他。 “林秋”这条支线结束,可影片还没有结束。 杨美珠其实并没有走远,在林秋走之后的第三天,她回来了。 深夜带着林阳阳离开了“天尽头”。 她的行李箱里,还放了一盆从窗台拿下来的花。 在剧本中,没有提及,只有脚本上的几个字,而且也不是属于“林秋”的戏份,但何子殊看懂了。 杨美珠知道,林秋回来了。 就像林秋也知道,是杨美珠带走了林阳阳。 林秋最后一场戏份,是站在巷口回望“天尽头”。 回来或者不回来,“林秋”不会说,但他的眼睛骗不了人。 白英看向王野,压着声音,开口:“怎么样?” 王野顿了顿,咳了一声:“还行。” 白英:“怎么个还行法。” 王野只一笑,白英什么都懂了。 瑕疵自然有,但……瑕不掩瑜。 第65章 我负责 何子殊试镜结束,从内场走出门的瞬间,小周便迎了上去。 小周神色还有些紧张,下意识握了握拳,明显想说些什么,可最后什么也没问,只晃了晃手机,道:“哥,宋老师给你带的点心已经放车上了,王导这边还有事,她和白老师不太方便出来,让我们回去路上小心。” 何子殊点了点头:“好。” 等候区那边的人,从何子殊进场起,就有些焦虑。 本就偏后的位置,磨得人定不下心。 再加上前面是何子殊,这试镜时间估摸着又拖长了将近两倍,留下了足够可观的想象余地。 哪怕现在何子殊神色挺淡,可落在他们眼里,还是被解读出无数种意思。 何子殊注意到了,小周自然也注意到了。 他上前一步,有意遮挡了大半视线,带着何子殊从左侧的出口走了出去。 直到上了车,看到那装满点心的食盒,何子殊浮着的心思,才晃晃悠悠有了点实感。 何子殊拿起一个糖酥,咬了一口。 甜味不重,口感正好。 小周怕他腻,倒了杯热水,递给何子殊。 想了想,又道:“哥,要不给宋老师发个信息?” “不了,”何子殊摇头:“试镜还没结束,别打扰她们。” 小周眯了眯眼睛,尾音拖得又轻又缓:“那…给陆队发个信息?” 何子殊手上还沾了点糖酥的碎末,闻言,擦手的动作一顿,从食盒里又挑了一块,一下子塞到小周嘴里。 多吃,少说话。 小周眼神难掩失望,悻悻坐回位置。 车驶出地下车库,光线骤然变亮。 小周倾身拉下遮光帘,小声道:“哥,今天试镜的事,我跟安姐打过招呼了。” 何子殊:“什么事?” 小周:“就给你试镜的老师们啊,除了王导,基本都认识。” 更别说宋希清和白英了。 小周:“我怕等会儿消息一出,可能要上热搜,所以提前知会一下安姐,也好有个准备。” 何子殊闭着眼睛:“现在不会。” 小周:“?” 何子殊:“试镜结果还没出来。” 只要试镜结果没出来,只要没签合同,剧组随时可以换人。 今天来试镜的人里,新人占了大半,一只脚都还没踏进娱乐圈里,和乐青硬碰硬,没必要。 对于其他人来说,也是如此。 王野在电影圈中的口碑不是摆设,“林秋”角色一天未定,哪怕拉着何子殊出来溜一圈,也只是翻个闷响的水花。 何子殊如果没选上,这角色无论落到谁头上,也不讨好。 因为越级碰瓷炒作的嫌疑太明显了,何子殊粉丝、人气都是碾压式的,要真被盖上“贴着顶流吸血”的戳印,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他们的路人缘都不会好。 所以现在要做的,就是等。 小周一知半解,可接连好几天,网上都风平浪静。 就在他心快落地的时候,“林秋”角色尘埃落定。 合同签订的第二天,各大营销号就跟收了统一指令似的,齐齐冒了头。 吃瓜的猹V:#何子殊参演《天尽头》#靠着《走马》捧得两项顶尖导演大奖的王野,耗时三年之久筹备的最新力作《天尽头》,参演阵容可谓强大,从筹备前期便公布的女主角影后白英,到各大票房、口碑保障的实力派,上映时间虽未定,势头之猛不容小觑,有望冲击近年各项大奖。 但猹猹收到最新爆料,何子殊确定参演《天尽头》,与影后白英有直接对手戏,试镜当天,白影后作为引荐人兼试镜官出席,同时出席的还有天后宋希清、章汉、田永鹏、周军等…… 此营销号打头一出,瞬间引起轩然大波。 置顶的几条评论都经过刻意筛选,因为导向性明确。 【第二段话信息量很大啊,又是引荐人又是试镜官的,还有章汉、田永鹏、周军……当初白影后带着这些老师上《榕树下》,我还以为演的是《老友记》,结果里头门道弯弯绕绕这么多,表面朋友实锤了。】 【据说何子殊是从一大帮科班生中“脱颖而出”,一个从来没接受过系统培训的偶像,在一群科班生中“脱颖而出”,不说了,自己体会。】 【现实主义类型片本身就很难与票房并驾,王导也要恰饭的嘛,大家理解理解啦。】 【吃相难看,王野既然要票房就别拍这种影片,非要搞这一手骚操作。】 #何子殊参演《天尽头》#这个消息很快登上热搜。 何子殊家大粉在营销号之前,已经通过渠道知晓了何子殊参演的消息。 但毕竟能力有限,后台又明显有资本运持,评论有些控不住。 为了避免一些无谓的争论,大多以“感谢王导的肯定,期待演员何子殊”以及“拒绝贷款嘲”这样的中性言论为主。 这种“贷款黑料”一时很难扭转方向,粉丝们也懂。 拍摄再到上映,周期长,全貌未知、结果未知,是众多第一次接触荧幕的流量明星必经的过程,不止他们一家。 采用的基本政策也大多相同——忍一时风平浪静。 但在营销号有意的引导下,再加上对“流量明星”本身存在的一些主观滤镜,风向渐渐偏了。 何子殊试镜结束后,便被接到了白英那边,由梁也带着讲戏。 《天尽头》这部戏王野筹备了三年,从选景到选人,都不是一蹴而就。 就像很早就敲定白英一样,大多数角色也敲得早,“林秋”因着后期拍摄的变动,是为数不多的试镜角色之一。 所以在“林秋”已经最后几个角色试镜完毕,开机便提上了日程。 这也就意味着,何子殊必须尽快调整状态。 陆瑾沉到白英别墅的时候,已经深夜了。 白英裹了条毯子,坐在沙发上等。 陆瑾沉进门的瞬间,开口:“他呢。” 白英抿了口热水:“睡了。” 陆瑾沉皱着眉,往楼上看了一眼。 白英见状,道:“找了个理由,没收了手机,网上那些事应该还不知道。” 白英又问:“你让人撤热搜了?” 陆瑾沉没答。 白英:“这事急不得,闹得凶也不见得是坏事,等影片上映,所有质疑也就跟着散了,欲扬先抑这套,吃的人不少。” 陆瑾沉淡声道:“时间太长了。” 陆瑾沉只想让人安心拍戏,也安静拍戏。 从拍摄到上映,时间太长了。 陆瑾沉又问:“什么时候进组?” 白英:“马上,王野的意思,是在年前先把后半段戏拍了,镜头不多,但得磨。” 陆瑾沉:“这么快?” 白英:“也是为了他考虑,在年前把几场戏拍完,然后放个假,缓冲一下,再把前半段拍了。” 白英:“毕竟现在状态好。” 陆瑾沉偏头,看着白英。 这几天无论是林佳安她们还是他自己,授了白英的意,都没去找他。 但陆瑾沉知道白英口中这个“状态好”是什么意思。 是作为“林秋”状态好,而不是作为“何子殊”状态好。 白英难得心虚,摸了摸鼻子:“戏不多,快的话一个星期,慢的话半个月,够了。” 陆瑾沉声音微哑:“在进组前,会让热搜撤干净。” 白英懂了:“怕那些东西影响他?” 陆瑾沉点头。 陆瑾沉看过剧本,他知道马上要拍的戏份个人戏多,互动戏少,所以梁也才说要放到那个环境里去自己体会。 也正因为如此,所以外界的因素必须尽快降到最低。 “林秋”单独照顾林阳阳的两个月间,小巷里的人对他的态度也有所转变。 最开始的可怜,在林阳阳日复一日的怪异行为中,也逐渐变为嫌恶。 更准确来说,那不是针对“林秋”的,而是针对林阳阳和杨美珠的。 可杨美珠走了,林阳阳什么都不知道,针扎在空气上、扎在木头上,都不会疼,那种怨怼便转移到了唯一能有所回应的“林秋”身上。 网上那些言论,和巷子里的那些话,本质上是一样。 陆瑾沉喝完一杯茶,等衣服上寒气消了些,便起身,往楼上走。 白英:“刚睡下没多久,看看就好,别吵着他。” 陆瑾沉:“这两天没睡好?” “睡得浅,好几次忘了关大灯,小周进去关个灯都能把人吵醒。”白英叹了口气:“今天可能睡得沉一点,煮了点安神的茶给他喝了,看着比平常困一些。” 白英:“在这里睡?” 陆瑾沉默了默,摇头:“回去还有事。” 热搜只靠压可能会适得其反,他得去找一趟王野。 陆瑾沉推开门的时候,屋内灯正亮,温度也不高。 何子殊蜷在床上,眉头微蹙着,极小声地闷哼了一声。 陆瑾沉压着步子走上前,在床沿边坐下。 何子殊眼睫颤了颤,无意识睁开一条小缝。 陆瑾沉怕光线刺着他,伸出一只手,挡住了大半的光。 何子殊感受到一片阴影虚虚覆在脸上,隔着几分距离,还带着点薄暖的温度。 “啪嗒”一声,四周陷入黑暗,只有床头一盏昏黄小灯闪着点存在感。 何子殊意识模糊,只觉得有一股让人安心的气息,离自己很近。 他的声音半掩在被子下,显得越发温软:“做梦了。” 陆瑾沉失笑,轻哄着开口:“嗯,做梦了。” 何子殊头一低,脸颊贴在陆瑾沉掌心间,轻轻蹭了蹭。 他没睁眼,那种半梦半醒间的亲近让陆瑾沉眸色一深。 等人睡深了,陆瑾沉才俯身,在何子殊唇上落了一个吻,嘶哑着声音说了句“晚安。” 乐青忙了一个晚上,撤了热搜和一些讨论度很高的帖子。 可谁知道,当天早上,网上流出了一份虚假的试镜名单,其中不乏一些实力派新生代演员。 明显挑火的虚假名单,但各种乱七八糟的认证,加上所谓“内部人士”的爆料,说乐青砸了千金才进组等等,噱头多到乱人眼球。 一个平日就贴着“流量明星”搞话题的大V立刻下场。 隔壁金戈V:王导的电影鄙人有幸看过几部,作为现实主义类型片的良心导演之一,水准在,口碑也在,奈何最终还是被票房打败,可想而知,现在的电影圈究竟有多浮躁。 我对小鲜肉之所以不感冒,就是因为这些人对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肖想太过,失了本分。接地气的作品本就少,把该用的人用到该用的地方,才是正道,才不至于把东西变成“四不像”。 我就想问问何大明星,粉丝能给你贡献票房,能给你贡献演技不?能给你贡献大奖不?凭着一个角色毁掉一部电影,你能负责不?@何子殊V@何子殊V@何子殊V。 这三个明晃晃的@让热度持续爆炸,“隔壁金戈”这个名字也一跃上了热搜。 何子殊粉丝几乎气到吐血,大粉正疯狂组织语言准备发文章的时候,群里突然被一句“艹艹艹快去看热搜”刷屏。 所有人打开微博一看,手指都有些颤。 她们看到了什么! 五百年不发微博的王野导演替她们家哥哥说话了! 而且是直接转发了“隔壁金戈”那条微博,并配字道:“我负责。” 我负责??? 我负责!!! 刚开始很多人也都在说,王野是碍着白英的面子,才给何子殊排了个角色。 可现在王导直接回呛不说,而且回的是“我负责”。 “我负责”是什么意思。 言下之意就是“我把话放在这里了,如果这人毁了电影,我认栽。” 但这种狂到不行的语气,明显就是“我不怕栽”的意思。 粉丝一口气差点没上来,谁知道还有更刺激的。 因为白英也直接发了条带图微博。 图片上是两个人,一个何子殊,一个梁也。 何子殊盘腿坐在地上,把手上的本子递给梁老。 本子的封面上,还写着《天尽头》三个大字,明显是梁老正在给人讲戏。 白英给这张图配了一句话——老师原话:“我负责。” 这个“老师”指的是谁,所有人心知肚明。 所有人都被梁也这话炸了出来,魂都炸掉了一半。 梁也给何子殊亲自讲戏是个什么概念? 如果电影圈也有论资排辈规矩的话,那流传出来的那份试镜名单上的人,都得喊“何子殊”一声老师。 原以为那试镜阵容已经够牛逼了,谁知道还有更牛逼的。 除了更牛逼的,还有牛逼惨了的。 “隔壁金戈”那条微博已经被轮的关掉了评论。 一个靠着蹭热度、天天和粉丝对喷博热度的人,竟然被嘲的关闭了评论,各家粉丝多多少少都没少被这人讽刺过,这下总算有了个口子,瞬间统一了阵线。 【哈哈哈哈哈哈哈我他妈笑死,还说什么鄙人有幸看过几部,搞得好像别人都不能看似的,根本不敢和王导硬碰硬,所以都在拉踩子殊,还不忘提一句王导有水准,谁知道王导直接呛他哈哈哈哈。】 【这一星期的快乐源泉有了,何子殊,乐青小太子实锤。】 【梁老看在白影后的面子上,带带何子殊可以说得通,但这句“我负责”一出来,是真喜欢吧。】 【这人脉,我瑞思拜。】 与此同时,安静了好几天的“陈述”超话也炸出了花。 陈述女孩今天过节了没V:仰天大笑出门去,“陈述”女孩又过节,这两天被闹得都不敢说话,怕给子殊招黑,今天总算吐了一口恶意,气吐完了,快来吃糖!!! 姐妹们!试镜当天宋天后在啊!!! 宋天后!!!陆大队长!!!唱你妈的歌!唱你妈的歌! 这难道不是已经见家长了吗? 会不会哪天就看到子殊在“唱我妈的歌”了嘿嘿嘿! 因着“唱我妈的歌”这样的虎狼之词,底下评论立刻疯涨。 可让她们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原本只是开玩笑的一句“唱我妈的歌”,他妈的竟然成真了! 不仅成真了!还是又一个炸弹的那种! 不久后,《天尽头》主题曲领航官宣。 演唱者一栏,赫然写着宋希清、何子殊。 几乎半隐退的宋希清,近年来首度献唱,合作对象是何子殊。 不仅是“唱我妈的歌”,还是“和我妈一起唱歌”。 陈述女孩:我他妈%¥#@&*你们听见了吗! 第66章 进组 网上余劲久久不消,在一地沸扬中,事件中心的主角,却安安静静进了组。 没有几多随行人员,没有循讯摸来的娱记,也没有闻风而动的粉丝。 何子殊进组的那天,低调得不像话,穿着一身宽松的羽绒服,站在那窄长的巷口,就好像是外头打边过的人潮里,误入的一员。 王野拍电影是圈里出了名的“非主流”,不像其他导演一样,把演员全部聚起来,在棚子里拍个三四个月,再剪辑、后期、制作。 在他的作品里,他有绝对的“话语权”,即便是制片人这样“拿钱的老大”,也得按照他的规矩办事。 什么时间、选什么人、拍什么戏份,只要艺人行程不冲突,王野就是一口吐沫一个钉的存在。 再加上筹备了足足三年,除了人之外,其余都妥帖,于是在外头还在争“何子殊会不会扛不住压力,编个由头撤一步棋”的时候,《天尽头》悄无声息开了机。 《天尽头》的取景地在古镇林口,半城中村的位置。 小巷里的人家尽数动迁、旧改,早早搁置了下来,王野经过多方协调,在两年前便完成了改造工程。 何子殊到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 重新粉刷过的古灰色墙体,过了几季,又斑秃了墙皮,不规整的一块一块,看着有点野。 那些落漆的凹陷处,风吹又日晒,也不知道沾了什么,泛着并不鲜明的渍黄。 马路牙子的石缝间,青苔肆意长着,泞在发黑的湿漉黏土间,被水一冲,搅着草木灰的气息,从巷头扑到巷尾。 排屋一座接着一座,没有丝毫间隙,在这逼仄的巷间更显得拥挤。 王野听场务说人来了,从巷尾一个拐角走了出来。 头上顶着一顶黑色的军大帽,把耳朵遮的很严实,开口便呵了口白气出来:“白英说你怕冷,这边电力吃不住,没空调,给你准备了几个暖炉,看看还会不会冷。” “提前让人订做了棉花被,刚给你铺上,13斤,镇上一个手艺人新弹的,暖和应该是够暖和了,就是不知道你睡不睡得惯,不合适再换。” 一月的林口风大,天寒,这地方平日又不住人,少了分人气,从骨子里冒出来的冷。 王野怕何子殊冻出毛病来,白英那边又千叮咛万嘱咐,搞得他都紧张起来,一口气批发了十个暖炉,有六个都留在了何子殊房间里。 他不知道何子殊怕冷是怎么怕法,反正他在那屋里,一个小时都待不下去,六个暖炉跟六个太阳似的,他恨不得变成后羿射掉五个。 何子殊还没说话,一旁唯一的随行人员小周觉出了点不对劲。 电力吃不住没空调是怎么回事? 订了小半个月的酒店,还能没有空调? 小周小心翼翼凑到何子殊耳边,问道:“哥,这边酒店没空调的吗?” 小周说这话的时候,巷里卷了阵风起来,冻得他打了个哆嗦,牙齿颤着,一时没把控住音量,被王野听了个正着。 王野从一旁的尼龙袋里掏了两个同款军大帽出来,给何子殊和小周一人分了一个:“酒店有,这里没有,那个房间是给你开的,子殊这几天就住在‘林秋’那个屋子里。” 小周:“啊?” 他还没听过让助理住酒店,让艺人住这些看着就漏风的小屋子的。 这怎么行! 这可是乐青的小太子,乐青的摇钱树,要是把叶子冻掉一片两片,多少人得心疼! 何子殊却是没有一点诧异的样子,点头,说了句:“好,麻烦导演了。” 小周皱着眉,挣扎了半晌,开口:“还是我睡这里,哥你去睡酒店吧。” 王野失笑,抬手把军大帽盖在小周头上:“不差个开房间的钱,只是工作需要。” 王野收回视线,看着何子殊:“短时间内要熟悉环境,熟悉镜头,熟悉‘林秋’的身份和生活状态,把自己放进去,是最直观有效的方法,可能会有点辛苦,这半个月得熬一下。” 何子殊笑了笑:“白老师之前跟我说过了。” “成,有准备就好。”王野双手环着,往宽大的袖口里一揣:“2号开始拍。” 何子殊算了算时间,今天是1月28,2号……那就是4天后。 王野:“这四天时间给你,你觉得怎么合适,就怎么来。” “不过手机最好先放助理那里,让自己尽快沉淀下来,最多给你4天,要是状态好,可以提前开拍,最后两天再拍和阳阳的对手戏,不多,就两场。” “剧组里的人都提前打过招呼了,不会去打扰你。”王野说着,伸手往后一指:“我就住在那间屋子,有事可以直接找我。” 王野一一说完,领着何子殊进了“林秋”的屋子,也是他接下来半个月的住处。 屋内的摆设和试镜时候没什么特别大的差别,简陋、渍瑟。 看着不大牢靠、被风一吹便嗡嗡闹着动静的老式窗户,熏黑的墙壁,钉在墙上的铁架床。 从里到外透着一个“冷”字。 小周登时就把脸皱成了包子,怕何子殊吃不消,小步上前,把六个烘灯式暖炉“啪嗒”、“啪嗒”,一口气全部打开。 两分钟后,王野摘了帽子。 五分钟后,小周关掉了两个。 十分钟后,三人站在院子里,仰头,乘凉。 何子殊一连在这屋子里住了四天,这四天里,王野从不喊他“子殊”,只喊他“林秋”。 王野知道,现在的何子殊只差那最后一点。 何子殊和“林秋”之间,只差最后一层虚虚浮着的冰沫子。 而他站在导演,也是旁观者的位置上,能做的,就是给一阵风,把这片冰沫子吹走。 最潜移默化的,就是从第一视角把人当成“林秋”,从第一视角转述这巷子里发生的事。 王野执导这么多年,这套技术早就练就的炉火纯青,在何子殊身上也没有栽跟头,这反复的刺激直接立竿见影。 渐渐的,何子殊开始不说话了,睡得时间也越来越晚,王野看着他一点一点进入角色,把随时开机的指令下了出去。 不同于王野,对剧组里其他人和小周来说,何子殊那种状态几乎是一下子劈下来,又疾又厉。 当正式开机的时候,何子殊身上的气息,已经和这空落落的巷子格外相衬。 小周看着何子殊一天比一天更安静,心里头越来越急。 有时候他壮着胆子,不喊“哥”直接开口喊一声“子殊”,那人都会恍惚很久,才轻声应一句。 就好像他本来就应该叫“林秋”而不是“何子殊”似的。 王野说这正常,也难得,等拍完这段戏份,缓缓就好。 小周不懂这“缓缓”就好,是怎样一个“缓法”,也不懂要缓多久。 这一捱,就捱了小半个月。 当最后一声“CUT”落下的时候,他几乎是哭着给陆瑾沉打了电话。 最后一个镜头结束,王野从监视器前的椅子上站起身来,带头鼓起了掌。 何子殊就站在巷口,站在他来时的位置上。 突然响起、又很快连成一片的掌声,在这窄巷里荡开来,带了点浊浊的余音,打的何子殊有点恍神。 他已经很久没听见这么热闹的声音了。 灯光组调了光线,巨大的场灯照在坑洼的石砖地面上,染了一层暖阳似的光。 王野拿着喇叭,朝着路尽头的何子殊大喊:“子殊,辛苦了。” “子殊辛苦了!” “好了好了,我们子殊再也不用开着暖炉睡觉了!” “还有那13斤的棉花被!” …… 王野草草收了设备,拉着何子殊,招呼上众人,开着剧组的大车,从这条昏天黑地待了十几天的巷子开了出去。 他得给人换个环境,最好换个吵到没法思考的环境。 车子一路往外,驶进城区的时候,王野把窗户开了小半条缝。 那一瞬间,人声、商业街引客的音乐、偶尔的鸣笛,嘈成一片。 明明是寻常到不能再寻常的光景,王野却忍不住点了一支烟。 这十几天,一脚都没踏出去过的,除了何子殊外,就是他了,所以也憋得厉害。 王野偏头,想跟何子殊说说话,就看见这人视线一直定在他手上,他下意识低头一看,是冒着火星子的烟卷。 王野顿了顿,这才想起来的确不大合适,赶忙在烟盒上碾掉:“一下子忘记了。” 说着还拿手挥了挥,散了散烟气。 何子殊怔神了很久,轻声道:“没事,您随意。” 王野闻言,掐着盒子,用指节抵着,给何子殊递了一根:“嗯?” 何子殊摇了摇头。 王野把烟收了回去:“不会?还是不想抽?” 何子殊:“不会。” 王野笑了一下:“刚刚眼瞟了,看你盯着这东西看,还以为是想抽烟了。” 王野把烟塞回口袋,自顾自说道:“不会好,别去学,这东西对身体不好,也难戒。” 何子殊垂下眸子,半晌,“嗯”了一声。 他不是想烟抽。 只是刚刚一瞬间,有点想被他收了烟的那个人。 王野带着剧组的人,提前吃了顿年夜饭,还给每个人发了红包。 何子殊的最鼓,上面还写着“心想事成”四个字。 所有人闹到深夜才歇下,王野这次说什么都不让何子殊再睡那间屋子了,直把人往酒店赶,说:“泡个澡,好好睡一觉,这几天够累了。” 待众人散了,何子殊回了酒店,小周把一切打点好,看着坐在沙发上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一下子又敛下来的何子殊,止不住有些心慌。 小周缓步走过来,刚想开口让何子殊早点睡,突然传来敲门的声音。 不重也不急,只两下。 小周看了看时间,皱着眉往门边走,说道:“可能是剧组的人,我去看看。” 何子殊有些走神,没听清小周刚刚那句话,只隐约觉得小周去了很久。 他抬眸的瞬间,门口传来一声清晰的锁舌入扣的声音。 酒店的玄关和他的位置,隔着一半道小墙,何子殊只听到声音,没见到来人。 他起身,朝着玄关走去。 可刚走出一步,那道小墙后面,便走出来一个人。 何子殊瞬间怔在原地。 在层叠晕染的环灯间,他忘了说话,任由那人朝着自己一步一步走过来,任由那人把自己抱在怀里。 紧接着,耳边响起那人带笑的声音。 “辛苦我家小朋友,现在来接他回家了。” 第67章 我好想你 从最后一个镜头结束到现在,何子殊听了无数个“辛苦了”。 有王野的、小周的、工作人员的,甚至是负责跟组修缮的一些木工师傅,每个人见到他,都会说一句“辛苦了”。 话语中的关切,何子殊不是没感觉。 但那种感觉没由来的浅,缓慢又错愕。 在他还没有完全发醒的思绪里,这些笑着喊他“子殊”的人,他们身上都带了那条小巷的气息。 就好像只是不小心的错位,而不是彻底的脱离。 所以他把那些话一一小心收着,却只是落耳点了两下,没有入心,哪怕那不是他的本意。 独独陆瑾沉,独独他的一句“辛苦了”,拉着他,往前走了一步,走出了那条巷子。 何子殊紧绷的身子被陆瑾沉的气息全全裹住,他垂下眸子,缓慢抬手,拉着陆瑾沉腰侧的衣服,往前轻轻走了一步。 每个动作都做的很慢,就好像一边做一边努力学一样,直到两人的距离贴的很近,何子殊才松了指尖。 一低头,埋在陆瑾沉颈间。 陆瑾沉心疼的发紧。 他不知道这人过了怎样的半个月,小周没敢跟他说,他也没敢问。 只是在最后一天,在那个电话打过来的时候,开了七个小时的车,出现在了这里。 陆瑾沉哑着声音:“几天没睡了?” 何子殊没答。 陆瑾沉:“这半个月都没好好睡觉,嗯?” 何子殊仍旧没答。 陆瑾沉叹了一口气,用手扣着何子殊后颈,把人抱得更紧,怀中的人却突然开了口,声音很轻,轻到几乎听不清的地步:“我想回家。” 何子殊原先不觉得疲惫。 小周不止一次问他“是不是很累”,他都摇了头。 不累,这是拍戏,这是工作,这是演员和片场的常态,所有人都是如此,并不是他一个人。 这些都是他在这半个月间,反复告诉自己的。 所以他不觉得自己有多特别,只是其中一个而已。 但当他看见陆瑾沉的时候,所有疲惫一路叫嚣着冲了上来。 对于片场很多人来说,他是其中一个。 可是对陆瑾沉来说,他却是唯一的一个。 唯一到他不需要刻意掩饰什么。 他想回家。 很想。 “好。” 小周在酒店见到陆瑾沉的瞬间,几乎是瞬间红了眼眶,拼了命才捂住嘴巴。 他要告状,要哭诉,要以头抢地,要把这些憋了足足半个月的话,一倒斗全部告诉陆队。 这半个月里,你的心尖尖受到了“非人的虐待”。 睡在黑黢黢的小黑屋里。 没有空调。 没人说话。 不让睡觉。 不让人陪。 没有好好吃饭。 瘦了好几斤。 不会笑。 王导还只喊他“林秋”,连自己的名字都不配拥有! 他就在旁边看着。 而起是撕着日历本看着,还拿笔去记。 睡不着的时候,就会拿出来看看,从字缝里都写满“记仇”两个字! 小周想说的话太多,他回头看了那人一眼。 陆队的心尖尖,现在就坐在沙发上,像是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似的。 现在陆队来了,他吊了半个月的心,总算从嗓子眼一路向下,稳稳扎在了地上。 小周睡了半个月来,第一个好觉。 当他掐着时间,特意等到中午,楼下叮叮哐哐闹起来、想睡都没法睡的时候,才去敲了门。 他打算买点合口味的,让何子殊好好吃顿饭,结果发现房间空荡荡。 被子都没有动过的痕迹,没有凌散的衣服,酒店自带的“干柴烈火必备安全小卫士”也老老实实立在床头的透明夹层里。 一切和谐又有序。 小周颤巍着给陆瑾沉打了电话,没想到那头接电话的是谢沐然。 小周连忙开口:“哥,你们去哪里了?” 谢沐然:“小周啊,没去哪,别担心,哥昨晚带着子殊回来了。” 小周表情有点裂:“回、回去了?昨天晚上吗?!” 昨天晚上陆队来的时候都凌晨了!什么事情这么赶! 小周忙道:“坐的飞机吗?什么时候走的?有注意吗?没被拍到吧?” 这么晚,两人一起出行,何子殊又明显不在状态,要是陆队忍不住牵牵手、摸摸脸,被蹲到又是一片腥风血雨。 谢沐然:“没坐飞机,开车回来的。” 小周:“开车?” 两边车程起码六个多小时,陆队开车过来,又开车回去了? 谢沐然“嗯”了一声,说完,那头声音突然瓮了下去。 就好像被强行捂住了听筒,还带着衣料摩擦的刺啦声。 小周扯着耳朵去听,勉强听见“忘了”、“轻点”、“才睡下”、“哥我要怎么编”…… 谢沐然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都回来了,没被拍,你放心,本来昨晚想告诉你一声,想着你应该睡了,不好打扰,就没叫你。” “哦对了,你的机票给你升了商务舱,回来路上小心,有事打电话。” 谢沐然匆忙挂了电话,看起来格外心虚。 小周听着忙音,打开机票界面,扫了眼上面的具体信息。 的确是升了商务舱,时间就在刚刚。 一看就是临时的补偿。 “本来想告诉你一声,怕你睡了,不好打扰”,这是什么鬼话。 陆队就是把他忘了。 半晌,小周仰头望天。 不知道能不能去跟王导要根烟,抽一下,冷静一下。 他现在不想升舱。 想升天。 陆瑾沉带着何子殊回到别墅的时候,已经很迟了。 他开的很慢,挑了条车流小、偏僻安静的远路,想让这人好睡一点,可还是睡得很浅。 眉头蹙着,没松开过,额角沁出细涔涔的薄汗,一点动静便惊醒。 醒来时,也不说话,就这么看着他,可眼神却没有焦距。 好几次陆瑾沉都把车停在路边,一遍又一遍说着“我在”,才哄着人重新闭上眼睛。 陆瑾沉抱着人回到别墅,等他睡得稳了些,才出了房间。 谢沐然就在二楼的围栏那边等着,见状,压着步子跑了过去:“哥,这样不行啊,英姐说了,必要的时候,可以吃一两片药。” “要吗?要的话我去拿。” 纪梵皱着眉:“不行,那药后遗症重。” 谢沐然眼尾都耷拉下来:“我知道啊,可都几天没睡了,哪里吃得消。” 而且这种“累”跟以往的“累”,本质上就不同。 那是精神上的混沌和肉体的困倦,相互对峙着,碾压式的疲惫,没有哪一方示弱,一点一点渗进来。 谢沐然和纪梵没了头绪,齐齐看向陆瑾沉。 陆瑾沉:“我出去一趟。” 纪梵开口:“哥你去哪?” “拿个东西,很快回来。”陆瑾沉连外套都没披,一边往外走,一边开口:“如果醒了,不要让他一个人在屋子里。” “陪他说话,说什么都行,把盐盐抱过去。” 陆瑾沉在回别墅之前,就给宋希清打了电话,叫人把宋易给她的果酒送过来,谁知道宋希清亲自来了一趟,就在小区外面的路上等。 宋希清靠着车门,看见陆瑾沉,走了过去,焦急道:“怎么样了?” 当初白英拍完戏,她陪了整整半个月,所以知道那种状态有多糟糕。 “刚睡下。”面对宋希清,陆瑾沉想敛一敛一身的躁郁,可效果甚微,他皱了皱眉,看着宋希清:“怎么自己过来了?” 宋希清:“我不放心,在那边也坐不住。” 陆瑾沉:“那怎么不进去?” 宋希清顿了顿,回道:“不了,阿英说现在要尽可能让他脱离那个环境,我们多多少少都有点关系,都是不确定因素,潜意识里可能会让他紧张,等过了这个劲,就好了。” 宋希清把酒递过去:“能不吃药就不吃药,喝点酒也好,好睡一点,不过也别喝多,虽然是果酒,也伤身。” 陆瑾沉:“嗯。” 等交代完事情,宋希清才看到陆瑾沉连外套都没批,叹了口气:“心疼坏了吧。” 陆瑾沉一偏身,半倚着车门,没说话。 宋希清:“要不要…抽根烟?” 这还是她第一次主动让陆瑾沉抽烟,想让他缓一缓。 陆瑾沉看着宋希清,半晌,摇了摇头:“他不喜欢。” 意料之中的答案,但宋希清还是有点被噎住的感觉。 陆瑾沉替宋希清开了车门:“回去吧,天冷,路上小心。” 宋希清降下车窗:“这就回去了?” 陆瑾沉:“他睡不久,等下就会醒。” 宋希清:“怕他醒来找你?” 陆瑾沉不可置否。 宋希清:“下次再怎么急出门也穿件外套,感冒了再染给他,到时候心疼的还是你。” “我回去了,要什么就打电话,我让人送过来。” 陆瑾沉:“嗯。” 宋希清:“快点把人哄好,带回家过年。” 陆瑾沉:“嗯。” 直到宋希清的车消失在街角,陆瑾沉才上了车,回了别墅。 何子殊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 只知道从那边回来的时候,天就是黑的,醒来的时候,天还是黑的。 房间开了盏小夜灯,温温柔柔亮着。 他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没有小夜灯,没有声音,也没有人。 只有灰白的天和灰白的墙,墙上结了一层厚厚的霜,他就在一条巷子里走,掌心贴着冰壁,怎么也走不到头。 何子殊动了动手指,坐起身来,门恰好开了个缝。 他看过去,刚好看见谢沐然。 谢沐然见人醒了,立刻把门大开,朝着楼下大喊一声:“哥,子殊醒了!” 然后跟阵风似的,冲进来一把抱住何子殊:“什么时候醒的?饿了吗?几天晚上吃火锅,都是你喜欢吃的!” 谢沐然谨记着王野给他们的提醒,不要让他一个人待着,要吵一点,闹一点。 吵、闹,可说的都是些平常事,绝口不提电影。 何子殊动作僵了一僵,而后散了下来,轻笑着开口:“刚醒。” 谢沐然把衣服给何子殊披上:“那我们下楼,盐盐和阿柴都在楼下,闹了好半天了,一个没看住就想往楼上跑,梵梵就在那满屋子追。” 何子殊还有些恍神,下楼的时候,被阿柴和盐盐扑了个满怀,和谢沐然他们围在一起吃火锅,那种真实感才凝了几分。 他是真的回来了。 陆瑾沉不敢让人喝多,只想借着酒劲,让他睡得安稳一点,不想让人宿醉头疼,所以只倒了小半杯。 可大抵是这几天真的累了,只抿了几口,何子殊眼尾便透着轻轻浅浅的红。 只一个转身的功夫,何子殊便已经站在落地窗前,盯着外面看。 就跟那次喝醉一样,手指在窗上,轻轻点了两下,然后用一双满是无辜气的眼睛,看着陆瑾沉。 这次陆瑾沉没有问,直接把人从头包到尾,出了门。 走了几步,何子殊便停住了步子。 他脚下是一小滩未干的水痕。 昨天下了场大雨,到今早才歇,院子从里到外,都冒着一股子湿漉。 小道的石板不知何时缺了一块,留了个凹槽,被冲掉了碎石,又被雨水填满,凝成一滩水渍。 何子殊低头,盯着那蓄满水的一角。 他看的很专注,眼睛眨的又慢又缓,就好像一个小孩子在试探这一步跨过去,会不会打湿鞋子一样,看着格外招人疼。 陆瑾沉曲指,刮了刮那因着酒精、微微发烫的侧脸:“鞋子会湿。” 何子殊偏头,看着陆瑾沉。 陆瑾沉笑了笑,打横把人抱了起来:“这样就不会了。” 何子殊没有其他动作,安安静静窝在陆瑾沉怀里。 等陆瑾沉把人抱过去的时候,怀里的人却突然开了口。 何子殊声音很轻:“不是这样的。” 陆瑾沉:“嗯?” 何子殊:“这路不是这样的。” 陆瑾沉怔了一下,顺着他的话开口:“那是哪样的?” 何子殊眨了眨眼睛:“很长,很窄,很黑,也没有人。” 陆瑾沉心脏那处猛地震了一下,努力压着声音:“我们从那条路出来了,已经回家了。” “我在这里。” 何子殊闻言,从陆瑾沉怀里慢慢抬起头来。 眼睛依旧雾蒙蒙的,却在触到陆瑾沉视线的瞬间,亮了亮。 他抬手,环在陆瑾沉颈间,用满是水汽的声音说:“我好想你。” 那一瞬间,陆瑾沉才知道。 其实心动和心疼,是同一个词。 第68章 陆瑾沉是谁的 何子殊看着陆瑾沉,说完这句“我好想你”,又垂着眸子,像是有点脱力似的,把头往陆瑾沉肩膀轻轻一靠,轻声又道:“我好想你。” 他的声音掩在围巾里,瓮声瓮气的,带了点朦胧的醉意,像是半梦半醒间,连自己都没能察觉的呓语。 陆瑾沉怕他着凉,套了很多件衣服才敢把人带出来,浑身都发着烫,又喝了酒,呼吸比往常灼人好几分。 两人挨得很近,何子殊额角的肌肤贴着陆瑾沉颈侧,呼吸间,肌肤下的筋脉跟着有规律的起伏,牵着心跳声,一下两下。 陆瑾沉把人抱着,过了那积水的浅坑,没松手。 陆瑾沉语气格外温柔:“我在。” 何子殊近半个月的时间,除了王野外,甚少和人接触。 再加上不想给王野、白英和梁也他们添麻烦,几乎是逼着自己尽快去适应“林秋”小哑巴的身份,整个拍摄期,开口说过的话,一只手都数的过来。 回到别墅,见到谢沐然、纪梵、盐盐和阿柴,喝了酒,再被陆瑾沉的气息一圈,潜意识里属于“何子殊”的感受全都冒了出来。 他觉得有点委屈,有点冷。 也有点疼。 在“林秋”和“何子殊”疾驰、追尾的世界里,他慢声开口:“屋子里没有灯,被子很重,窗户那里有条缝,关不好,晚上会被风吹开,很冷。” 陆瑾沉浅吸了一口气,静静听着。 说出来就好,他最怕的,就是这人什么都不说。 看见了什么、遇见了什么、听到了什么,什么让他觉得委屈了、让他觉得难过了,想做什么、想要什么,全都说出来,只要他愿意说。 陆瑾沉只想让人把所有委屈都告诉他,轻声道:“所以每天都睡不着觉?” 何子殊怔了怔,没回答。 陆瑾沉:“睡不着觉的时候,都在做什么?” 何子殊这次开口了:“等天亮。” 他顿了顿,又答:“可是那里,天都亮的很慢。” 陆瑾沉用哄小孩子的语气,轻声道:“这里和那里不一样,天亮的快,下次让那边也亮得早一点。” 何子殊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环着陆瑾沉脖颈的手僵了僵:“他们都说那条路很难找,别人好像进不来,所以你没来找我,对吗?” “那条路”、“别人进不来”,陆瑾沉不知道何子殊梦魇里的“那条路”长什么样,但他知道“林秋”住的那间屋子长什么样,也知道那条巷子长什么样。 在最后一天,小周给他打电话的时候,他开口要了照片。 白英让他什么也别看,什么也别问,就是怕他舍不下心。 她说快点进入角色,才能少吃点苦,一气呵成总比反复试探要好得多。 可事实证明,苦吃得不少,心也疼了个够。 这人既然把自己当成了“林秋”,那他就先把“林秋”哄好。 “没有,他们骗你的,那条路很好找,我进来了,来找你了,也找到你了。”陆瑾沉稳住呼吸,一字一字道:“你的屋子和其他人的屋子不一样,窗台有一盆黄色的小花,掉了几片花瓣,但还开着,窗户下有一个书桌,木头做的,左上方缺了一个角,墙上还挂着一个撕了一半的日历,对不对?” 何子殊抬眸,眼睛一眨也不眨,看着陆瑾沉。 像是有点疑惑为什么他知道的这么清楚。 陆瑾沉笑了一下:“喜欢花,那我们下次就多种一点,喜欢什么颜色就种什么,把窗台摆满,再种一点放到外面的院子里,或者送给其他人。” “买盏小夜灯,就放床头,窗户有缝,那也换个新的,再买条新的窗帘,睡觉的时候拉上,醒来再打开,天也就亮了,好不好?” 何子殊久久没有回答,半晌,在陆瑾沉怀里点了点头。 纪梵和谢沐然就站在陆瑾沉身后几步的位置,没有上前。 何子殊虽然喝的不多,还是果酒,但总归也是醉了,又刚从片场回来,状态糟糕,陆瑾沉把人领出去,他们不放心,于是坐在外头的露天阳台上等。 看着两人突然停下步子,陆瑾沉突然把人打横抱了起来,半天没有动作。 谢沐然还以为是何子殊累了睡着了,于是和纪梵拿着毯子就跑出来,打算让陆瑾沉早点把人带进去,别再受了凉。 结果就听到这段对话,一时之间忘了动作,只觉得心头跟着颤了颤。 虚挂在谢沐然臂间的绒毯,垂了一个角,顺着手臂滑下去,沾了点水渍。 直到起了一小阵风,把绒毯吹得晃荡了一下,擦过同样被风吹开的裤脚下、露出一小截的脚踝上,谢沐然才察觉。 他把毯子收起来,看向纪梵,刚想开口说一句“打湿了”,就被捂住嘴巴拖了进去。 等到两人回到露天阳台,确保说话的声音不会被听到,谢沐然才开口:“毯子湿了,要换一条吗?” 纪梵:“放着吧,等一下就回来了。” 谢沐然坐着藤椅,可双手却叠在栏杆上,下巴抵着手背,看着那边的两人,开口:“你刚刚干嘛不让我说话。” 纪梵看了他一眼,明知故问。 谢沐然:“我都想哭了,他这几天肯定很辛苦。” 纪梵:“英姐说这戏份过去就好了。” 谢沐然笑了笑,拖着语调:“哥刚刚那些话,我怎么觉得像是在对林秋说的?” 纪梵皱着眉,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答什么,语气有些生硬:“反正都是他。” 谢沐然抿了抿嘴:“你说会好吗?” 纪梵这次答得很快:“会好的。” 陆瑾沉说完话,便没有再开口。 他抱着何子殊走了几步,停在庭院的茶台石桌旁,挑了个干净的椅子,动作间极其温柔,把何子殊放在石椅上。 然后屈膝,几乎是半跪着,在何子殊跟前俯下身来。 石椅并不高,何子殊微微垂眸,眼里便都是陆瑾沉。 陆瑾沉轻笑:“椅子凉不凉。” 何子殊下意识摇了摇头。 可突然间,他想起刚刚是被陆瑾沉抱着的,又有点不大情愿。 何子殊顿了顿,轻轻点头,没说“凉”,可却朝着陆瑾沉伸了伸手。 他伸手的动作很小心,长睫扑闪,像是在问“为什么不抱了”,可陆瑾沉这次却把他的手压了下来,轻声道:“等一下再抱。” 不远处的谢沐然把两人的动作尽收眼底,半晌,恨恨地捶了捶护栏,连带着整片空荡地方都是金属晃动的嗡鸣声。 纪梵不知所以,皱眉看他:“怎么了?” 谢沐然扒拉着护栏:“哥还能不能行了!还是不是男人!怎么把手压下去了!给我抱他!” 纪梵:“……” 院里已经起风,浸着寒气,陆瑾沉觉得时间差不多了。 刚刚他顺着这人的话,把他当成“林秋”,是怕他再循着“林秋”的记忆睡不安稳,所以说那些话,让他不要害怕。 但却不能放任这人把自己当成“林秋”。 现在,哄完林秋,该哄他家小朋友了。 陆瑾沉抬手,微微曲指,在何子殊黑密的睫毛上,轻轻扫了一下,惹得何子殊只颤了颤眼睫。 陆瑾沉莞尔:“这么看着我,要出事的。” 何子殊眼神有些茫然,却仍然看着陆瑾沉。 陆瑾沉:“盐盐很想你。” 何子殊下意识往别墅那边看了一眼。 陆瑾沉继续道:“半个月体重长了些,换牙期,前天掉了颗牙齿,刚好掉在平常吃饭的小碗里。” 陆瑾沉说完,便再没有下文,像是在等何子殊开口。 何子殊思绪一空:“五个月了,是换牙期了。” 陆瑾沉点头:“照着人类的年龄算,十岁了。” 还不等何子殊反应过来,他又笑着说:“是爱穿小裙子的年纪。” 陆瑾沉这句话,让何子殊突然想起盐盐刚开口叫了一声的时候,这人也问过他。 “刚学会说话,想要什么礼物”。 他那时就随口回了一句“盐盐想要小裙子”。 何子殊笑了笑,眼眸都缀了点光:“嗯。” 陆瑾沉见何子殊笑了,心头烫了一下,压着声音道:“盐盐是林秋的吗?” 何子殊指尖颤了颤,陆瑾沉伸手,把何子殊的手握在掌心:“盐盐是林秋的吗?” 何子殊摇了摇头。 陆瑾沉:“盐盐不是林秋的,是你的,是何子殊的。” 陆瑾沉往露天阳台的方向一指:“他们呢,是林秋的吗?” 何子殊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 那边是纪梵和谢沐然,因着陆瑾沉这突然的一指,两人都站起身来。 谢沐然有些不知所措,但还是半身倾出护栏,手放在嘴边,大声喊:“子殊,起风了,你冷不冷啊,冷的话就进屋!” 何子殊也不知道他们两个,在那里等了多久。 谢沐然羽绒服的拉链都没拉上,却在问他冷不冷。 纪梵穿的更薄。 何子殊回过头,看着陆瑾沉。 陆瑾沉轻笑:“他们不是林秋的,是你的,是何子殊的。” 陆瑾沉:“刘夏、安姐、白姐、梁老、那么多粉丝……这些人,是林秋的吗?” 何子殊摇了摇头。 陆瑾沉看着何子殊,眼里的温柔和爱意涌着,像是从骨子里剥离出来,又彼此拆分着复归入骨。 两人指骨相扣,陆瑾沉声音哑着,最后问道:“那我呢,陆瑾沉呢?是谁的?” 何子殊怔在那里,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之前的一句一句,这人只问“是林秋的吗”。 可这次,他问的却是“陆瑾沉是谁的”。 “林秋的”,或者是“何子殊的”。 这不是一个选择题,因为前者在最开始就被否认了。 陆瑾沉一字一字,又重复了一遍:“陆瑾沉是谁的?” 何子殊垂眸看他,眼圈慢慢的、慢慢的,染上一层薄浅的红。 是他的。 这个跨过一个又一个黑夜,来接他回家的人,是他的。 何子殊声音颤着,轻声回道:“我的。” 陆瑾沉倾身吻了吻沾着水雾、湿漉一片的眼睫,轻笑:“对,你的。” 说完,陆瑾沉抽开手,从身侧取了个东西,放在何子殊掌心。 何子殊低头一看。 红色的小荷包,缠着流苏,是从云蓬山带回来的姻缘签。 陆瑾沉怕人醒了酒不认账,所以要找个东西先把人“绑”起来。 何子殊眨着眼睛看他。 陆瑾沉轻笑,又道:“还要不要抱?” 何子殊默了默,点头。 陆瑾沉把人稳稳抱在怀中,看着那攥在手心的一抹红,道:“收好了,明天检查。” 第69章 男朋友 院外凉风不减,入夜潮气又重,所有睡意、困倦都冻成细密的薄冰,在周身游走。 风吹得人指尖泛凉,也吹得人清醒,何子殊任由陆瑾沉抱着,醉意也不显。 可等一进屋,被暖气一蒸,那些本就不牢靠的薄冰,便毫无章法地碎成沫渣,温温柔柔淌下来。 醉意回温,何子殊眸子瞬间沾了水汽。 看着那雾蒙蒙的眼睛,陆瑾沉笑了笑。 以前觉得这双眼睛不会说谎,现在看来,也有偏差。 明明醉了,可说自己是他的、朝他伸手的时候,却又很亮。 陆瑾沉抱着人上楼,喂了一点蜂蜜水,脱了外套,然后把人放到床上,关了灯。 酒劲加上没日没夜的拍摄,何子殊已经有些撑不住了,可他一个人待久了,也太久没看见陆瑾沉了。 所以哪怕浑身都叫嚣着疲惫,还是时不时扑闪一下眼睫,费劲地睁开眼,也不说话,等看到陆瑾沉仍坐在那里,才重新闭上眼睛。 陆瑾沉不知道这人在剧组的那几天,是不是也跟现在这样,只觉得心口烫的疼。 他俯身,看着何子殊,轻声道:“我很快回来,别怕。” 陆瑾沉说完,起身,把门半开,也没出去,站在门口的谢沐然和纪梵被抓了个正着。 陆瑾沉单手抵在门框上,阻了两人往里探的视线,淡声道:“盐盐和阿柴呢?” 谢沐然:“楼下,都睡了。” 陆瑾沉:“抱到屋里去,楼下进风。” 谢沐然连连点头,默了默,又道:“哥,那我们呢?” 陆瑾沉抬眸:“回去睡觉。” 谢沐然皱了皱鼻子。 噫!怎么这个语调! 问完盐盐就让他们回去睡觉。 屋里睡着一个酒心棉花糖,楼下睡着一只迷你棉花糖。 就因为我们不是小棉花糖,所以就不配被哄了吗! 哥你刚刚跟子殊说话明明不是这样的。 谢沐然看着屋子里只露出一点的光,眯了眯眼睛:“哥,那你呢?” 抱也抱了,亲也亲了,还想做什么! 陆瑾沉淡淡看了他一眼。 谢沐然立刻噤声。 纪梵皱了皱眉,挣扎了片刻,喊了声“哥”。 谢沐然见陆瑾沉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低头盯着地板,避开陆瑾沉的视线,往纪梵身后一躲,开口:“梵梵的意思是让你不要欺负他。” 纪梵僵硬着转头看谢沐然,叹了一口气,却没有否认。 陆瑾沉早知道这两人在想什么,否则也不至于开门来“提醒”他们去睡觉。 他说道:“我知道,回去吧。” 说完,带上了门。 关门声音很轻,可何子殊还是颤了颤眼睫。 他的意识很模糊,只是本能地想睁眼,可比那来的更快的,是身侧轻轻陷下去的坠感。 眼前本就隐约的光线被遮了大半,越发暗淡,还不等他思考什么,就被揽进了一个怀里。 陆瑾沉的声音浅浅响起:“睡吧,我在这里。” 何子殊呼吸总算慢慢稳了下来,陆瑾沉却没舍得闭眼,一直看着怀里的人。 本就乖,喝了酒更乖。 陆瑾沉伸手,勾了勾小荷包上的流苏。 何子殊皮肤白,红色的流苏缠着指节,相互衬着,哪怕是这昏黄的灯光,也没能抹掉颜色。 很好看,可陆瑾沉却没一点旖旎心思,只看着何子殊。 就因为他说了一句“收好了”,这人就一直攥着,睡着了也没松。 陆瑾沉原先以为是何子殊忘了,可当他去碰,想要替他拿下来的时候,这人的指尖却往下一压,把那个小荷包握得跟紧。 那一瞬间,陆瑾沉感觉自己的心就跟这个姻缘签一样,也被攥得生疼。 陆瑾沉微微低头,落了一个很轻的吻。 何子殊这一觉睡得很沉。 他做了一个梦,梦里闪过很多人的脸,却没有那条怎么走也走不出去的小巷了。 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 窗帘被开了一条一掌宽的缝,阳光落在地上,斜着拉到床尾,变成一道看不出形状的光柱。 “林秋”这个名字,跟着闪了闪。 明明是不久前才结束的事,却好像已经过了很久。 何子殊思绪还没回笼,他低头,入眼一抹红色。 何子殊眨了眨眼睛。 他摊开那因着一整夜不变的姿势,而变得僵硬的手指。 一个小荷包。 从云蓬山上求来的小荷包。 红色的流苏凌乱缠着,微微一动,就从指缝间滑下。 何子殊脑海里闪过昨晚发生的事。 跟上次模糊的记忆不同,这次醉的浅,被这小荷包轻轻一牵,便争先恐后跑了出来。 “那我呢,陆瑾沉呢,是谁的?” “我的。” “对,你的。” “还要不要抱?” “收好了,明天检查。” …… 最后是一句“睡吧,我在这里。” 何子殊偏头,往旁边看了看,耳边突然传来一声“醒了”。 何子殊动作一僵。 陆瑾沉从门边走过来。 何子殊并没有回头,所以从陆瑾沉那个角度看过来,刚好是这人绯色的脖颈和通红的耳廓。 陆瑾沉嘴角一勾,看来没忘。 何子殊小心翼翼地把攥着小荷包的手往被子里一缩,垂着头,没敢看陆瑾沉,欲盖弥彰地低声回道:“嗯,几点了,是不是很迟了?” 陆瑾沉看见他的小动作,莞尔:“十点了,还困吗,要不要再陪你睡一下?” “再陪你睡一下”这几个字打的何子殊有点晕,他浅浅呼了一口气,摇了摇头:“睡够了。” 陆瑾沉看着何子殊藏在被子下的手,轻笑:“衣服掉了颗扣子,在床上,帮我找找。” 何子殊疑惑,抬头:“扣子?” 陆瑾沉一本正经,看着他:“嗯,昨晚掉的。” 陆瑾沉的声音被压得很低,显得有点沙哑,和何子殊对上视线的瞬间,又笑了笑,所以一句“昨晚掉的”被渲的别有深意。 就好像紧接着就会跟一句“你弄掉的”。 直觉告诉何子殊陆瑾沉在骗他,可他没有证据。 所以抿着嘴,找也不是,不找也不是。 何子殊正犹豫,陆瑾沉已经俯身,伸手,把被子掀开一个角。 何子殊只觉得腕间一热,陆瑾沉把他的手拢在掌心,轻笑,一字一字道:“找到了。” 何子殊脸腾的红了个彻底。 陆瑾沉就是在骗他,根本没有什么扣子。 陆瑾沉把何子殊的手从被子里牵出来,这次很顺利,碰上的瞬间,攥了一晚上的掌心,便摊了开来。 陆瑾沉取下那个小荷包,放在一旁,在何子殊有点无措的目光中,低头替他一截一截按摩手指。 何子殊手上的酸胀感渐渐消失,陆瑾沉动作也渐缓,他一边按摩,一边不轻不重地问:“昨晚的事记得多少?” 何子殊不想骗人,可又不敢说都记得,就低头盯着自己的手指。 陆瑾沉:“伸手要抱,不抱就哭,不抱也不肯睡,还抓掉了我一颗扣子。” 何子殊抬眸,连忙否认:“没有抓扣子。” 陆瑾沉轻笑:“那就是都记得。” 何子殊:“……” 陆瑾沉手上动作停了下来,拉着何子殊的手腕,往自己这边轻轻一带,哑着声音道:“所以这些话,你认不认。” 何子殊心跳的很快,每一下都在告诉他,这个人是陆瑾沉。 他喜欢陆瑾沉。 何子殊看着他,半晌,最终点了点头。 陆瑾沉笑意更深,继续开口:“那我呢,你认不认。” 何子殊不知道这两个问题有什么差别,但莫名的,呼吸都颤了颤:“认。” 陆瑾沉一步一步哄着人更靠近他,声音更低:“那我是谁?” 何子殊脸更红:“陆瑾沉。” 陆瑾沉耐心至极,最后问道:“是你的谁?” 何子殊所有防线轰隆倾下,呼吸几乎都要稳不住,可还是攥着指尖,看着陆瑾沉,回道:“男朋友。” 何子殊说完,立刻偏过头去。 许久,腕间的束缚消失,陆瑾沉松了手,却没有其他的动静。 何子殊没忍住,转过去看了一眼,怔住了。 陆瑾沉的眸色很深,就这么静静看着他,没有笑,没有说话,也没有什么表情。 何子殊正想开口,陆瑾沉却伸手,捂住了他的眼睛。 眼前漆黑一片,只有指缝间漏着少许的光,这让何子殊有些紧张。 陆瑾沉却突然开了口:“别动。” 声音嘶哑到像是从胸腔深处硬生生挤出来的。 陆瑾沉原本以为,是他哄着这人,一步一步走向他,所有问题的答案也都是他埋好的。 小朋友很乖,回答的一丝不差。 可在听见“男朋友”这三个字的瞬间,他还是高估了自己。 他昨晚就跟这人说过,这么看着他,会出事的。 昨天是,今天也是,甚至因着这一句“男朋友”,情绪更强烈。 陆瑾沉强压下心里的躁动,松开手,只吻了吻何子殊那透着茫然的眼睛,笑:“盐盐在楼下。” 他现在还不想吓到他。 何子殊点了点头,佯装镇定从床上爬了起来:“我洗个脸,等会儿就下去。” 为了把陆瑾沉赶走,何子殊又道:“我想吃外面那家徐记的煎包。” 那家店谢沐然和纪梵不知道,只有陆瑾沉知道,从这边开车出去,起码要二十分钟,足够了。 陆瑾沉笑道:“好。” 关门的瞬间,何子殊脱力地往床上一躺。 谈、谈恋爱了。 男朋友还是陆瑾沉。 陈述真的是真的。 何子殊偏头,把那个红色小荷包捡起,半举着。 末了,嘴角一弯。 好像说是要去还愿的。 第70章 Blood 何子殊洗漱完,开门的瞬间,却在门口看见了谢沐然。 彼此都没有料到这突然的照面,所以都有些无措。 何子殊看着谢沐然。 谢沐然看着何子殊。 沉默。 谢沐然不是个能闲下来的性子,何子殊对着谢沐然也从来没有脾气,几乎没遇上过“相看两无言”的情况。 所以眼下这沉默显得格外诡异。 何子殊不是不想说话,只是他一想到自己昨晚借着酒劲伸手要抱的场景,被阳台上的谢沐然和纪梵看了个正着。 再加上今早多了个“男朋友”,还是陆瑾沉,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撞上谢沐然,让他有种被抓包的羞耻感。 何子殊有点不好意思,在谢沐然的眨也不眨的目光中,慢慢的、慢慢的红了脸。 何子殊做好被闹的准备,可谁知,一向跳脱的谢沐然,脸竟然也毫无征兆的慢慢红了起来。 何子殊:“……” 错愕,对视,继续沉默。 在越发窒息的场面中,两人的脸,红出了新高度。 谢沐然心理防线彻底崩溃。 梵梵!!!救救我!!!救救我!!! 为什么每次都是他! 上次半夜起来喝水,发现这人不睡觉的是他! 这次中午起来喝水,听到墙角的也是他! 他只是睡了个回笼觉,被渴醒,本来想下楼倒个水,可经过这房间的时候,发现门开了一条缝。 他想看看何子殊起床了没,喝了酒头痛不痛。 可就在靠近的瞬间,里面突然传出陆瑾沉微哑的嗓音。 “衣服掉了颗扣子,在床上,帮我找找。” “昨晚掉的。” 他都没敢往下听。 谢沐然心虚得要死,何子殊也没好到哪里去。 一片死寂中,两人都没撑住。 何子殊一抿嘴,谢沐然一握拳,一左一右,迅速偏过头去。 动作整齐划一得像是经过了什么彩排。 在楼下目睹了一切的纪梵:“???” 盐盐和阿柴就蹲在纪梵脚边,学着纪梵的样子,仰着浑圆的小脑袋,往二楼的方向看。 白色的护栏遮了大半的视线,阿柴隐约能看见何子殊的轮廓,兴奋地吐着吐舌头,盐盐还没阿柴脑袋大,视线低,什么也没看见,只轻轻“咪”了一声。 纪梵俯身,把盐盐抱了起来,对着二楼的两具雕塑开口:“站在门口干嘛?” 何子殊先回过神来,低声先开了口:“然然?” 谢沐然下意识应了声。 何子殊:“怎么了?” 谢沐然呛了口冷气,视线定在地面上,支吾道:“没,就、就想问问你昨天喝了酒,头疼不疼。” 何子殊敛了敛,轻声道:“喝了一点点,不疼。” 谢沐然差点脱口而出一句“那你身上疼吗”,好在理智尚存,硬生生憋了回去。 纪梵左右等不到人下来,又开口:“下来吃饭。” “来了!”谢沐然扒拉着护栏开始喊,然后偏头看何子殊:“昨天一天都没吃什么,早上多吃点。” 说完,还不等何子殊回答,谢沐然就三步并两步,从楼梯上跑了下去。 何子殊哭笑不得,也没开口问,跟着下了楼。 陆瑾沉拎着煎包回来的时候,何子殊正冲完营养剂。 把手上的袋子放到桌上,陆瑾沉顺手接过小猫崽,看着何子殊:“吃了没?” 何子殊晃了晃小奶瓶:“正要吃。” “我说的是你,”陆瑾沉轻笑:“吃了没?” 想起刚刚自己那句“正要吃”,何子殊手上动作一顿。 连忙把小奶瓶放了下去。 陆瑾沉:“买了点煎包,还有一些糕点,看看有什么想吃的。” 何子殊脸上有些烫:“嗯。” 陆瑾沉:“下午带你去暮色。” 何子殊抬眸:“?” 陆瑾沉:“刘夏打了电话,说乐队成员今天都在,问我们要不要去看看。” 何子殊疑惑:“给你打的?” 陆瑾沉笑了下:“嗯,怕你在睡。” 陆瑾沉三两下转了话题,其实这个电话不是刘夏打的,是林佳安打的。 何子殊第二天离了剧组,但王野心里的石头还没落地。 何子殊第一次拍戏,这种体验很难得,却也棘手,王野怕他出不来,联系了林佳安,让她注意着点。 说这几天不要让何子殊一个人待在房间里,吵一点最好,再找些亲近的人陪着,哪怕是他自己开口说想安静一下,也不要由着他。 这半个月对他来说,已经足够安静、也足够封闭了,多拖一天都是多受罪一天。 于是林佳安给刘夏打了电话。 何子殊把其中的原由猜中了七八分,笑着应了声。 几人到暮色的时候,街灯刚亮。 还没彻底入夜,隔壁吃食小摊刚是时候,但这条街还没醒,仍旧暗沉沉的,只有几家招牌闪着刺目的光,远远看去,稀碎一片,不算显眼。 “暮色”两个字掩在其中,看着更是灰扑扑的。 只有一圈暖黄黄的光,放在别地就不算出彩,更何况是这里。 何子殊手插在口袋里,仰头,指了指那两个字,轻笑:“以前不是这样的,刘叔喜欢鲜艳的颜色,红红绿绿一片,站在街口就能看见。” “阿夏接手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把招牌换了。” 纪梵和谢沐然不知道,但陆瑾沉见过。 他第一次遇见何子殊的时候,也是差不多的时节,差不多的时间。 “暮色”两个字,就在这同样灰扑扑的巷尾,闪着扎眼的、很有年代感的红色。 和周遭其他花样百出的门面比起来,显得格外突兀,不像酒吧,反倒跟旁边的小旅馆似的,自成一派。 陆瑾沉只扫了一眼,没什么兴趣,提步刚要走,何子殊的声音就从巷尾那扇来不及关的门里,轻轻浅浅响了出来。 他脚步一顿,进了这条巷子。 最后还带走了这小酒吧的“小招牌”。 何子殊没走正门,转了方向,停在酒吧后门的位置,敲了敲。 刚落下一声,刘夏便开了门。 他有些紧张地冒出个脑袋,朝着四周扫了扫:“有人跟着吗?” 谢沐然摇了摇头:“没有,子殊带我们走的小路。” 刘夏放下心来。 几人走过一条狭窄的走道,推门的瞬间,沙发上的五个人齐齐站了起来。 明显是Blood的成员。 休息室本就不算大,一口气挤了十个人,腾不出什么空当位置来。 纪梵和谢沐然靠在墙边,也没落座的想法。 不是不想,是有些尴尬。 双方第一次见面,其实算不上愉快。 在APEX最开始成立那几年,忙着各种通告,娱记也蹲得紧,一年到头闲着的时间,满打满算一只手都数的过来,陆瑾沉或许还接触过几次,但纪梵和谢沐然没有。 别说Blood这些人了,他们就连家都没回过。 后来总算碰了面,在两边人都不缺的情况下,却也爆发了争吵。 刘夏说:“没事,就是跟队友聚一下,等会儿就送他回去。” 陆瑾沉问:“你就那么喜欢他们。” 何子殊答:“是。” 纪梵口不择言:“那你就在这里待着吧,和你的……队友。” 谢沐然追了出去。 身后的众人愕然。 一片混乱。 纪梵都快忘了那时候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只记得刘夏口中的“队友”两个字,和何子殊那句“是”,打的他生疼又委屈。 他没想和Blood比个胜负,分个“你喜欢我们多一点,还是他们多一点”这样的高下。 以前有“Blood”,现在有“APEX”。 “队友”这个词,在各自的世界里相通、相合,也相安无事。 可偏偏是那时候。 偏偏是这人提了单飞,不要“APEX”了,也不要他们这些“队友”了的时候。 所以,当刘夏说出“只是和队友聚一下”那句话,那么轻巧,那么自然,那么理所当然,纪梵慌了。 “等会儿送他回去。” 纪梵知道,何子殊不会跟他们回去了。 纪梵和谢沐然有点不大自在,Blood几个人也没好到哪里去。 自上次热搜事件后,他们几个人在地下乐团那圈子都出了名。 那可是“APEX”,全部乐团全部粉丝加起来,在他们跟前都不够看的。 玩地下音乐的,性子大多比较野,这么牛逼的朋友圈,哪怕能沾个亲带个故都好。 于是越传越离谱,什么“Blood私下跟APEX一起作过曲”、“APEX和Blood会有合作舞台”、“Blood是演唱会嘉宾”等等见风就是影的小道消息,越传越多。 甚至还有人还说“Blood被乐青签了,分分钟出道横扫乐坛”。 可谁知,传言中全民皆知的官配团——APEX、Blood,两次亲切会晤的地点,都是这逼仄到脚都迈不开的休息室。 刘夏有点窒息,安姐的本意是让子殊换个环境,闹腾些,所以他才给Blood的人打了电话,说明了情况,想着人多热闹些。 可情况好像跟他想象甚远。 何子殊左看看,右看看,上前和Blood几人抱了一下,给彼此做了个介绍,便跟着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两方人马唯一的联系就是何子殊,刘夏想了想,从压箱底的存货里掏了一本很大的相册出来,佯装自然道:“我前几天刚理出来的,你们看看,要不要去多印几份,带回去做个纪念也好。” 相册摊在众人面前的小几上,入眼的第一张,就是何子殊在打架子鼓的照片,身边还站了个人,手上同样拿着鼓棒。 何子殊曾跟陆瑾沉说过,他的架子鼓是涂哥教的,陆瑾沉微微前倾身子,轻笑着开口:“子殊说,他的架子鼓是涂哥教的?” 沙发不大,皮质,所幸扶手不算窄,何子殊坐在最侧边,陆瑾沉顺势在他身侧坐下,手恰好撑在何子殊身后,乍一看,像是把人圈在怀里似的。 涂远被陆瑾沉这一声“涂哥”吓得够呛,虽说照年龄算,他们这一圈人,都比陆瑾沉他们要大三四岁,可都是玩过音乐的,不兴辈分年纪那一套。 他忙坐直身体,道:“我会的也就那么一两首,就打着玩,子殊学得快。” 一旁的贝斯手接口:“小殊学什么都快,三两下就可以上手。” 相册被翻了页,背景是休息室,照片上的人也是何子殊。 这人穿着校服,袖子半挽,露出的一截腕骨,看着格外秀净。 手上是一只画笔,笔锋沾着朱红色的颜料,面前铺着一件黑色的纯T,也不知道在画些什么。 刚刚众人你一嘴我一句,气氛破了冰,这下起了话头,便熟络了起来。 谢沐然:“这是在画画?” 涂远:“对,小夏那天也不知道从哪里受了刺激,回来说隔壁都有队服什么的,一定要我们也弄一个,然后买了一大桶红色颜料,兑了水,端着盆就想往衣服上泼。” 吉他手:“非说我们叫Blood,一定要血淋淋、煞气点才好看,拦都拦不住。” 刘夏摸了摸鼻子,没什么好气道:“谁让你们否定了我第一个想法。” 贝斯手笑了:“你那也叫想法?每个人在衣服上写个B?子殊倒没事,讨小姑娘们喜欢,往话筒前一站,小主唱、小哥哥随口喊。我们能一样,要是有新来的,不认识的,指着台上说这个B是贝斯手,那个B是吉他手,还能唱的下去?” 谢沐然直接笑出了声,连纪梵都没绷住。 涂远:“后来小夏说要自己画,他那审美,我们信不过,毕竟是刘哥亲儿子,肯定是一脉相承的建国初期审美,所以就交给子殊了。” “好一顿折腾,等画完的时候,校服这一块红那一块红的。” 何子殊怔了怔,记忆随着照片刺啦冒着头,眼角随即弯出一个好看的弧度,慢声道:“那天是在这里睡的,来不及换校服,第二天上学的时候,刘叔和涂哥他们怕我被老师骂,一起带我去的学校。” 谢沐然:“最后画了个什么?” 何子殊:“没什么,就取了每个人姓氏的首字母。” 刘夏说风就是雨:“穿了几次就没穿了,我还有那时候穿着队服演出的视频,特地刻了个光盘,我去找找!” 何子殊跟着起身,以刘夏丢三落四的性子,找个光盘能把整个房间给掀了,于是开口:“我去看看。” 刚走到门口,脚步一顿。 他和刘夏一走,这里剩下的人…… 何子殊回头,朝着陆瑾沉眨了眨眼睛。 陆瑾沉被何子殊下意识看向他的目光取悦,笑着点了点头,示意他放心。 “咔哒”一声,锁舌落入锁扣。 房间里只剩下陆瑾沉和涂远他们。 气氛冷了几分,却也不似最初的死寂。 在相册翻页的窸窣声中,陆瑾沉突然开了口:“抱歉。” Blood众人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纪梵抿了抿嘴,也轻声开口,说了句:“抱歉”。 说完,他继续低着头:“那次在酒吧……” 涂远他们反应过来:“嗨,没事。” 他们原先也有点懵,可后来发生的种种,让他们多少也猜到了点。 涂远把相册中一张Blood的合照取了出来,看着看着,突然笑了一下:“其实当初陆队你带走子殊的时候,他问过我们,可不可以。” “一个纯玩闹性质、说不定哪天就散了的地下乐队,一个要什么有什么的首席男团,这个问题竟然也需要思考。” “可他问了,而且是认真的。”涂远轻轻叹了一口气:“那时候我们玩笑着说了一句,那我们要是说不可以呢,他说那就不去。” “你看看,这样一个性子,哪能说走就走,这其中肯定有误会,对吧。” 陆瑾沉声音微哑:“我知道。” 其实他早就知道了,只是这几年间,那人的避而不见、各自成立的工作室、无以计数的通告和娱记昼夜不停的镜头,这也顾忌那也小心,熬着熬着,等回过神来,三年就过去了。 其中的原由也早就说不清了。 涂远看着沉默的纪梵和谢沐然,以及神色有些重的陆瑾沉,有些后悔把气氛搞僵,清了清嗓子,爽朗道:“子殊那时候年纪小,他去了‘APEX’之后,我们第一件事就是在门口巷子里,骂了半个小时的脏话。” 谢沐然和纪梵抬头看他。 贝斯手想到了那时候的情景,笑得不能自已:“你也知道,我们玩地下音乐的,有时候骂着骂着,灵感就来了,可是刘哥偏不让我们在子殊跟前说脏话,怕他顺嘴学了,到时候开口一个‘妈的’,闭口一个‘艹’。” 吉他手:“我觉得还挺带感的。” 谢沐然眼睛一闪:“我也觉得挺带感的。” 陆瑾沉淡淡看了他一眼。 涂远又道:“酒不让喝,烟也不让抽,好好一个地下乐团,愣是给整的跟下乡送温暖的慰问演出似的,你说好不好笑。” 吉他手:“对,主要是子殊酒量差,成年礼的时候,就喝了一杯,还是碳酸酒,就晕乎乎睡了一宿。” 陆瑾沉深有同感,笑了笑。 吉他手又道:“酒量不行,后来所有人也不敢让他喝了,涂哥生怕他喝醉了被人骗上床。” 涂远被吓了一跳,连忙捂住他的嘴:“什么床不床的!这么不正经!” 陆瑾沉很淡定:“这样啊。” 一旁的谢沐然和纪梵同时转头,看着陆瑾沉,神情复杂。 这样不这样的,你还不清楚吗? 谁会这么不正经,你还不清楚吗? 竟然还有脸说。 几人正聊着,刘夏蔫哒哒进了门。 何子殊跟在他身后。 刘夏抓了抓头发:“我记得我刻了光盘的,怎么就找不到了。” “不见了?”涂远回道:“我还想复一份带回家给媳妇看。” 何子殊坐下,随手翻过相册,语气有些失落:“好像也没照片。” 大概是当初拍了视频,便把照片给忘了。 陆瑾沉倾过身子,随口问:“找不到了?” 何子殊点了点头。 陆瑾沉又问:“想看?” 何子殊心思全放在找照片上,下意识又点了点头。 陆瑾沉抬头,看着刘夏:“今晚店里有什么安排吗?” 刘夏:“没,就正常营业。” 刘夏怕陆瑾沉误会,又道:“我这店里很少关门,新客老客都知道,上次关了一天,就有人在附近蹲,说突然关门肯定有事,说不定还和你们有关,一传十、十传百的,说什么的都有。” “所以今天你们来了,也正常营业,不过没事,马上过年了,这几天客人也少。” 陆瑾沉:“好,那台子借一借。” 刘夏:“嗯?台子?” 所有人闻言,动作均是一顿,齐齐抬头看向陆瑾沉。 何子殊眨了眨眼睛:“?” 陆瑾沉看着何子殊,笑了下:“不是想看吗?” 刘夏:“你们?!一起?!” 纪梵和谢沐然已经起身,走向那挂满了乐器的墙壁。 陆瑾沉偏头,问涂远:“方便吗?” 涂远手都有点抖。 陆队这是邀请他们同台演出??? 沃日! 那可是“APEX”! 玩音乐的谁不想和他们同台! 他们连吹牛逼都不敢这么吹! 涂远全力绷住表情,尽量装作“无所谓”的样子:“没什么不方便的。” 他的“无所谓”只坚持了十秒钟,顿时泄下气来,忐忑道:“可以吗?” 陆瑾沉看着何子殊那双溢着开心的眸子,点了点头:“涂队方便就好。” 涂远差点被这一声“涂队”慑得从沙发上滑下去。 陆瑾沉看着何子殊。 这人是“APEX”的主唱,也是“Blood”的主唱。 在那段他来不及参与的岁月里,在这间小酒吧,也有那么一群人陪着。 陆瑾沉觉得可惜,却并不遗憾。 只是现在,这人是他的。 只要能让他觉得开心的事,他都愿意去做。 第71章 黑口罩乐队 “暮色”所在的这条酒吧街有个特殊的规矩,因为天市寸土寸金,所以哪怕是犄角巷尾的旮旯小铺,租金数额都不低。 这边又是地下乐团的集聚圈,没有东家挂靠的地下乐团,自然承担不起这场地开销。 因此酒吧街的商铺集体对外开放。 签个合同,便能进行短期租赁或者临时租赁。 “暮色”自然也在其中。 而且在知道这里是何子殊的前东家之后,刘夏这间其貌不扬的小酒吧,就被封了圣地。 来往的乐团不计其数,刘夏为了让这个“圣地”圣得更有逼格一点,买了一大批新的乐器,挂满了整面墙壁。 他的本意只是为了视觉冲击,谁能想到,今天竟然还能派上这用场。 谢沐然挑了把电吉他,拨了拨几根弦的空弦音,确定完弦音的持续性后,抬头看刘夏:“夏哥,人有了,衣服呢?” 刘夏到现在还有点懵,听到谢沐然这话,直接开口:“你们来真的?” 不仅要同台,还要统一服装? 让Blood和APEX的人穿着同套衣服,站在他的“暮色”里演出? 没人说话,短暂的沉默后,只一对视,所有人都笑了下。 然后潇洒利落的取下各自的装备,对着他挑了挑眉。 刘夏嘴角弧度渐渐扬起,最后彻底笑开,撇过头去。 这么多年来,他一直以为,他的“暮色”,他的“Blood”,对于何子殊、对于涂远他们,对于自己来说,都已经成为一种过去。 他也没觉得有多失落。 就像原先唱到嗓子破锣,第二天照常扯着喉咙,吼完整场的涂远,结婚、生子、家庭美满,再也没有一扎啤酒、几根串就说到天亮。 就像原先被他爸拿着人字拖,追着满巷子跑的自己,已经接手这间酒吧,再也不用模仿他爸的笔迹,给那不及格的卷子签名。 更别说现在的何子殊。 刘夏真没觉得多失落,都得往前走。 涂远、何子殊、他。 暮色、Blood。 都得往前走。 可是当这群人重新站在自己眼前,熟悉的眼神,没变的默契,同样的神采飞扬,他才惊觉自己有多怀念。 有的过去,原来是过不去的。 但这并不妨碍他们各自再往前走。 刘夏深深舒了一口气:“等着,你们试试音,半个小时,我去买。” 刘夏回来的时候,手上除了衣服,还有一大桶红色的颜料。 刘夏兴冲冲:“要做就做齐全点!” 吊牌没拆,吉他手凑上去看了看,大牌子,开口:“这一件的价格可就抵那时候的五件了。” 刘夏:“怕你们穿着不舒服,挑了干净的,也没什么气味。” 贝斯手吹了个口哨,把衣服给何子殊一递:“那就麻烦我们的御用设计师了。” 刘夏怕他们冷,没买T恤,买了十几件黑色的兜帽卫衣。 何子殊拿着笔,就跟那时候一样,把衣服铺在小几上,一笔一划都格外专注。 黑色的底,朱红的颜料,寒气一沾,便很快凝干。 何子殊画完最后一件衣服,收笔,起身,朝着刘夏走过去。 刘夏正踩在凳子上取置物盒里的摄影机,膝盖处忽然被轻轻拍了拍。 他低头,看见何子殊,开口:“怎么了?缺什么吗?” 何子殊笑着摇了摇头,把衣服递了过去:“你的。” 刘夏一诧:“我的?” 何子殊:“嗯,你的‘B’。” 刘夏愣愣接过,打开一看。 和其他人的都不一样。 在衣服正中间的位置,是一个“B”,那个他耿耿于怀了很久的队服标记。 可在“B”的后面,还有两个字符。 “&”、“A”。 【B&A】 “Blood”和“APEX”。 刘夏鼻子一酸,嘴上说着:“干嘛呀这是,我又不上台。” 可却把衣服抱在了怀里。 何子殊就静静看着他,笑得眉眼弯弯。 那年的队服,是刘夏用自己零花钱买的,在不远处那个批发城里。 五件,刚刚好的一套,老板不愿拆,他也没把自己算进去。 何子殊把这件欠了这么多年的衣服,还给了他。 刘夏抽了抽鼻子,声音很轻:“怎么把Blood写前面啊,大A团小B团,逆CP了!” 何子殊笑了笑:“因为是给你的啊。” 刘夏眼圈彻底红了。 因为是送给他的。 所以哪怕“APEX”粉丝再多,对他来说,排在最前面的,仍旧是“Blood”。 刘夏仰头,快速眨着眼睛,好让眼底不那么湿,一边装腔作势恨恨道:“你这个该死的男人,不要再发散魅力了,我不吃你这一套我告诉你!” 涂远他们轰的笑出了声。 何子殊回到沙发上,正想把衣服往身上套,手上却突然一空。 陆瑾沉的声音随即响起:“穿这个。” 衣服回到自己手上,可左心口那边却画着一个红色的“L”。 是他画上去的。 但这衣服是陆瑾沉的。 何子殊抱着衣服,抿了抿嘴。 陆瑾沉轻笑:“上台的时候,灯光会打暗,别人看不见。” 刘夏怕眼尖的粉丝会认出来,以防万一,特意叮嘱了灯光师,把光打成红色,调到最暗。 何子殊闻言,乖乖套上了衣服。 可想着心跳的位置,写着一个“L”,耳尖还是慢慢红了起来。 何子殊怕自己一直不说话,会被陆瑾沉看出什么来,随口确认了一句:“应该都看不见吧?” “别人看不见。”陆瑾沉忽的笑了一声,慢声道:“你看得见。” 说完,陆瑾沉抬手,在何子殊心口的那个“L”上,一点,莞尔:“这里是我。” 陆瑾沉动作很轻,只一下,可何子殊的心却猛地漏了一拍。 他们两人说话的声音压得低,周遭人又忙着复习曲子,没注意到这角落。 何子殊脸腾的红了,忙转过身去,背对着陆瑾沉。 正想往前走几步,刘夏正好推开门,看着他们说道:“时间差不多了,再过一个小时,人就多起来了,要不……就现在?” 休息室短瞬的停了一下。 紧接着,涂远他们几个习惯性地举手,准备开场碰拳,忽的意识到今晚不止他们,便停了下来,偏转过身去,看着陆瑾沉他们。 陆瑾沉往前侧了一步,和何子殊对视一眼,一起走了过去。 谢沐然和纪梵也跟上。 最后是刘夏。 轻轻一碰,所有人笑了笑,朝外走去。 十点的酒吧街,还没沸腾,却也不像来时那么安静了。 舞池虽然空荡着,但卡座、吧台已经见人。 刘夏没和何子殊他们一起,特地换了个方向。 进门的瞬间,口哨声已经从各个角落响起。 刘夏虽是老板,却也不经常露面,大多在休息室待着。 而且能找到这来的,就没人不知道这是何子殊的“前东家”。 这牛逼的朋友圈,加上刘夏在哪儿都吃得开的性子,别家都是老板给客人送酒,在“暮色”经常反了过来。 几个熟客朝着刘夏扬了扬下巴,权做打招呼。 酒吧气氛因着刘夏的出现,闹了起来。 可就在这时,原本亮着舞台,却忽的沉入暗中。 借着吧台微弱的蓝光,隐约可以看见舞台上有人在走动。 有人开了口:“小夏老板,这才几点啊,这就开始了?” “对啊,都没什么人。” 刘夏笑了笑,语气随意:“没表演,试试音,开个嗓。” 客人闻言,自顾自低下头去,直到—— 主唱的声音响起。 所有人瞬间抬起头来。 舞台上已经暗红一片,细细密密渗开,一路从舞台延展到舞池、吧台。 “轰的”两声响,整个酒吧沉了下来。 入眼之处,除了浓密的黑,便是绮丽的暗红。 主唱的声音伴随着吉他、贝斯的声音一同响起。 没有介绍、没有前奏。 就像这片黑色中,突然烧出来的红色一样。 他们看不见脸,背后巨大的实时投屏也没有任何动静。 音乐推向中奏,当电琴响起的第一声,舞台突然放亮。 依旧是红色,但暗色降了几分。 他们这才看清舞台上的位次。 贝斯、吉他、电琴、键盘、架子鼓,主唱在最中间。 所有人都穿着黑色的卫衣,把帽子翻了上去,戴着黑口罩,遮的格外严实。 快节奏的情歌,可配上主唱清冷的声线,竟然有种诡异的性感。 音乐渐重,主唱忽然偏头,朝着架子鼓的方向看了一眼。 两人对视一眼,那人的鼓棒一转,第一声落下的同时,主唱回过头来。 宽大的兜帽随着他的动作忽的滑落,露出一截细净的脖颈。 底下有几个女生仍旧看不清脸,可这个小意外配着灯光和音乐,抓的人心头止不住的痒。 就在这时,主唱大概也被这小意外惊了惊,轻笑了一声。 恰好是一个断奏点,所以这带着笑意的气音被话筒一收,落入所有人耳中。 尖叫四起。 “我靠,这笑声,这掐点!!!” “太心机了太心机了!这掉帽子和笑的时间点一定经过反复排练!可是我他妈被杀死了!!” “主唱这声线真的绝了!太性感了卧槽!这暮色怎么这么多神仙啊!” “看那个打架子鼓的啊!!太太太他妈帅了吧!” “绝壁玩街头音乐的,那几个花手不是一下子练得起来的。” “其他人也是啊,快慢都跟得上,肯定不是新人,神仙乐队!” “出道!!!给我马上出道!给我原地马上出道!!!立刻立!马上马!我立刻送你们上热搜!!!” 没有前奏,没有尾奏。 在所有人的不经意间,突然开始。 在所有人没回神的瞬间,也突然结束。 就像主唱声音响起的瞬间,就是歌曲开始的瞬间一样。 主唱的声音一落,演出结束。 所有人还来不及鼓掌,台上已然起身,鞠躬,从台侧走了下去。 这一操作打的所有人一头雾水。 完了??? 这就完了?!! 自我介绍呢?? 再来一首呢?? 不是说好是开嗓的吗! 敢情开的是他们的嗓吗??? 这突然空降的乐队,吊足了所有人胃口。 有人已经忍不住了,朝着刘夏的位置大喊:“老板!这什么乐队啊!怎么什么介绍都没有啊!不地道啊!” “我怎么觉着这主唱声音这么像子殊啊,虽然低了点,可感觉很像,还有身高!” “这话我都听过无数遍了,但我还是要说,这是这几个月模仿何子殊,模仿的最像的了,模仿出了灵魂,还特地戴了口罩。” “小夏老板,这乐队叫什么名字?” 刘夏往后台的方向走去,随口一诌:“黑口罩乐队,新乐队,成团没多久。” 刚成团,大概四个小时。 刘夏摸到休息室的时候,还有点大喘气:“暂时糊弄过去了,但我看也可能就是暂时,但怕等会儿有人跑过来问。” “要不,我们先躲一下?” 几人余劲还未消,问:“躲哪儿?” 刘夏眼睛一闪:“老地方!” 谢沐然虽然不知道刘夏口中的“老地方”是哪里,可他现在还在兴头上,忙举手:“去去去!” 二十分钟后。 涂远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有一天他们会跟“APEX”同台演出。 还在演出完后,乌泱泱一群人跑了十几分钟,躲到这地下乐团聚集的野河吹风。 如果非要让他形容一下自己现在的心情的话。 那就是—— 爽、炸、了! 第72章 微博,炸了 离暮色这条酒吧街不远的地方,是一条野河。 两分钟的车程,小跑着过去,却要费上小半刻。 野河没有名字,也没什么来历,像是一条被随意辟出来,建到一半又丢了的小分支。 堤岸很长,这个时节水位低,露出大半的河床和未干的淤泥,寒风中带着似有若无的腥气,不重,风一卷便碎了。 几人跑了一大段路,等踏上最后一个长阶,都俯下身去,伸手,撑在膝盖上,一口一口喘气。 喘着喘着,不知道谁先“嗤——”的一声,忽的笑开。 一个成家的成家、立业的立业、大半都当了爹的小破乐队。 一个粉丝千万、到哪里都会被围追堵截的顶流男团。 竟然会在这个时间、这种地方,乌泱泱一群,穿过那些坑洼曲折的街头巷尾,躲在这里。 谢沐然抓着领口,往外扯了扯,身上热气散了些,可心头的火还在慢慢往上沸,笑得眼睛里全是碎光。 他微微偏头,看着涂远他们,笑道:“涂哥,你们不行啊,这才跑了多远。” 言语间的少年朝气,就好像回到了十几岁的时候。 涂远连摆手的力气都没了,认命似的往地下一躺:“真要了老命了。” 其他人也附和。 “这条路有这么远吗?跑吐了都见不到头。” 刘夏揉了揉腿肚子:“清醒点,以前慢悠悠晃过来,哪次不是半小时起步。” “是吗?这么远的吗?”贝斯手一点嘟囔,一边在涂远身边躺下,愣了愣:“不是,我们跑什么啊,身后又没人追,给哥整的热血沸腾的。” 涂远偏头看他:“不是你先跑的吗?” 贝斯手:“是我吗?我怎么记得是老杨啊。” 键盘杨浩:“放屁,是小夏。” 刘夏又看何子殊,何子殊摇头,看向陆瑾沉。 争到最后,谁都没能说清究竟是谁先打头跑了起来。 只记得好像彼此一个眼神,脚下便有了动作。 等呼吸总算喘匀的时候,所有人靠在河堤的围栏上。 何子殊侧过脸去,朝着那看不到头的堤岸,远远望了一眼,轻声道:“灯都不亮了。” 涂远随着他的视线探过去,半晌,哑着嗓子开口:“是啊,都不亮了。” 两人的语气都有些低,显然不只是说“灯”而已。 陆瑾沉看着何子殊:“?” 何子殊笑了下,指着不远处一盏A字臂户外灯,开口道:“这是我们的。” 纪梵离得近,听了个正着,疑惑:“你们的?” “嗯,我们的。”何子殊:“字面意思。” 涂远:“这块地方没人管,也没人来,就别说人了,流浪猫、流浪狗都没怎么见过。” “后来地下乐团多了,这地儿大,又不会扰着人,就都聚在这里练习了。那时候演出不像现在,没什么固定时间,有时候早上,有时候夜场,所以一天到头都有在这里排练的。” “可晚上没灯啊,就自己买,买个5、6米的,太阳能,往那边一扎,也不用电线。买的人多了,就拿这个做标记,谁先买的灯先下了手,这块地就是谁的。” 谢沐然“哇”了一声,又道:“圈地盘吗!” “对,”涂远笑了下:“圈地盘。” 贝斯手挑了挑眉,看着谢沐然:“是不是很有意思。” 谢沐然点了点头,片刻后,却又轻声开口:“也挺辛苦的吧。” “Blood”其他几人闻言,都偏头看着谢沐然和纪梵,有些微微错愕。 他们原先以为,这些东西对于谢沐然他们这些人来说,只是一个新奇的消遣小事。 就像他们现在,站在这个地方说起的时候,也只是以玩笑的口吻,几句话笑着带过。 可谢沐然和纪梵的眼神骗不了人。 欣赏、感慨、相惜,很多,也很复杂。 却独独没有他们司空见惯了的“质疑”。 何子殊轻笑了一声:“那时候很多人都在说,这条堤坝上聚集了一批妖魔鬼怪,穿的乱七八糟,唱的乱七八糟,不入流、也上不了台面。” 陆瑾沉皱了皱眉。 涂远:“不过也好,越传越多,也就越没人敢往这边来了。” 谢沐然哼了一声:“那是他们不懂。” 刘夏下巴抵在围栏上,指着对岸那光彩夺目的高耸建筑,慢声开口:“对面就是时代广场,天市最大的LED屏就在那里。” “那时候我们在这边排练,也在这边看着,也不只是我们,这整条堤岸上的乐队,都说过哪天成名了,就包下那里,放一整晚的演出视频,还要比谁先登上去。” 谢沐然:“后来呢,有人登上去吗?” 贝斯手摇了摇头:“哪能啊,也就随口一说。” 涂远:“哎我记得好像算过这笔账,要多少钱来着?” 刘夏:“大清亡了,猪肉也涨价了,这地方还能不涨?” 纪梵随口报了个价。 涂远倒吸一口凉气:“幸好当时没把这牛逼吹出去。” 纪梵轻轻一笑。 几人又闲聊了几句,头被风吹得生疼,就零零散散在阶梯旁坐下。 顶头一盏路灯,和堤岸上的比起来,不算旧,所以光也亮。 可能是怕人在这里踩空,后来放的。 涂远从兜里掏出一根烟,点了,然后转身,递了根新的,给陆瑾沉:“陆队,来一根吗?” 陆瑾沉接过,握在指缝间,然后偏头去看何子殊,轻笑:“可以吗?” 涂远以为陆瑾沉是跟他说的,开口道:“这有什么不可以,当然可以,抽完了我这里还有。” 涂远拿烟的时候,心里还止不住想,要是以前有人跟他说,有一天你会蹲在堤岸上跟“APEX”的陆瑾沉他们一起抽烟,涂远会让他清醒点。 可现在,他觉得自己不仅慢慢接受了“APEX”亲民的设定,甚至还想再递一根。 涂远给完陆瑾沉,又扭头给其他人分烟。 直到他走远几步,何子殊这才敢看陆瑾沉。 何子殊眨了眨眼睛:“上次抽是什么时候?” 见他家小朋友开始查岗,陆瑾沉笑了下:“很久了,记不清。” 何子殊轻声开口:“宋老师说你心情不好的时候才会抽烟。” 陆瑾沉:“今天是心情好。” 何子殊被这个答案逗笑,抿了抿嘴:“那可以。” 陆瑾沉刚想点火,何子殊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把他的手一压:“不过以后不可以用‘心情好’这个理由抽烟,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陆瑾沉莞尔:“嗯,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身后的纪梵用手挡着,点烟,不一会儿,也冒出蛛丝似的雾气。 何子殊很少见纪梵抽,只在最开始醒来的那几天里,撞见过一次。 可以看出手法有点生疏,却也不是不会。 何子殊起先并不诧异,直到发现谢沐然嘴上也叼了一根。 何子殊眨了眨眼睛,喊了声:“然然?” 陆瑾沉看过去,皱了皱眉。 两道死亡凝视下,谢沐然立刻摇头:“我不会我不会!” 不像是说谎的样子,何子殊放下心来:“那你拿着烟干嘛?” 谢沐然比了个大拇指:“因为带感!” 这种街头颓废青年的体验,在谢沐然按部就班到近乎贫瘠的成长岁月里,从来没有过,所以他现在极度兴奋。 不仅想吞云吐雾,甚至还想在这岸边,来一首死亡朋克摇滚。 谢沐然说完,在何子殊掌心里放了一根:“杨哥给的。” 何子殊看着那突然躺在掌心的细烟,感觉和平日见到的不大像。 细长的一条,白封,上面还缀着些青花图案,看起来很有格调。 谢沐然凑过来:“杨哥说这个是茶烟,里面就是茶梗、茶叶末,没有焦油和尼古丁,直接打开泡了喝都可以。” 何子殊仔细听完,回头,看着所有人嘴里都叼了一跟。 不知怎的,忽然也来了兴致,贴着嘴巴一放,轻轻一咬。 没点着,但眸子却晶晶亮。 陆瑾沉看着心痒。 他没想让这人把这东西学起来,但并不妨碍他占点便宜。 陆瑾沉想着,便倾过身去,把两人的距离拉到极近。 他笑了下:“借个火。” 说完,咬着滤嘴便凑了过来。 在何子殊发懵的思绪中,烟支尾已经相触。 猩红的火子一灭一明,直到他嘴上的那根也冒了火星,陆瑾沉才直回身子。 陆瑾沉这突然的举动,把何子殊惊得呼吸都颤了颤,差点没咬住那烟。 莫名的,他觉得这比单纯的吻来的更紧张。 何子殊一时之间都分不清是因为周围有人,还是地点不对,只知道耳尖已经烫的不像话。 何子殊下意识吸了下气,可还不等那烟气进嘴,陆瑾沉已经伸手,把他嘴里的那根烟拿了下来。 何子殊长睫扇了扇:“?” 陆瑾沉:“没有焦油,但抽着呛。” 何子殊等脸上温度降下来,看着那烟,有点可惜:“可是都点了。” 陆瑾沉:“装个样子。” 何子殊顿了顿,觉得天时、地利、人和占齐全了,而且难得有兴致。 于是又道:“可以抽一口吗?” 陆瑾沉:“不可以。” 陆瑾沉给了小棒子又给颗枣,哄道:“想做什么都可以,但这个不行。” 何子殊试探开口:“那…喝酒呢?” 陆瑾沉干脆利落:“不可以。” 何子殊:“……” 于是,在所有人都叼着烟吞云吐雾的时候。 只有何子殊半蹲着,拇指和食指捏着一支冒星子的烟。 远远看去,就像是一根小小的仙女棒。 而一旁不小心目睹了全程的刘夏:只是借个火而已,可是气氛怎么gaygay的? 果然,“陈述”害我。 等手上的“仙女棒”燃尽,何子殊偏头,看着陆瑾沉:“我和阿夏走了之后,你们都聊了什么?” 他和刘夏出去最多十分钟的功夫,可回来的时候,无论是陆瑾沉这边,还是涂远那边,都有些不一样。 那种感觉很明显,不止他,连刘夏都有所察觉。 何子殊轻声又道:“聊我,对不对。” 陆瑾沉把烟掐灭,点了点头,轻笑:“说不是找了个小主唱,是找了个小祖宗。” 何子殊皱了皱眉:“?” “不让喝酒,不让抽烟,不让打架,不是小祖宗是什么?” 陆瑾沉莞尔:“说你被我带走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在巷尾骂了半小时的脏话。” 何子殊从没听涂远他们提起过这些,闻言一惊,还以为是和哪边酒吧闹矛盾了,道:“骂了半小时?骂谁?” 陆瑾沉轻笑:“骂墙。” 何子殊:“???” 他听过骂娘的,没听过骂墙的。 陆瑾沉仍旧在笑,何子殊顿了顿,转念一想,懂了。 那时候刘叔还在,规矩多,顾忌也多。 何子殊低下头,没什么底气地辩解:“不是我不让,是刘叔不让,阿夏那时也没成年。” 什么小祖宗,他不是。 陆瑾沉莞尔:“嗯,所以不是他们的,是我的。” 何子殊抬眸,看着陆瑾沉。 “不让喝酒,不让抽烟,不让打架。”陆瑾沉轻飘飘又重复了一遍:“在我这里,是谁不让?” 何子殊怔了怔。 ——不让喝酒。 【喝酒对嗓子不好。】 ——不让抽烟。 【以后也别抽了。】 ——不让打架。 【没有下次了。】 何·小祖宗·子殊:“…………” 何子殊正欲起身,那头的刘夏三步并两步跑上长阶,朝着对岸的位置,大声喊了句:“啊——”。 众人循声望去,刘夏已经转过身来。 他晃了晃手上的相机,看着底下一群人,笑着喊:“快,过来拍照!” “涂哥你踩着我了!” “老杨把帽子摘掉,别给我整那些虚假身高!” “然然别乱动,小心别摔了。” “好了好了!都别闹了!我定时了,快!” “1——2——3!” 当晚,就在刘夏随口一诌的“黑口罩乐队”一路爬上热搜的时候。 “Blood”官博推送了一条最新消息。 所有正看热闹的人全都涌了过去。 入眼的,便是一句【大家好,我们是“黑口罩乐队”。】 底下还配了两张照片。 第一张,一面挂满乐器的墙壁,放置在最中间的几个吉他、贝斯上,都用金色的笔签了字。 从何子殊、陆瑾沉他们的名字,到涂远、刘夏他们的名字,从“APEX”全员到“Blood”全员。 一把乐器上,一个人的签名,挂了满墙。 第二张,一个看不出背景的围栏前,站了九个人。 虽然披着外套,可都敞着,里面明显是同一套衣服。 站在最中间的是刘夏。 左边是“Blood”四人,右边是“APEX”四人。 一群人只有刘夏没有穿外套,所以那黑色卫衣正中央,红色的“B&A”格外显眼。 意思是什么,不言而喻。 那明显是一张抓拍的照片,好些人没绷住神情,有偏头的,有说话的,有仰头的。 可所有人都能看出来,这几个人都在笑。 “Blood”官博发出没多久,便成功冲上热搜。 紧接着,何子殊、陆瑾沉、纪梵、谢沐然同时转发。 十分钟后。 微博,炸了。 第73章 哄他开心 把“黑口罩乐队”率先送上热搜的,是一个粉丝数小一千的个人号。 她把“暮色”那场开始的突然,结束的更突然的演出,上传了个人微博。 视频只录制了一段,掐头去尾,只能堪堪看清舞台的布局和乐队席位,连收音都格外嘈杂。 但随着讨论、转发的人数越来越多,热度加持,在这个吃瓜气氛正浓郁的时间点,很快冲上了话题榜。 魔法少女李逵V:姐妹们,你们今天没有来暮色真他妈亏大发了,横空出世了一个新乐队,小夏老板说叫“黑口罩乐队”!!!听听这名字,中二又狂野,简直就跟“Blood”有得一拼! 可能是走神秘流吧,一句话都不说,上来就唱,唱完就走,小夏老板还说只是开开嗓,结果扭头就没人了,感觉我们被小夏老板演了! 对了!你们品品小主唱这声线!品品这撩断腿的轻笑!品品这掉帽子的时机!像谁我就不多说了,怕招黑!还有架子鼓鼓手、贝斯手、吉他手,都他妈绝了! 怎么“暮色”老是出这种神仙啊!给老子立刻立!马上马!原地出道! 视频一经上传,点击量很快破万。 底下评论也飞速上涨。 【哦谢福特妈惹法克儿!我都怀疑“暮色”是不是背地里跟什么娱乐公司搞上了,所以特意送这些乐队来试水,前几天也有一个重金属摇滚乐队在那里演出,气氛嗨炸了!】 【淦!这架子鼓打得也太帅了吧!淦淦淦!我对打架子鼓的男的毫无抵抗力!】 【……作为大魔王七年老粉,我现在有点混乱,这小主唱,emmmm一些小动作、唱歌的习惯真的很像我们家哥哥,可是大魔王好像进组闭关拍戏了……】 【楼上 1,这小主唱有点小心机哎,我还没点进视频,看到一群人说像的,勿cue几个字都打好了,可是点开一看……我他妈竟然被苏到了!!!】 【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不知当讲&*%¥,他妈的老子憋不住,都憋拦我!老子一定要讲!这台上是八个人!你们想想看,八个人!APEX加上Blood,不是刚好八个吗!!!】 【这位粉丝朋友!请冷静点!虽然“大A小B”这对我很吃,但圈地自萌就好哦,你多去关注关注Blood官博就知道了,小B团的涂哥他们都回家结婚了,涂哥连宝宝都有了,离天市很远哦,小聚还有可能,同台什么的,自己期待就好!】 “暮色”对外开放以来,除了单纯借场地演出的之外,也有很多想借风炒作的,因此身上带着“APEX”或者“Blood”痕迹的表演乐队不在少数。 以往出现这种情况,粉丝一般会迅速澄清,鼓励新人,但勿cue自家。 同理,这段视频被粉丝第一时间搬到了后援会的大群里。 但越看,视频的欺骗性越强。 到后来,哪怕视频被翻来覆去看了几十遍,何子殊家的几个大粉仍旧不敢断言。 毕竟这是“暮色”,是她们哥哥的前东家,而且何子殊和刘夏关系一直匪浅,空降唱首歌虽是意料之外,却也在情理之中。 再加上暧昧的灯光、嘈杂的收音,各种客观、主观因素混在一起,谁都没给出结论。 粉丝这一反常的举动,直接导致了讨论人数的激增。 评论五花八门,但最大的分歧点,就在这个主唱“是何子殊”和“不是何子殊”身上,没有多少人敢往“APEX、Blood团同台”这个方向想。 毕竟能空降一个何子殊就足够吓人了,更何况是整个A团。 直到几小时后,Blood官博一出,何子殊四人一转。 顷刻间,整个微博如同冷水灌进滚油中,炸了个遍。 这几个人,哪怕是单独拎出来,都是话题排行榜第一的存在,这一口气同时露面,而且这微博的信息量又如此之大。 Blood再度聚首。 A团、B团首度合体。 同台演出。 同一套衣服。 唯一的主唱何子殊。 团魂炸裂的合照。 那满墙壁的亲签乐器。 短短十分钟之内,热搜被两个团彻底承包。 所有人提前尝到了在大年三十打开电视,换了二十个台,全是春节联欢晚会的滋味。 【wcccccccc!!!我他妈看到了什么!!!】 【我为我的年少无知道歉,我他妈刚刚还和小姐妹说“我就是胆子太大了,压这个主唱就是大魔王”,看来我不是胆子太大了,是胆子太小了!他妈的!是大A团小B团合体啊卧槽!】 【真好!真好!真好!操他妈的!我爱的这些人永远是少年啊!!!】 【所以…那打架子鼓的…是陆队?陆队会打架子鼓?怎么从来没听他提起过?如果真的陆队,那台上那个对视……氧气瓶,给我氧气瓶,快!!!】 【年纪轻轻的,我他妈怎么就想不开去磕了“陈述”,又被甜死了吧!】 【@BLOOD!@BLOOD!@BLOOD!小夏老板,康康我,我就不问那些亲签乐器多少钱出了!我就问暮色那面墙开放吗?可以去拍照吗!就让我拍一张叭!】 没过多久,这把微博服务器弄到瘫痪的话题广场,一条微博从后排一路爬了上来。 发博的是一个小有名气、身份成谜的吃瓜个人号。 这人平日发博数不多,也从不接乱七八糟的推广、广告,粉丝数直逼一些小营销号,但大多都是活粉。 因为只要经她手转的、或者发的消息,百分之八十都是真的,所以很快就引了大批粉丝过去。 趁灯火未灭V:关于今晚#APEX、Blood#这事,具体啥情况就不说了,看图吧…… 粉丝被这模棱两可的语气吓了一跳,还以为是有什么黑料内幕。 如果是别家营销号,她们多个眼神都不想给,可发消息的是“灯火”,这事就麻烦起来了。 在忐忑中,她们点开了图。 那是一张微信聊天的截图,对方的名字和两人的头像,都被遮得很严实。 ——今晚的两团合体是不是为了之后的演唱会? ——不是…… ——就是单纯的私下小聚? ——是,也不是。 ——说人话!什么是也不是!他们聚会你们不知道? ——知道,所以我说是,也不是。 ——聚在一起有目的的。 ——什么目的? ——哄我们的小吉祥物。 ——子殊? ——嗯哼~聚会是聚会,但那个演出是他们临时起意,“黑口罩乐队”,皮这一下很开心。 对方一看就是乐青内部工作人员,底下唯一被翻牌的粉丝言论是一句“子殊是遇到什么了吗?” 博主怕粉丝乱想,笼统回了一句:“没,拍完戏,给他的惊喜。” 今晚闹得这么凶,营销号自然也不会放弃这年末最后一把KPI。 在“趁灯火未灭”发博前,各大营销号纷纷下场。 什么“炒作”、“卖团魂”、“联合‘暮色’买热搜”等等,怎么难听怎么来。 还真有些不明真相的路人,被那些煞有其事的形容给唬住了。 直到这聊天记录一出,把整件事推向高潮。 怪不得!他们就说! Blood这几人结婚的结婚,生子的生子,哪有什么炒作的必要? 再说“APEX”,现在娱乐圈能跟A团分庭抗礼的男团有吗? 没有! 每每被带着上热搜的时候,粉丝最想做的,就是花钱把热搜给撤了。 炒作,炒个屁! “Blood”成员跨了这么远的距离跑过来,陆瑾沉、谢沐然和纪梵也都推了几个行程,不为别的,只是为了哄他们的小主唱开心,仅此而已。 【眼泪在爷的眼眶打转!太宠了吧卧槽!A团到B团再到乐青工作人员!如出一辙的宠!】 【哄他!都给我哄他!!!!】 【康康工作人员字里行间的宠溺语气,“我们的小吉祥物”,啧啧啧,乐青小太子实锤。】 【你们去Blood官博底下转一圈就知道了,小夏老板衣服上那个“B&A”是子殊画的,无论是按照顺序还是其他的,其实都应该是“A&B”顺手点,可因为是送给小夏老板的,特意画的是“B&A”,这样的小甜甜谁不喜欢!!!】 【我想起在第一条微博下,那个说这小主唱有点小心机的姐妹,哈哈哈笑死我了,什么掐点笑、掐点滑帽!真的就是我们小奶精被吓到了!怕当场掉马!所以才笑的,我都能想到那时候的神情,小扇子一样的睫毛扑闪扑闪,又紧张,又藏不住笑意!】 …… 微博闹了一天一夜,唯粉、团粉、CP粉全都提前过了年。 何子殊把那件画着“L”的衣服叠起来,放进衣柜,松了一口气。 幸好拍照的时候,大家身上都披着外套,虽然敞着,黑色的卫衣上隐约露了点朱红的痕迹。 但毕竟位置隐蔽,没被他们看见,也没被粉丝看见。 涂远他们只待了一天,便匆匆赶了回去,走的时候,谢沐然还拉了个九个人的小群,消息响了一路,就没停过。 九个人的合照传得全网皆知,涂远他们便也没了遮掩的心思,最新一条朋友圈拉下来,都是同样的内容。 坐实了“我的朋友圈很牛逼”这个传言。 涂远他们兴冲冲,何子殊现在有些愁。 因为再过两天就是大年三十。 何子殊在没遇到刘夏之前,“过年”这个词对他来说,只是意味着上涨的菜价、关门的食摊和夜半的烟花。 后来遇到刘夏,吃团圆饭、收红包,才过的像个小孩子。 刘叔、阿姨都对他很好,但春节总免不了一些习俗,亲朋好友串个门、问个好。 尽管他们都说没事,甚至怕他觉得不自在,让刘夏带着他去外头里逛逛。 但何子殊不想给他们添麻烦,从不留夜,吃完团圆饭就寻个借口走了。 刘夏爸爸妈妈给他的红包也不会动,给刘夏买个礼物送回去。 可今年刘夏问他要不要去他家过年的时候,何子殊迟疑了一会儿。 他从床头那个小盒子里摸出一个平安符,送给宋希清的。 陆瑾沉要他亲手送。 何子殊想着自己曾经在宋希清面前信誓旦旦,说“那些都是假的,队长对谁都很好”,就觉得对不起宋老师。 何子殊沉默。 拿起手机,给陆瑾沉发了消息。 ——我可以去阿夏家过年吗? 那头回的很快。 ——不可以。 何子殊:“……” 说好的想做什么都可以呢。 ——想去? ——嗯。 ——过了年陪你去。 何子殊认了命,但期间工作一绊,也忘了要跟刘夏说,他要去陆瑾沉家过年这件事。 等他录制完最后一个通告,回到别墅的时候,手机疯狂响了起来。 何子殊低头一看,已经过了零点,大年三十了。 屏幕上的来电显示写着“刘夏”两个字,何子殊这才想起来忘了回消息,心虚到不行。 他深吸一口气,按下接听。 那头的声音很嘈杂,风声很大,就像站在什么旷地中似的。 何子殊还来不及开口,刘夏的声音已经吼了出来。 瞬间盖过风声。 还激动到连飚了几句小脏话。 “卧槽!卧槽!卧槽!我他妈!子殊!!是不是你!对面那个LED屏是不是你包的!!!” 何子殊一怔。 “你说什么?” 第74章 哄你 风声、呼吸声、隐约还有几句尖锐的喊叫,隔着一道屏幕,被滤去了好几分,甚至有些变调,何子殊没听清。 两人像是不在一个频道上。 何子殊不知道在问什么,刘夏也不知道在答什么。 “就是对面时代广场那个最大的LED屏!是不是你包的!” “还有这边这个堤岸!” “艹电话上说不清!你等着,我给你发个小视频!” 刘夏自顾自说完,便匆匆挂了电话。 何子殊勉强听清其中几句,正想开口,“滴——”的一声忙音,耳边所有杂音散了个清静。 挂断电话的同时,微信界面,消息提示音不断响起。 何子殊只潦草扫了一眼,心里一惊。 只一个电话的功夫,满打满算也就四五分钟,这轮番的消息怎么回事? 何子殊忙打开微信。 【子殊啊,哥年纪大了,受不住这刺激啊!】 【小殊,你这操作,哥的朋友圈都炸干净了。】 【子殊子殊!你在哪里?我想去那条野河!我要看现场!】 【在哪里?】 【是你还是陆队?】 【看视频!看视频!看视频!马上!】 涂远的、杨浩的、谢沐然的、纪梵的、刘夏的……名字一个接着一个,消息一条盖过一条,连内容都来不及看清,紧跟着就有新的消息提示。 最后一条是刘夏发的,连发三句“看视频”,何子殊被带的手心都差点出汗,忙点了进去。 视频不长,只有半分钟。 何子殊都没打开,只看了看那封面,心跳便漏了一拍。 野河,对岸的时代广场,广场上的LED屏。 那上面映着的……是“Blood”。 何子殊屏着呼吸点了进去。 是“Blood”的演出视频。 视频中的他,还坐在那张被涂鸦的看不出原来面貌的高脚椅上,戴着口罩。 身后也依旧是涂远他们。 何子殊半天没回过神来,刘夏便发了条语音过来。 何子殊点开。 “视频只拍了一点点,也拍不长,后面你可能看不到。不止是我们Blood,后面还有其他乐队,都是当时跟我们一起在这边排练的刘哥、蒋哥他们。我朋友圈、还有涂哥他们朋友圈都疯了,说你这操作太要命了,一群三十好几的男人了,看到这视频,一边红眼睛一边‘骂’,哈哈哈哈你是没看到,好几个连夜开车就往这边跑的。” “对了对了!还有这一排的灯,也太他妈秀了吧!从堤坝头亮到堤坝尾!” “你不会真的包了一天吧?大年三十唉,这全市最大的LED,多少钱?” “算了算了,你也别跟我说了,我怕受不住。” 何子殊来回听了两遍,发了个消息回去:什么灯? 刘夏:就野河这边的堤坝上啊,一排的灯,都是新的。 刘夏说完,消息框便弹出来一张照片。 照片上,野河还是那条野河,但堤岸上多了一排新灯,就立在那些掉漆、锈蚀、再也亮不起来的旧灯旁,像是替它们亮着似的,历久弥新的模样。 紧接着,刘夏又甩过来一个链接。 何子殊点了进去,是最大的自由论坛。 帖子的标题写着《最后一天的时代广场,不做告别,只撒野》 而发帖人的名字,叫“老狼几点钟”。 这名字何子殊连猜都不用猜,就知道是谁了。 当时在野河这一批乐队里,最出名的,就是“十二点钟乐队”。 虽然玩地下音乐的,不兴辈分那一套,可“十二点钟”是最早成立的一批,也是他们带的头,很多玩音乐的年轻人才在这边扎了根。 哪怕是何子殊的前东家“Blood”,在他们跟前也是弟弟。 而“十二点钟”的主唱就是老狼。 何子殊:“是狼哥?” 刘夏:“对,是狼哥,不是今天这事我还真不知道,‘十二点钟’解散后,狼哥自己建了一个工作室,搞新媒体的,你也知道狼哥的性子,不一直就是个野生诗人嘛,用‘老狼几点钟’这名字写文章,粉丝还不少。” 何子殊笑了笑。 时代广场的LED屏已经上了热搜,这明显带着“知情意味”的帖子一经发出,又因为发帖人是“老狼几点钟”,很快便建起了高楼。 【老狼几点钟:很多人来私聊我了,想来想去,还是没忍住,就建个帖子。是的,今晚时代广场上的演出视频有我,有“十二点钟”。 除了“十二点钟”之外,还有“Blood”、“九门”、“废土”、“蓝房子”、“八十一”。 很多人可能不认识这些名字,可对我来说,都是老朋友了。 不用怀疑,你们狼哥我年轻的时候还真是玩乐队出身的,虽然现在是老狗比一个,但玩乐队的时候,不是老狼,是小狼。 开这个帖,也就跟大家聊聊天,因为有个小姑娘来私聊我,说在时代广场看到视频的时候,停了下来,看着看着就哭了。 当时她手上还抱着女儿,三岁了,在怀里待着很乖,还帮她擦了眼泪。 广场上人很多,停下的也不少,除了第一个“Blood”外,能认全的,几乎没有,她是其中之一,于是每闪过一个片段,她便跟大家一一介绍过去。 后来怎么突然就哭了,她自己也说不上来,只记得她被拉去第一次看演出的时候,还是小姑娘,可现在都是孩子他妈了。 我跟她说,小姑娘永远是小姑娘,哪怕有了迷你小姑娘,也依旧是。 等回完这句话,鼻子半天没通过气,才发现我也哭了。 小姑娘还是小姑娘,我这小狼狗已经是老狗比了。 回去打开朋友圈,嘿,原来哭鼻子的老狗比不止我一个,挺好,哭的脸红脖子粗的,谁也不丢脸。 可能很多人不知道,这面LED屏对我们来说,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当年吹过的最大的牛逼——“等哪天我们出名了,就包下对岸时代广场那个LED屏,放一整天,到时候你们这一个个的,什么‘废土’、‘蓝房子’也别练习了,就搁这里看一整天”,实现了。 虽然实现的时候,已经没有“十二点钟”,没有“Blood”,没有“废土”,没有“蓝房子”、“八十一”了。 虽然实现的时候,没分出个第一、第二。 虽然实现的时候,已经不是“年少有为”。 但还是很荣幸,能成为一些人的“青春”。 野河在,老友也还在,差不多是时候喝杯酒了。 最后,说了这么多,最想感谢的,还是小朋友。 真的真的感谢,用这最后一天,给了我们这些老狗比们一个最年少的浪漫。】 帖子热度越来越高,除了老狼外,还有很多其他乐队的成员、追过他们的粉丝纷纷冒了出来。 他们口中的“小朋友”是谁,也逐渐明晰起来——何子殊。 不是“APEX”的主唱何子殊,是“Blood”的主唱何子殊。 “Blood”和“APEX”首度聚首的热度还没消,这“LED屏幕”顶上来,顷刻燎原。 哪怕是纯路人,都被何子殊给出的这份“礼物”惊到了。 不是因为钱,而是用心。 哪怕真的是炒作,他们也愿意照单收。 微博、论坛,全都被这消息刷了屏。 谁知道,在这迎新的最后一天,最大的风竟然是“怀旧风”。 一时之间,#不告别,只撒野#这个话题横扫,很多老牌乐队的歌都冲上了各大音乐APP的“飙升榜”。 何子殊把论坛看完,眼圈也红了。 他没有回答,是那头的刘夏觉出了不对劲,停了语音,半晌,发来几个字:“不是你?” 何子殊:“嗯。” 刘夏:“这灯?还有对面的LED屏?” 何子殊:“嗯。” 刘夏:“……” 刘夏:“那是???” 何子殊退出了和刘夏的聊天界面,看着涂远那条最新消息——【是你还是陆队?】。 一分钟后,给涂远打了个电话。 接电话的瞬间,涂远先开口:“小殊,新年快乐!” 他说完,便把手机贴在他儿子嘴边,笑着说:“跟哥哥说新年快乐。” 小奶音咯咯笑了两下,何子殊语气很温柔:“宝贝新年快乐。” 涂远把孩子抱给媳妇,走到阳台,开口:“是陆队吧。” 何子殊怔了怔,轻笑:“嗯。” 也只能是他。 涂远:“我就说,后来他给我打了个电话,聊了一个多小时,原先也没太在意,今天这事一出来,转念想想,你不知道的话,就是他了。” 何子殊起身走到阳台:“他给你打电话了?” 涂远:“嗯。” 何子殊顿了顿:“都说什么了?” 涂远笑了下:“很多,从你刚来暮色到后来,你上学时候的事,老狼、刘叔他们的事,有的他问的,有的我说的。” 何子殊没说话。 涂远被风呛了一口:“陆队人很好。” 何子殊垂眸:“嗯,他很好。” 涂远:“那个‘LED屏’的事,陆队没说,对外就都说你做的,也好,少些议论。” 何子殊知道涂远的意思,应了声。 恰好这时,楼下院里亮起两束光。 陆瑾沉的车就停在门口。 何子殊手肘撑在银色护栏上,一边抬手,撑着下巴,对着电话那头说了句:“哥,新年快乐,我这边还有事,先挂了。” 涂远:“好。” 涂远挂完电话,何子殊就在二楼的阳台上静静看着。 等陆瑾沉走近,他才笑得眉眼弯弯,咳了一声。 陆瑾沉抬起头来。 盯着人看了好一会儿,陆瑾沉才开口:“站阳台干什么,进去,外面冷。” 何子殊:“不要。” 何子殊放下手,大半身子都倾出护栏,就像在一点一点靠近陆瑾沉,轻笑道:“在这里等你。” 陆瑾沉怔了怔。 怕何子殊着凉,于是想上楼看他。 在他进门的瞬间,二楼也有了动静。 陆瑾沉刚走近楼梯,何子殊便从楼上跑了下来。 大抵是有些急,还有些微喘。 在离他几步远的位置,何子殊堪堪停住。 两人之间,隔了两道台阶。 何子殊半垂着眸子,看他:“那个LED屏。” 陆瑾沉笑了下:“嗯。” 何子殊早就有了答案,可闻言,指尖还是颤了颤。 他佯装镇静,又道:“还有那个灯。” 陆瑾沉轻笑:“嗯。” 何子殊眼尾有点红,下意识开口:“为什么。” 陆瑾沉莞尔。 为什么? 因为喜欢他。 因为想让这人开心,所以把“老地方”变成原先的模样。 因为知道这人怕黑,所以让那些暗掉的街灯,全部重新亮起。 因为这是他十八年岁月里,在没有遇到自己之前的岁月里,最怀念的人和事,所以想让那些随口说的话,都变成真的。 因为喜欢他。 陆瑾沉朝着何子殊走过去。 一步,两步。 站定,把人抱在怀里,语气中的笑意和温柔淌在何子殊耳边:“哄你。” 为了哄他家小朋友开心。 陆瑾沉轻笑:“哄到了没?” 何子殊红着耳根,好半刻,点了点头。 “我想去那边看看。” “好。” 第75章 亲谁抱谁 网上热度不减。 时代广场的LED屏本就是天市最大的展示屏,再加上年末这个节点,其中花费的钱力、人脉可想而知。 而“老狼几点钟”那帖子一经发酵,“怀旧风”一吹,#不告别,只撒野#这话题就像是今年最后的一捧新火,自顾自吹进来年。 参与人数越来越多,而且与前几次不同,这次话题引起共鸣的,不止何子殊他们的粉丝,还有很多路人。 【别说,这“浪漫”真的很鲨,我一个啥关系都没有的纯路人都觉得暖,要是作为当事人之一,能有多骄傲,简直不堪一击好不好!】 【写帖子的狼哥:好懊恼,突然就变成了一个爱哭鼻子的傻瓜,没有一点哈着啤酒吹牛逼的老狗比的亚子!翻了翻朋友圈,原来像我这样的还有二、三十个。】 【死了死了反复去世,gucci到眼泪Prada Prada地Dior,子殊也太会了叭,老狗比哥哥们都顶不住,我们这些小姑娘家家怎么顶得住哇!】 【对我们来说,子殊是绝世爱豆大魔王,可是对狼哥他们来说,就是小奶精弟弟呀!他们喊大魔王什么!喊“小朋友”!我的天呐!】 【对对对,我当时看到“小朋友”三个字的时候,姨母笑笑到我妈问我是不是脸抽筋了!这三个字太鲨我了,真的太宠了!就好像“Blood”的哥哥们为了哄小朋友开心,特意从很远的地方跑过来,给他惊喜一样,后来小朋友被哄开心了,也小心翼翼捧着礼物,哒哒跑到他们跟前送回礼!有画面了有画面了!】 …… 帖子越建越高,何子殊在微信一一道过新年快乐后,便放下手机。 几天前,到这“老地方”的时候,身边有刘夏、涂远、谢沐然他们,今天却只有他和陆瑾沉。 还是那条野河,可堤岸已经灯火一片,风里还卷着好些说笑的声音。 远远望去,恍惚像是回到了多年以前。 两人把车停在一个废弃集装箱后,下了车,朝着长阶走去。 何子殊裹得很严实,一边走,一边看着那几个从他身侧跑过去的身影,神情专注。 陆瑾沉偏头看他:“认识?” 何子殊摇了摇头:“应该都是附近乐队的人。” 刘夏说广场上粉丝不少,但一下子能找到这里来的,不多。 也是因为这样,他才想来这里看看。 何子殊低头,跨上一步台阶:“涂哥他们朋友圈发了好些以前的照片,蒋哥、狼哥他们也是,好像变化很大,又好像没什么变化。” 陆瑾沉笑了下:“以前都什么样?” 何子殊抬眸,眼尾一弯:“涂哥酒量很差,但喜欢喝,喝醉了也好,沾着枕头就能睡,最怕的就是喝了几杯,能一路唱回酒吧。” “那时候狼哥他们有局的时候,都不想带着涂哥,要带着也一定把人灌醉,再让杨哥他们背回去。” “后来每次选地方的时候,都不敢挑太远的,最多一两条街找个小馆子,因为怕他闹一路。” 同一个乐队,同一个酒量。 陆瑾沉莞尔:“跟你一样?” 何子殊眨了眨眼睛,半解未解:“我喝了酒…也唱歌吗?” 陆瑾沉被何子殊的小表情弄笑,语气悠悠:“唱歌倒是不唱,但要人抱着,不抱还不肯睡。” 何子殊嘴巴一抿,明知道这人是存心的,可偏又无法反驳。 他统共也就喝了两次酒,第一次断了片,只隐约记得好像凑上去想亲陆瑾沉。 第二次没断片,的确凑上去要抱,然后第二天醒来,就多了个男朋友。 何子殊这么一想,觉得唱歌唱一路也挺好的。 要是涂哥喝完酒也喜欢“耍流氓”,那完了。 何子殊为自己挽尊:“涂哥说我喝完酒很安静,也不闹。” 陆瑾沉想着这人喝醉酒、任他抱任他亲的模样,心头有点痒,继续道:“那是对着他们。” 何子殊脸一热,浅吸一口气,问道:“那你喝醉酒呢?” 陆瑾沉:“我喝醉酒?” 何子殊没见过陆瑾沉喝醉的样子,原本只是随口一问,现在倒真来了兴趣,点了点头。 陆瑾沉一本正经:“会闹。” 何子殊看他:“?” 陆瑾沉:“要亲要抱。” 何子殊一僵,垂着眸轻声问:“那你以前……喝醉过吗?” 要亲要抱。 那亲的谁,抱的谁? 陆瑾沉听懂了何子殊的意思,轻笑:“没。” 何子殊:“那你怎么知道醉……” 这人又骗他。 “下次可以试试,喝醉了是不是要亲要抱。”陆瑾沉笑了下:“记得要把我看住了。” 何子殊明知道这人又在骗人,可莫名的,竟也有点紧张,下意识点了点头。 要不是周围有人,陆瑾沉都想吻下去。 他把何子殊被风吹散的围巾重新围好,语气温柔:“不用看,只对你。” 何子殊反应过来,脸扑红。 走着走着,两人已经站在灯下。 左边那柱漆皮已落,锈迹斑驳,立在这里七八个年头,右边这柱崭新光亮,截然不同的模样,却是相同的款式。 何子殊也不知道陆瑾沉费了多少心思,才找到一样的。 他仰头,看着那破旧发黑的灯盏,轻声道:“当时买这灯的时候,是在网上买的,涂哥选了个销量最高的店,开口就问,你们店里最亮的是哪款,客服发了个链接,涂哥就下了单。” “原本是想着亮点显眼点,可是买过来的时候,发现可能亮过头了,冬天还好,夏天总能引一群小飞蛾,话筒开得最响也赶不跑。” 陆瑾沉失笑:“所以你们在这边唱歌,刘夏在那边拿着喷雾剂熏虫子?” 何子殊有些惊讶:“涂哥跟你说的?” 陆瑾沉:“嗯,看了照片。” 涂远给他发了很多照片,有的照片或许连何子殊自己都不知道。 涂远说他第一次见到何子殊,其实不是在酒吧,是在学校门口。 他记不得具体日期,但记得是个星期六,全省的物理联赛在一中也就是何子殊的学校举行。 来参赛的,都是各个学校顶尖的学霸,当时这种省赛跟提前批次有直接挂钩关系,重视程度甚至不亚于高考。 因此学校门口一大早就被家长围了个水泄不通,还有警车开道。 刚熬了个通宵的他,被刘夏硬生生从被窝里闹醒,说要他开车带他去省重门口接人。 涂远刚开始以为刘夏在诓他,后来才想起来,这“小东家”是交了个省重的朋友,还在“暮色”唱歌。 他没什么好气爬了起来,谁知道刘夏路上还非要他拐一条街,拐到一个花店挑束花,花的还是他的钱。 那时候起床气重,叨叨了一路。 可当他看见一个小朋友低着头,从一拥而上的家长群里,安安静静走出来的时候,他忽然懂了,刘夏为什么非要拉着他来接人。 因为别的孩子都有人接。 后来,那束他心不甘、情不愿买的花,被小朋友养了很久。 久到他甚至都有些怀疑,他买的究竟是剪了枝叶、当个一次性装饰品的花,还是包种子。 再后来,他们成立了一个小乐队,多了个小主唱。 他们是这样,老狼他们也是这样。 刚开始或许只是觉得这小朋友长得白净、讨喜,和他们这些人比起来,也别说他们了,就拿同年龄段的小霸王刘夏来说,乖得有点过头,乖得有点不知道怎么跟他相处。 可后来发现根本不用费劲去想什么,谁对他好都记得,哪怕只有一点点。 就这么看着看着,就放心上了。 然后“Blood”的小朋友,变成了所有人的小朋友。 涂远讲多少,陆瑾沉就听多少。 挂掉电话的时候,涂远说看到他们对他这么好,放心了。 可陆瑾沉只觉得还不够好。 只觉得如果能再早一点遇见他就更好了。 何子殊靠在护栏上,好久没听见陆瑾沉回话,看着他,眨了眨眼睛:“?” 陆瑾沉站在阴影里,掩着光,用指背蹭了蹭何子殊冰凉的脸颊,轻笑:“回家吧,起风了。” 何子殊有些紧张地往周围看了一圈,顿了顿,抿嘴:“去…你家吗?” 陆瑾沉莞尔:“也是你家。” 何子殊眼睫扑闪:“宋老师在家吗?” 陆瑾沉好笑:“宋老师在家,宋老师的老公也在家。” 何子殊摇了摇头:“那迟一点,可以吗?” 陆瑾沉看他。 何子殊脸扑红:“要准备一下。” 见陆瑾沉要开口,何子殊提前打断:“那个平安符不可以!” 第一次登门跟个小神棍似的,送一个平安符,何子殊想都不敢想。 两人上了车,何子殊背对着陆瑾沉,连忙给刘夏发了消息。 何子殊:“阿夏,一般去拜访长辈的时候,都带什么东西好?” 那头的刘夏以为何子殊是要去他家,不想让人破费,直接道:“买两只老母鸡提上去炖汤,或者打几斤猪肉,买些饺子皮,或者买对什么放手里转转的球,健身之窗那个,楼下就有,一百块三对。叔一对、婶一对,还能匀出来一对给儿子。” 何子殊:“……” 刘夏:“什么时候过来?” 何子殊反应过来:“我过几天再去拜访叔叔阿姨,今天不行。” 刘夏:“有工作?” 何子殊:“没。” 刘夏:“要出去旅游?” 何子殊:“没。” 刘夏:“那在家里待着干嘛?” 何子殊:“……没。” 刘夏:“没在家?拜访长辈?你去哪里?” 刘夏:“小女友!!!!何子殊,你见家长了????” 何子殊怕刘夏一个电话飚过来,一咬牙:“去陆队家。” 刘夏:“哦陆队家啊,我知道陆队对你好,可这大过年的,去陆队家,会不会不合适啊?他们家过年来拜访的人肯定不少啊,总感觉怪怪的。还是来我家吧,等过了年,再去拜访宋天后。” 何子殊深吸一口气,视死如归:“阿夏。” 何子殊准备坦白,可不知道为什么,刘夏那头却跟卡壳了似的,半天没有回复。 直到四五分钟后,才蹦出一句:“何子殊。” 何子殊心里一跳。 刘夏很少喊他全名,哪怕是隔着屏幕。 他甚至都能想到刘夏现在的语气。 刘夏:“你别告诉我,你那薛定谔的小女友其实是个男的。” 何子殊缩回欲打字的指尖。 刘夏:“他妈的,陆瑾沉?” 何子殊直起腰。 不太清楚刘夏这句“他妈的”是语气助词,还是在骂人。 如果是骂人,那骂的是陆瑾沉,还是他。 刘夏:“你给我等着。” 何子殊盖下手机。 第76章 好个屁 何子殊自以为这“军师”找的很隐蔽,却不知道陆瑾沉已经借着副驾驶的车窗,看了个正着。 手机盖在身上、屏幕荧白光消失的瞬间,陆瑾沉开口:“在给谁发消息?” 何子殊撇过头去,没说话。 陆瑾沉轻笑:“刘夏?” 何子殊抿嘴看他,半晌,低低“嗯”了一声。 陆瑾沉:“想带你去他家过年?” 如果只是这么简单就好了。 何子殊挣扎了小片刻,道:“阿夏可能知道了。” 陆瑾沉:“知道什么?” 何子殊破罐子破摔:“就…我们的事。” 陆瑾沉被“我们”两个字取悦,心情颇好:“早晚都要知道,瞒不住。” 在这些人面前他也没多少顾忌,别说是刘夏,涂远他们多见几面,也会觉出点东西来。 见何子殊脸被闷的发红,陆瑾沉把后座的窗开了条缝。 熏暖的风散了些,陆瑾沉开口:“你说的,还是他自己猜的。” 何子殊想了想:“说了一半,猜了一半。” 他本来想找刘夏好好坦白的。 可从剧组回来到现在,笼统算算,也才过了几天。 期间和涂远他们见了面、在“暮色”唱了歌、野河、热搜、LED屏、论坛,一刻也没有闲着。 他不想太敷衍,无论是对这件事,还是对刘夏,所以想着等过完年,再好好说。 谁知道他低估了那人的敏锐程度。 陆瑾沉见人有点紧张,笑了:“我应该还算拿得出手。” 何子殊偏头看他,神情复杂。 要是他从没跟刘夏提起过这个话题也就罢了,依那人的性子,最多几天就能缓过劲来。 可偏偏,在这之前,他有一个薛定谔的小女友。 平地起高楼不难,难的是先拆了高楼,再起高楼。 新起的这幢还是“陆瑾沉”,直往云上窜的那种。 “小女友”和“陆瑾沉”忽的划了等号…… 何子殊脑海里忽然闪过那句“他妈的,陆瑾沉”。 他现在能确定,那句“他妈的”,是语气助词,也的确在骂人。 刘夏很少喊何子殊的全名,但起码气急的时候,还喊过那么一两句。 但喊“陆瑾沉”的全名,才是真正的破天荒。 陆瑾沉莞尔:“他说什么了。” 何子殊还在怔神,脱口而出:“让你等着。” 陆瑾沉的轻笑声把他的思绪转了回来,何子殊才惊觉方才说了什么,忙道:“不是,让我等着。” 陆瑾沉被何子殊如临大敌的模样弄得又好笑,又心软,把车窗合上,待车内回温,哄道:“先睡一下,还有一段路,到了叫你。” 半个小时后,两人回到别墅,前脚刚踏上台阶,后脚大门便应声而开。 光柱落下的瞬间,门被风吹得晃了一下。 底边的薄膜擦着瓷砖,发出细微的声响。 刘夏、谢沐然、纪梵站在光柱间。 何子殊和陆瑾沉站在阴影里。 两方就这么悄无声息的,打了照面。 最要命的是,陆大队长迈进院子的瞬间,便打着手冷的借口,牵了他家小圆子的手。 他家小圆子刚醒,意识还黏糊,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刘夏额角青筋暴起,闭着眼睛,忙吸了几口新鲜氧气,咬牙道:“不牵着还不会走路了是吧?” 何子殊瞬间清醒,松了手。 刘夏瞟了一眼陆瑾沉,陆瑾沉轻笑:“这么晚,辛苦了。” 刘夏对上陆瑾沉,下意识还有些犯怵,可一想到何子殊就这么被骗走了,就觉得哪哪儿都不顺眼。 于是以眼谴责,强烈谴责。 刘夏瞪到眼睛都开始发酸,才扭头看着何子殊,僵硬道:“上楼。” 何子殊乖巧点头。 陆瑾沉没拦,只对着何子殊笑了笑。 等两人上了楼,纪梵才开口:“哥,你说什么了?” 陆瑾沉摇头:“没。” 纪梵有点担心:“可是夏哥看着很生气。” 谢沐然光脚站在沙发上,伸着脖子往二楼看,附和道:“对,这么晚突然过来,我还以为出事了,进门第一句话就问子殊呢,我说出门了,又问是不是跟你一起出去的,我说应该,然后就坐沙发上黑着脸。” “我问他,发生了什么,哥你猜夏哥说什么?”谢沐然盘腿坐下,伸手捂在嘴边,小声哔哔:“说家里着火了。” 这“家里着火”,自然不是字面意思。 陆瑾沉失笑:“还说什么了。” 谢沐然:“嘴上没说,但我觉得心里应该写了篇论文。” 纪梵仍旧皱着眉,有点不放心。 “火气是冲我来的,对他发不了脾气。”陆瑾沉随手把外套搭在沙发背上,对着谢沐然开口:“把客房收拾一下,顺便煮点清茶端过去。” 谢沐然:“?” 陆瑾沉轻笑:“降火。” 谢沐然:“……” 与此同时,二楼。 何子殊一进门,就从抽屉里取了个小礼盒出来。 几寸大小,孔雀蓝,开合处用镂空的吸石并着,看着格外用心。 何子殊垂着眸,递过去:“给叔叔和阿姨的。” 刘夏打开一看,两个黄色的小荷包,被单独放在半透明的小夹子里。 一个写着“平安喜乐”,一个写着“福如东海”。 刘夏攒了一个晚上的气,消了大半。 何子殊又道:“也是云蓬山求的,跟你那个一样,本来想着拜年的时候送过去……” “拜年”两个字一出口,刘夏握着小礼盒的手一僵,划了道刺啦的碎响。 何子殊声音低了下去。 刘夏:“什么时候的事?” 何子殊抬眸:“就几天前。” 刘夏眼睛一眯。 几天前? 骗鬼呢! 何子殊看懂了刘夏的眼神,浅吸了一口气:“从剧组回来的第二天,真的,没骗你。” 刘夏太了解何子殊的性子了,能这么自然的任陆瑾沉牵着,绝对不是一天两天的事。 何子殊口中的“几天前”,只是水到渠成,捅破了关系纸而已。 刘夏听了想打人。 何子殊觉得有点好笑。 隔着屏幕,刘夏每发来一句消息,他的心就悬空一下,可当人一下子站在自己面前,他反倒不紧张了。 这么多年过去了,小霸王还是小霸王。 想着刘夏以前的模样,何子殊忽地笑了一下。 “还笑?!”刘夏瞪了瞪眼睛:“何子殊,你竟然还在这里笑?你没有心!” 这下何子殊笑得眼尾都弯了,在刘夏的目光中坐下,反手撑着床沿,抬眸看他:“你想问什么我都说,你别生气。” 刘夏最吃不住何子殊这一套怀柔政策。 以前还读书的时候就这样,每每想要发个火,这人就用这个法子。 不跟你恼,不跟你吵,就静静看着你。 以前是,现在也是,而他一点长进都没有。 刘夏气道:“别看我,背过去。” 何子殊乖乖背过身去,盯着墙。 刘夏:“你上次说的那个人,就是陆瑾沉?” 何子殊点头。 刘夏:“从头到尾只有陆瑾沉?” 何子殊又点头。 刘夏开始暴躁:“那小女友怎么回事。” 何子殊转过头,看他,眼睛很无辜。 刘夏脚下差点一个踉跄。 是了,这人从始至终就没说过是女朋友,是他一条巷子走到了黑。 他妈的路尽头还站着陆瑾沉。 何子殊抿嘴:“我之前问过你。” 刘夏拒绝接受现实:“那不是你,是你的一个朋友。” 何子殊:“……” 何子殊:“你说过的,如果这个人是陆瑾沉,你可以接受。” 刘夏表情裂了。 他以前都在这人面前说了什么瘠薄东西? 【除非你跟我说,那人就是陆瑾沉,否则就再等等。】 【脱敏治疗。】 【润物细无声。】 【吃着‘陈述’的红利,还背着陆队在外面找对象,你个渣男。】 刘夏:“…………” 敢情他原本拿来吓唬何子殊的话,到头来,都成了吓唬自己的? 刘夏面子挂不住,里子尬出火,看着何子殊那双黑亮黑亮、带着笑意的眼睛,气得直咬牙,直接扑了上去,闹了好一阵才消停下来。 刘夏倒在床尾,何子殊躺在床头。 隔着一个长枕,刘夏看着何子殊,轻声问:“他对你好吗?” 虽然他知道答案,可就想亲口听何子殊说一遍。 何子殊点头:“好。” 刘夏有气无力:“好个屁。” 何子殊被逗笑,玩笑道:“那不好。” 刘夏直接坐起:“他还敢对你不好?” 何子殊看着刘夏,半晌,笑了,轻轻喊了句“阿夏”。 刘夏认了。 “想清楚了?”刘夏低着头:“你们俩的事,宋老师他们知道吗?” 宋希清愿意提携何子殊也喜欢何子殊,这在圈子里不是什么秘密,但那种喜欢如果只是出于对后辈的偏爱,是站不住脚的。 只要沾了一点水,慢慢的就会从里到外,渗个透。 何子殊怔了怔。 刘夏有些不确定:“还不知道?” 何子殊摇头:“我没问。” 但他潜意识里觉得,宋老师他们,很可能已经知道了。 刘夏:“所以你说去拜访长辈要带什么东西,指的也是宋老师他们。” 自己说了什么? 老母鸡。 猪肉。 饺子皮。 一百块三对的健康之窗转球。 还叔一对、婶一对,匀一对给儿子。 刘夏:“……” 何子殊笑了:“嗯。” 刘夏接受现实后,也开始发愁。 他一个单身狗,连女朋友都没有,哪里想过见家长要买什么。 更何况还是宋希清这种“SSS”级别的家长。 刘夏皱着眉:“房子?车子?存折?” 说到一半,刘夏莫名觉得耳熟。 房子…车子…存折… 怎么好像在哪里说过。 艹! 房子,车子,存折,定情信物! 刘夏猛地想起来,右手握拳,在左手掌心一拍:“陆瑾沉上次给了你什么?” 何子殊不解:“?” 刘夏抓着他的手腕:“就你有一个朋友那次。” 何子殊愣了好久,最后开口:“一包烟。” “烟???”刘夏音量猛地加大:“一包烟???何子殊你因为一包烟就认定他了?” 何子殊头痛:“不是,那时候我没说完。” 他还没来得及说完,就被刘夏一句“定情信物”吓退了。 刘夏:“那你现在说,我听着。” 何子殊张了张嘴,没说话。 烟是真的。 但拿烟的过程不好说。 刘夏半天没等到回答,恶狠狠:“还是一包烟!” 沉默了一分钟,刘夏又问:“刚刚是从野河那边回来?” 何子殊点头。 刘夏:“那些东西也都是陆瑾沉做的?” 意料之中,何子殊又点了头。 刘夏听完,便站起身来。 何子殊不放心:“这么晚了,别回去了,在这边睡吧。” 刘夏没太理会,只随口“嗯”了一声。 等走到门口,他才深吸一口气,敛了神情,看着何子殊,声音很淡:“你别出来。” 有些事,他必须要跟陆瑾沉说。 第77章 乐青小太子 等门“嗒”的一声关好,何子殊才慢慢躺回床上。 他偏头,看着窗外黑沉沉的暮天,半晌,笑了笑。 他知道刘夏在担心什么。 那人其实不是对陆瑾沉有哪里不满意,而是对他“谈恋爱”这事,还有些顾虑,这种顾虑无关乎这人是谁,无关乎究竟是不是圈内人。 就好像那次刘夏顺着藤,摸出一点苗头之后,还拿陆瑾沉为理由,来消一消他的“冲动”。 如果现在的他不是“APEX”的主唱,还是“暮色”那个清清闲闲的小歌手。 没有千万的粉丝,不会一句话、一张照片、一段视频便冲上热搜,那刘夏唯一顾虑的,便只是这个人好不好。 但那人是陆瑾沉,给他的冲击也不会小。 何子殊还是放心不下,想着想着,拿起手机,给楼下的谢沐然发了条消息。 【他们呢?】 谢沐然回得很快。 【在外面那个露天阳台,你们上了楼之后,哥就去那边了,还说等夏哥下楼让我告诉他一声,他在那里等他。】 【我看夏哥表情不是很好,看上去就好像要找哥打架,所以我和梵梵就坐在这边看着,等下要是打起来,就一人拦一个。】 何子殊觉得好笑。 【没事,不会打架的。】 谢沐然显然不太相信。 放在之前,他倒也不会想太多,队长决计不会跟子殊的朋友动手,更何况这人是刘夏。 可就目前的严峻形势来看,队长不动手,不代表夏哥也不想动手。 毕竟性质变了。 从一开始单纯的“拐”,拐到“APEX”做小主唱,到现在别有居心的“拐”,拐到身边做小男朋友。 性质极其恶劣。 谢沐然越想越觉得这不是杞人忧天,是未雨绸缪,开始替陆瑾沉忧心。 怕陆瑾沉会……吃亏。 要是在没有认识涂远他们以前,谢沐然肯定不会觉得刘夏和陆瑾沉对上,吃亏的会是陆瑾沉。 可坏就坏在,自从和涂远他们混熟之后,刘夏“打架零败绩”的恶名就这么传了出来,还是公认的。 所以在谢沐然的想象里,刘夏很可能就是横扫的存在。 谢沐然在对话框里轻轻输入。 【子殊,夏哥打架没输过吧…………】 何子殊看着这话,顿了顿。 反应过来后,笑了。 【嗯,没输过。】 小霸王自小就深谙生存之道,从不轻易惹事。 之所以能有个小霸王的名号,不是打出来的,而是哭出来的。 小的时候,破个皮,刘夏能嚎个半天,干嚎,没有眼泪,光打雷不下雨,而且这雷打得震天响。 不知道是谁打了头,之后,所有酒吧街的老板们都开始喊他小霸王。 喊着喊着,从小喊到大,莫名巧妙的,就唬住了好些人。 打架之所以从来没有输过,是因为根本就没怎么打过架。 这酒吧街虽简陋,却也安分,别说什么成帮结派的地痞,就连小流氓都不曾有。 特意来寻衅滋事的,大多是跟刘夏年纪差不多的。 热血往脑门上一冲,叼着根牙签就来了,来看看这传言中的小霸王究竟霸成什么样。 本就闹着玩儿,热血来得快,散得更快。 刘夏一个电话,一句“我找一面包车的人打你”,涂远他们就放下乐器、带上空心的塑料棒,出来兼职。 一身腱子肉,一头摩丝,看上去“一拳一个小朋友”,还冲着刘夏喊一声“夏哥”,那场面,拿来唬大人都绰绰有余,更何况是一些不经事的小孩子。 于是便越传越邪乎。 谢沐然得了肯定,立刻回。 【那我还是在这里坐着吧,等下还能拉个架。】 何子殊被谢沐然的话题一带,慢慢的也想起刘夏读书时候的很多事。 他起身,往身上随便裹了卷毯子,走到房间那扇巨大的落地窗前,走了出去。 他往护栏上一靠,微微倾身。 还好。 这个角度可以看见那露天阳台,虽说不是全貌,却也收了大半。 那头,刘夏推开玻璃门,在庭院伞下一坐,有些气闷。 那种气闷在看到曲腿靠着侧边门,显然是在等他的陆瑾沉的那一刻。 变成了气绝。 他的本意是想打陆瑾沉个措手不及,让陆瑾沉给他等着。 可现在怎么看,怎么都像是陆瑾沉在等他??? 好一招反客为主! 就这样的“心计”,小棉花糖怎么吃得住! 刘夏沉着嗓子咳了一声。 陆瑾沉慢悠悠走过来,把燃着的小焙茶炉一沏,给刘夏推了过去:“清茶,刚煮好。” 刘夏更气了。 刚煮好。 这话翻译过来不就是“我算着时间知道你什么时候会下来,提前备好了,分秒不差。” 刘夏:“陆队这么闲,还有心情煮茶。” 陆瑾沉笑了声:“沐然煮的。” 刘夏现在堵得慌。 原先觉得他都找上门了,陆瑾沉竟然还能不慌不忙煮煮茶,真是太不把他放在眼里了! 现在听他说这茶是谢沐然煮的,又觉得竟然连个茶都不亲自煮,真是更不把他放在眼里了! 寒气重,茶又滚着热气,刘夏低头抿了一口。 清清甜甜的甘味烫下去,格外暖和。 于是又抿了一口。 再抿了一口。 等到回神的时候,一杯已经见底,陆瑾沉又给他添了一杯。 还掀了掀小焙炉的盖子,开口:“拿着这个喝也可以,你随意。” 刘夏嚼了嚼口中误入的茶叶末。 谁他妈要拿着茶炉喝茶! 陆瑾沉你别太过分! 我对着他不会发火,对着你还会给面子吗? 你放屁!!! 于是,抱着这种想法的刘夏一咬牙,一嗤声。 喊了句与凶恶表情截然不符的:“陆队。” 刘夏说完,双目放空。 当着陆瑾沉的面,他怎么也喊不出“陆瑾沉”这三个字。 世上没有什么坎坷是过不去的。 除了陆瑾沉。 刘夏吐了一口气浊气,正色道:“你和他的事,宋老师…顾总和宋老师他们都知道吗?” 陆瑾沉没有犹豫:“知道。” 刘夏在开这个口之前,其实就已经猜到答案了。 甚至在他问那人的时候,潜意识里,也有个声音告诉他,“宋希清她们是知晓的”。 这份“底气”,来源于他对陆瑾沉的“盲目信任”,哪怕刘夏真的不太愿意承认。 而他对陆瑾沉的“盲目信任”,归根究底,又是因为何子殊。 因为从始至今,何子殊才是最信任陆瑾沉的那一个。 他对陆瑾沉的信任超越了谢沐然、纪梵,超越了白英、林佳安,甚至超越了他。 刘夏:“宋老师她们…什么时候知道的?” 陆瑾沉:“很早。” 很可能…比他自己都早。 刘夏一惊:“很早?” 他虽然一直觉得陆瑾沉会把所有事都安排好,再把那人带回家。 但在他的想法里,很可能是借着“想带人回家”这个由头,让一切事情变得顺理成章。 可陆瑾沉却说很早。 刘夏不怀疑陆瑾沉这话的意思。 他说了很早,就是很早。 刘夏心里悬着的那根高压线晃荡着,松了一半。 想带人回家,所以坦白,跟早就坦白了,再带人回家,是两个概念。 连可比性都大打折扣的两个概念。 刘夏捧着茶杯:“所以宋老师他们也没什么表示?” 刘夏说完,死死盯着陆瑾沉。 哪怕陆大队长露出一点点为难的表情,他都要上去把那人连夜打包带回家。 带回家喝他妈炖的老母鸡汤。 陆瑾沉看着刘夏那一副明明很紧张,偏又装作“我只是想看看怎么回答”的样子,觉得好笑。 他淡声道:“有。” 刘夏指节下意识绷到有些发白。 陆瑾沉:“让我早点带他回家。” 刘夏有种被掐着脖子拎到半空,又跌进棉花垫的错觉,半晌,冒出一句:“……啊?” 陆瑾沉往高椅上一靠,玩笑道:“如果他没跟你发那些消息,可能现在已经在路上了。” 沉默。 死一般的沉默。 刘夏醒过神,左挪挪脚,右动动手,没憋出一句话。 清茶咕噜咕噜滚着,成了唯一的声响。 陆瑾沉抬手轻轻一按,小焙炉发出尖锐的鸣声,火应声而熄。 滚水也随着倏停的明火,渐渐没了动静。 在升起又四散的雾气中,陆瑾沉不缓不慢,开了口:“他们见了两次面。” 刘夏抬眸看陆瑾沉,问道:“宋老师和子殊?” 陆瑾沉点头。 刘夏:“我知道,去找白影后的那次,凑巧碰上了,然后还有试镜那次。” 前者是何子殊亲口跟他说的,第二次根本不用说,坐实了“乐青小太子”的名号,全网皆知。 刘夏正想着其中是不是有什么关联,就听到陆瑾沉的声音响起。 陆瑾沉:“不是凑巧。” 扑面而来的信息量让刘夏一怔。 陆瑾沉又道:“都是因为他。” 都是因为他。 都是??? 都?!! 两次??? 刘夏话都有些结巴:“那、那时候就知道了?知道了之后,还和他一起接了《天尽头》主题曲?” 陆瑾沉给自己沏了一杯茶,声音没多少起伏,极其自然道:“接主题曲也是因为他。” 刘夏佛了。 所以在那人正纠结第一次拜访长辈该送些什么好的时候,他想象中的长辈,早就已经把他当成自家人了? 所以兜兜转转,他说的什么老母鸡、饺子皮、健康之窗,他妈的其实也完全O瘠薄K啊?! 刘夏僵硬道:“他知道吗?” 陆瑾沉摇了摇头:“那时候还早。” 刘夏毫无灵魂:“其实现在也还早。” 真的,还小。 丢了些记忆。 只有十八岁。 刘夏:“那之后呢?什么打算?退圈?” “我会接手乐青。”陆瑾沉道:“他想做什么,都随他。” 两句话,陆瑾沉说的随意,可落在刘夏耳里,那种震惊程度根本不亚于知道何子殊要去陆瑾沉家过年。 【接手乐青。】 【他想做什么,都随他。】 意思就是退圈可以,不退圈也可以,拍电影、唱歌都可以,拿一整个乐青去护一个人,还能护不住吗? 刘夏这下彻底哑语,半天才找回说话的力气:“陆队,你们家名下公司这么多,你去接手一个娱乐公司,他…也同意?” 陆瑾沉:“那是以后了。” 刘夏:“那到‘以后’了呢?” 陆瑾沉笑了下:“还是那句话,他想做什么,都随他。” “如果他愿意,乐青也可以给他。” 刘夏:“…………” 他原先一直觉得,“乐青小太子”这个名头对何子殊来说,太膨胀了,太嚣张了。 也就胆子大,敢这么喊。 谁知道,原来不是胆子大,恰恰相反,是胆子太小了。 是还不够膨胀,是还不够嚣张。 因为就在今天,“APEX”的队长陆瑾沉,在这么一个“平平无奇”的冬夜,轻描淡写地告诉他,“小太子”是真的。 字面意思上的真。 只要他愿意,乐青可以姓“何”。 刘夏手都有点抖。 甚至觉得谢沐然煮的这壶东西,它根本不是茶,是酒。 还是烈酒。 喝了可以上天的那种。 否则怎么会在这种时候、这种地方,听着这些本应该在谈判桌、写字楼、会议室里唇枪舌剑的话题呢? 刘夏灌了一口茶,压压惊:“我听安姐说,等过完年,《天尽头》剩下的戏份拍完,演唱会会全面启动,还有一些颁奖典礼、综艺,三月份还有子殊的生日会,转幕后还有段时间吧?” 陆瑾沉:“嗯,不急。” 茶盏见底,刘夏也没察觉,直到端到嘴边,倾着杯子也没倒出什么来,他慢慢放下。 他伸手,指尖触上小焙炉封盖的瞬间,和早已凉透的杯壁截然不同的温度,烫的刘夏一激灵。 陆瑾沉见状,起身,轻声道:“进屋吧,早点休息。” 刘夏摇了摇头。 该问的,该知道的,陆瑾沉都跟他说完了。 现在,他得告诉陆瑾沉一些事。 刘夏自顾自又倒了一杯茶,捧着茶盏,视线定在那越发稀薄的水汽上,没看陆瑾沉,甚至没抬头,只轻声道:“陆队,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哪天他恢复了记忆,还想着要走,你又要做什么打算?” 陆瑾沉背对着刘夏,慢慢转过身来。 半晌,哑着声音:“你知道什么?” 刘夏这下抬眸,摇了摇头:“我知道的,也没比你多多少。” 陆瑾沉皱了皱眉。 不比他多多少。 意思就是,的确有什么事,是他不知道,而刘夏知道的。 刘夏看着他,神情格外认真,重复道:“如果他恢复了记忆,还想着要走,你要做什么打算。” 陆瑾沉站着,刘夏坐着。 夜很沉了,本就不算亮的光线又被这宽大的庭院伞,遮了大半。 从刘夏那个角度看过去,陆瑾沉就像是陷在一片浓稠的墨色里。 只从周身的缝隙间挤出一点点碎光。 他看不大清陆瑾沉的神情,却能感受到一种清晰的压迫感。 刘夏知道,那种压迫感不是来源于那片阴影,而是来源于陆瑾沉。 他心里更清楚的是,这种压迫感不是刻意给他的,而是陆瑾沉一惯便有的。 只是因为对着他们这些人,所以全部敛了起来。 刘夏曾经一直以为,在陆瑾沉到酒吧来问出那句“你就这么喜欢他们”的时候,在何子殊刚醒来什么都不记得的时候,太平静、太冷漠了。 直到后来,他无意间跟谢沐然提起,谢沐然却说,不是。 在酒吧那次,他担心纪梵,追了出去,等把人带回家,却没看到陆瑾沉。 电话没接,高杰、林佳安他们也完全没消息。 于是他折了回来。 当时,陆瑾沉就靠在“暮色”外的墙壁上,脚边掉了一地的烟灰,没戴帽子,没戴口罩,全然不顾会不会有人经过,会不会有人认出来。 那人在医院刚醒过来的时候,也是这样,推了好几个通告,在机场坐了几个小时,时差都没倒回来,就赶第一班飞机回了国。 谢沐然最后说了什么,刘夏都忘得差不多了。 只记住了一句——哥最生气的时候,也没对子殊说过一句重话。 刘夏心一直是偏向何子殊的,可那时候,他忽的明白了一个道理。 有时候靠得太近了,也会非本意的,忽视掉很多东西。 就好像,陆瑾沉之于那时候的何子殊。 刘夏深吸一口气:“陆队?” 暮色中,他听到陆瑾沉的声音,一字一字:“不会有下一次。” 刘夏一怔。 不会有下一次。 哪怕恢复记忆,也不会有下一次。 这就是陆瑾沉给他的答案。 挺好。 刘夏点头,笑了下,站起身来趴在护栏上:“行。” “既然陆队你说不会有下一次,那我也可以说,他不会走,哪怕恢复了记忆。” 刘夏慢慢转过身来:“我跟你说件事。” 第78章 去年今日 就在陆瑾沉朝着刘夏一步一步走过去的时候,悬在落地窗上方的照明灯“砰”的亮了。 一排,四五个,接连亮了起来,光线缠着,把陆瑾沉的影子拉得很长,歪歪斜斜映在护栏上。 两人同时回过头去,谢沐然的脸从深色的窗帘后,冒了出来。 他在落地窗上轻叩了两下,又伸出手指,在一旁的门柄上指了指,示意自己能不能进来。 陆瑾沉脚步一顿,回身走过去,只把门开了个小缝,显然没打算放人进来。 陆瑾沉皱了皱眉:“回去睡觉。” 谢沐然挠了挠脸蛋。 其实谢沐然的本意并不是要打扰他们的谈话。 他和纪梵之所以没回房间,一个坐在沙发上,一个坐在餐厅的高脚椅上,都是为了外头两个人,怕出现什么意外。 虽然理智告诉他们,不会有什么意外,可总归放心不下。 就在他们看见陆瑾沉起身,以为谈话终于结束的时候,陆瑾沉却忽然没了动作。 而他身后的刘夏,显然说了什么。 那个时候,陆瑾沉的神色很冷,冷到谢沐然都已经忘了这人上次露出这种神情是什么时候。 他怔了很久,在陆瑾沉朝着刘夏走过去的时候,从沙发上跑了过来。 谢沐然深吸一口气,找了个生硬的借口:“哥,茶喝完了吗?要不要我再煮一壶?还是想喝什么?” 陆瑾沉:“不用。” 谢沐然心里清楚,陆瑾沉知道他和纪梵躲在里面看,也没装,直接道:“那夏哥呢?我看他喝了好几杯,还要不要?或者喝点其他的,我去拿。” 陆瑾沉闻言,微一侧身。 没了陆瑾沉的遮挡,谢沐然直接对上了刘夏的视线。 他琢磨了一会儿,看刘夏眉眼间也没什么发火的迹象,心里稍缓,喊道:“夏哥,你要不要喝什么?” 刘夏先是摆了摆手,而后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笑了下:“给我拿两罐啤酒吧,有吗?” 陆瑾沉抬眸,看了刘夏一眼。 谢沐然视线在两人身上流转,最后停在陆瑾沉身上,试探性开口:“哥?” 真的要拿啤酒吗?要不就说没有? 事情跟他想象的不一样啊,本来他也只是想出来调节一下气氛,谁知道竟然变成了一个NPC,还是亲自来送道具的NPC。 酒精一浇,再加上火气一涌,还不得炸了? 陆瑾沉淡声道:“去拿吧。” 谢沐然蔫蔫转身,等回来的时候,手上拿着两瓶果啤。 桃子味的,粉色,味甜,度数低。 左边一罐写着“我的好兄弟”。 右面一罐写着“今天有话对你说”。 陆瑾沉:“……” 他有时候是真的不懂,谢沐然脑子里究竟都在想什么。 谢沐然把酒往陆瑾沉手里一塞,扭头就跑。 他觉得自己做得够谨慎了。 这两个人要是喝这个都能动上手,那就是“欲动之手,何患无酒”。 和酒无关。 刘夏看到陆瑾沉手上的酒的时候,愣了愣,随后接过,笑了笑,说了句:“果啤也挺好,陆队要哪罐?好兄弟,还是有话对你说?” 陆瑾沉:“等下还要去他那,就不喝了。” 果酒没什么度数,却有酒气。 刘夏点了点头,开了一罐,又把另一罐放在肘边。 护栏截面宽,也平坦,立的还算稳当。 噗呲的气泡声冲了上来,夹着桃子的清香,刘夏仰头灌了一口:“他酒量很差,这一瓶要是给他喝下去,可能也得睡上一会儿。” 陆瑾沉不可置否。 刘夏:“也挺奇怪的,我到现在也想不明白,就他那几口倒的酒量,当时怎么就敢接酒吧的传单。” 陆瑾沉笑了下:“可能是招聘条件里没写上要会喝酒这个条件。” “也是,看来下次得加。”碳酸劲压过酒劲,从喉头逼了出来,刘夏打了一个小嗝:“也没说驻唱一定要会喝酒,但有时候,底下客人闹气氛,总会起着哄要干个杯,或是唱上心了,就开瓶酒送一杯,也是常有的事。” “可他没有,一次都没有。原先被我爸护着,后来被涂哥他们护着,再后来酒吧常客都熟了,有新客来的时候也护着。我们也没问过他喜不喜欢喝酒,默认他不会喝,就不喜欢喝。” “后来,他去了‘APEX’,偶尔聚在一起的时候,想着成年了,少喝点也没什么,他说你不让喝,于是就捧着杯白水,或者拿瓶果汁。”刘夏说着,晃了晃手上的罐子,“就连这种也是不喝的。” 陆瑾沉没说话。 刘夏叹了一口气,很长、很轻,慢声道:“陆队,说真的,我知道的其实没比你多多少,而且他也没跟我说什么,是我自己看见,也是我自己猜的。” “成立各自的工作室后,那段时间有多忙,你肯定比我更清楚。” “他偶尔给我打电话,也聊不长。应该有两年吧,头两年过年的时候,也不见人,满世界跑通告,直到去年,就这个时间,大年三十,我去机场接他。” “改了航班,延迟回来的,让助理都先回去了,所以一个人。” 陆瑾沉其实知道那三年的这个时候,何子殊都在哪里。 第一年,在易安。 他在那人隔壁的南荷。 第二年,在长州。 他在那人隔壁的文市。 第三年,在刘夏那边。 他在这里。 这三年烟花最盛的时候,两人的距离越来越短,却没有见过一面。 “年”这个字眼,太重了,前面哪怕加个“一”,折成月、折成天、折成时辰,都足够慑人。 何子殊是,陆瑾沉也是。 第一年的时候,宋希清会问陆瑾沉,这么忙吗? 陆瑾沉说,忙。 第二年的时候,宋希清还问,回来吗? 陆瑾沉说,不了。 第三年的时候,宋希清没问了。 陆瑾沉也没有故意去骗宋希清,是真的有通告,却也是真的想让自己忙一点。 陆瑾沉声音有些低:“去你家了?” 刘夏摇了摇头:“没,到的时候快3点了,他怕打扰我爸妈,就先去了‘暮色’,我看他累,想着先睡一下也好,可躺了半个小时,也没见他有想睡的意思,我就从冰箱里拿了几瓶啤酒出来,问他要不要喝一点。” 陆瑾沉顿了顿,看着刘夏。 刘夏:“他停了很久,在我要把啤酒放回冰箱的时候,他说了好。” 刘夏:“那时候其实我也没想太多,只是随口一说,想着喝了酒,再倒头睡一觉,总比熬到天亮好。在那种状态下,他喝或者不喝,其实都不算意外,可是后来他说好的时候,我还是吓了下。” 刘夏“啧”了一声,努力解释当时自己的想法:“也不是觉得他喝酒有多奇怪,就下意识的反应,想了那么久,才点了头,就好像喝个酒也是什么重要决定似的。我那时候第一感觉就是,是不是真的累了。” 陆瑾沉呼吸有些紧,声音嘶哑:“后来呢…喝醉了?” “喝醉了就好了。”刘夏又仰头灌了一口:“我陪他喝了半个多小时,他说要喝酒,其实也没多少,最多半瓶吧,我看他脸红了,怕他醒来头疼,就没敢再让他喝。” “那时候空调坏了,休息室冷,就没给他脱外套,刚把人哄上床,我手机响了。” “大年三十,酒吧清场,店里员工也放假了,有个熟客打了电话,说可能掉了个钱包在店里,里头证件多,急,麻烦我帮着找找看。” “我出去了一趟,前前后后就十几分钟的时间,回到休息室的时候,床上被子掀着,人不见了。” 那大概是刘夏第一次知道,“孩子走失”是什么体验。 不夸张,很贴切。 以致于后来每次看关于“拐卖”的电影,他都是整个影院哭得最大声的一个。 那时候何子殊喝了酒,意识模模糊糊,走出巷子就是长街,来往的车又这么多。 刘夏已经不在乎会不会被狗仔拍到、会不会被粉丝认出来了,甚至想着被认出来也好,起码知道人在哪里,起码还能帮着护一下,别走到路中央去,或是摔在路边。 刘夏正欲再说,那边的陆瑾沉却开了口:“有烟吗?” 刘夏有种错觉,看着现在的陆瑾沉,好像看到了那时候的何子殊。 可能在这段对话开始之前,陆瑾沉就想抽烟了。 却像那时候的何子殊一样,只是喝个酒而已,却因为对方的不喜欢,捱到点了,才开了口。 陆瑾沉也是,只是抽个烟而已,可何子殊不喜欢,听他说了这么多,才问他有烟没。 看着好像截然不同的两个人,在有些事上,却又如出一辙的坚持。 这种时候,刘夏本该玩笑着说一句“就不怕被他发现?”,可他什么也没说,抽了一根,递给他,连着打火机一起。 刘夏没看陆瑾沉,直到打火机“啪”的一声,冒了一簇小火,烟气燃起,才继续道:“天市很多年没下雪了,去年天冷,下了雪,具体什么时候下的我也不知道,我从后门追了出去,外街上有车,但没什么人,酒吧街也都关门了,只有不远处的小旅馆和一个网吧还亮着。” “网吧不知道在搞什么活动,人挺多,活动刚结束不久,又因为难得下了次雪,在门口聚着拍照,后来我想想,也幸好那天门口有人,注意到了,给我指了个方向。” “我在不远处的一个商场门口找到他的,商场关了,只有展示窗里的灯亮着,我追上去,”刘夏很慢很慢的回过头来,直直看着陆瑾沉:“陆队,你猜我看到了什么。” 刘夏笑了下:“说出来你可能不信,看到了你。” 烟气进肺,挟着寒气,烧得陆瑾沉喉头、心头生疼。 刘夏:“说笑的,看到了一个人形立牌,就你代言的那个服装品牌门店门口。” 直到后来,刘夏才反应过来。 他那时候看到的人形立牌,在何子殊眼中,或许真的就是陆瑾沉。 也是那时候,刘夏觉得,可能有些事情,比他想象中的,要复杂很多,也简单很多。 直到现在,刘夏依然记得那时候何子殊说了什么。 他跑过去,那人手都僵了,他帮他把帽子、围巾都戴好,又低头搓了搓手,直到回了点温,才说:“回去吧,太冷了。” 何子殊就安安静静看着那个人形立牌,半晌,眨了眨眼睛,说了句:“下雪了。” 刘夏心里有了结果。 网吧离“暮色”不远,他远远也听见有人在喊下雪了,想起去休息室的时候,窗户开着,这人应该是听到外面有人喊,就想去看看。 刘夏那时候没想太多,只想把冻成冰棍的小酒鬼快点带回去。 他也知道喝了酒的何子殊跟个小孩子似的,于是一边替他拢衣服,一边顺着他,没灵魂地哄:“下雪了下雪了,回去给你堆雪人,插糖葫芦的那种,堆四个,一个放门口,一个放床头,一个放窗台,再藏一个在冰箱里。” 拉着人正想走,何子殊又轻轻说了一个字:“冷。” 刘夏都被气笑了:“知道冷还跑出来,走吧,不去‘暮色’了,回家开空调。” 隔着一层绒服,刘夏牵着何子殊往回走,可何子殊没动。 刘夏转过身来,何子殊视线依旧定在那个人形立牌上,神情专注。 看了很久,何子殊才抬手,把自己脖子上的围巾摘了下来,然后小心翼翼围到了那个人形立牌身上,一边围,一边还说着:“冷。” 刘夏直接怔在原地。 他刚开始一直觉得,何子殊或许是不小心走到这边来的。 可当他看见这人把一点一点把围巾围好的时候,他忽然糊涂了。 他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这是去“暮色”的路,他把人接回来的时候经过这里。 所以,究竟是不是这人在来的时候,就看见了。 又在半醒半醉间,一个人走了过来。 刘夏怕自己猜错,也怕自己没猜错,因为他也不知道何子殊和陆瑾沉之间,或是“APEX”之间,发生了什么。 也不知道何子殊是只对陆瑾沉这样,还是只是因为立在这里的,刚好就是陆瑾沉。 他忍不住去想,如果是谢沐然呢? 如果是纪梵呢? 这人会不会也在半醉半醒间,一个人走过来。 他没法去求证,也没法去问何子殊,所以后来,当这人在医院醒来的时候,他怕弄巧成拙,什么也没说。 陆瑾沉掐着烟,碾了好几次,才把火星子灭了。 他这才发现自己手竟然在抖。 【冷。】 【下雪了。】 这些话,他听过。 第一次喝醉,从宋易那边回来,那人说了同样的话,也…做了同样的事。 说着“冷”,然后把自己的围巾摘给他。 最后一口进喉,刘夏把空罐捏成一团,掷进身旁的垃圾桶,笑了下:“你没印象吗?早上顶到热搜第一的。” 陆瑾沉思绪还没回转,怔了怔。 刘夏:“真爱粉怕你冷,给你的人形立牌戴了围巾,围巾价值还四位数起,这个新闻当时都火出圈了。” 刘夏原本是想着把围巾带回去的,可每当他想要摘下来的时候,何子殊就挡在人形立牌面前。 当时街上人少,却也不是没人,刘夏怕别人发现,就把人形立牌侧放在角落里,薄薄的一片,想着等会儿再回来拿。 可他怕何子殊感冒,又怕他没人看着又跑出去,连忙把人带回了家,等记起来的时候,已经是早上了。 大年三十还在岗的门店管理人员,开门的时候看到了,觉得可以带着品牌火一把,就拍了照,传上了官博。 本来“给偶像人形立牌打伞、披雨衣”等新闻也层出不穷,图个乐呵,也没太新鲜,直到这个围巾的官方价格一出,再被一些人鉴定为真…… 是真爱粉,而且是挥土如金的真爱粉。 噱头一下子足了。 第二天何子殊醒来,看着热搜,缩在被子里一早上没出窝。 刘夏又开了一罐,喝一口讲几句,喝一口讲几句,直到第二罐都见了底,才把事情全都说完。 陆瑾沉嗓子已经哑到说不出话了,也不知道是烟烧的,还是别的。 过了很久,才开口道了谢,说:“早点睡。” 刘夏打了个冷颤,长舒了口气:“去找他吗?现在?” 陆瑾沉没回答,只抬头看着前方。 刘夏循着陆瑾沉的视线往上看,二楼的房间,靠在护栏那边的人影。 刘夏直把陆瑾沉往回赶:“快去快去,也不知道在那边看了多久!” 陆瑾沉没有停留,转身进门。 略过起身的纪梵、喊他的谢沐然,径直往楼上走去。 开门的瞬间,何子殊已经朝他跑了过来。 两人身上都浸着凉寒,相互缠着。 何子殊正欲开口,却被陆瑾沉一把抱住。 那人抱得很紧,好像连呼吸都有点颤。 这种认知让何子殊有一瞬间的无措,他机械地把传到嘴边的话说出来:“怎、怎么了?” 陆瑾沉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冷吗?” 一个人站在那边的时候,是不是很冷。 把围巾摘下的时候,是不是很冷。 被抱在怀里的何子殊摇了摇头:“我裹着毯子出去的,不冷,你冷不冷?” 怎么好像…在抖。 陆瑾沉把人抱得更紧:“是不是等了很久。” 何子殊偏头看挂在墙上的钟表,时针走了一个小弧度。 不算久。 他轻轻开口:“还好。” 陆瑾沉:“以后不会了。” 何子殊:“嗯?” 陆瑾沉一字一字重复:“以后不会了。” 以后都不会再让他一个人了。 何子殊云里雾里,可不知道为什么,却突然红了眼眶。 轻轻回了句:“嗯。” 第79章 小富婆 除夕,年关,春节法定节假日全面开启的第一天,“APEX”的粉丝提前过年。 一早打开热搜,“不告别只撒野”的话题余热还未消,众人惊奇的发现,大A团又双叒叕他妈登顶榜首了。 而且,这次登顶的不是何子殊,是陆瑾沉。 #陆瑾沉真爱粉#一经出世,实时搜索量一路直飙,以碾压之势横扫全场,成功夺冠。 起因是陆瑾沉凌晨上线,点赞了一条官博,是他旗下代言的服装品牌之一。 放在其他艺人身上,本不算什么稀罕事。 品牌与艺人间需要互动、需要曝光,除了官方海报、宣传视频外,点赞评论也是方式之一。 可偏偏这人是陆瑾沉,绝对不是那中规中矩的艺人之一。 先不说他很少发个人博,就说与品牌互动,顶天了转个首发视频,剩下的全由工作室接手,无论是品牌方还是粉丝,也都清楚。 但最让所有人摸不着头脑的是,陆瑾沉点赞的那条,是在去年成功火出圈的“真爱粉”新闻。 除夕夜,大年三十,凌晨时分,这种时间点去点赞一条去年的微博? 这是什么操作? 这诡异的时间线稍稍一捋,便炸出了不少人。 尤其是陆家粉丝,甚至列了个疑问清单,集思广益,一条接着一条。 深夜为何突然空降微博? 为何突然点赞? 是不是手滑? 如果是手滑,那为何还不取消点赞? 如果是手滑,那究竟是工作室手滑,还是陆瑾沉自己手滑? 如果是陆瑾沉自己手滑,那他到底在搜什么,才点到了这条去年的微博? 如果不是手滑…… 这张疑问清单很快就被各种传阅,底下评论的画风,也逐渐从发自肺腑的灵魂七问,变成“陆瑾沉你醒醒”。 【已经过去三百六十五天了!已经过去一年了!此除夕夜非彼除夕夜,陆队你快醒醒!】 【@高杰V@高杰V@高杰V,高经纪你放假了吗?你在哪里放飞自己?你不知道陆队又放飞自我了吗?这还有人管吗?】 【村头喇叭响起:好消息,好消息!2G网络全面落地,实现全覆盖,各大乡镇均已开通!低辐射!强安保!高网速!信号好!应用多!好2G,乐青首席男团“APEX”陆瑾沉倾情推荐,谁用谁知道!】 【别问,问就是没网。】 【说实话,我觉得陆队做什么事都不稀奇,真的别想太多,可能就是搜了除夕夜,然后搜到了,又是官博,一开心,就随手点个赞。】 参与人数越来越多,评论也越来越沙雕,最后甚至升级成了“娱乐圈艺人迷惑性行为大赏年度盘点”,各家粉丝纷纷下场,力求替自家爱豆夺下“沙雕之王”的荣誉称号。 在一众纷纭的调侃声中,忽然杀出了一条评论。 【所以一年过去了,陆家的这位小富婆姐姐还没被找到吗?陆队都点赞了,是不是该出来认领了?还是说,已经有人领走“小富婆”的号码牌了,陆队才点了赞?】 【woc!woc!楼上的姐妹,你是盲生发现了华点吗???如果陆队知道了小富婆姐姐是谁,那小富婆姐姐又看到了这热搜,会不会一开心就狼人自爆?也就是说,我们挂了一年的“寻人启事”要出结果了吗?】 【预言家,全场最佳,MVP,为案件的发展提供了全新的思路,这个预言,我先蹲为敬。】 刘夏刷到这些微博的时候,偏头看着何子殊,心情极度复杂。 何子殊觉察到他的目光:“怎么了?” 刘夏:“没什么。” 看小富婆。 刘夏见何子殊把热搜扫了一圈,也没什么反应,有些好奇:“看见了?” 何子殊眨了眨眼睛:“什么?” 刘夏:“热搜第一的这个,陆队点赞的那条微博。” 何子殊点头。 刘夏顿了顿:“他有没有跟你说为什么突然点赞?” 何子殊皱了皱眉。 刘夏疑惑更甚:“没说?” 何子殊放下手机,被刘夏这突然发问弄得云里雾里。 他原先没在意,比起那些娱乐性的猜测,“除夕夜随手推送,陆瑾沉随手点赞”才是大部分粉丝的态度。 毕竟受之前热搜的影响,怀旧风正盛,很多陈年的歌曲、影视作品、消息都被重新翻了出来,所以陆瑾沉随手刷到也不是没可能。 可何子殊太了解刘夏了,这人特地拎出来说,代表着其中一定有猫腻。 何子殊眼尾微微一弯,试探道:“你知道什么?” 刘夏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僵硬着转移话题:“陆队呢?怎么没看见他?出门了?” 何子殊心里疑惑,尤其是在刘夏这目光闪烁的拙劣演技中,顿了顿,最后还是顺着刘夏话开口:“早上出门了,应该有点事。” 刘夏:“那什么时候去他家?礼物准备好了?” 何子殊:“宋老师他们大概要下午才回来。” 说到礼物,何子殊也有点头疼。 宋希清什么都不缺,陆瑾沉他爸就更不缺了。 如果仅仅只是去拜个年,放下礼物不打扰,也不费事。 可他不是。 何子殊有些无奈地一抿嘴:“我不太了解宋老师他们的喜好,他帮我提前准备了礼物。” 刘夏:“陆队?” 何子殊点头。 其实前两天的时候,他还抽空问了问白英,宋老师有没有什么想要的,或者特别喜欢的。 白英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笑了下,然后给出的回答跟陆瑾沉的如出一辙。 送个小平安符就够了,你宋老师一定喜欢。 何子殊猜着电话那头的白老师,是想进一步佐证她这句话所言非虚,于是一本正经开始胡扯,说收到平安符的那天,她特意拍了照给宋老师看,宋老师对此表示十分羡慕。 何子殊把这些话原封不动告诉了刘夏,想着“小军师”的话还能拿来参谋一下,谁知道这“小军师”竟然临阵倒了戈,说了句“就平安符了,这个很好,一大早爬了山亲自求的,宋天后一定喜欢。” 那语气,何子殊想着,就跟那时候说“买只老母鸡去炖汤”大抵无二。 何子殊没辙。 从剧组回来至今,时间并不宽裕,他也没挑到什么称心的东西。 其实他心里也清楚,或许就如白英和陆瑾沉所说,他送什么,宋希清都会喜欢。 可他觉得不好。 他想给宋希清一份,自己觉得“好”的礼物,不仅仅只是因为他是陆瑾沉的母亲。 在那之前,在他没有和宋希清接触之前,可能“陆瑾沉母亲”这个身份,的确盖过了前辈、天后种种标签。 可后来,慢慢的,所有身份、标签都淡了。 他喊着“宋老师”,可心里已经把她当成了自己的长辈。 所以他想选一份合适的礼物,是合适宋希清的礼物,而不仅是合适“陆瑾沉母亲”的礼物。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闲聊着,在刘夏觉得时间差不多了,想回一趟“暮色”的时候,刚走到门口,就和回来的陆瑾沉,撞了个正着。 刘夏下意识怵了一下,可经过昨晚那长达一小时的洽谈,又想着这人已经是他名义上的“小弟妹”了,随手打了个招呼。 两人正面对上,刘夏也没注意到陆瑾沉手上有东西。 直到俯身穿鞋的瞬间,眼前闪过一个熟悉的LOGO。 刘夏动作一顿。 这人手上拎着的这个袋子,以及上面的LOGO,不就是那个服装品牌吗? 直觉告诉他,里头有事。 刘夏想着,撑着腰,微微起身。 包装袋开口不大,刘夏看得勉强,却还是透过缝隙,顽强地瞄到了熟悉的一抹米色。 刘夏:“…………” 连鞋子都来不及穿,他直接站起身来:“你去拿回来了?” 陆瑾沉:“嗯。” 是那人给他的,怎么舍得不拿回来。 刘夏:“一年了,还放在门店里?!” 陆瑾沉:“提前联系了,去总部那边拿,所以费了点时间。” 当时门店经理拍完照片,怕引起围观,便把这围巾摘了下来。 因为是隐藏限量款,没什么特别的标记,所以一时也没认出来,后来发现价格不菲,便在店里存了小半个月,也没人来取,最后交给了总部。 毕竟是粉丝送的,万一回来取,她们拿不出来,就不是门店形象受损这么简单了。 而且,这还是条“明星围巾”。 刘夏嘴巴张了合,合了张,最后憋出一句:“你自己去拿,用的什么理由?” 陆瑾沉笑了下:“本身就是给我的,不是吗。” 逻辑严密,条理清晰,有理有据。 是送给他的,他去取。 天经地义。 可好像有哪里不对? 刘夏嘴角抽了抽,努力开始用陆瑾沉的话往下圆:“真爱粉送的,才看到消息,为了不让粉丝失望,所以特意去取一趟?” 刘夏幽幽又补充了一句:“真爱粉?” 陆瑾沉把大衣脱下,放在一旁,淡声道:“你可以试着把最后一个字去掉。” 刘夏一怔。 真爱粉,去掉最后一个字…… 艹! 他就不该问。 何子殊靠在沙发上,看着陆瑾沉和刘夏。 沙发距玄关不算远,但他听不清两人的对话,只能看到刘夏变了又变的表情。 何子殊不放心,缓缓起身,朝着两人走了过去。 刘夏生怕再受打击,随意说了句“时间不早了,暮色还有事,先走了”,就头也不回出了门。 何子殊:“?” 陆瑾沉替何子殊把衣服拉链拉好,开口:“是有点晚了,路上也要时间,走吧。” 何子殊往二楼的位置看了一眼,开口:“然然和梵梵几点的飞机?要不要叫一下?” 谢沐然和纪梵的父母今年都回了国,一个在本家,一个去了附近的度假山庄,路程倒是都不远,但开车也要四五个小时,费神,所以就选了飞机。 陆瑾沉:“不用,等下安姐会找人送他们去机场。” 何子殊点头,刚穿好衣服,正欲开门,身后的陆瑾沉却突然开了口:“等一下。” 何子殊一回头,便看见陆瑾沉手上多了一条围巾。 米白色,没什么花纹,也没什么图案。 放在之前,何子殊也不会注意到,可经过刘夏那几句话,他留了点心思出来。 所以后来再看的时候,多看了几眼。 一样的。 和那张图片上一模一样。 陆瑾沉笑了下:“过来。” 何子殊缓步上前。 陆瑾沉把围巾递到何子殊手上。 何子殊接过,质感很软,还散着一点很淡的香气。 像是刚洗过。 何子殊顿了顿,开口:“这是同款,还是就是那条?” 陆瑾沉:“就是那条。” 何子殊:“你早上出门,就是专门去拿这个?” 陆瑾沉:“嗯。” 何子殊不知道该接什么,只抿了抿嘴巴。 谈不上心情不好。 理智告诉他,这是粉丝送的,粉丝的心意,珍惜一点是好事。 可在理智之前,却更早地蹦出了一些网友的调侃评论。 比如。 【陆大队长X神仙小富婆】 何子殊:“……” 陆瑾沉忽地开口:“这是谁送的?” 何子殊还有点懵,脑子里跟粉丝一样,盘旋着一个问题——“这神仙小富婆是谁”。 以致于陆瑾沉开口问他的时候,想也没想,直接脱口而出:“小富婆。” 何子殊说完:“…………” 陆瑾沉莞尔,笑了下,又温柔道:“是你。” 何子殊缓慢抬眸,眼底疑惑更甚。 去年这个时候? 他送的? 何子殊想了很久,还是没想起什么来。 但他知道陆瑾沉不会骗他。 陆瑾沉拉着何子殊的手腕,把人拉近怀里,开口道:“冷,帮我戴上。” 何子殊闻言,抬手,细致小心地缠了两圈。 黑色的风衣,米白色的围巾。 颜色泾渭分明,却莫名合适。 何子殊很少见陆瑾沉戴围巾,更少见他用这种柔软的色调。 觉得新奇,又觉得好看,下意识笑了。 陆瑾沉见人笑了,笑得他心都陷下去一小块。 没忍住,低头在何子殊唇上轻轻落了个吻。 两人上了车。 何子殊看着摆在后座上的礼物,拿了个茶雕,看了一阵,道:“宋老师喜欢这样的吗?” 陆瑾沉:“买了这么多,总有个喜欢的。” 总有个喜欢的? 何子殊皱了皱眉:“没什么特别喜欢的吗?” 陆瑾沉轻飘飘开口:“有啊。” 何子殊看过去。 陆瑾沉:“你的小平安符。” 何子殊认了:“除了这个,还有呢?” 陆瑾沉轻笑:“你。” 何子殊:“……” 当车快要驶到岔口的时候,何子殊却忽然开口:“能拐个方向吗?前面那个路口先左转。” 陆瑾沉:“想去哪?” 何子殊眨了眨眼睛:“买个东西。” 第80章 小玫瑰 十几分钟后,陆瑾沉在一个路口停了车。 这明显是一个有些年岁的居民区,不远处就是几幢居民楼,粉色的外墙受过风吹雨淋,颜色淡了好几分,只有底边的一片还留着原先的颜料痕迹,最上层几近白色,还是不太好看的死白。 陆瑾沉从车库挑了一辆黑色商务车,外形低调,且没被娱记“登记在册”。 本就是年关,再加上天市这种地方,路上各种豪车来往,百万起步的不少。 内行的见了陆瑾沉这车,会叹几声,不懂车的,打眼就过,也不会留心。 上了路或许还不显,但与这地方比起来,这车仍旧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何子殊把车窗降下,盯着一个方向看了好一会,才转头对陆瑾沉说:“我下去一趟,最多二十分钟。” 陆瑾沉:“我陪你。” 何子殊想了想,摇了摇头。 这边路口窄,又经常有货车进出,车临时停靠是允许的,可必须保证车里有人,能及时移车,否则可能会把路封上 “这边不好停车,也不好离人。”何子殊笑了下,从车窗往外一指:“我就去那条巷子,很快!” 说完,何子殊便戴好口罩,打开副驾驶的车门,走了出去。 陆瑾沉看着何子殊走进那条巷子,才把车窗升了起来。 当何子殊再度出现的时候,手上多了一捧花束。 巷子古旧,看着莫名有些潮冷,可因着那四散的人声,和不知道从哪里飘出来的烟气,格外鲜活。 等何子殊上了车,陆瑾沉才看清那花束的具体模样。 严格来说,不像是一束花。 有花、有枝、有叶,淡色调,虽说不似一般花束,看着倒是赏心悦目。 像是出自“名家之手”。 至于这名家是谁…… 陆瑾沉看着何子殊:“自己挑的?” 何子殊把花束放在膝盖上,系安全带,笑着说:“嗯,好看吗?” 陆瑾沉虽然没鉴出小男友选的这束花,走的是什么流派,仍旧不妨碍他成为忠实信徒,道:“好看。” 何子殊:“这间花店开了很久了,老板是个画家,最喜欢画的就是花,所以挑的花都是最好的。” 陆瑾沉:“以前来过?” 何子殊:“读书的时候来过,老板跟阿夏很熟,有一次阿夏和涂哥来校门口接我,给我送了一束花,就是这边买的。后来我想把花养的久一点,就经常过来,就熟了。” 陆瑾沉:“竞赛那次?” 何子殊有些惊讶:“你知道?” 陆瑾沉笑了笑:“嗯,涂哥说的,那也是他第一次见你。” 何子殊点头:“嗯,花是阿夏送的,钱是涂哥付的。” 何子殊说完,又道:“后座那个白色瓷瓶,我看已经放在那里好久了。” 这车陆瑾沉开过几次,后座那个瓷瓶就一直放着,也没人收,何子殊刚刚在看礼物的时候注意到了。 陆瑾沉皱了皱眉:“哪个?” 何子殊往后一指:“就那个。” 陆瑾沉循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 在一堆大大小小的盒间,一个白色瓷瓶被压在最底下,只露出一个角。 像是不小心混在其中,没有包装、没有绸带,还跟落了灰似的。 陆瑾沉诡异的一顿,然后开口:“喜欢?” 何子殊点头:“嗯。” 他在白英那边上课的时候,梁也和白英闲着无事,会教他一些茶道、花艺,说是跟练字一个道理,可以静心。 茶室就有一个白色瓷瓶,跟这个很像。 所以何子殊看见的时候,便让陆瑾沉拐了个方向。 白英和宋希清喜好相像,白英喜欢,或许宋希清也会喜欢。 何子殊眨了眨眼睛:“可以拿来做花瓶吗?” 陆瑾沉:“可以。” 何子殊点头,把花束放好。 在车即将启动的瞬间,何子殊却从花束的第二层塑纸包装下,单独取了一朵出来。 一朵红玫瑰。 是除了那整捧花束外,唯一有单独包装的一枝。 处处彰显着“我们不一样”。 被藏在夹层间,所以陆瑾沉没看见。 何子殊耳尖有点红,捧着手上的花,没看陆瑾沉,开口:“这些是给宋老师的,这个…是给你的。” 陆瑾沉庆幸何子殊在开车前,把这东西拿了出来。 否则他可能把不稳方向盘。 看着何子殊开始泛红的脸颊,陆瑾沉没接,也没说话。 何子殊等不到回答,只听到“啪嗒”一声。 他下意识抬起眸子来,眼前立刻落下一片阴影。 陆瑾沉倾身,抬手,没有接过玫瑰,只是握住何子殊拿着玫瑰的那只手,贴着掌心,直到两人十指相扣,吻了过来。 玫瑰被抵在两人相贴的掌心间,斜斜搭着。 根茎上的刺已经褪净,只留下渗着清液的尾端,残存着一点稀薄的小突起,不痛也不痒。 何子殊呼吸轻颤,眼睫扑扇,等到一吻作罢,下意识缩回指尖。 这、这玫瑰花烫手。 在玫瑰花即将掉下的瞬间,陆瑾沉总算慢悠悠接过。 笑了笑。 比起手上这朵。 他觉得眼前这个眼尾泛红的人,更像一朵小玫瑰。 他的小玫瑰。 这是陆瑾沉第一次在外面吻他。 车外就是来往的行人。 这个认知让何子殊紧张到手心都有些冒汗。 陆瑾沉莞尔:“他们看不见。” 艺人的车,防窥膜是最基本的设备,尤其是陆瑾沉这种级别的艺人,新车落地第一件事就是齐全装备。 因此从外头的视角来看,当真是漆黑一片。 何子殊心里自然清楚,可知道是一回事,紧张又是另外一回事。 他偏头看着窗外,佯装镇定,道:“我知道。” 陆瑾沉得寸进尺:“那再亲一次。” 何子殊:“…………开车。” 两人到陆家本家的时候,天都已经黑了。 在车驶进山庄的瞬间,何子殊忽然想起来一件事,问道:“宋老师平常都住在这里吗?” 陆瑾沉没多想:“嗯。” 何子殊直觉有哪里不对:“那我第一次去白老师家的时候,为什么宋老师会说顺道找白老师晨跑?” 这顺道…好像不是很顺。 陆瑾沉:“……” 沉默了一阵,陆瑾沉决定说实话:“为了看你。” 何子殊:“嗯?” 陆瑾沉:“那天想见你,特意去的,第二次去试镜场地,也是想你了,还有第三次。” 何子殊还处在震惊中,听到“第三次”,眉头瞬间蹙起。 第三次? 他好像不知道还有第三次。 陆瑾沉:“从剧组回来那天,来了一趟,你在睡。” 何子殊顿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那个果酒?” 那天晚上,他喝的是果酒,就跟在宋易的“一江水”里喝到的一模一样。 家里并没有存,宋易也不可能隔着个安市送过来。 那就只能是宋希清。 因为那酒,本身就是宋易送给宋希清的。 何子殊把陆瑾沉话中的意思,翻来覆去倒了两遍,才开口:“所以宋老师都知道了吗?” 陆瑾沉笑了下:“嗯。” 何子殊一时无言。 陆瑾沉道:“你宋老师不想给你什么心理负担,让我带你回家过年,她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再潜移默化的暗示你,她对你成为她第二个儿子这事,喜闻乐见。” 何子殊垂眸,快速眨着眼睛:“可现在我……” 陆瑾沉笑着帮他说完下句话:“已经是她第二个儿子了。” 何子殊:“……” 陆瑾沉:“她原先不知道。” 何子殊:“那现在呢。” 陆瑾沉:“也不知道。” 何子殊:“那你怎么…也不跟我说。” 陆瑾沉笑了:“跟你说了,你还敢来吗?” 从某种意义上说,最开始陆瑾沉是用“送平安符”这个借口,把人骗过来的,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何子殊潜意识里都只是“拜访前辈”。 两人刚确定关系不久,一下子从“拜访”到“见家长”,节奏太快了,陆瑾沉怕何子殊更紧张,索性循着最初的设定。 宋希清不知道,何子殊也不知道。 何子殊一怔。 的确。 现在,他能明显感受到“陆瑾沉母亲”这个身份牌摇摇晃晃,好像又有压过“长辈”的趋势。 两人说话间,车库门已经打开。 陆瑾沉停好车,从后座把东西拿上,朝着何子殊伸出手。 何子殊:“?” 陆瑾沉轻笑:“天黑了,牵好。” 何子殊怀里捧着花,又抱着那个白瓷瓶,闷声开口:“不牵。” 说完,绕过陆瑾沉,径直往电梯走去。 陆瑾沉慢悠悠跟在身后:“多走走也好,熟悉一下,以后总要住这的。” 何子殊顿住脚步:“……” 陆瑾沉半揽着人,带进电梯:“还紧张?” 何子殊没答。 陆瑾沉:“在今天之前,我比你更紧张。” 何子殊这才抬头看他。 陆瑾沉轻笑:“怕你不跟我回来,怕你被刘夏拐跑。” 何子殊正欲开口反驳,电梯“叮”的提示音响起,他这才发觉两人靠得太近了,于是赶忙往旁边撤了一步。 电梯门打开的瞬间,宋希清朝着他们走了过来,身后还跟着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 宋希清今天穿得很家居,一身藕紫色的针织裙,头发微微束着,化了个淡妆,看着格外温柔。 陆瑾沉的父亲像是刚从外头回来,西装还没脱下,周身的疏离气息因着脸上的笑意淡了好几分。 两人出了电梯,手上的东西被家政阿姨接了过去。 何子殊还没来得及打招呼,宋希清先把人拉了过来:“是不是瘦了?这几天吃的不好?” 何子殊浅浅吸了一口气,摇了摇头,笑得眉眼弯弯:“没瘦,还长了点肉。” 陆父摘下眼镜,看着何子殊,笑了笑:“子殊是吧?” 何子殊微微弯身,颔首:“打扰您了。” 几人都围在这电梯门口,陆瑾沉怕他家小男友紧张,于是叫住家政阿姨,道:“周嫂,那花和瓶子给我吧。” 陆瑾沉接过她手上的物件,对着宋希清开口:“拐了几条街,特地给你挑的。” 宋希清自然知道陆瑾沉的意思。 而且白英早之前就跟她提过,在给这孩子讲戏的那段时间,她茶室里的那些花,经常让他帮着照料,现在见人这么用心,心下开心,道:“好,就放正门口那幅画下面,颜色看着也配。” 陆瑾沉随口又说了两句,把人带到一边,把花和瓶子递给何子殊:“我说了,你送什么她都喜欢。” 何子殊脸又红了下,专心开始摆弄花束。 花艺这东西,向来能静心,何子殊又是做什么都专注的性子,于是没过多久,心思就都在花上了。 丝毫没注意到陆瑾沉和宋希清就在不远处看他。 他垂着眸子,小心剪着枝杈,顶上的灯光浅浅覆在身上,看着格外柔软。 宋希清越看越满意:“怪不得这么多人喜欢。” 陆瑾沉不可置否。 “你也护紧点。” “感觉是瘦了,体质这方面,还是沐然好,多吃几顿就养回来了。” “这花挑的很有眼光。” “这花瓶……” 宋希清说着说着,顿住了。 半晌,扭头看陆瑾沉:“好像有点眼熟?” 陆瑾沉淡淡道:“嗯。” 宋希清:“就小易说从拍卖场上拍下,要送我的那个什么瓷器古董?” 陆瑾沉:“嗯。” 宋希清:“……” 陆瑾沉:“他不知道,你别说。” 宋希清笑了:“行,反正摆着也是摆着,放些花进去还好看。” 可陆瑾沉没想到,事情最终还是露陷了。 罪魁祸首就是他亲爱的宋老师。 当何子殊把这花瓶终于摆弄完的时候,宋希清看着何子殊那双亮晶晶的眸子,心头都软了。 一下子忘了陆瑾沉的话,第一时间拍了这个花瓶,发了朋友圈。 本来想配【子殊亲自给我挑的】这类的话,又觉得太露骨了,删删减减,最后只配了个爱心。 底下评论顿时刷了一排。 二十分钟后。 何子殊从各路人马那边知道了“八百万的古董被拿来插花”这个事实。 何子殊:“………………” 何子殊都要疯了。 当时这瓷瓶既没放进盒子里护着,也没什么特殊标签,而且还在陆瑾沉的车座后面不知道躺了多久,看着还落了层灰似的,他就以为是随手放置的。 谁知道竟然是个古董!!! 还是个八百万的古董!!! 是古董为什么不好好放进展示柜里!!! 八百万为什么就随意放在车座后面??? 何子殊立刻跑到陆瑾沉面前。 何子殊:“我不知道那是古董!” 陆瑾沉:“是花瓶。” 何子殊:“八百万!” 陆瑾沉:“是花瓶。” 何子殊:“………………” 第81章 睡了吗 何子殊自从知道那个被自己拿来插花的白瓷瓶,是个古董,而且还市值八百万之后,几次欲动手把花取出来,都被宋希清制止了。 宋希清把瓷瓶抱到厅央,摆在一幅“日出图”下,对着何子殊开口:“这些什么瓷器古董,放在以前,可能也就是个花瓶。” “要是没有这些花,随手就放进藏室了,平日不往那边走,也看不见,还灰扑扑的,现在多好,颜色配,看着也亮眼。” 何子殊经过几番挣扎,认命了,乖乖巧巧回道:“您喜欢就好。” 宋希清拿着清水壶,往花上浇水,道:“喜欢,你白老师很早就跟我说过,她茶室里很多花草都你帮着打理,养得也好。” 何子殊有些不好意思,脸一红:“都是白老师和梁老教的,我也没做什么。” 养花养草是个精细且浩大的工程,不是一天两天就能见效的,白英口中的“帮着打理、养得好”,实际上,是基于她自身前期的养护。 所以何子殊哪怕只是日常浇浇水、剪剪碎叶、修修杂草,看着都能很专业。 也只是看着专业。 前人栽树,后人乘凉。 宋希清笑了,伸手在那圈花叶上随手一划,不遗余力夸奖何子殊:“这花就很衬,也精神,瑾沉说是你特意挑的?” 何子殊从宋希清口中听到“陆瑾沉”的名字,稍微有点不大自在,他努力忽略心头浅浅覆着的紧张,笑了下:“那间花店开了很多年了,老板是个画家,平日最喜欢画的就是花,自己也养花,所以店里头的花都很精神。” 何子殊顿了顿:“您要是喜欢的话,可以留一个地址给您,老板人很好,对养花也很有经验,就是路有点偏,不太好找,或者下次我…下次让陆队给您带,他知道在哪里的。” 一句“下次我再给您带”差点脱口而出,何子殊心都悬空了一下。 话都涌到嘴边了,才悬崖勒马。 宋希清现在还不知道。 他说这话,可能不大合适。 宋希清像是没太在意何子殊突然的停顿,道:“让他挑就浪费了,他不懂这些。” “前几天别人还送了我一个圆底的木雕花瓶,在二楼,你帮我看看,插些什么花好看。”宋希清说着就把何子殊拉到了二楼。 何子殊跟着宋希清进了一个房间。 一进门,便看到三个立着的展示柜,里头琳琅的藏品,何子殊只是扫了一下,就看到了砚台、书画、茶具和几个瓷瓶。 左侧一面墙壁嵌着木质的书架,书架上书籍满满当当,从外文到古文,什么都有,封面有些古旧。 何子殊最开始以为是个书房,可现在却觉得不大像。 宋希清开了侧边的一扇柜子,取了个木雕出来,问何子殊的意见。 何子殊凭着感觉,挑选了一些与其颜色比较相衬的花。 宋希清轻笑:“好,记下了,下次你哪天有空,告诉我一声,我让人挑了送过来,我们再摆上。” 哪天有空。 我们。 何子殊懵了一下。 宋希清紧接着又说:“就在你说的那间花店里挑也好,挑你喜欢的,你觉得合适的,让瑾沉开车带你去,好不好?” 何子殊云里雾里点了头。 然后才反应过来,宋老师好像给自己下了个套。 宋希清转身把“道具”放回柜子里,借着柜子的玻璃窗,看到了身后的何子殊。 从进门到现在,一直就很乖,做事专注,说话的时候,哪怕有些不好意思,也会认认真真看着你的眼睛。 宋希清笑了下,慢悠悠转过身来:“拍戏挺累的吧,感觉还是瘦了点,是不是过完年,又要进组了?” 何子殊点了点头:“嗯,还剩下一半的戏份,大概十几天。” 宋希清皱了皱眉:“还要十几天啊。” 上次就拍了小半个月,回来之后缓了这么久,才缓过神来,从剧组回来到现在,也才没多久。 何子殊听出来了宋希清话里的担心,又想到在那期间,她开了好几个小时的车,专门跑了一趟,若不是陆瑾沉开了口,他甚至都不知道还有这么一遭。 何子殊眨了眨眼睛,把突然冒头的酸涩感强压下去:“这次不会很累,很多戏份都提前拍完了,剩下的都是一些日常,白老师她们也会正式进组,等拍完戏,我给您带那边的龙须酥,是林口的特产,很绵很好吃。” 宋希清心都要化了,说了句“好”,然后把话题引到陆瑾沉身上。 此时,楼下的陆瑾沉和陆父两人,正坐在沙发上。 周嫂走过来,给两人各自端了杯茶。 周嫂在陆家十几年,也算是看着陆瑾沉长大,虽说是家政,却也亲近。 看着低头看时间、明显心不在焉的陆瑾沉,笑了:“这是追到了,还是没追到?” 陆父闻言,也抬头,看了陆瑾沉一眼。 周嫂又道:“要是没追到,还得加把劲,太太刚刚还问我,二楼藏室那边花瓶多不多,说你要是实在不知道怎么把人带回家,就说家里花瓶多,太太又喜欢那位小少爷选的花,让他经常来。” 陆瑾沉失笑。 二楼藏室全是古瓷器,哪来的花瓶。 宋老师为了把人骗回家,真是煞费苦心。 陆瑾沉喝了口茶:“追到了。” 周嫂眼睛一亮,一连说了好几句“真好”。 陆父喝了口茶:“你妈知道了没?” 陆瑾沉摇了摇头。 周嫂:“还没跟太太说吧,我看太太都念好久了。” 陆瑾沉随口一编:“新年礼物。” 其实陆瑾沉还有私心。 他想看看宋希清究竟能对那人说什么,怎样个“潜移默化法”。 准备了这么久,总要给够她表演的空间。 而且他也想知道,何子殊是个什么反应。 周嫂愣了愣,等反应过来,立刻道:“这礼物太太肯定喜欢。” 几人正说话间,二楼传来走动的声音。 陆瑾沉一抬头,便和何子殊对上了视线。 不知道是不是楼道间灯太足,眼睛看着跟沾了水的玻璃珠似的,泛着光,颈间还有些红。 其他人或许看不出来,陆瑾沉却心下了然。 何子殊脸皮薄,平日他说些不着边的话就容易脸红,缓上一缓,脸上温度便会下去,但一旦逗狠了,颈间便也跟着绯红一片,来得慢,消得也慢。 看来是宋老师不负组织所托,出手了。 陆瑾沉想上前带走他的小玫瑰,奈何宋希清以“到点了,该吃饭了”为由,把人带到了餐桌。 周嫂被儿子接回了家,这剩下的一桌人,除了陆父外,全是常年待在镜头下、舞台上的,看着投屏上的春节联欢晚会,不仅能实时点评,而且格外专业。 从主持人到表演嘉宾,合作过的人不在少数,因此一个话题接着一个话题,就没闲着。 等到吃完饭,何子殊帮宋希清整理碗碟。 宋希清给何子殊塞了一个大红包。 又沉又鼓。 沉到何子殊都分不出来,这究竟是个红包,还是单纯的,红的包。 何子殊甚至怀疑里面有金条。 别人家的红包是巴掌大的信封,他手上这个,双手都捧不住。 唯一跟一般红包相像的,便是那“平安喜乐”的贺词字样,红底黑字,还闪着细密的碎金色。 何子殊有点慌:“老师,这个我不能收。” 宋希清:“怎么不能收,压岁钱,人手一份,都有。” 何子殊抿着嘴:“太多了。” 宋希清:“不多,哪里多,你都不知道见到你我有多高兴,每年都能见到你,那就最好了,快收好。” 最后,何子殊没辙,抱着那个大红包,出了露天阳台。 躲在角落,给刘夏拍了个红包的照片。 【何子殊:宋老师给的。】 【刘夏:压岁钱,长辈给就收呗,她们开心,你也开心。】 【何子殊:我就是觉得太多了。】 【刘夏:太多了?多少?】 【何子殊:我还没打开看。】 【刘夏:那你怎么知道太多了。】 何子殊没回答,又拍了张照片。 镜头是带有欺骗性的,所以这次,他特地选了个参照物。 他把手盖在了那个红包上。 只盖住了一个角。 又把红包立起来,有半截手掌那么宽。 【刘夏:………………】 【刘夏:这你的手吧。】 【何子殊:不然呢。】 【刘夏:我更愿意相信是涂哥他儿子的手。】 “怎么跑这来了,冷不冷?”陆瑾沉的声音突然从身后响起。 何子殊被吓了一跳,下意识抱紧红包,起身:“在跟阿夏聊天。” 陆瑾沉目光被何子殊怀里的东西吸引:“?” 何子殊把红包塞了过去:“宋老师给的。” 陆瑾沉虽然被这红包的大小惊了下,但转念想想,是宋希清一贯的手笔,笑了:“给你的。” 何子殊:“太多了。” 是真的太多了,而且这次他除了一束花外,也没有带别的东西,收这个红包,不大合适。 陆瑾沉失笑:“她对小辈向来大方,越喜欢的小辈,红包包的越大。” 何子殊:“那你呢?” 陆瑾沉:“什么我?” 何子殊:“你的红包呢?” 何子殊觉得这个红包已经足够夸张,他想象不出陆瑾沉的红包会是什么样。 陆瑾沉顿了顿。 这要他怎么说。 从小到大,你宋老师喜欢的小辈,最底层的,就是他。 不过也幸好,最顶层的这个,现在也是他的。 陆瑾沉为了让何子殊拿得安心,随口一编:“没红包,送了辆车。” 说着,陆瑾沉指了指红包:“你要是不喜欢这个,那就换辆车。” 何子殊顿时觉得红包挺好的。 两人回来的时候,天就已经黑了,又聊了天、吃了饭,等一切结束,已近零点。 直到里屋倒计时声音响起的时候,何子殊才低头看了看时间。 23:59。 不远处已经冒了点零星的烟花,像是狂欢前的预热。 去年这个时候,他在做什么,何子殊不记得。 但他记得,在过去很多年里,他看见的烟花,都框在一扇玻璃窗里。 其实没什么不同,除了那转瞬即逝的烟花外,和许多捱过的夜一模一样。 可现在,这个地方,很像“家”。 有陆瑾沉的父母,还有陆瑾沉。 当最后的钟声响起的瞬间,陆瑾沉把何子殊抱在怀里。 天际已经被烟花彻底点燃,手机消息震动不断。 可何子殊却觉得自己的心跳声比它们更响。 他抬起手,环住陆瑾沉的脖颈,贴在他耳边说:“新年快乐!” 陆瑾沉轻笑,一手圈在何子殊腰间,一手指了指自己的侧脸。 亲一下。 何子殊眼睛很亮,眉眼如画,微微偏头,在侧脸上吻了一下。 陆瑾沉手指下移,指了指嘴巴。 何子殊怕被宋希清他们看见,但现在他满心满眼都是陆瑾沉,一点犹豫都没有,换个了位置,又吻了一下。 陆瑾沉眼中笑意越来越深。 半晌,抵着额头,轻声道:“这是回礼。” 说完低下头。 和原先蜻蜓点水的触碰不同,陆瑾沉这次吻的有点狠,直到何子殊喘不过气来,才笑着松开。 因为不大顺畅的呼吸,何子殊眼睛沾了点水汽,靠在陆瑾沉怀里,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两人进屋的时候,宋希清恰好从二楼下来。 看着何子殊,她开口道:“知道你怕冷,房间里暖气已经开了,就是瑾沉隔壁那间,要不要上去看看还冷不冷,冷的话再添床被子。” 陆瑾沉皱了皱眉。 人都拐到家里了,还要睡两张床? 他刚想开口,可宋希清已经带着人上了楼。 陆瑾沉斜靠在门口,看着里头比他更像母子的两人。 宋希清走过来,把陆瑾沉推了出去:“要进来就进来,不进来就不进来,挡着门做什么,好不容易蓄好的暖气再给放跑了,感冒了怎么办?” 陆瑾沉揉了揉额角,喊了声:“妈。” 宋希清狐疑:“叫这么好听,想干什么?” 陆瑾沉:“你准备这间房干什么?” 宋希清:“让子殊睡啊。” 陆瑾沉:“睡我那不行吗?” 宋希清连忙回头看了何子殊一眼,一把把陆瑾沉推了出去,把门关了只剩一条缝:“人都没追到就想一起睡了?” 陆瑾沉无奈:“爸没跟你说吗。” 宋希清:“说什么?” 陆瑾沉:“人追到了。” 宋希清从房间里走了出来:“追到了,什么意思?” 陆瑾沉:“字面意思。” 宋希清睁大眼睛:“你告诉了你爸,没告诉我?” 陆瑾沉:“那时候你正拉着人在二楼挑花瓶。” 陆瑾沉不欲多费口舌,当务之急是要把人骗到他屋里去,又道:“现在可以睡一起了?” 宋希清:“你想都不要想。” 陆瑾沉:“……” 宋希清:“追到了再给你吓跑了。” 陆瑾沉:“……” 宋希清语重心长:“别以为追到了就没事了,追到了才更要用心,那孩子毕竟第一次来,你再给他留下什么心理阴影。” 陆·心理阴影·瑾沉:“…………” 谈判破裂。 何子殊对此一无所知。 当他一一说完新年快乐,洗漱完,总算躺上床的时候,才发现,自从他进了房间,陆瑾沉就再没给他发过消息。 他想了想,还是点开那个头像,问了句:“睡了吗?” 快凌晨两点了,那人又开了一天的车,好像…是挺累的。 何子殊立刻撤回了消息。 与此同时,手机震了一下。 【开门。】 何子殊立刻起身,连拖鞋都没来及穿,就跑了过去。 这么晚了,要是被宋老师他们看见这人站在他门口,就说不清了。 何子殊开门的瞬间,还被楼道里的灯光闪了闪眼,他赶忙把人拉了进来。 陆瑾沉失笑:“都睡了。” 何子殊心有余悸:“那灯怎么都开着?” 陆瑾沉:“新年第一天,不关灯,你拉开窗帘,看看外面的庭院,灯也都亮着。” 实际上,是宋希清从白英那边知道了何子殊怕黑,怕他睡不安稳,再半夜醒来下个楼之类的,于是索性就没关灯。 谁知道因着陆瑾沉的举动,反倒把人吓到了。 何子殊看着陆瑾沉,半晌,轻声道:“还…不睡吗?” 陆瑾沉穿着睡衣,一本正经:“房间冷。” 何子殊皱眉:“不是有空调吗?” 陆瑾沉:“坏了。” 何子殊不信:“我去看看。” 陆瑾沉把人抱回来,轻笑:“临窗,阴气重。” 何子殊:“…………” 陆瑾沉打横把人抱起,往床边走:“刚刚撤回了什么消息。” 何子殊被吓了一跳,窝在他怀里,下意识道:“睡了吗?” 陆瑾沉:“是吗?” 何子殊点头。 陆瑾沉:“我看到的,不是这句。” 陆瑾沉的语气太正式,正式到何子殊都有些自我怀疑,是不是真的手滑发错什么了? 何子殊被轻轻放在床上,红着脸,往旁边一滚:“你看到什么了?” 陆瑾沉:“一起睡。” 何子殊:“…………” 何子殊抿着嘴:“我没有。” 陆瑾沉:“我看见了。” 陆瑾沉慢悠悠掀被子:“过来,睡觉。” 何子殊满脸通红,坐如钟。 陆瑾沉趁人不注意,拉着他的手腕,把人压在床上。 半晌,叹了口气,哑着声音道:“要是现在睡觉,就不动你,要是还不睡,就不一定了。” 何子殊立刻闭上眼睛。 陆瑾沉起身,给何子殊盖被子。 然而,就在盖上被子的瞬间,这人颤着眼睫,扑红着脸,还不忘开口说一句:“我没有。” 他没有说“一起睡”。 说的是“睡了吗”。 那一刻,陆瑾沉是真的觉得“现在睡觉,就不动你”这句话,他说得太早了。 第82章 耍大牌 何子殊在陆瑾沉家待了三天。 在宋希清还不知道两人已经在一起的时候,有意无意还会提点陆瑾沉的好。 说的话小心又细致,恍惚一过耳,听不出什么门道,但转念想想,便能觉出一点深意的那种。 可自从陆瑾沉和宋希清摊牌后,事情就变了样。 尤其是第二天早上,宋希清起了个大早,准备亲自下厨给何子殊做些吃的。 正敷着面膜,结果迎面就撞上了从何子殊屋内出来的自家儿子。 睡衣开了两个扣,一身闲散气息。 宋希清被吓了一跳,紧接着,连“分开睡的,只是早上过来看看他睡得好不好”这样的自我欺骗式安慰都懒得做,侧走一步,把门轻轻带上。 两人对视片刻,宋希清眼中的嫌弃几乎要实质化。 奈何敷着面膜,为了不让法令纹变成两条沟,她没做什么表情。 陆瑾沉懒懒抬手,揉了揉后颈:“还早,让他多睡一下,昨天睡得晚,宋老师也回去补个回笼觉,比敷面膜管用。” 宋希清在太阳穴上按了按:“要点脸。” 陆瑾沉:“只是睡得晚,没别的意思。” 宋希清谅陆瑾沉也不敢太放肆,也没怀疑他话的真实性,凉凉道:“那还真是委屈你了。” 陆瑾沉:“他睡得浅,等下醒了看见你站在这里,会不自在。” 不近人情陆瑾沉,在春节第一天就给他妈下了逐客令。 宋希清嘴角都抽了下:“你也好意思在这里跟我说‘不自在’?知道‘不自在’还半夜跑到他屋子里去?你就不怕他醒来会‘不自在’?” “这不自在是对你,不是对我。”陆瑾沉轻笑:“你不知道,就不会不自在。” 宋希清觉得自己这面膜白敷了:“那还怪我是不是?” 陆瑾沉莞尔:“怪我。” 宋希清一口气刚顺下去,又听到一句“下次会注意点,不被你看见。” 宋希清:“……” 屋外两人的对话,屋内的何子殊一无所知。 接下来的两天,除了感觉宋希清睡得越来越晚之外,直到离开陆家本家,何子殊都不知道,在第一天,陆瑾沉就被抓了个现行。 还以为宋希清什么都不知道。 以致于宋希清问他“睡得习惯吗”这种话的时候,何子殊都不太敢看宋希清的眼睛。 接下来几天,何子殊去了趟刘夏家,又和陆瑾沉一起,去给白英和梁也拜了个年,直到《天尽头》第二次拍摄、也是最后一次拍摄开始。 何子殊回到剧组的时候,林口恰好下了春节后的第一场雪。 雪下得不大,又是新雪,落了没多久,地上没积起来,稍稍有些痕迹,便被来往的工作人员踩平,深一脚、浅一脚,化了污水渗进石缝间。 化雪的时候格外冷,可片场却热闹得很。 和第一次拍摄相比,第二次拍摄才让何子殊感受到这巷子的生活气息。 由于这段时间的档期都比较松,所以王野特意选了这个节点,把最重要的几个开场镜头拍了。 因为要求一镜到底,所以只要是这巷子里生活的人,在这两天全聚齐了。 小周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大跳,贴着何子殊耳边说:“哥,这么多人?也太难拍了吧。” 王野一镜到底的要求,只要关注电影圈的人,都不陌生。 小周作为何子殊的助理,也做了不少功课。 王野这个人风格明显,当年让他一举成名的作品,其中最经典的镜头,就是长达三分钟的一段密室戏份。 一镜到底,从灯光渲染、景物移动到演员之间的配合度,都给人强烈的视觉冲击和代入感。 从此,“王野式一镜”就成了他电影的标志,几乎每部戏都必有一个足够让人津津乐道的“长镜头”。 《天尽头》也不例外。 何子殊轻笑:“白老师说,王导从选这条巷子开始,脑海里就在反复构思这巷子的布局和镜头角度。要是没难度,谁都会做,那电影圈就不会有‘王野式一镜’这种专属称号了。” 何子殊又道:“这几个摄影、轨道老师都是王导的固定班底,默契度都很高,从年前到现在,没有回去过年,都在琢磨镜头。” 小周惊讶:“从我们回去那时候到现在,王导他们就在这里过的年吗?” 何子殊点头。 小周简直无法想象,王导竟然能在这鬼地方待这么久。 两人站在巷口,裹着羽绒服,戴着口罩,这装扮在片场倒也不算稀奇,没多少人注意。 小周踮着脚看了一圈,疑惑:“哥,他们手里拿的都是什么?” 何子殊:“剧本单页吧。” 小周眼睛都睁大了:“人手一份吗?群演都有?” 否则怎么看过去,整个剧组手上都白花花一片。 何子殊顿了顿,轻声道:“因为不是群演。 小周偏头:“啊?” 何子殊笑了下:“不是群演,都是专业演员。” 小周:“整条巷子的人?都是专业演员?” 何子殊:“嗯。” 群众演员的存在,在很大程度上能减少支出,直接成本大大降低。 但他们没有系统的训练,缺少镜头敏感度,更不会直接接触剧本,一般都是由导演助理三两句话框好大致位置和基本情绪,甚至连导演都接触不到。 一些背景板场合是允许失误的,但王野这里不行,所以选用的都是专业演员。 小周几乎想要给王野跪下了。 怪不得是名导,就是舍得。 两人正说着,背后突然响起白英的声音:“怎么站在这里,下雪了也不知道打个伞,等会儿雪化了,衣服可能要湿。” 白英的到来引得剧组一片骚动。 虽说这片场都是专业演员,但绝大多数,都是专业配戏,有基本的镜头敏感度,在镜头面前不会露怯,处理的也比较自然。 但比上大不足,比下略有余,没进入主流圈子,也是因为张力不够。 所以,哪怕参演的作品十部打底,都没能拥有姓名。 白英之于他们而言,和影后之于一般观众,意义是不一样的。 能跟她合作一部戏,也是“职业生涯”高光时刻了。 所有人都起身,有几个胆大的想上前打个招呼,可白英却停在了一个年轻人后面。 看起来很熟络的样子。 紧接着那个年轻人摘掉了口罩。 眉眼精致,与这扑灰古旧的巷子比起来,简直就像是什么古画中走出来的。 众人又被吓了一跳,扭头就开始窃窃私语。 “大明星!” “这穿得也太朴素了吧,好像在那边站了快十分钟了,都没认出来。” “我还以为像这样的大明星进个组肯定前拥后堵,我上次拍的那个,男主角粉丝一千来万,光助理就四个,再加上经纪人、司机,排场可大了,虽说待人也挺和善,可也闹腾,还天天有粉丝围在片场外面。” “第一次演戏可能心里没底,开拍之前因为试镜什么的,热搜也上了一轮,能低调就低调,低调总吃不了亏。” “我劝你们啊,管好自己,少讨论少接触,别跟这儿吃亏,真的,上次那个任凯那事,你们知道不?” “什么事什么事!” “就一个群演第一次拍戏,打戏,没经验,不小心真绊了他一下,磕破了点皮,也不知道被谁拍下来传到网上去了,非说什么角度刁钻,是故意的,粉丝就差把那个群演的家庭住址给扒出来了,后来还上升到整个剧组。” “后来扒出来了,那视频就是他助理拍的,也是经纪公司传上网的,暗地里还唆使粉丝网暴,好把事情闹大。” “等事情闹大了,他再安抚粉丝,发个什么声明,亲自去跟那个群演道个歉,面子里子都有了,还有很多路人帮他说话。” “那群演也是倒霉,不是他也会有下一个,就是赶上了那人需要炒话题。” “那任凯比起何子殊来,粉丝数都不够看的,也不是说何子殊跟他一样,毕竟是白影后的学生,但这些明星啊,事儿多。” “是这么说,像他们这样的流量明星来拍电影,大多是‘镀金’来了,不是真吃苦的,尤其是王导这种电影,戏份不多,亲自指导,半个月就能拍完,不耽误他们接下来的行程,接触的又是这么主流的导演圈,稳赚不赔的买卖。” “反正相处的时候都小心点,像白影后这种吃过苦上来的,反倒不用太讲究。” “也是王导亲自试的镜,太难看总不至于。” “真羡慕。” “你羡慕,也先得有这张脸啊。” …… 众人议论纷纷,但面上却丝毫不显。 王野听到助理说白英来了,便起身,看到何子殊的瞬间,先跟他打了招呼:“挺好,看着精神多了。” 何子殊笑着颔首致意。 王野:“林口年后第一场雪,是个好兆头,趁着人多也热闹,等会儿补个开机仪式。” 白英:“子殊戏份都快杀青了,你这个开机仪式补得有点晚。” 王野:“这地方挤,不方便,也没约媒体,就剧组拍个照,当个念想。” “这样吧,等子殊杀青的时候,给你补个大礼,左右也是第一次拍电影,得隆重一点。” 何子殊闻言,忙摆手:“不用不用,真的不用,您上次说《天尽头》第一条镜头是‘林秋’的,很荣幸了。” 王野给他开了半个月的小灶,没有旁人打扰,也隔绝了媒体和粉丝的探班,《天尽头》第一条过的镜头也给了“林秋”。 何子殊觉得这份关照都已经够分量了,更别说什么大礼。 想都不敢想。 当天下午,王野的个人博更新了一条动态。 没有配字,只有一张照片,照片上里里外外站了三圈人。 白英、王野和一众主创站在最中间,何子殊则是站在第一排最侧边上,一个很低调的位置。 简简单单的黑色羽绒服,白色围巾,明明是精致到张扬的眉眼,却因着眼中的笑意,敛去好几分飒气,又添了好几分温润。 这张照片很快就被传到粉丝群里。 而回到酒店的何子殊,刚脱下外套,门就响了。 小周站在门口,手上拎着两个巨型烘灯,表情欢欢喜喜。 何子殊指着那两个烘灯:“哪来的?” 怎么感觉半个月不见,这烘灯又大了一圈? 小周:“王导给的,林口这几天冷空气,酒店被剧组包了,人太多,半夜很可能供不上暖,所以人手一只,你有两只!” 小周很兴奋:“哥,王导对你真的很好,知道你怕冷,特意定制的,生活制片发烘灯的时候,我就在旁边看着,你都不知道,你的这个,最大,简直就是灯王。” “拿出来的时候,全场瞩目。” 何子殊:“……” 没过多久,“何子殊耍大牌,连灯都一定要做的比别人大一圈”的消息,就在《天尽头》配戏演员群里传开了。 第83章 霸道小助理 配戏演员年龄跨层不大,都是从各个剧组转场过的,工作性质和圈子基本相同,这演艺圈又是个水花遍地的地方,单拎一个演员出来,都能扯得天花乱坠,因此也聊得开。 尤其是“耍大牌”、“轧戏”、“带资进组”这种内部消息,是他们日常调剂品之一。 大家也知道规矩,不会捅到明面上。 能有资格耍大牌、轧戏的,背后的资本实力多少雄厚,绝对不是他们这样的小角色可以撼动的。 但这并不妨碍他们私下建个小群,感慨一下资本主义的黑恶势力。 比如,这乐青小太子,何子殊。 连灯都要做的比别人大一圈。 这是什么? 这就是危险的信号。 配戏演员中,不乏有一些专业院校出身的年轻人,抛去剧组演员的身份,对何子殊的观感比较好,在群里以后辈的身份问了一句“什么信号?” 底下回复刷得很快。 “还能是什么信号,就是他与众不同呗,有些话明面上不好说,就让我们自己心领神会。” “刚毕业来拍戏不久吧,你多走几个片场就知道了,生活制片发的这些用品,其实都是分了三六九等的,一般咖位大的都会自备,不好自备的,或者忘记的,生活制片才会帮着备一份。比如发的那个烘灯,他的那个,一看就是专门定制的,和别人都不一样,肯定是他自己或者公司提前跟制片打了招呼,都做到这份上了,还能有啥不清楚的。” “我觉得何子殊看着蛮舒服的,也不像是会耍大牌的样子。” “这才第一天,装也得装一下不是吗。” “不是第一天吧,我记得网上爆料他年前不就进组了吗?” “这是真的,我特意去问了一下,年前何子殊就进组了,但那时候,也没别的演员跟着传出消息来,白影后也没有,很可能不是拍戏,为了让他提前体验一下环境,王导再指导一下,等正式开拍的时候,也不至于太掉链子。” “啧啧啧,王导这种地位的大导,还要为他一个人专门开个机,所以说啊,一斗米饿死英雄汉。不过也是,乐青和一些大牌影院都有合作关系的,文艺片叫好不叫座有的是,院线排片多重要啊,何子殊一个人就能带来很可观的资源了,给点特殊待遇不过分。” “你们看着吧,等正式开拍,对其他东西肯定也挑三拣四,什么盒饭没胃口啊、化妆化的老气啊,都得出来,毕竟娇贵。” “大家揣着明白装糊涂就好,只要不摆脸色给我们看,乐呵乐呵过去呗,反正也就半个月的事。” …… 回复很多,但一圈下来,大部分话语都出自几人之口。 可能是有人陪着聊,渐渐的,话就不是那么顾忌了。 在那几个人兴头上的时候,有人私戳了他们。 “也都拍过几部戏了,怎么还这么口无遮拦,毕竟是群里,说话还要注意点,截了图往外一传,什么后果也得想想。” “先不说人家都还没做,就算做了,也没我们什么事。电影拿了奖,别人吃了肉,我们也能有口肉汤喝,其中也有一部分是人家带来的资源,花了钱的观众觉得他演的不好,说归说,骂归骂。我们就别干那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的事了。” 说话的这个,在配戏演员圈里,算是老戏骨了,四十多岁,说话有人听。 几人心头都跳了一下,回过头来看着自己在群里的发言,冷汗不住往外冒。 他们也就逞个嘴皮子功夫,心里是决计没想往外传的,可他们不想,不代表别人就不会做,毕竟隔着一层屏幕,指不定能做出什么来。 被兜头这么一盆冷水下来,八卦的火顿时灭了个全。 于是,本来正热闹的群,突然就没了声音,只有一句“害,也都是瞎几把说的,大家也就瞎几把听听呗。” 有的心思快的,瞬间懂了,有人去提醒他们了。 但绝大多数人都属于云里雾里的状态。 尤其是最年轻的几个。 怎么好好的突然就不说了? 继续啊! 让我康康让我康康! 像他们这样的小菜鸟,还想要听更多的行业潜规则和明星八卦! 王导为什么要给何子殊单独辅导? 试镜那天有内幕? 什么内幕? 何子殊刷掉了谁上的位? 问题一个接着一个,奈何没人解答,这也就直接导致了大部分配戏演员在正式开拍的时候,对处在舆论暴风中心的何子殊,投去了极大的关注。 小周搬着个小板凳,坐在正化妆的何子殊身边,低头正想开烘灯,何子殊却突然开了口:“没事,灯就不用开了。” 小周皱了皱眉。 化妆室就在巷尾一栋楼里,窗户封的不牢,漏风。 这片属于新规区,没有独立的供电,现有的电线都是剧组从附近迁的,怕造成压力,也没装供暖设备,所以冷得很。 小周:“不行,昨晚就有些咳嗽,可能是冻着了,等会儿拍戏的时候,嗓子哑了怎么办。” 何子殊愣了愣,轻笑:“我不用说话。” 化妆师闻言,拿着刷子的手也一顿,也笑出了声:“哈哈哈,从头到尾一句台词也没有,我们子殊第一次触电大屏幕就是原声上阵。” 小周反应过来,脸都有些红,咳了一下,佯装镇定道:“那也不行,陆…呃,安姐说过,来之前你有点感冒的征兆,要我小心点。” 小周说完,开始恐吓:“要是感冒了,肯定要耽误进度。” 何子殊慢慢偏过头去,看了小周一眼。 中间被吞掉的几个字,别以为他不知道。 小周抬头望窗。 何子殊:“那等一下再开吧,这灯光线太亮,可能会影响老师化妆。” 王野的镜头总带着一股子野气,喜欢用光线调整镜头的主色调,而不是利用后期的滤镜,而且格外喜欢拉近景,因此对妆面要求很高。 配戏演员基本要求不带妆,只在服装、发型上下功夫,但何子殊、白英他们不行。 尤其是何子殊,本身肤色就白,属于一眼望去,很快就能从人潮中看见的那种。 而且长相太过精致,在一般的商业片里,是绝对偏爱的长相,可在王野这里,可能过于昳丽了,太抓镜头反而不是好事。 所以基本都要靠化妆师帮着敛。 化妆师没想到何子殊不开灯是为了方便她上妆,手上动作越发轻柔:“没事,开吧,给你化妆都化了小半个月了,闭着眼睛都知道哪块要抹什么。” 说完,看着小周:“就给他放桌子底下,那边光线打不到,让姐也跟着暖暖。” 小周忙应道:“好!” 何子殊化好妆出来的时候,走过的工作人员看到他,停了停,然后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气色好多了。” 这工作人员是从最开始便一直跟组的,因为见过之前的“林秋”的状态,死气沉沉、形销骨立,这造型比起那半个月来说,确实明朗了不少,少年气一下子就出来了。 听了个正着的几个配戏演员:“…………” 气色好、好多了? 嘲讽。 绝对的嘲讽。 王导敢,工作人员也敢。 化妆组的老师们更厉害,能把这张“代表性神颜”折腾成这样。 虽说底子摆着,往糙里画也能吊打整个片场,但人家本职是偶像啊,和他们这些什么造型都不挑的人能比??? 那时候穿件朴素到不能再朴素的黑色大袍,往那里一站,都跟幅画似的,就忍心把人整这么惨? 还嘲讽说什么“气色好多了”。 现在看来,这大明星就算生气,也有道理。 换位想想,他们要是何子殊,这仇怕是也要记下了。 以他现在的人气、咖位,第一次参演电影,演技不过关,赚不了口碑就算了,他妈造型还不好看。 这种委屈是小太子能受的吗? 所有人掐着时间算这位太子爷什么时候黑脸。 结果直到王导喊了“A”,小太子仍旧是温温润润的样子。 装的还挺好。 在正式开机的前一天,也就是极简开机仪式后,所有人进行了第一次剧本围读。 说是围读,但因为群像日常戏,台词不多,王野只是借着围读的名义,给所有人讲了讲戏。 何子殊来的时候,每个演员手上都分到了一张剧本单页,上面有符合各自情景的对话、动作。 本来只要照着演就好,但开场要求一镜到底,这也就意味着,单页上给出的内容,很可能是不够的。 因为哪怕是王野,也框不好精确的时间。 只要他没喊“CUT”,只要镜头不停,演员就不能停。 剧本的留白部分,需要演员自己去补足。 听起来复杂,但操作起来却并没有很大难度。 因为他们所扮演的角色,就是生活在这巷子里的市井人物,镜头不会在他们身上有过多停留,只要保证当镜头扫过他们的时候,他们的动作和对话,是符合人物特性的,而且连贯,就没有问题。 这也是王野为什么会花大价钱,找专业配戏演员的原因。 王野讲完戏,就让工作人员带着他们去熟悉环境。 从里到外,每个细节、每个角落彻底熟悉,包括升火、烧菜,就好像一直活在这片地方的那种,直到深夜,才把众人放了回去。 第二天一大早,巷子里的蒸炉、各家的灶台等等,都开了火,演员提前就位,很快就上了手。 整个片场唯一的真正群演,是一位在林口摆了三十多年的馄饨摊老大爷,在过年期间,养活了留守的王野他们,这次拉着馄饨车,停在巷尾,串个场。 场记板一拍,全员进入状态。 小周就在一旁看着,他甚至觉得,这场记板拍与不拍,好像区别不大。 整条巷子从早上开始,就好像活了过来一样。 小周从没有直接接触过电影拍摄现场,《天尽头》是第一次。 半个多月前,这里还又冷清又安静,整个剧组人不多,话更少。 半个多月后,整条巷子都是人声。 可饶是做足了准备,第一个镜头仍旧磨了一早上。 当最后一声“CUT”落下,王野举起右手,朝着众人比了个大拇指,喊了声“辛苦了”,从四面八方传来了尖叫声。 用馄饨摊老大爷的原话,朴实的形容:杀猪一般的尖叫声。 用全体工作人员和演员的原话,专业的形容:杀青一样的掌声。 王导仅用一条镜头,便达成了“双杀”成就。 由于下午还有戏,剧组订了盒饭。 盒饭是正统商务餐,无论是外包装还是味道,都比一般剧组要好得多。 但片场温度低,打开盖子没多久,风一吹就凉透了。 饭菜一冷,味就不是那个味了。 几个年轻演员埋头在吃,突然有人抬起了头,声音很轻。 “哎,你们没发现吗?王导喊了几次CUT,好像都没喊到何子殊?” “对,我发现了,早上出错的人挺多的,好像就白老师和何子殊没被点到。” “你们有看到吗,演的怎么样?” “我怎么看得到,我家在巷头那边,不过刚刚有人在说,何子殊和白老师对戏,好像没有被压,挺自然的。” …… 众人说着,下意识往何子殊那边看了一眼。 刚好看到小周拎着个大烘灯,穿过人群,跑了过来。 身后还背了个大包。 所有人:“…………” “他助理也太惨了吧,这灯好像都拎一天了。” “这灯都有半个人那么大了,真难为他了。” “这助理不是被虐习惯了,竟然还在笑。” “卧槽,还上手了,何子殊这不是要打人吧?!” “去看看去看看!从背后那边绕过去!别惊动他们!” 于是,一群义愤填膺、打算替小助理说句话的热心小演员们,就在何子殊他们身后,低调路过。 他们刚走近,就发现何子殊手上动作不像是打人。 反而像是……在帮小助理按摩腕骨? 紧接着,就听到了以下对话。 大明星:“这个灯太大了,明天就别带了。” 小助理瞬间黑脸:“不行,有冷空气。” 大明星:“行李箱里有暖贴,贴那个就好,还有羽绒服。” 小助理抽回手,把烘灯又往上调了一档:“那个没用,就用这个。” 众人:“???” 嗯? 跟说好的,不大一样啊? 他们不是来替小助理说话的吗? 怎么看起来,大明星才是弱势的一方??? 何子殊抿着嘴,坐着小马扎,转了个方向。 眼前就是人手一份的剧组盒饭。 众人又起了兴致。 来了来了,对于这种吃饭挑剔的大明星来说,难以下咽的盒饭,来了。 可是何子殊刚打开盖子,还没来得及看清菜的样式,就被小助理按上了。 大明星:“怎么了?” 小助理:“等会儿饭会送过来。” 大明星:“就吃这个吧,挺好的。” 小助理想都没想,直接拒绝:“不行,快餐味重,等咳嗽好了再说。” 说完,还从背后的大包里,掏出一个保温瓶:“冰糖雪梨,让酒店后厨炖的,润肺止咳,快喝!” 大明星乖乖接过,又道:“酒店方便吗,看看能不能跟负责人联系一下,谈个价格,让他们多做一点,分给片场其他人,天气冷,喝点暖的也好。” 小助理面无表情点头:“你喝完,我去联系。” 众人:“???” 小小的眼睛里,充满大大的疑惑。 直到傍晚,片场所有人都喝上了冰糖雪梨。 这群低调的热心小演员们,仍旧在思考一个问题。 “耍大牌”,究竟指的是何子殊,还是他的霸道小助理? 第84章 想他了? 片场时间很紧凑,没有过多的休息时间。 第一个镜头磨了一个上午,在电影中,很可能呈现出来的时间就两分钟,或是更短。 电影和电视剧不同,后者节奏快,除了一些年度大制作之外,一般拍摄时间都集中在两到三个月,快餐现象比较严重。 有些配戏演员前脚刚从电视剧片场过来,后脚进了《天尽头》,一时之间都还有些不适应,尤其是早上王野一遍又一遍喊“CUT”,每喊一遍,一些人心头就跳一下。 哪怕是午餐时间,都还在琢磨下午的戏份,哪里容易出错,哪里要更讲究。 心思一多,就连吃饭都顾不上了。 这种焦虑的情绪容易传染,所以到下午开拍的时候,很多人精神高度紧张,又饿着肚子,越怕什么越来什么,那种状态直接体现在镜头上。 王野喊“CUT”的频率越来越高。 他心下疑惑,本来是家长里短的闲散戏份,怎么状态能绷成这样? 他揉了揉额角,挑了几个人,讲了讲戏。 白英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先缓缓,我看好些人午饭都没怎么吃,子殊买了点下午茶,先暖和一下。” 王野摆了摆手,示意那几个人先到这里,然后对白英开口:“调个顺序,先拍你和子殊的。” 说完,随手招来何子殊:“先拍林秋和杨美珠的戏,你那边OK吗?” 何子殊点头:“好。” 王野全神贯注盯着监视器盯了一天,一下子懈下来,眼睛也有点酸,抬手抹了把脸:“买了下午茶?” 白英:“这两天他有点咳嗽,公司那边不放心,让酒店炖了点冰糖雪梨,反正都要做,就商量了一下多做点。” 王野听到“公司”两个字,顿了顿,道:“乐青那边管这么细?” 白英轻笑,轻飘飘看了何子殊一眼,道:“毕竟小太子。” 有些人,不好直接行事,只能打着公司的幌子。 何子殊还不知道霸道小助理身后还有个陆瑾沉,所以被白英那一眼看得有点懵。 王野听到“小太子”这称号,笑了笑,玩笑道:“小太子有心了。” 片场因为何子殊的冰糖雪梨和附带的一些甜点,气氛热络了很多。 配戏演员们一圈一圈围坐在小马扎上,看着正和王野说话的何子殊。 “我觉得王导是真的挺喜欢何子殊的,我以前也跟过王导的剧组,他对自己看重的年轻演员,就这个表情,很耐心。” “我也觉得这大明星很好啊,这些东西都是酒店送来的,好像说本来是经纪公司那边给他特意做的,他觉得天冷,喝点烫的也好,就给片场所有人都送了一份。” “真的啊?” “对啊,你看那边的袋子,上面那个标志,不就是那个酒店吗?” “你怎么知道?” “喏,那边几个年轻人,中午吃饭的时候听到的。” “这种事都不宣传吗?这么闷声就做了,我还以为是剧组发的下午茶呢。” “可能人家就低调,我觉得这大明星挺好的,剧组工作人员都喜欢他,要是真像之前猜的带资进组耍大牌,王导碍着面子不批他就极限了,还会对他这么和善?你看王导那眼神,就跟看儿子似的。” “想着昨天群里说的话,我还挺不好意思的。” “哎哎哎,快看快看,白影后和何子殊在对戏。” …… 一个小时后,一众配戏演员对和何子殊的观感,不仅顺利化冰,甚至达到了一个全新的高度。 这是他们真正意义上,第一次见到何子殊拍戏。 戏份不难,拍的是杨美珠搬进屋子第一天,跟林秋突然打了个照面,然后两家人第一次接触的戏份。 《天尽头》里,林秋和杨美珠的屋子,在小巷中间,走道窄,还被顶上的各种置棚、老树遮了大半的视野,他们其实看不太清。 但有几个好奇心重,胆子又大的,在导演身后转了转。 回来之后,只说了一句话:“像是白影后亲自教出来。” 在那之后的好几天内,何子殊接连拍了好几场,无论是和白影后对戏,还是小演员,或者是其他配戏演员,都很少出现纰漏。 在这期间,他们还了解到,那半个月,何子殊不是来听王野授课的,而是以一个演员的身份正式 进组,完成了林秋大半的戏份。 而且为了更好的熟悉环境,他甚至一直住在片场。 数九寒冬的天,因为饰演一个小哑巴,连话都不能说,也很少跟人交流,演的又是格外压抑的戏码,吃的苦头绝对不算少。 他们原先觉得以何子殊这样的地位和人气,来王野这边,纯属镀金来的。 毕竟王野的招牌在那边摆着,参演他的电影,起点比很多人都高了不止一截半截。 以他的电影圈新人身份,也不求有多出色,只要不出错,那他就算成功了。 就是因为这及格线的标准,让很多配戏演员心里不平衡。 就好像他们无论多出彩,别人都不会记住名字。 但有的人,因为人气、因为话题度、因为资本,谁都会拉他一把,不用费劲,蹬着天梯就上去了。 电影圈年年有新人,年年有新鲜血液,他们佩服那些凭着真本事上位的演员,也正因为如此,更加抵触那些没本事,还想走捷径的。 原先他们觉得何子殊就是其中之一。 可谁知道,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使了这么多劲。 而且在不断的接触中,他们也体会到,为什么片场全体工作人员看到何子殊的时候,都会不自觉露出笑意。 哪怕是块头最大的灯光组大哥们,时不时都会问一句“咳嗽好了没”。 前两天温度特别低的时候,小助理忘了带烘灯,灯光组见状,特意拉着线,把拍摄用的灯开了。 试了试温度,觉得可能不够烫,特意开了最高档,在何子殊身后一照,那光就跟普渡众生似的,引得全场围观。 因为这位大明星是真的没有一点架子。 送了什么吃的、喝的,帮了什么忙,从来不说就算了,还又谦逊,又安静。 从导演组、主演团队,到配戏演员、工作人员,甚至是负责片场清洁的一些临时工,都很有礼貌。 到最后,甚至有很多人都开始替他着急。 怎么可以什么都不说?! 怎么可以什么通告都不买?! 你什么都不说,别人怎么知道你有多努力?! 你什么都不说,别人怎么知道你拍摄有多认真,多辛苦?! 为了拍戏,住了半个月片场这种事,真的值得写个专题采访。 还要着重强调窗户漏风、王导不让你跟别人交流、房间不供暖这种一听忍不住让人心酸落泪的艰苦环境。 拍摄过程中,没有导演的允许,演员是不可以在公开场合放出路透,或是谈论相关话题的,直到第一次记者片场采访的时候。 记者片场走访不是每部电影必要的环节,但对于一些有特殊意义或是主攻奖项的电影来说,后期是一大利器,比如一些贺片、纪实片、文艺片等,算是过程记录的一部分。 这次受邀来片场的,还是国家级专业媒体,当记者随机采访到他们对新人演员何子殊看法的时 候,原本在镜头前有些拘谨的众人,话都多了起来。 他们没有王野、白英回答的那么专业,什么“有锋芒却不张扬”、“很有灵气”,口中都是“很认真、很努力”、“对人很好”、“能吃苦”等等。 “他在片场其实挺安静的,不是那种跟人保持距离的很刻意的安静,就是你在他身边待着,心不 自觉跟着静下来那种。” “因为电影角色设定,他不能开口说话,然后我们片场的小演员也是,在电影中,有一些交流上的障碍,所以他们两个对戏,其实就靠动作和眼神。” “在戏外的时候,小演员也很黏他。因为电影基调有些晦涩,小演员的角色也比较压抑,王导也怕会给小孩子造成一些心理上的负担,所以他的戏份结束后,就经常会开玩笑逗他。后来这任务就交给子殊了,因为小演员很喜欢他。” 记者心满意足结束任务,离开片场。 片场里的人也都心满意足吐了一口长气。 回去后,记者把素材整理了一番,给王野发了一张照片。 【王导,您好,我是电影一台的记者小林,感谢全体剧组成员的配合,今日的采访素材也很完整,中后期预测还会有两到三次采访,最后剪辑成完整版,在电影上映前后放出。因为网上对《天尽头》的关注度很高,我台跟组采访的消息也有很多人知晓,因此想问问您的意见,能不能放出一张幕后照来,我们后台筛选了一下,没有透露造型等关键信息,您看看合不合适?】 【图片.jpg】 【可以。】 【谢谢王导!】 没过多久,电影一台的官博便发了张照片,并配字道:看看我们在片场发现了什么! 照片中是一大一小两个人。 何子殊穿着羽绒服,坐在一张矮凳上,小演员坐在何子殊腿上。 何子殊一只手撑着小演员,防止他掉下去,一只手摊开掌心,掌心中间用红色的粉末画了一个东西,看不清是什么,只看到小演员笑着伸手去碰。 身侧开了一盏烘灯,暖光覆在两人身上,显得越发柔软。 【呜呜呜,大团子带小团子!!!大宝贝带小宝贝!!!这什么神仙画面!】 【这个角度无论是大团子还是小团子,眼睫毛都跟扇子一样,好长啊!!!】 【看背后的石墙和子殊坐着的小木凳,就感觉跟小时候,在老街上晒太阳一样,看着就感觉好温 暖啊。】 【简直不敢想象以后小奶精有了自己的迷你奶精是什么样!肯定温柔到吐血!】 【迷你奶精?什么危险发言?】 【盐盐不就是迷你奶精吗?这才几天不见,你们就把富家小千金忘了吗?】 …… 粉丝评论越来越多。 而在另一头,正抱着富家小千金的陆瑾沉,也在刷着照片。 盐盐正伸着爪子,在平板上划了两下。 陆瑾沉把它抱回怀中:“想他了?” 盐盐仰着小脑袋,“咪”了一声。 陆瑾沉轻笑:“我也想。” 谢沐然刚结束一个通告,回到家,看着客厅里的陆瑾沉:“哥,那个幕后照你看到了吗?” 陆瑾沉:“看到了。” 谢沐然:“还有多久杀青啊?好像也挺忙的,我电话打过去都是小周接的,怕打扰他,也没叫他 回。” 陆瑾沉:“一个星期。” “还有一个星期啊。”谢沐然心不在焉:“从过年到现在,我就很久没见他了。” 陆瑾沉抬眸,淡声道:“明天休息?” 谢沐然:“嗯。” 陆瑾沉:“小梵呢?” 谢沐然:“不知道,没问,等会儿通告结束就回来了,怎么了?” 陆瑾沉:“去一趟林口。” 谢沐然眼睛倏地一亮:“去找他?” 可等他反应过来,觉得有哪里不对,语气打着旋儿拐了下去:“你怎么不自己去?” 当初他和纪梵说要跟着一起去接那人回家的时候,三两句话就被他打回来了。 这次怎么就想着带上他们了? 陆瑾沉抱着盐盐,起身,淡声道:“这次不去酒店。” 上次避开剧组,直接去的酒店,自然不用带上纪梵和谢沐然。 这次要去的是剧组,人多眼杂,三个人去,总好过一个人。 谢沐然:“……” 要去剧组,要掩人耳目,所以勉为其难叫上了他们。 到底什么时候,他和梵梵才能摆脱“道具NPC”的命运。 第85章 探班 陆瑾沉他们往剧组赶的路上,片场正在准备第二场大戏。 小巷起火,林秋被困,也是杨美珠和林秋两条支线正式相交的转折点。 整个剧组从早上开始,便一直处于忙碌的状态,布景、演员走位、火雾模拟、防护装备等等,尤其是道具组,从头到尾就没有歇下来过。 王野向来追求镜头的真实性,这场戏又是林秋这条支线的高潮点,在王野的设想里,这把火,必须得真烧。 这场戏的敲定,比演员敲定来的更早,不会因为演员的身份进行让步。 换句话说,哪怕今天饰演林秋的,是一个刚拿了奖的影帝,这把火它也得烧。 为此,王野还特地请了专业团队,在巷尾不远处的一大片空地上,一比一还原了一些重要场所。 虽说剧组挑选的这条巷子,是待拆的废弃区,但不远处还有居民区。 被拿来艺术加工,做个拍摄场地没什么问题,可“放火”这种事,安全隐患是必然存在的,哪怕前期做了再多准备。 火势可控,但具体情况也比较难预估。 因此王野在和团队讨论过后,决定把起火的镜头集中在顶上的一些废置棚、老树,以及林秋屋外的一条走道里。 可无论怎么改,对于何子殊来说,这火都要捱。 小周从早上开始,就有些坐立难安,像条小尾巴似的跟着何子殊。 何子殊化好妆,看着气色比“林秋”更差的小周,开口道:“昨晚没睡好?” 小周脸皱成苦瓜样:“真要放火啊?” 这可怎么办。 昨晚陆队给他发了消息,说今天要来探班。 早不来,晚不来,偏偏今天来。 拍的还是这么危险的戏份。 小周怕陆瑾沉担心,又怕何子殊分心,所以两边都没说。 除了陆瑾沉之外,小周更害怕的是何子殊真出事。 说实话,他虽然知道王野“狂野”的风格,可谁知道这么狂野。 之前把人关在小黑屋半个月,还不让说话就算了,这次竟然还真要点火。 小周皱着眉:“如果觉得哪里不舒服了,别逞强!记得一定要喊停!拍完戏就是生日会,然后开始巡演,嗓子必须保护好,熏坏了就完了。” “我早上问过王导了,他说因为要拍一些细节镜头,一条肯定拍不完,所以千万别忍着,一点点不对劲就要说,我们缓一缓再拍,知道吗?” 何子殊点头:“知道了,别担心,不是还有医疗组吗?” 何子殊本来想着能给小周一个慰藉,毕竟有专业团队跟着,又是在片场,其实出不了什么太大的意外,可谁知,小周脸色都白了一下。 小周:“你想都不要想!” 何子殊手上动作一顿,半晌,眨了眨眼睛:“嗯?” 小周:“你这是对自己、对陆…、对粉丝和公司的不负责,不要出事了再想着挽救,受了伤怎么办?我怎么跟陆…跟安姐交代!怎么跟粉丝交代!怎么跟公司交代!” “还会耽误接下来的拍戏,耽误接下来的行程!所以你不要有这种‘出事了还有医疗组在’的想法,给我立刻掐死在摇篮里!听到了没!” 小周从上岗第一天起,公司就告诉了他作为助理的不二法则之一。 在一些紧急情况下,绝对不要给艺人留下余地和后路,因为艺人会下意识放松警惕。 今天就是绝对的紧急情况。 要是这人潜意识里认为“要是出事了,还有医疗组”,那他一定就会忍到导演喊“CUT”。 陆队那边车刚停稳,这边人就上了救护车,这种事情要是发生了,那还不得双双上头条?! 何子殊很少见到这么凶的小周,站在原地,一字不落听他说完了全场。 在小周的死亡凝视中,他点头:“听到了。” 小周这才反应过来,顿时红了脸。 他刚刚都做了什么! 好像凶、凶哥了! 小周手脚都慌得不知道怎么放,声音也降了下来:“哥,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 何子殊轻笑:“你就是担心我,我知道。” 何子殊把一个暖贴塞到小周掌心:“昨晚没睡好吧?我看看能不能早点拍完,让你也早点回去休息。” 小周摇了摇头:“我没事,你别想着我!” 说完,小周偏过头去,嘟囔了一声:“你还是想想陆队吧。” 何子殊没听清,皱了皱眉:“什么?” 小周摆手:“没什么,我说你再看看剧本!” 这场戏称得上是《天尽头》的大场面之一,在小巷里取完火景,拍完群众戏之后,就到了何子殊的戏份。 在火点燃的瞬间,所有人手心里都捏了把冷汗。 就连见惯了这种拍摄实景的白英都皱着眉。 更别提从场记板拍下的瞬间,就一直心神不宁的小周。 为了火烧得快一点,屋旁的树都是经过特殊处理的干树,看着与真树无异,实则沥干了大部分水分,很快就能燃起来。 整个片场都很安静,只有木柴炭化发出的噼啪声,听得格外瘆人。 黑烟、烧断掉落的枯枝、风中弥漫的刺鼻气息,那种扑面而来的真实感,被感官无限放大,没什么缓冲的时间。 他们在外头看着都觉得害怕,而何子殊还在屋里待着。 王野喊了一声:“下!” 道具组横在树桩底部的钢绳一松,树以一种极其缓慢的速度倾斜,堪堪擦过屋顶的时候,“哐当”一声,重重倒下,打翻了窗台上的花盆,不偏不倚横在门前,封死了窗。 林秋就在这时睁开了眼睛。 王野没有喊停,眼睛一直注视这监视器。 随着时间一秒一秒过去,片场很多人心都吊了起来。 这火…好像都有点大了。 就在这时,王野一挥手:“好,可以入镜了,跑快点!” 站在拐角的白英立刻进入角色。 杨美珠神色慌张:“快救人啊!那间!就是那间屋子!被树挡着的那间!人肯定还在里面!” 说完,因着突然窜起的火势,她停下了步子,在身旁的消防员与她擦肩过的瞬间,还回头看了看儿子,依旧没什么表情,却乖乖站在那里,没有动。 她放下心来,转身还想往林秋那边去,却被消防员拦了下来。 林秋已经没有力气了,烟雾从四面八方灌进来,散的很快。 他手上的湿布、身上的湿棉被突然变得很重,像块巨石,压在心口,连吸一口气,都像是被什么粗砺的砂石反复碾磨。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杨美珠的声音。 很尖锐,一下子扎下来。 紧接着,就是急厉的脚步声。 敲窗声、砸门声,还有让他离门远一点的提醒声。 很吵,却又让他很安心。 王野拿着对讲机,大喊:“CUT!” 王野声音刚落下,在一旁全副武装的机动人员就冲上去,拿着高压灭火枪把火灭了。 白英他们全都冲了过来,披外套的披外套,擦脸的擦脸,顺气的顺气,喝水的喝水。 被真火熏了那么十几分钟,何子殊眼睛都有点充血,但幸好剧中林秋便用湿毛巾、湿被子挡了大半天,所以也护住了嗓子。 在小周替他擦脸的时候,何子殊甚至还有拦了拦,开口:“可能还要补拍,先别擦。” 从开始到现在,王野没喊过一声“CUT”,但并不代表这条就过了,只能证明他的情绪是对的,但细节肯定还有提升的地方,所以后期还要补拍。 为了镜头连贯性,先保持原样是最省心的。 围在他身边的一群人听到这话,又是好笑,又是心疼。 尤其是白英,确认完何子殊没受什么伤之后,叹了口气。 烟气把眼睛都熏红了,还忍着不去动,就为了接下来可能要补拍的镜头。 不知不觉间,这人已经是一个足够合格的演员了。 白英一边替他拢领口,一边用只有两人听到的声音开口:“当初叫你接下这个角色的时候,哪里知道又要挨冻又要火燎的,早知道就给你接个轻松点的,也不至于这么辛苦。” 白英话说得很轻,眼里满是心疼。 何子殊抿着嘴,轻轻笑了,拿干净的手背去擦了擦白英灰色羽绒服上的灰尘,是刚刚碰到他身上留下的,轻声道:“不辛苦啊,大家都对我很好,我也学到了很多,谢谢姐。” 自进组以来,何子殊一直喊白英为“老师”,这突然亲昵的一声姐,让白英一怔。 又看见何子殊低头,轻轻蹭掉了她衣服上的落灰,心尖都颤了颤,道:“等这个拍完了,休息一段时间,不要接戏,这部戏预计七八月份会全部杀青,然后就是上映、提名奖项,刚好也是乐青周年庆结束,到时候看看能不能争取一个最佳新人。” “无论拿不拿奖,等电影上映,片约就会来找你,到时候再好好选,第一部 戏是起点,但不能让它成为你的终点,之后的每一部,不一定非要超越第一个角色,但得让别人尽可能的看到你的可能性。” 白英说得很认真,何子殊抬眸,也认真注视着她。 白英:“之前没跟你说,也是怕你有心理负担,但我和王导都觉得你可以。” 何子殊默了很久,笑了。 他不是一个得失心很重的人,拿到奖项当然很好,拿不到也不扼腕。 “白英和王野认可了他”,光这个,他觉得就很好了。 何子殊:“我会努力,谢谢姐。” 等王野看完半成片,果然补了好几个特写。 何子殊也不敢换衣服、也没有卸妆擦脸,只坐在导演身后不远处的小靠椅上,一副随叫随到的模样。 但身边却有很多人来往。 这几天下来,所有人都知道了何子殊体寒,比较怕冷,也澄清了前些日子,“耍大牌,灯都要比别人大一圈”的谣言。 尤其是原先对何子殊敬而远之的一些配戏演员,先触底再反弹,当初对他多有意见,现在就对他多认可。 而且何子殊这几天,每天一顿下午茶,换着花样给片场所有人送温暖,因此从工作人员到配戏演员,只要有空,都要来问问,有没有什么可以帮忙的地方。 因为不能换衣服,但拍戏的时候又被打湿了,几个女工作人员怕何子殊着凉,找了一圈,找了两个小烘灯出来。 其他人看见了,也有样学样。 摆着摆着,众星捧月似的围了一圈。 小周数了一下,都快有十来个了。 就连道具组都不知道,就他们这犄角旮旯缝里,竟然还藏了这么多烘灯? 何子殊被暖灯一照,照了点倦意出来。 可远处却突然传来了几声尖叫声。 尖叫声中,似乎还掺着几声“APEX”、“陆瑾沉”这样的声音。 隔得有点远,何子殊不敢确定。 他下意识转头,看着小周,轻声问:“你听到了吗?” 小周有点僵硬:“听到什么?” 何子殊:“好像说,是他来了?” 小周咳了一声。 何子殊见小周目光闪躲,黏糊着的思绪彻底清醒。 他皱眉道:“他没有跟我说要来,还是跟你说了?” 小周低着头:“隐隐约约有听说啦。” 何子殊:“…………” 于是,当陆瑾沉他们到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 何子殊裹着一条蓝色的小毯子,坐在一圈烘灯中间。 弱小,可怜,无助。 却闪闪发光。 第86章 沾灰小玫瑰 “APEX”探班何子殊的消息很快在剧组传开来。 从三人进入片场的瞬间,便吸引了不少视线。 《天尽头》片场的安保措施非常完善,开拍至今,除了官博发出的几张照片外,没泄出一张路透图来。 一是因为片场封闭式拍摄,前期戏份集中在巷子里。 二来,王野的“暴脾气”不仅在导演圈有一席之地,粉丝也有所耳闻。 因此出演他电影的演员,尤其是一些较有人气的年轻演员,在开拍前,都会由经纪公司或者工作 室的人出面,提醒粉丝不要探班。 一来二去,王野的片场除了工作人员、演员,以及外卖员之外,基本没有出现过什么新鲜面孔。 因此陆瑾沉他们被保安放行的时候,自然而然成了中心。 一袭风衣、口罩、墨镜,艺人出行标准配置基本齐全,人群中已经传来窃窃私语。 “那边三个人是谁啊?好像直接从门口进来的?保安没有拦,那是新演员吗?” “不会吧,也没听说最近的戏份有什么新演员加入啊。” “我看着怎么这么像APEX?三个人,身高体型也像。” “我靠,你不说我还没反应过来,你一说,我觉得越看越像,是不是是不是,快分析一下!” “很可能啊!今天子殊拍火场的戏,算是这几天最辛苦的一场了,成员来探个班很正常,而且不是还有白老师吗,宋希清和白老师关系好,陆瑾沉又是宋希清的儿子,跟白老师应该也很熟。” “说到这里,子殊和宋天后好像也很亲。” “别说了过来了过来了!” 等三人一走近,陆瑾沉先摘了口罩,随后纪梵和谢沐然也露了脸,和片场众人打招呼。 哪怕是授了王野的意,提前知道了这么一回事,特意过来接待的工作人员都有些控不住脸上的表情。 当时王野跟她说“去门口接一下人”的时候,她还有些懵,问了一嘴:“接谁?” 王野偏头,问身旁的白英:“就陆瑾沉,还是三个人都来了?” 化妆师正在给白英整理头发,白英闭着眼睛,回了一句:“都来了。” 王野视线回到监视器上:“去吧。” 工作人员一溜烟就跑了出去。 她从来没想过,年后“APEX”在公众视野中首次合体,会在《天尽头》的片场。 电影拍摄片场跟电视剧、综艺录制此类片场都不同,按部就班、严谨有序,人员流动性也比较小。 再加上他们是王野的御用班底,老艺术家见的多了,见到当红鲜肉的机会实则很少,因为王野不太喜欢。 谁知道,王野这一动,就动了个大的,选了流量中的天花板,何子殊。 今天更好,探个班,四个人齐了。 要知道陆瑾沉他们三人中,随便挑一个出来,都能上个头条,更别说一口气来了三个。 谢沐然四处扫了一圈,工作人员心下了然,立刻道:“在找子殊吧?” 陆瑾沉和纪梵听到这话,也同时看向她。 工作人员:“就在那边坐着呢,我带你们过去。” 纪梵看着陆瑾沉:“要先去跟王导和白老师打招呼吗?还是我们先过去,你先去找他?” 工作人员直接摆了摆手:“不用,子殊和王导他们在一块儿的。” 谢沐然:“还在拍戏?” 工作人员:“拍完了,在休息。” 工作人员走在前头,陆瑾沉他们跟在后面,踩着石板走了一条小路,出了口,一转角,就看到了何子殊。 何子殊和陆瑾沉视线对上的瞬间,还有些不真实感。 他一起身,肩头的毯子顺着动作滑了下来,歪歪扭扭挂在靠椅上。 何子殊脚步有点急,等两人只剩下几米位置的时候,才压了压步子,眼中却藏不住笑意。 何子殊站定,轻声开口:“怎么突然就过来了?” 谢沐然从陆瑾沉身后走出来:“昨天跟小周说了,怕影响你拍戏,就先让他不要告诉你。” 周围伸着脖子看热闹的人,听到这里,都笑了下。 刚刚何子殊连走带跑的步子,虽然最后欲盖弥彰的压了压,还是将情绪露了底。 看来,这几人感情是真的好。 他们也拍了这么多年的戏,什么表情是真,什么表情是假,就算不能辨个百分百,七八十总归还有。 大老远过来探班,还是三个人,想也不用想,都知道是费了心思。 就在这时,片场另一头接连进来一排人。 十几个,穿着统一的服装,肩上都背着两个大箱子。 生活制片拿着喇叭喊了一声:“感谢大A团的下午茶,晚上还要请大家吃火锅!” 人群中顿时传来一阵欢呼声,紧接着人散了大半,往生活制片那边走去。 陆瑾沉和王导、白英他们打了招呼,聊了两句,便留下了谢沐然和纪梵,带着何子殊往一旁的小路走。 陆瑾沉想把何子殊往没人的地方拐,奈何现在周围视线太多,退了一步,说:“带我去你之前睡的屋子看看?” 何子殊:“林秋的房子?” 陆瑾沉点头:“嗯。” 他想看看,让这人住了半个月,吃了半个月苦的地方长什么样。 两人绕了两条小径。 陆瑾沉:“这么多小路是剧组修的,还是本身就在的?” 何子殊:“大部分是本身就有的,有几条是修的,看起来是条巷子,其实也算一个小型的居民区,要是把后门都打开,每家每户都能通。” 两人说着,便到了林秋的屋子。 道具组正在照着模片刷墙。 何子殊剩下的几场戏,都是火后的戏份,外头的墙壁要漆成焦黑色。 除了新镜头外,还要补一些年前戏份的镜头。 两人和道具组打过招呼,进了屋子。 现在的屋子,和之前照片上见到的,其实没什么特别大的不同。 一样的家具、一样的铁架床、一样的窗台,却因着用心的摆设和倾斜落下的阳光,有些不同。 何子殊拍了拍床:“可以直接睡的,被子都新的,也都晒过,就是有点冷。” 陆瑾沉皱了皱眉:“晚上还睡在这里?” 何子殊摇头:“睡酒店,有时候午休的时候,会在这里睡一下。” 何子殊说着,掀了被子,那认真的表情,就好像在说“你可以躺上去试试”。 陆瑾沉轻笑了一下,指了指窗外。 何子殊不解。 陆瑾沉走近两步,低头,借着整理被子的动作,在何子殊耳边说了一句:“外面还有人,躺一张床上,这么大胆?” 何子殊指尖都颤了颤:“我不是这个意思。” 陆瑾沉拉着何子殊手腕,往外走。 何子殊:“去哪?” 陆瑾沉用只有两人听到的声音道:“找个没人的地方。” 幸好这巷子深,闲屋子也多,两人随便进了一间,关了门。 木门老旧,关门的瞬间,还发着吱呀的声响。 何子殊怕被别人发觉,关门的动作很小心。 将将转过身,就被陆瑾沉抱在了怀里。 何子殊鼻尖都是陆瑾沉的气息,声音半闷在衣物间:“不抱,身上有点脏。” 何子殊说着“不抱”,手上却没什么动作。 陆瑾沉没动。 何子殊估算了一下这大衣的价格,六位数,就轻轻往外推了推:“可能要沾上了,我身上都是灰,有点脏。” 陆瑾沉轻笑:“没有灰,不脏。” 说完,陆瑾沉手上一用力,把人抱得更紧。 何子殊再没有动作,乖乖任他抱着。 他觉得肯定是之前的“八百万花瓶”事件让他变得奢侈了,所以现在看见这六位数的大衣,竟然觉得,脏就脏了吧,也没什么,就再抱一会儿。 陆瑾沉声音很低:“嗓子难不难受?” 何子殊:“嗯?” 陆瑾沉:“那场着火的戏,拍完有没有哪里难受?” 何子殊摇了摇头:“小周跟你说的?” 这人到片场也才半个多小时,和王导他们聊天的时候,也没提起这件事,想来想去,还是小周的可能性最大。 “嗯。”陆瑾沉没否认:“他给我发了个视频。” 当时他正开着车,手机响起了消息提示音。 陆瑾沉扫了一眼,是小周发来的,便把手机扔给了后座的谢沐然,说了句:“看看发了什么。” 谢沐然和纪梵从打开视频的瞬间,眉头就越皱越紧。 恰好这时,手机又震了下。 小周紧接着发来了第二条,七个字:“他在那间屋子里。” 陆瑾沉半天没听到回答,问了句:“发了什么?” 谢沐然合上手机:“哥,你先专心开车吧。” 谢沐然说完,陆瑾沉便把车刹在了路旁。 沉默,转身,神情冷淡:“拿过来。” 谢沐然递过手机:“我觉得小周就是在恐吓你。” 等陆瑾沉看完视频,接下来的一路,都没有再说话,可车速却一直在最大限速的位置摇摆。 后来再谈起这事的时候,用谢沐然的话说,就是“当时陆某就在交警拦截、超速行驶、违法乱纪的道德边缘疯狂试探。” 何子殊解释道:“我用湿布遮着脸的,身上还有湿被子,只是看着吓人了些。” 何子殊直起腰,从陆瑾沉怀里起身:“片场保护措施很到位,不会受伤。” 何子殊脸上还带着妆,把原先的肤色遮了几分,又烟熏火燎了一上午,眼尾、眉梢、额角、下巴都沾了些黑色的灰末。 陆瑾沉就这么静静看着。 他的小玫瑰沾了灰,还挟着点烟气。 有点可怜。 可一双眸子却显得越发透亮,像是水浸过似的,好看的不像话。 何子殊眨了眨眼睛,又道:“怎么突然过来了,这几天没有通告吗?” “推了,”陆瑾沉走近一步,一手护着何子殊的后脑,一手撑着,把人虚虚压在木门上:“女儿看到那个小演员坐在你怀里的照片,可能吃醋了,回去记得抱着哄哄。” 何子殊:“那等我拍完,还有四五天就可以回去了。” “她可以回去再哄,我不行。”陆瑾沉轻笑:“现在人都在这了,你看着办。” 何子殊凑上去,轻轻吻了一下。 陆瑾沉下意识俯下身来,想要加深这个吻,却被何子殊抬手打断:“就哄一下。” 哄一下,就亲一下。 陆瑾沉轻笑:“没哄好,再哄一下。” 何子殊摇了摇头,偏头往外头看了一眼,坚定道:“不行,会被看出来。” 片场里的人眼睛一个个都尖着,危险系数有点高,不近人情何子殊如是想。 陆瑾沉没回答。 何子殊回过头来。 陆瑾沉面无表情。 何子殊抿了抿嘴。 半晌,何子殊轻声道:“那再一下,不过你不要动。” 话音刚落,陆瑾沉便低下头掌握了主动权,但心里也顾忌着这是片场,没留下什么痕迹。 吻完,陆瑾沉用指腹轻轻蹭掉何子殊下巴那边晕开的黑色粉末,一字一字道:“想我了没?” 何子殊浅浅吸了一口气,回道:“想。” 在没见到这人的时候,戏拍完了,闲了,就会想。 何子殊原本想着,等见到人了,可能会好一点。 可现在,他却觉得,如果陆瑾沉陪着他拍戏,可能得反复NG。 第87章 味道不对 明明是三个人一起来探的班,可谢沐然和纪梵足足被晾了两个多小时,才重新见到何子殊。 期间很多闻讯赶来的群众,在合完照之后,都要顺嘴问一句:“陆队怎么不在啊?” 谢沐然只好想着法子,替陆瑾沉遮掩,说:“第一次来,就去附近逛逛。” 别人又问:“那子殊呢?” 谢沐然生无可恋:“这边路不熟,带着去逛逛。” 热心小群演们:“然然你们怎么不跟着一起去啊!” 谢沐然笑得格外温柔,一副“我在这里坐坐,看看风景就好”的淡然模样。 等人稍稍一散,扭头就给陆瑾沉发了消息。 【哥,你们在哪里?怎么还不回来吗?放我和梵梵在这里面对一群靠演技吃饭的人,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都两个小时了,算算时间,开车都要到隔壁市区了。】 【立刻出现在这里,我要看子殊!】 陆瑾沉收到消息的时候,正在一个小阁楼上。 手机震动不断,何子殊接过看完信息,又看了看时间,立刻往楼下走:“然然他们在等,要快点回去。” “走慢点,不差这一点时间,”陆瑾沉从木梯另一侧走下去:“下午还有戏份要拍?” 何子殊摇了摇头:“导演那边没有要补的镜头的话,今天的戏份结束了。” 陆瑾沉:“那早点回去,把妆卸了,换身衣服。” 何子殊下意识低头,看了看焦黑的袖口。 挺脏。 像个小炮仗。 紧接着又看了看陆瑾沉,暗色的大衣上也沾了点灰,并不显眼,可仔细看还是能看出点痕迹来。 何子殊本来想抬手给他擦一擦,才想起来化妆师上妆的时候,只要露在外头的皮肤,都用暗了两个度的粉底遮了遮,手背上也不例外。 这上手一擦,别说会不会起反效果,搞不好还要再添几笔。 从火场戏份开始到现在,何子殊就没有照过镜子。 本来也不在意,可被陆瑾沉这么忽的一提,又掀着羽绒服往里头看了看,再对比一下陆瑾沉。 好像…是惨了点。 从陆瑾沉那个角度看过去,就看见何子殊一会儿低头看看手,一会儿掀开羽绒服看看里头的戏服,一会儿又抬头看看自己。 陆瑾沉知道这人想事情的时候,神情都很专注,近乎本能的一种小习惯。 这种专注放在舞台上,很晃眼,也很抓镜头,可放在平常一些小动作里,就显得格外柔软,比如现在。 陆瑾沉走近一步,轻笑:“看什么,这么认真。” 何子殊抬眸:“小周知道你要来,对不对?” 陆瑾沉“嗯”了声:“昨晚跟他说的,没让他告诉你,怕影响你拍戏。” 何子殊把手指缩回宽大的袖口里,道:“拍完戏的时候,他一直催我去换身衣服,洗把脸,说形象不好,不适合见人。” 原来这“人”,说的就是陆瑾沉。 陆瑾沉听完,笑了下。 没忍住,低头又在何子殊唇梢轻轻落了个吻,开口:“这些粉尘有刺激性,所以才让你早点回去卸妆,换身衣服,不是说现在不好看。” 说完,陆瑾沉用指腹轻拭了一下何子殊的眼尾:“眼睛都熏红了。” 何子殊:“回去问一下,看看还有没有事,如果没事的话,早点回去洗漱一下,晚上不是还要和他们一吃饭吗?” 何子殊现在倒不是怕自己“不适合见人”,而是怕陆瑾沉不能见人。 由着他抱、由着他靠近,导致陆瑾沉身上也带了一身的烟熏气,和他身上一模一样。 小周在自己身边坐了半天,都没沾上多少,陆瑾沉才两个小时,也像是从火场里刚出来似的。 动作、神情都可以藏,距离也可以控制,可身上的气息掩不住,片场里的人又都是人精,虽说不至于猜中,但也不能保证别人不多想。 何子殊从陆瑾沉怀里出来,往后退了两步,打算拉开一点距离,陆瑾沉显然不太愿意,直接拉着手腕,把人抱了回来。 陆瑾沉:“有人的时候还想躺一张床上,现在没人,连抱都不让抱了?” 何子殊:“……” 何子殊:“靠太近了,你身上都是我的味道。” 何子殊原本没觉得这话有什么歧义,直到陆瑾沉哑着嗓子,低声问了一句:“再说一遍,我身上…是什么?” 不知是这老屋光线弱,还是周围太安静,何子殊抬眸的瞬间,觉得陆瑾沉眸色都深了几度。 何子殊这才反应过来这话中的意思,有点暧昧,臊得手指都下意识蜷缩了一下。 何子殊脸颊滚烫:“没、没什么。” 说完,何子殊立刻转身,快步向后:“然然和小梵还在等我们,要快点回去。” 直到何子殊打开门,回到片场,都没再多看陆瑾沉一眼。 何子殊跑得有点急,像是身后有人在追,等到的时候,谢沐然接了个满怀。 谢沐然不解:“怎么跑这么急?” 说完,越过何子殊,往后看了一眼。 陆瑾沉慢悠悠跟在后面。 谢沐然皱了皱眉。 不是被欺负了吧! 完全说得通啊! 两个小时,这片场又跟个迷宫似的,哪哪儿都是行些不轨之事的好地方。 何子殊坐在椅子上,低着头。 纪梵递过一个保温杯:“先喝口水,缓一下。” 谢沐然坐在他身旁,用手扇了扇风:“脸都跑红了。” 何子殊动作顿了顿。 脸都跑红了…… 那不是跑的。 这是何子殊第一次说这么暧昧的话。 他以为吹吹风,脸上的温度就会降下来。 可等他穿过大堂,从里屋走出来,开门,进入巷子,脑海中还不自觉闪过两人刚刚的对话。 说的时候无意,听的时候有心。 有些东西一旦偏了一点方向,就再也转不过弯来了。 何子殊觉得这样不行,他得让自己冷静一点,见到别人或许还能藏一藏,可片场那边还有白英和王野,是前辈也是长辈,哪里还藏得住,索性跑了几步。 还能用跑步这样的借口,遮一遮脸上的热度。 何子殊强装镇定:“小周呢?” 纪梵:“去化妆间收拾东西了。” 何子殊松了口气,回来的时候他就注意到小周不在,才特意问了他。 现在确定完毕,强行给小周背了口锅:“小周给我打电话,让我赶快回来一下,语气有点急,我以为是片场出了点什么状况,就跑回来了。” 陆瑾沉走过来,就听到这人一本正经撒了个谎。 其实何子殊说谎的技术并不高明,仍旧一副“我要开始撒谎了,你们都不要信”的样子。 耳尖还有红。 可正因为捧着保温杯,时不时抿一口,那保温杯又碗口那么大,遮了大半张脸,所以没露馅。 没骗过陆瑾沉,可却成功骗过了其他人。 一圈围观群众得到答案,好奇心瞬间散了。 等众人回过神来,才发觉这下人全了。 陆瑾沉、何子殊、谢沐然、纪梵四个人都在。 这要是放到别的地方去,门票都得千元起,还是隔了十万八千里,在屏幕上看看的那种。 要是以现在这个距离估算,最前排,VVIP,可能都得冲到万把块。 最重要的是,不仅能看,还能聊个天,最后还可以一起吃个饭。 这待遇,出了《天尽头》这个剧组的门,再想有,也就只能想想了。 于是,在这种念头的刺激下,今天的片场效率极高,等天色一暗下来,剧组便收了工。 冬夜的火锅与夏日的汽水一样,都冒着泡儿,往屋子里一坐,热气一蒸,浑身上下全透着暖。 林口这地方,虽是旅游景点,但不像其他古镇似的,商业痕迹不重,所以游客不多。 陆瑾沉对附近不熟,王野便把这些事宜,交代给了剧组的人,特意选了个熟悉的,将整个二楼的大厅包了下来。 下午的时候,王野给何子殊讲了讲明天的戏,因为来不及回,就在剧组卸了妆,换了身干净衣服。 等到晚上九点多,结束聚餐,才各自上了车。 看着跟着一起上车的谢沐然他们,这才想起来:“哥,你们也住我们那间酒店吗?房间开好了吗?” 谢沐然:“嗯,酒店都被你们剧组包了,还有很多空房,王导说可以随便挑。” 小周:“空房是多,但是酒店有可能供暖供不上,你们等会儿把房号发给我,我去制片那边再要几个烘灯过来。” 小周说完,瞄了眼陆瑾沉。 他有点摸不准陆队的房间,到底送不送。 也摸不准陆队会不会住他自己房间。 更摸不住明天要不要叫何子殊起床。 回去的路上,是纪梵开的车。 他轻咳了一下,小周才回神,忙坐到自己位置上。 纪梵把空调调高两度,轻声道:“哥,安姐说,明天一早我们必须要回去,子殊明天也有一天的戏,晚上都早点睡。” 纪梵说的随意,可话中的意思很明确。 晚上都早点睡,不是睡在一起的早点睡。 而是各睡各的,早点睡。 陆瑾沉淡淡“嗯”了一声,听不出什么情绪。 何子殊忙低下头,回了句:“回去的时候,路上注意安全,等到了给我发个信息。” 陆瑾沉笑了下:“还没走呢。” 陆瑾沉说着,手指却在屏幕上点着。 在他指尖停下的瞬间,何子殊的手机却震了一下。 纪梵&谢沐然&小周:“…………” 就不能回酒店再悄悄发吗? 这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你们要搞事是吧。 在三人视线的攻击下,何子殊看了眼手机。 【洗个澡,早点睡,今天晚上就不过来了。】 何子殊:“…………” 虽然他知道陆瑾沉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过来,因为酒店全是摄像头,再加上今天他们探班的消息,没有太刻意去瞒,所以酒店工作人员也早有耳闻。 陆瑾沉不会冒险,又怕他多想、睡不好,所以提早跟他说。 道理何子殊都懂。 可一句“今天晚上就不过来了”,听着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就好像那些八点档狗血剧的常见台词。 何子殊根本不知道怎么回,索性没回,合上手机扭头看窗外。 殊不知,这个举动,落在其他三人眼里,就是“搞事情”的信号。 这两人的聊天内容肯定是这样的。 陆瑾沉:晚上门别锁,我来找你。 何子殊挣扎了一会儿,默认。 然后明天的头条肯定是这样的。 【#陈述是真的#有媒体爆料称,昨日陆瑾沉探班何子殊,聚餐后,陆瑾沉只身进入何子殊所在剧组酒店房间后,再未出现,直到第二天早上五点左右,才从房间走出,且未见助理同行,恋情实锤。】 紧接着,陆瑾沉和何子殊的手机,就开始疯狂震动。 【哥,你清醒点,这是剧组,不是家里!我们是来探班的!而且我跟杰哥发过毒誓,安安全全出行,绝对不会给狗仔贡献任何素材!】 【你现在是要出现什么“夜宿门”事件吗?!】 【杰哥会原地升天你信不信!】 【哥…陆队他,晚上会过来吗?】 【我觉得这样可能有点危险。】 …… 最后,经过再三确认,确认两人是各睡各的,又亲自把何子殊送回房间,听他把门锁上,谢沐然和纪梵才回了房间。 何子殊洗了个澡,擦头发的时候,门突然被敲了下。 何子殊心里“咯噔”一声,还来不及反应,直接冲过去打开了门。 小周还维持着敲门的姿势,门突然就开了。 开得毫无防备,干脆利落。 两人大眼瞪小眼。 何子殊:“……” 小周:说好的会一个人好好睡觉呢!那为什么开门开得这么急切!见到是他肯定很失望是不是!!!这届艺人,真的是太难带了! 何子殊被小周复杂的眼神看着,心里也很复杂。 他的确是以为,门口站着的是陆瑾沉,所以急匆匆来开了门。 但不是为了特意来接他,而是怕被别人看见! 但小周显然不是这么理解的。 很多事情,越描越黑,何子殊直接道:“怎么了?” 小周敛了敛情绪:“哥,陆队让我来问你要件睡衣,上次替你理行李的时候,理了几套进去,应该有多的,灰色那件,大小应该合适。” 何子殊没多想,在陆瑾沉家那几天,他就一直穿着陆瑾沉的睡衣,穿惯了,也带了一两件出来。 他从行李箱里拿了一件,又觉得小周拿着件衣服走,也有些不妥,就装了一个袋子,递给小周。 小周接过:“哥,你没穿过酒店睡袍吧?” 何子殊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这么问,摇了摇头。 小周:“陆队以前出通告的时候,酒店睡袍也会穿,这次来借件睡衣,我还以为他房间没有呢,结果他就说什么味道不对,我在想是不是这酒店睡袍质量不太好,你别穿啊,别过敏了。” 小周低着头,一边把衣服边角塞好,一边自顾自说着,等抬起头的时候,吓了一跳。 怎怎怎怎怎怎怎么了这是! 怎么突然脸就这么红了! 紧接着,门就重重关上了。 被挡在门外的小周:“???” 第88章 杀青 从何子殊房间出来后,小周抱着一个袋子,上了一层楼,在陆瑾沉房前站定,敲门。 只敲了一下,门就晃悠悠露出一个缝。 门内传来陆瑾沉的声音:“门没锁。” 小周觉得今天晚上得盯得紧一点。 这两个人,一个急匆匆开门,一个索性不关门,简直就是明摆了要“暗通款曲”。 太危险。 杰哥听到这消息可能会当场撅过去。 陆瑾沉从浴室走出来,头发湿着,看起来像是刚冲了一把。 小周连忙把袋子递过去:“队长,衣服。” 陆瑾沉接过,说:“辛苦了,早点睡。” 小周转身想走,想到何子殊,又动作一顿,转回身来,支吾道:“队长,你今天…还要去哥那边吗?” 陆瑾沉淡淡看了小周一眼:“我要是去,这衣服就不用你替我拿了。” 小周松了一口气。 想想也是,陆队要是去的话,干嘛还要他特意跑一趟。 总不能是穿好睡衣再去找人吧。 Emmmm……好像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 小周拍了拍自己的脸,让自己保持清醒,不要满脑子黄色废料。 陆瑾沉:“他睡了没?” 小周:“应该差不多了,我刚刚过去的时候,已经洗好头洗好澡了。” 小周低头,看了眼时间:“平常这个时候,不是在看剧本,就是已经睡了,而且明天开工早,因为有两场戏要早上拍完,下午可能会下雨。” 陆瑾沉“嗯”了一声。 小周:“队长,你们明天早上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我早点起来去买。” 陆瑾沉:“不用,我们一早就走,准备他的就好。” 小周:“那要我喊一下哥吗?” 陆瑾沉摇头:“让他多睡一下。” 想了想,陆瑾沉又道:“今天穿了一天湿衣服,又吹了风,小心别让他感冒了,明天让酒店准备一些清淡点的午餐。” 小周愣了一下,随即小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可能真的是感冒了!” 陆瑾沉闻言,皱眉。 刚从那边回来,这么说,是不是他哪里不舒服了? 陆瑾沉直接问道:“怎么了?” 小周:“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就原本好好说着话,突然脸就红了,我还以为是我说错什么话了,可能真是有点感冒,本来就脸红着,我一低头一抬头,看错了。” 小周越想越觉得是这样,立刻补充道:“队长我记住了,明天我会特别注意一点!如果有感冒的症状就及早吃药!” 陆瑾沉却顿了顿,慢声开口:“你和他说什么了。” 小周挠了挠下巴:“也没什么,就是跟他说酒店的睡袍不要用,可能质量不好,队长你不是说味道不对吗,我怕他哪天穿了会过敏。” 陆瑾沉突然笑了一下,这笑声轻飘飘落进小周耳朵里。 小周:“???” 怎怎怎怎怎怎么突然就笑了! 他说了什么很好笑的事情吗? 陆瑾沉抬手,擦了擦头发:“说完这些之后呢。” 之后? 还有什么之后啊。 小周:“之后门就关了,连晚安都没跟我说!” 小周委屈。 陆瑾沉听完,又笑了下,看着小周:“你倒是挺厉害。” 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能把人又惹急眼又惹红脸,那人还偏偏什么都不能说。 这要是换做他,可能还真没这个面子。 而且,最重要的是,衣服还给带回来了,没被拿回去。 这本事,算是炉火纯青了。 有时候,突如其来的夸奖,和突如其来的批评比起来,反而让人更摸不着头脑。 小周发出了来自灵魂深处的疑问:“啊?” 从成为助理到现在,陆队第一次夸他厉害。 能从“不近人情陆大队长”口中得到这种评价,绝对是职业生涯高光时刻。 可原因却是因为帮着拿了件衣服。 不是做了件衣服,是拿了件衣服。 两间房间还只隔了一层楼。 除了关键词是“衣服”外,他什么都不知道。 要不是陆瑾沉说话的时候,语气很真诚,小周甚至觉得陆队是在嘲讽他! 小周一头雾水回到房间,可是没多久,就收到了一个红包,来自陆瑾沉。 附带了一句“辛苦了”。 他点开一看,数额喜人,足足抵了他小半月的工资。 小周现在一点也不想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陆队夸厉害了。 他现在只想天天给陆队送衣服。 跨市跨省也愿意。 翌日,陆瑾沉他们摸黑回了天市,直到天亮,谢沐然才给何子殊发了一条消息,说已经在路上了,让他别担心。 小周准备了一些白粥和小餐点,给何子殊送了过去。 何子殊见到小周,想起昨天自己不由分说把人关在门外,也有些不好意思。 毕竟小周是无辜的。 何子殊刚想开口道个歉,结果就看到小周春风满面,直接坐到他身边,开口道:“哥,昨天穿了一天湿衣服,陆队怕你感冒,所以让我准备一些清淡点的,你看看合不合胃口!” 一点都没有不高兴的样子,反而,好像心情很好。 何子殊舀了口白粥,又拆了个勺子出来,把碗碟往小周面前一推:“我吃不了这么多,一起吃。” 小周乐呵呵坐下。 经过一晚上的沉淀,他已然发觉一个真相。 虽然他还不知道这“衣服”有什么特殊含义,但并不影响他将“红包”和“衣服”划上等号。 拿衣服=拿红包 这叫陆瑾沉法则,陆瑾沉等式。 何子殊见小周并没有在意昨晚的事,笑了下,拿起筷子,想要给他夹个小餐包,并轻声道:“昨天晚上……” 何子殊只说了几个字,话头就被小周截住。 小周现在想到昨天的事就开心,于是在“拿红包”的边缘疯狂试探:“哥,陆队让我告诉你一声,他把衣服带走了!” 何子殊还没来得及夹小餐包,手便一顿,手中的钢筷敲在陶瓷碗碟上,发出叮叮的脆响。 何子殊:“…………” 小周被金钱迷了眼,丝毫没有眼力见。 因为何子殊好些睡衣都是跟陆瑾沉成套的,尤其新年后,行李箱里带的两件,尺码都偏大一号。 小周在跟何子殊之前,跟过一段时间陆瑾沉,自然知道那是陆瑾沉的衣服。 情侣间穿同样的衣服很正常,小周也见惯了何子殊和陆瑾沉的相处模式,心里止不住想,陆队开心,哥应该也会开心。 陆队开心,他有红包拿。 哥对他更好,哥一开心,他的红包说不定更大。 小周又道:“哥,陆队……嗯呜嗯。” 何子殊终于夹起一个小餐包,塞到了小周嘴里,冷酷无情:“好好吃饭,别说话。” 小周毫无灵魂嚼了两下。 有点失望。 没有红包。 只有小餐包。 接下来几天,因为加了几场戏,所以拍摄时间有点紧张,何子殊一连三天都是两点多睡,五六点起。 一个星期后,何子殊正式杀青。 不知是凑巧,还是王野刻意安排,最后一场戏,恰好是他拿来试镜何子殊的戏份。 两个多月前,王野给的评价是瑕不掩瑜。 两个多月后,当他再翻过试镜片段,从头看到尾,同样的场景,同样的动作,同样的戏份,在他的镜头里,何子殊已经是林秋了。 王野放下对讲机,最后一声“CUT”落下。 四面八方传来掌声,还夹杂着好些“子殊杀青快乐”的尖叫。 蛋糕车、彩带、鲜花,跟这灰扑扑的巷子比起来,亮眼的有些过分。 白英作为演员代表,也作为何子殊的引荐人,抱了一束半人高的花束,从王野身后走出来。 白英把花递给何子殊,笑着开口:“辛苦我们小殊了。” 白英还穿着杨美珠的衣服,灰黄色的车间工衣,化着一个有些老态的妆,跟人们印象里,白影后该有的模样其实不大相同。 王野经常对白英说,杨美珠这个角色,就是要演到把你丢进人群里,谁也认不出你,或者谁也不敢认你的时候,才算是成功的。 可何子殊却觉得,白老师还是原先那个白老师,哪怕穿着一身老旧的衣服。 当白英朝着何子殊走来的时候,在那个瞬间,何子殊最先想到的,却是《榕树下》那个小阁楼。 和这小巷一样,潮湿,安静,只在来人的时候,开个窗,透些阳光进来散散霉气。 白英就在那里跟他说“别怕出错,有我在呢,怕什么。” 然后他开始学习如何演戏,见到了宋希清,见到了梁也,见到了王野。 去试镜,进组,最后杀青。 从《榕树下》到《天尽头》,白英都朝着他伸出了手。 何子殊眼眶有些红,接过花。 其实不止白英朝他伸出了手。 宋希清、梁也、王野、谢沐然、纪梵、刘夏、涂远……还有陆瑾沉,很多很多人,都朝他伸出了手。 他能做的,就是努力一点,再努力一点。 就好像,为了王野说的那句“我负责”,他也要为这些话负责。 白英微笑着张开手,轻轻抱住何子殊。 何子殊声音沾了点水汽,喊了声:“姐。” 白英安抚性地拍了拍他的后背:“好了好了,跟我还说什么客气话。” 等白英一抱完,众人就围了过去,把何子殊围的见头不见尾。 尤其是饰演林阳阳的小演员,扑进何子殊怀里哭得声嘶力竭,何子殊抱着哄了大半天才好,趴在何子殊肩头抽抽哒哒。 小周没挤进去,踩在一旁的石头上,录了个小视频,发给了陆瑾沉他们。 等人到齐,王野招呼着众人,挑了棵最大的古树做背景,拍了《天尽头》片场第二张集体照。 这次何子殊不再是最侧边的位置,而是最中间,左手边是王野,右手边是白英和小演员,笑得格外好看。 《天尽头》按照规矩,发了杀青的微博,并说道:“杀青大礼蓄力中。” 除此之外,还接连发了好些片场的互动日常。 何子殊也把这张照片传上了微博。 何子殊最新一条微博,还停留在和涂远他们的合照上。 剧组开机的时候,他怕粉丝赶过来探班,这边路有点偏,不太安全,就用工作室的号转了一下。 杀青的时候,用了自己的个人号。 电影官博毕竟是官博,流量小,同样的内容,用了何子殊的号一发,热度瞬间飙升。 尤其是在陆瑾沉、纪梵、谢沐然他们三个一点赞之后。 与此同时,官博更新的最新一个日常视频,就是陆瑾沉他们探班剧组的视频。 粉丝们在官博和何子殊个人博之间来回切换,底下评论数猛增。 与话题热度同步飙涨的,还有“陈述CP”的超话。 一个CP粉将探班视频截出来,做了张动图。 动图上,何子殊裹着小毯子,坐在一圈小烘灯里,陆瑾沉站在不远处,看着他,笑了下。 被刻意放了倍速,所以何子殊那个抬眸,陆瑾沉那个笑容,都显得格外缓慢、悠长,再加上制作这张动图的粉丝,配了一句“一眼万年”,就连吃瓜群众都觉得像是那么一回事。 【卧槽卧槽!脑子里自动响起BGM!这个对视我真的是死了!你们还见过陆队对谁这么温柔过!!!】 【再把倍速放慢一点,你们就会发现,子殊还没抬眸,陆队就已经笑了!不是因为和他对视才笑的!是见到这个人的瞬间就笑了!】 【那条视频下有人在问,为什么子殊身边会有这么多小烘灯,官博还回复了,说因为那天拍戏,衣服有点湿了,但还要补镜头,子殊就没换衣服,剧组的人怕他着凉,从各种地方搜出来的哈哈哈,百家姓、百家饭,这个叫做“百家灯”,剧组很宠,给力!】 【子殊也太可爱了叭!脸上沾了黑乎乎的粉,可是眼睛又该死的亮!周围又有一圈小烘灯,乖乖坐在中间,像不像一粒在烤的棉花糖!姐妹们!烤棉花糖你们吃过吗?就烤一点点,热乎乎、甜啾啾的那种,好吃到头掉!就是子殊本殊了!】 【烤棉花糖!我可以!太可以了!!!】 【烤棉花糖!陆队可以!太可以了!!!】 第89章 新工作室 杀青当晚,王野包了一个酒楼,特意给何子殊办了一个杀青宴。 到最后让制片去结账的时候,才发现何子殊早了他一步,把账结清了。 不仅如此,何子殊杀青后的第二天,人已经回了天市,可酒店的下午茶却照送不误。 这事王野不知道,白英不知道,片场其他人员不知道。 驻守门口的安保人员就更不清楚了。 他们看着酒店那统一制服,什么都没问,熟门熟路,把人放了进去。 制片一脸茫然,开口:“这是谁订的?” 那边回道:“这我们不清楚,就负责收个签单,送个货。” 说着,那人抬起头来,确认收货的人还是同一个,笑了下:“不是都送了半个月了吗?您怎么今天想起来问了?” 制片心说,就是因为已经送完半个月了,才想着问一下。 前半个月是谁送的,他知道,可现在这个是谁送的,还真不清楚。 制片签完单子,先跑到了王野那边:“导演,这下午茶是你订的?” 这种开销一般不走剧组的账,所以先得问清楚。 王野抬头:“什么下午茶?” 制片往那边一指。 熟悉的保温箱,熟悉的LOGO,熟悉的下午茶。 恍惚间,王野还以为何子殊又来了。 他摇了摇头,偏头看向白英,示意:你订的? 白英怔了怔,随即确认:“小殊吧。” 制片心里头猜的也是他,开口:“可能是走得急,忘了跟酒店那边说,白老师,你记得给子殊说一下,这种每天都送的餐,一般都是周结或者半月结,子殊那边不取消,酒店也不知道。” 何子殊这半个月订的下午茶,都是酒店后厨现做的,无论是甜点还是饮品,都比一般的外卖要贵上不少,成本加上人工,开销并不小。 白英刚想给何子殊打个电话,就收到了一条消息。 是何子殊发的。 【姐,那个酒店的下午茶会继续送,我看了天气预报,林口还要冷上半个月,片场位置偏,也正对着风口,喝些暖的舒服点,你们有什么想吃的、想喝的就打下面这个电话。】 【电话是这个,要是制片那边问起来,说是姐你订的就好了,昨天你不是刚说过吗,我们之间不用分这么清楚。天冷记得多加件衣服,祝拍戏顺利!】 白英看完就笑了,把手机递了过去。 制片一字一字看过去。 不是忘了,恰恰相反,是一直记着。 还记着替他们看看林口接下来半个月的天气。 制片心头烫了一下,笑着开口:“我还是第一次遇见像子殊这样的。” 他做这一行也十多年了,何子殊绝对是第一个。 人都杀青了,“下午茶”还没杀青。 制片觉得有些可惜。 要是放在昨天,官博怎么都会提上一嘴,把“没杀青的下午茶”拿出来好好宣传一下。 可昨天话题飘了一天,刚降下来没多久,今天官博要是再出面,免不了一些别有用心的人,会拿来大做文章,说什么包年热搜、炒作、卖人设。 制片叹了一口气:“应该早点说的,这又不是什么坏事,我们吃了子殊这么久的下午茶,总要帮着宣传一下,还有昨天晚上的杀青宴,账也是他结的。” 白英摇了摇头:“他就是怕你们这样想,才故意等到那些东西到了,掐着时间给我发了消息,还要说是我订的。他做这些,也不是为了做给谁看的,就想让大家在片场的时候,可以放松一下。” 白英看着自己脚边那个小烘灯,也是昨晚小周特意放到她化妆室的,笑得格外柔和:“他就这样,你让大家安心吃,有什么特别想吃的想喝的,也可以提,电话我发给你。” 制片乐呵呵应下,给片场众人发点心。 网上不让提就算了,现场他非得让全部人都知道才行。 别家艺人都想尽法子,争取曝光度。 尤其是这种能博得一票好感的事,恨不得天天住在热搜上。 怎么到了这孩子这里,就使劲往下压,还把这些人情都承在别人头上。 制片知道何子殊是这个性子,也是真的对别人用心,可就是觉着替他着急,于是来一个人就要说一下“子殊买的,说天气冷,让大家暖暖身子,大家都好好吃,网上也就先别说了啊,这两天都是他杀青的话题,说多了反而不好。” 底下立刻传开声音。 “完了,子殊走的第一天,喝着他买的下午茶,想他。” “我第一次进组就遇见子殊这样的神仙,也不知道接下来去其他地方,有没有这待遇。” “我跟你打包票,没有,你想想就好,我拍了三十来部戏,也没遇见第二个了。” “也有,你可以再去有子殊的剧组,等《天尽头》上映,片约肯定很多。” “有道理。” “不行啊,我憋不住啊,想让全天下知道子殊有多好!” “没事,王导不是在准备杀青礼吗,官博都说了杀青大礼蓄力中,肯定也会有消息的,到时候再说。” …… 而另一头的何子殊,现在正在乐青。 小吉祥物年后初次回到公司,从进门开始,就收到了各方人马的慰问。 “子殊欢迎回来!” “杀青快乐!拍戏辛苦喽!” 何子殊摘下口罩和鸭舌帽。 谢沐然给他发消息说林佳安还没到,还有些时间,打招呼的人又多,所以何子殊走得很慢,笑着一一谢过,最后索性停在了电梯旁的茶室里。 身旁围了一圈人,都是平日接触比较多的部门。 明明是有些闹的环境,可何子殊却一直很耐心。 尤其是说话的时候,总是听得很认真,像是能精确的在人群中找到那个朝他说话的人,然后认真看着你,哪怕只是许久不见,打个招呼,说些无关紧要的东西。 有人开口:“杀青微博我们都看到了,拍戏肯定很累吧,据说林口那边比我们这边要冷一点,又下雨又下雪的。” 何子殊:“还好,这几天都是晴天,雪的话,年后最初几天下了一场,之后没下过了,好像这边也下雪了?” 众人:“下了下了,就一点点,雪还算不上,就雪沫子,晚上下的,第二天就放晴了,没有下出雪的灵魂!” “那电影什么时候上映啊?” 何子殊摇了摇头:“现在还不知道,还没拍完呢。” “没事,不管什么时候上映,等上映了,我们包场!” “对,用部门经费刷一次,再自费刷一次!” 何子殊被逗笑:“到时候我请你们看。” 众人:“那就用你的钱,再刷一次!” 周围人被这双眼睛看着,很快就有些吃不消。 这人究竟是什么做的,怎么可以又飒又甜! 台上大魔王,台下小棉花糖,是怎么做到角色切换自如,且毫无违和感的! “说什么呢,这么开心。”林佳安的声音从走道的另一头传过来。 她手上拿了个红色的文件夹,笑着朝何子殊走来:“我说今天办公室那边怎么空了,都跑这边来了。” 林佳安在经纪人圈中是顶尖那一绺的,虽说面上是“APEX”的经纪人,可在乐青位置其实不低,接触的都是高层,也说得上话。 所以这些小姑娘见她,纷纷喊了一声“姐”。 “安姐回来啦!” “姐今天是要开会吧,我看高经纪他们也都来了,今天公司特别热闹。” 林佳安笑了下:“要开会,所以子殊我带走了,赶快回位置上去,被沈总看到像什么话。” “什么?总裁今天要来吗?” 林佳安无奈:“已经来了。” “啊?!怎么都没人通知啊!” “快走快走!” 沈誉名字一出,乌泱泱往办公室跑。 一群小姑娘走到一半还不忘回头喊一句:“子殊好好休息哦!” 林佳安和何子殊进了电梯。 林佳安按了个“三十一楼”,随口问了句:“怎么不先上去?” 何子殊玩笑道:“等安姐。” 声音浸着笑意,被这封闭的空间一收,还有回音似的,听起来格外柔软。 林佳安不自觉笑了下。 她知道这人在那边是为了什么,也知道自己凑巧撞上了,原本只是随口一问,谁知道他会这么说。 想不到她都当妈的人了,还能被看着长大的小孩子撩到。 “说好话也没用。”林佳安看着何子殊:“刚刚那句‘好好休息’,听听就好,别当真。” 林佳安说着,把文件夹打开:“这是你接下来的通告安排。” 两面纸,排得满满当当,拍戏这十几天,在那张纸上,也就一行字的位置。 可见林佳安这话里,没掺一点水分。 除了他自己的名字外,何子殊还看到了陆瑾沉、谢沐然、纪梵的名字。 何子殊:“这么多都是四人一起的行程?” 林佳安“啪”的一声,合上文件夹:“嗯,大部分都是,去年是预热,今年才是重头戏,除了演唱会,还有时装周、颁奖典礼,很多,陆陆续续还会有。” 就在这时,电梯“叮”的一声,停了。 何子殊看了看显示牌。 二十楼,不是三十一楼。 电梯还没到,那就是有人来了。 等电梯停稳,缓缓打开,何子殊就看到了沈誉。 沈誉见到何子殊和林佳安,也挑了挑眉。 林佳安先颔首,道了声:“沈总。” 何子殊也往后退了一步,轻声道:“沈总。” 沈誉走进电梯,没按楼层,显然是要跟他们一起去会议室。 沈誉微微偏头,看着何子殊:“拍戏感觉如何?” 何子殊认真道:“见到了很多人,也学到了很多东西,挺好的。” 沈誉:“看官博照片,我还以为多少晒黑了点,现在看来,好像还行。” 何子殊轻笑:“都是化的,戏份也在室内,基本没怎么晒。” 林佳安滑着手机,头也没抬,道:“不能晒,接下来还有几个奢侈品代言要谈。” 何子殊乖乖抿嘴。 沈誉笑了下。 电梯到达三十一楼。 出电梯的瞬间,沈誉开口:“新团队的事,那边处理的怎么样了?” 林佳安跟在他身后:“差不多了,名单还在拟,到时候给您过目,看看需不需要二次筛选。” 沈誉:“不用了,你决定就好。” 何子殊闻言,皱了皱眉。 新团队? 什么新团队? 他好像都没听谁提起过。 但是特意交给林佳安去办,还要沈誉亲自过目的,肯定不会是什么小事。 何子殊压了压步子,等到和沈誉隔开一点距离,才看着林佳安,极其轻声开口:“姐,你要带新团吗?” 林佳安一怔,随即抬眸,嘴角一扬:“带你们都来不及,还带什么新团。” 她扬了扬手上的文件夹:“你看我还有时间吗。” 何子殊:“那…新团队是什么?” 林佳安:“公司正商量把你们四个的工作室选一部分人出来,成立一个新的工作室,一年时间,等活动期结束,再各回各位。” 何子殊刻意敛了声音,可林佳安没有,于是两人的对话,被沈誉听了个正着。 一时之间,沈誉心头还有些复杂。 当年这四个人,成立个人工作室的时候,人都是他和林佳安选过的。 尤其是最难对付的陆瑾沉。 刚成立个人工作室的时候,“生人勿近”到了一种地步。 他怕别人镇不住,特意找了高杰。 最后勉强把人管住了,也只是勉强。 要不是林佳安手头事情多,再加上明面上过不去,怕别人说私心重,沈誉甚至想让林佳安亲自带陆瑾沉。 可即便如此,还有很多人说他藏私,说是授了他的意,乐青上头把很多资源给了陆瑾沉。 沈誉有口难言。 真要论私心,他最不想管的,恰恰就是陆大队长。 之所以管这么多,不是因为想管,而是因为太难管。 在他的设想里,陆瑾沉直接退圈都不算什么出格的事。 因为以陆瑾沉当时的脾性,这种事情完全做的出来。 沈誉那时候为了稳住陆瑾沉,做了不少尝试,可惜收效甚微。 后来,连他自己都没想到,他自暴自弃式的一句玩笑话,陆瑾沉竟然听了进去。 他说:“你给我稳住,起码再稳个几年,一切等到乐青周年庆后再说,到时候‘APEX’的招牌还得拿出来,四个人一个都不能少,老老实实回归一年,之后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 原本也只是随口一编,谁知道,自那以后,陆瑾沉就“老实”了。 虽说还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却没再给别人“这人要随时撂挑子”的危机感。 沈誉原先不知道,现在…… 沈誉回头,轻轻看了何子殊一眼。 他想,原因他应该找到了。 第90章 没钱 走到会议室门口的时候,何子殊顿了顿。 门内传来谢沐然的声音,隔着一扇木门,外头的人听了个全。 “不是说跳机场吗么,你怎么不跳啊!” “枪枪枪!没枪就算了!怎么连锅都没有!” “我死了。” 短短三句话的时间,游戏的开局、过程、结局就被展现的淋漓尽致。 何子殊下意识看了看沈誉。 神色正常,毫无生气的迹象。 外面总说“APEX”作为乐青最大的摇钱树,在公司基本都横着走。 这是何子殊第一次感受到,某些传言,在某种程度上,只是夸张了点,还算不上是谣言。 别人会前准备都是各种资料、数据、汇报,正襟危坐,等总裁亲临。 他们倒好,总裁都站门口了,里面还在“绝地求生”。 何子殊知道沈誉和陆瑾沉的关系,不会计较这些小事,但今天特地出现,总归也是为了接下来的活动安排,不能让他觉得小然“不务正业”。 于是想了想,冷静道:“然然偶尔会玩个游戏,调剂一下,工作的时候一般不会碰手机的。” “而且只要小梵不搭手,一局他超不过三分钟,不耽误正事。” 沈誉轻笑出声,看着何子殊:“你这话别被他听到了。” 何子殊直接开口:“这话是说给沈总你听的,不是说给然然听的,你不说,然然就不会知道。” 他们在谢沐然面前,说的从来都是善意的谎言。 比如“厉害、真厉害、太厉害”等等,以致于谢沐然对自己的定位有些偏差。 沈誉偏过头,正想开口,视线却一顿,皱了皱眉。 何子殊不解,顺着他的视线,也偏过头去,结果就看见了陆瑾沉。 沈誉没好气道:“怎么从楼下上来了?” 刚发消息还说已经在会议室了。 陆瑾沉:“去接人了。” 何子殊以为是高杰,越过陆瑾沉肩头,往他身后看了一眼。 可陆瑾沉身后只有幽长的廊道,空无一人。 何子殊抬眸:“?” 不是说去接人了吗? 人呢? “没接到,”陆瑾沉轻笑了一下,“被安姐带上来了。” 何子殊这才反应过来,陆瑾沉说的接人,接的是他。 沈誉:“……” 沈誉一句话也不想多说,直接推开门,进了会议室。 林佳安淡淡看了两人一眼,开口:“进去吧。” 何子殊进了门才发现,会议室里的人,比他想象中的,要多得多。 纪梵和谢沐然先不说,除了高杰、小周他们,还有各自工作室的一些人,分别坐在谈判桌的四个方位,见到沈誉,立刻起身鞠躬,动作整齐划一。 除了自己工作室的人之外,其余的人,何子殊都眼熟,也叫得出名字,可真要说多了解,还真没有,因为没有正式共事过。 沈誉没坐谈判桌,在靠门一侧的角落,随便挑了个软椅坐下,开口道:“你们说你们的,我就来听听。” 谢沐然拍了拍身旁的椅子,对着何子殊摆了摆手:“子殊,这里!” 何子殊和陆瑾沉走过去。 无人开口说话,气氛莫名有些紧张。 何子殊看着占据四角,看起来井水不犯河水的各家工作室,凑到陆瑾沉耳边,轻声问:“他们都是被强制拉过来的吗?” 看各自神情,何子殊觉得像。 这四间工作室,不只是在乐青,在某种程度上,在整个业内的一线团队内,都排的上号。 各有一条规范严密的处事链,互不干扰,互不影响。 各立门户的事年年有,尤其是娱乐圈,稍微有点水花的艺人,基本都有自己的个人工作室,但各自为政后又要群策群力的,就不是什么常事了。 更别说这还是个“限定工作室”。 哪怕是“限定团”这种模式开始流行的今天,“限定工作室”也是破天荒,头一遭。 一下子就要打破平衡,而且这一掌下去,扇动的就是四家,不情愿也正常。 陆瑾沉轻笑:“你工作室的人,什么时候看见过他们这个样子。” 何子殊的对角,恰好就是他的工作室。 何子殊一抿嘴:“就是因为从来不这样,才想是不是被强制拉过来了,而且应该是安姐那边临时通知的,可能我比他们知道的还要晚,在电梯里沈总提起来,安姐才跟我说了要成立一个新工作室的事。” 陆瑾沉:“开会是临时通知的,但成立新工作室这事,一早通知了。” 何子殊:“嗯?什么时候?” 他怎么不知道。 陆瑾沉:“你拍戏的时候。” 谢沐然又死了一局,正闲着无聊,听到两人的对话,也凑了过去:“在说什么?” 何子殊恰好看见谢沐然手机屏幕上灰色的一片,显然又没捱过三分钟,笑了下:“说新工作室的事。” 谢沐然“哦”了一声:“安姐应该确定好人选了。” 何子殊:“问过他们的意愿了吗?” 谢沐然:“大家都知道啊,一个个都很紧张。昨天我被小林念了半天,到现在耳朵都疼,要是没选上,说不定等会儿还要哭。” 何子殊:“?” 纪梵听着两人驴唇不对马嘴的对话,放下手机:“你在拍戏,安姐不让我们打扰你,所以不知道。” “我们一年活动期,单单从资源方面来说,从数量到质量,都是第一档,对我们来说是这样,对工作室来说也是,而且还有很多限定活动,接触到的环境或者人脉,很可能是他们原先从没有接触过的,所以每个人都想争取。” 谢沐然也反应过来:“对,而且是安姐亲自带,说不定会物色接班人人选。” 言下之意就是,之所以气氛这么剑拔弩张,纯粹是因为,在座的各位,都是竞争对手。 何子殊下意识看了陆瑾沉一眼。 陆瑾沉点了点头。 果然,当林佳安把四人的通告注意事项捋了一通,然后说起“新工作室”的时候,四方人马都挺直了背。 林佳安念完名单,看了看沈誉,见他点了点头,说道:“暂定名单,后期可能还有调整,先按照这个开展工作,还有疑问吗?” 底下有人举手,提出问题后,林佳安给了初步意见,轮了一小圈之后,林佳安便让他们先行散会。 会议室里只剩下高杰、林佳安、沈誉和何子殊他们。 谢沐然听得有些恹恹的:“姐,今天没我们什么事?” 林佳安淡淡看了他一眼:“说的就是你们的事,把他们叫过来,就是为了让你们熟悉一下新工作室,差不多就是这些人了,接下来连开会的时候可能都没有。” 林佳安亲自负责,第二把交椅自然而然就是高杰。 高杰把电脑屏幕一转,开口:“你们都提前通知了,我就不说了,子殊你这边要注意一下,已经约好了宋希清老师,这两天要把《天尽头》主题曲的音棚版录完,只有两天时间,必须得抓紧。” 何子殊知道主题曲录制的事,但不知道时间这么紧。 他开口:“两天时间?” 高杰:“是有点急,不过已经提前跟宋老师联系好了,词作、曲谱都OK,所以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何子殊点头。 高杰:“大后天一早的飞机,Lord百年庆时装周不比一般时装周,很多细节整改要落地才能启动,加上彩排,起码要一个星期。” Lord,全球顶级时尚奢侈品消费品牌之一,从创始之初便是皇室御用,直到现今,在奢侈品牌方面一直雄踞顶端。 Lord百年庆时装周,无疑就是今年最具话题度的时尚资源。 而“高奢”一直是Lord的标签之一。 这个“高奢”与一般的高奢不同,品牌创立便是皇室御用,品牌风格如其名,带着浓郁的浪掷色彩。 尤其是时装方面,是业内出了名的“华而不实”。 可恰恰是这种“华而不实”成就了它,因为把这种“华而不实”放在T台上,就是横扫的存在。 所以每到各种全球性活动,出自Lord设计师之后的礼服,在红毯上都能占据一席之地。 Lord从没举办过时装周,百年庆是第一次,再加上今年简单却重磅的主题——献礼,奢侈程度可想而知。 当时Lord敲定“APEX”作品牌亚太区总代言的时候,同时敲定的,便是出席时装周并登台这一事宜。 谢沐然单手撑着下巴,看着何子殊:“服装要量身定制,去年量的,今年再穿,好像一点都不怕我们长膘。” 纪梵淡声道:“你以为安姐真不知道,年前给你工作室的那份报告,就是去年的数据尺。” 谢沐然想要自己一连吃了半个月的蔬菜沙拉,就觉得有点反胃。 高杰:“就是因为这样,所以还有些细节要改,这几天注意调整状态,最好按照那边的时间,先试着调一调时差。” 林佳安忽的回头,看了沈誉一眼:“沈总,百年庆时装周,您的邀请函也已经到公司了。” 这种时装周严格来说,不能说是时装周,因为没有新品发布,也没有预测下一季的流行元素,更像是一种商业活动,所以请到的人不仅限于时尚界,而是各行各业的名流。 沈誉“嗯”了一声,示意知道了。 高杰在电脑上敲了一下:“等时装周结束,就是子殊的生日会。” 谢沐然、纪梵闻言,齐齐看向高杰。 陆瑾沉也抬眸。 高杰:“……” 人家一个百年庆时装周,这么多艺人抢破头都想要的时尚资源,在你们这几个人眼里,还不如子殊一个生日会有吸引力是吧。 现在倒是一个个看的这么认真。 老子才说了一句话! 高杰:“今年生日会不大办,就……” 高杰话说到一半,就被谢沐然直接打断:“为什么不大办?” 纪梵:“没钱。” 高杰额头青筋一跳。 公司最高层就在那边坐着,当着他的面,说公司没钱,不就是说他没钱吗。 林佳安开口道:“不只是子殊,还有你们的生日会,都不大办,因为接下来还有演唱会,大办的话,粉丝花销太大。” 谢沐然:“那我的不办也行。” 林佳安摇了摇头:“不是办给你的,是办给粉丝的,你们几个都三四年没办过了,办一次也好。” 何子殊闻言笑了下:“不大办很好啊。” 陆瑾沉看着何子殊:“你想怎么过?” 何子殊想了想,半晌,慢慢道:“是办给粉丝的,那粉丝来就好了,别再额外出钱买门票,换一种其他形式,也可以开个单独的直播通道,让没有门票的粉丝也可以参与,你觉得可以吗?” 林佳安没回答。 这个方案的确是馈赠粉丝。 生日会和一般晚会不同。 像跨年晚会这种直播晚会,因为拼的是收视率,所以越多人看,赞助商、广告的费用越高。 生日会倒也可以请赞助商,凭何子殊这样的人气和咖位也完全请的动。 可是林佳安觉得,以何子殊这样想简简单单办个生日会的心思,大抵是不会想请赞助商的。 站在经纪人的角度,她觉得何子殊有这心,很好。 但作为公司员工,这板子,她敲不下来。 林佳安看向角落里的沈誉。 何子殊见林佳安看向沈誉,好像有些为难,开口道:“我也只是随口一说,安姐可以照原先的方案来,我没意见。” 陆瑾沉笑了下,看着林佳安:“生日会方案定了吗?” 林佳安顿了顿,给了个模棱两可的回答:“可以改。” 陆瑾沉:“那就这个吧,一切费用从我个人账户走。” 纪梵冷不丁加一句:“从我账户走也可以。” 谢沐然简洁无比:“我可以。” 何子殊原先以为林佳安为难的地方是临时改方案,现在才明白过来,原来是资金上有些问题,忙开口:“我的生日会,我自己来就好。” 沈誉:“…………” 我看起来,像是很没钱的样子吗? 第91章 机场 沈誉开始反省。 他究竟是为了什么,才一大早来公司,还要和陆瑾沉坐在同一个会议室里。 说实话,他们俩最合适的位置,就是会议桌。 还要是绝对甲方,绝对乙方的那种,只有这样,他才不会吃亏。 沈誉起身,装模作样理了理西装上的褶皱,道:“有什么要求全部报给佳安,一场生日会乐青还办得起。” 他现在有点想立刻做个甩手掌柜。 沈誉自然不是心疼开生日会那点钱。 在陆瑾沉没开口前,这钱他也掏得心甘情愿。 于公,何子殊给乐青带来的利益,甚至不能用一个具体的数字去估计。 于私,就凭何子殊和陆瑾沉的关系,这一个生日会也得好好办。 要是今天,是林佳安把预算单直接放他桌上,他立刻就能签名。 可偏偏,跟他对上的是陆瑾沉。 还莫名其妙被冠了一个“穷逼老板”的人设。 这让从小到大,因着严格的家教,从来都没“纨绔”过的沈誉,第一次有了烧钱的冲动。 沈誉越想越气。 在出门前的一刻,最终停下步子,手搭在门柄上,冷声冷脸说了一句:“生日会好好办,大办。” 最好能挥金如土。 陆瑾沉笑了一下。 沈誉:“…………” 沈誉径直出了会议室。 高杰还有些琢磨不清沈誉真正的意思,开口道:“大办,沈总认真的?” 林佳安没回答,淡淡看了陆瑾沉一眼。 陆瑾沉:“原先场地订在哪里?” 林佳安:“世纪南门。” 陆瑾沉:“换到天一体育馆。” 高杰皱了皱眉:“天一?真要大办?” 世纪南门剧场和天一体育馆相比,简直一个天一个地。 陆瑾沉:“原先顾忌着粉丝,不想大办,那就尽可能把能替她们省掉的开销都省掉。” 谢沐然立刻点头:“三年没办了吧,攒了三年,办个大的粉丝也开心,而且首场演唱会不是也说要免门票费吗,一场是办,两场也是办。” 高杰无情打断:“什么一场两场,要是子殊的生日会大办,那就不是一场两场的事了,你们三个的,也要大办,起码规模得相衡,一碗水端平,粉丝才不会有意见。” 回馈粉丝,生日会、演唱会免门票的,也不是没有,可像乐青这样下血本的,怕是少有前例。 谢沐然很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膀:“哥,胆子大点,我们又不是没钱。” 高杰:“……” 公司都养了一群什么没心没肺的艺人! 真应该送到隔壁去职业规划一下再回来。 陆瑾沉见何子殊一直抿着嘴,轻声问:“在想什么?” 何子殊摇了摇头:“会不会给公司添麻烦?” 他当时也没考虑周全,忘了他这个头开下去,后续可能还会有很多问题。 陆瑾沉笑了下:“能有什么麻烦。” 何子殊不知道自己以前跟沈誉有什么交际,可有记忆以来,他和沈誉打过的照面,一只手都数的过来。 潜意识里,沈誉仍是老板。 作为旗下艺人之一,行事不好太张扬。 毕竟除了“APEX”外,乐青还有很多人。 何子殊开口道:“沈总那边……” 陆瑾沉莞尔:“你要是现在跟他提钱的事,可能这生日会,就从天一开到鸟巢去了,信不信?” 何子殊被逗笑。 陆瑾沉:“那就定了。” 何子殊最终点头:“不会添麻烦就好。” 陆瑾沉笑了下:“你不愿意,就是我最大的麻烦。” 两人对话的声音很小,谢沐然和纪梵没听见,只能看见何子殊慢慢冒红的侧脸。 谢沐然:“对了,安姐,子殊的生日会我们做嘉宾吗?为什么通告单上没有?” 林佳安合上电脑,立刻回道:“不行。” 谢沐然顿时失望:“为什么?!” 林佳安扶额:“你们要是真做了嘉宾,消息瞒得住吗?就这些门票,粉丝都不够抢。” 高杰苦口婆心:“还是那句话,子殊的生日会,你们做嘉宾,你们的生日会,子殊也得做嘉宾,那不就跟演唱会一样了吗?来来去去也就这四个人,腻不腻?” 谢沐然:“粉丝一定不会腻。” 纪梵:“我们不能参加?” 高杰:“对,那天会有别的通告。” 纪梵和谢沐然一齐转头,看着陆瑾沉。 哥,到你出手了。 纪梵和谢沐然还打算让陆瑾沉争一争,谁知道,陆瑾沉竟一下子答应了。 陆瑾沉:“嗯。” 谢沐然不敢相信:“哥,你听清楚了,子殊生日会那天,我们去别的通告,你答应了???” 纪梵也皱眉。 陆瑾沉淡声道:“嗯。” 高杰都做好了和陆瑾沉掰头的准备,打好了一通腹稿,谁知道陆瑾沉就这么轻巧地应了。 后来,等到何子殊生日会的时段收视率,刷新平台纪录的时候,高杰恨不得回头给自己一巴掌,当时他怎么就信了陆瑾沉这鬼话。 接下来两天,何子殊一直泡在录音棚里。 宋希清知道何子殊接下来的行程安排,为了方便起见,特地将地点选在乐青。 于是,乐青近来最热闹的“观光地”就是录音棚。 公司内部员工群,消息就没断过。 【宋老师看子殊那眼神,真的比看陆队要温柔太多了,我拍了照,你们对比看看,到底哪张更像母子。】 【宋老师看陆队的眼神,就像我妈看我的眼神,宋老师看子殊的眼神,就像我妈看我家猫主子的眼神。】 【我靠,也太形象了叭,这样的小猫咪谁不喜欢!】 【宋老师都半隐退了,时隔这么久,第一个合作对象就是子殊,肯定是她自己选的,就宋老师那身份,谁还能逼着她合作不成?选了我们小吉祥物,肯定是疼到心坎了!】 【是我们小吉祥物争气,看看罩着他的人都是什么咖位,白影后、王导、宋天后、梁老,啧啧啧,我感觉很有安全感!】 …… Lord百年庆时装周的行程,不知怎的被透露了出去。 当天大早,天还没亮,何子殊他们四人的车刚行进机场,大门那边已经被粉丝围的水泄不通。 林佳安和高杰也没料到这个点,还能有这么多粉丝,他们还特意提前了两个小时。 耳边都是粉丝的尖叫声,在略显空旷的大路上,越发清晰。 高杰转身提醒:“就在车里待着,现在外面太乱,等会儿走紧急通道。” 高杰说完,立刻下车联系工作人员。 何子殊皱了皱眉,有点心不在焉。 车开进机场的时候,他听见动静,把遮光帘掀了一半起来。 车窗贴了防窥膜,其实粉丝看不见他们,只是认出了车。 可何子殊却能看见她们。 很多粉丝原先都半蹲着,见到车来了,才晃悠着站起来,人还没站稳,就先打开手上的灯牌。 灯牌上全是他们的名字。 何子殊不知道这些粉丝什么时候来的,也不知道她们等了多久。 只知道现在天都还没亮。 小周见状,小心翼翼开口:“不像是自发的活动,应该是有大粉或者站姐牵头,所以都聚在门口,没有落单的,也没有直接跑过来的,可能也都是些老粉。” 这些粉丝虽然喊着他们的名字,挥着灯牌围过来,却控在一个比较合适的安全距离,没有一窝蜂挤在一起。 纪梵:“行程从我们这边透出去的?” 小周猛烈摇头:“没,就算是我们这边不小心透出去,也不是这个时间点,照正常计划,还有两个小时。” 何子殊轻声说了一句:“可能一早就在这边等了。” 哪怕知道的行程是两个小时之后,也早就等在这里了。 谢沐然扒着窗户往外看,半晌,开口:“小周,外面今天几度啊?” 何子殊下意识看了眼车上常备的暖身贴。 陆瑾沉把一个鸭舌帽戴到何子殊头上:“走吧。” 何子殊一怔,偏头看他:“?” 陆瑾沉笑了下:“不是想下车吗?” 何子殊眨了眨眼睛:“可杰哥说让我们在车里待着。” 陆瑾沉:“你想下去吗?” 何子殊顿了顿,最终点头。 下去打个招呼也好,让她们早点回家。 陆瑾沉:“那我们就下去。” 车门轻轻推开,陆瑾沉第一个下了车。 在陆瑾沉下车的瞬间,尖叫声就盘旋在整片空地上。 粉丝们呼吸都快停止了,一个个拼命挥动着手上的灯牌。 陆瑾沉下车后,朝着车门的位置,微一侧身,紧接着便是何子殊、谢沐然和纪梵。 四人一字排开,粉丝的尖叫声顿时冲破天际。 就在所有人以为他们要往紧急通道走的时候,却发现这四人朝着她们那边走了过来。 “过过过过来了!!!” “卧槽卧槽!真的过来了!” 和何子殊他们之间距离不断缩短,粉丝们把灯牌挥得更快,一个接着一个开口。 “子殊你今天穿太少了!倒春寒!多穿几件!不要为了好看就穿的少!” “去时装周也一样,机场look保暖为主,别感冒了!” “对!然然你也是,把围巾戴起来!你们就算穿麻袋也好看!” “时尚的完成度靠的是脸!” 妈粉式关心,把几个打边过的接车司机都惹笑了。 等人真的到了跟前,粉丝们还有些不敢置信。 原先她们以为可能不走紧急通道,直接走正门了,所以为了让他们听见,扯着嗓子喊。 可现在,这几人却停在她们面前! 粉丝们又有尖叫的趋势。 何子殊立刻伸出手指,然后比了个“安静”的手势。 谢沐然先开口:“怎么这么早就在这边等啊,太冷了,下次不要这个点出来,不安全。” 粉丝们已经什么都说不出来,只是连连点头。 这下她们都清楚了,这几个人是特地过来的。 何子殊转过身,从小周手上接过一个袋子,递给人群中央,举着相机的一个女孩子。 这个女生他见过好几次,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就是站姐。 那个女生怔怔接过,一脸错愕。 这是,认、认出自己了吗?! 何子殊笑了下:“一些暖身贴,也不知道够不够,如果有人需要的话,你可以看着分一下。” 女生现在可以确定,何子殊一定认出自己了。 她激动到不能言语,只紧紧攥着那个袋子,直到袋子的细绳几乎要嵌进指节缝里,才强逼着自己冷静下来:“车、车上还有吗?要是我们都拿走了,你们不够怎么办?法国那边好像也很冷!” 底下一群人开始附和。 “对对对,你用你用,我们不冷!” 林佳安和高杰回来的时候,就看到那边围了一群人。 小周就在人群外面,朝着林佳安他们招手。 林佳安以为出事了,连忙跑了过去。 人群中不知道谁喊了一句“安姐和杰哥来了”,立刻散了一小条通道出来。 几个安保人员跟在后头,护着何子殊他们往紧急通道走。 粉丝们跟着跑了一小阵,人群挡了视线,再加上走道窄,走在何子殊他们前方的粉丝没留神,眼见下一秒就要撞上柱子,何子殊伸手拉了一把。 那人将将站稳,可后头的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依着路线继续往前走,一碰,一撞,何子殊都被这股力量带了出去。 “小心!” “别往前走了!子殊要摔了!” 何子殊被半圈在怀里的时候,松了一口气。 顾忌着周围的视线,陆瑾沉放开了何子殊,可脸色有点沉。 陆瑾沉:“有没有摔到?” 何子殊摇了摇头。 两人距离很近,借着戴口罩的动作,何子殊小声提醒:“我没事没事,就是一下子没站稳,你别担心,也别吓到她们。” 陆瑾沉这才敛了些神情。 林佳安他们刚刚心都差点吓停掉,也顾不得身后的粉丝了,只想带着人赶紧进休息室。 可何子殊总觉得有些不放心。 林佳安怕再生出什么意外,拦了一路,神情也有些冷,所以他们快步进了通道,连招呼都来不及打。 何子殊停下步子:“姐,我去跟她们说一下,就站门口那边,不出去,你放心。” 林佳安不赞同:“让小周去,你们先进去。” 何子殊咬了咬牙:“情况有点乱,后面很多粉丝以为我真的摔了,小周去的话,她们可能还会多想。” 林佳安仍旧皱了皱眉。 何子殊继续道:“粉丝接机的事,娱记应该也会拍到,掐头去尾放张照片说我摔了,其他粉丝会担心。” 何子殊说着,回头看了一眼:“而且…她们也会被骂。” 各家娱记的这些操作,他们再熟悉不过了,怎么有爆点,就怎么写,看图说话就是看家本事。 只放出一张照片,再加上一句,“粉丝围堵机场,致何子殊受伤”,到时候今天接机的这群粉丝,肯定就成了靶子。 何子殊微微抿嘴,轻声开口:“姐。” 陆瑾沉:“我陪他去,很快回来。” 林佳安没再反对,只说:“小心点。” 何子殊笑着点头,和陆瑾沉一起,朝另一头跑去。 门外的粉丝都停在一侧,没有堵在通道口。 因为听到何子殊差点摔了的消息,很多人神色都恹恹的,而且心里也清楚,林佳安大抵是有些生气了。 粉丝都有些失落,尤其是那个被何子殊拉了一把,才不至于撞上柱子的粉丝,靠在机场的玻璃外墙上,眼眶都红了。 就差一点,要不是有陆队在,她就会拽着子殊摔在地上。 子殊要去时装周,如果摔了,还摔在脸上,后果可想而知。 越来越多人来问她,刚刚子殊摔着了没有。 她原先都答没有,可当问题一次一次出现,连她都开始怀疑,那时候子殊究竟是摔了,被陆队拉了起来,还是没有摔,被陆队护住了。 就在这时,突然有人喊了一句“子殊出来了!!!!” 一群人围了上去,可因为陆瑾沉在旁边,又因为刚刚差点出事,所以大家都有些克制。 “子殊你没事吧?” “摔到哪里了?” 何子殊轻声道:“没摔,就是一下子没站稳,别担心。” 那个女孩子听到这个,虚惊一场之后的庆幸来的太强烈,眼泪扑簌簌就下来了。 周围很多人给她递纸巾,她怕何子殊他们发现,就低着头,躲着想往后撤。 可就在她转身的刹那,头发却被轻轻压了下。 她一抬头,何子殊就站在那里,笑了下:“下次走路要小心一点。” 何子殊说完这句,就进了通道。 陆瑾沉:“早点回去,注意安全。” 直到两人背影消失在转角,其他人才彻底醒过神来,把那个女孩子围在中间。 “啊啊啊啊啊!姐妹别哭了!这是子殊的帽子啊!!!!” “肯定是看到你哭了,用这个法子安慰你啊!!我他妈也好想哭啊!” “子殊把他帽子给你了!还亲自给你戴上!!!” “这个帽子多少价可以出,亲爱的你考虑一下吗啊???” 那个女生抬手,把头上的帽子摘了下来。 这是子殊……送她的帽子。 第92章 安排上了 在何子殊他们登机的时候,粉丝接机的事,不出意料上了热搜。 几家营销号都发了几张角度类似的照片,还配了一段模棱两可的文案,字里行间都在说粉丝围堵致何子殊受伤,经纪人当场黑脸。 这些营销号混惯了,抠字眼的本事一家高过一家,含糊加一个“疑似”,防律师函,后面却紧跟着先表态,语气强烈,很容易带起节奏。 为了加大争议,后来几家甚至隐隐有上升整个粉圈的趋势。 但清早的微博热搜“含金量”低,这些引战言论还没来不及发酵的时候,拉别家粉丝下水的几个营销号就被乐青清了消息。 林佳安倒是想全部清掉,图个省事干净,但堵得住现有的,堵不住后来跟上的,还有一些不怎么怕死的,说不定还要拿这个来大做文章,所以堵不如疏。 于是在登机之前,林佳安便通知了乐青公关部,让他们做一手准备。 并且第一时间联系了何子殊后援会的一个管理人员,解释完今早的事后,说了一句,说了一句:没摔,只是一下子没站稳,等会儿可能有什么不实消息出来,让粉丝别担心。 这个管理人员原先也是传媒公司出身,自然懂得其中的门道,也懂了林佳安找她的用意。 于是在营销号出场的时候,先就今早自家接机事件引起的麻烦道了歉,然后截了和林佳安的聊天界面,放了出来。 时间是六点刚出头,比第一个发出消息的营销号还要早。 也就意味着,林佳安甚至是乐青那边,都早就知道会有人会搅浑水,所以只要他们下场,就自动被打上了“不实消息”的标签。 后援会这一操作,瞬间盖过营销号的风头。 要是别家来个“未卜先知”这一套,说不定会被怀疑是自我炒作,但放在何子殊他们这边,就不是这么一回事了。 “APEX”自全员回归以来,上热搜就跟家常便饭似的,“别家花钱买,乐青花钱撤”甚至经过了官方认证,根本不需要炒作。 现在这情况,就是无论谁跳出来,只要说些别的,那就是不实消息,慢慢的,也没有几多营销号上赶着打脸了。 原本还有一两个蹦跶的欢,可没过多久,当天接机的总站姐,就发了一篇长微博,道了歉,做了解释。 当天她们之所以来接机,是因为这是年后四人第一次统一行程,还是出席时装周,于是便商量着去接机。 底下很快有人补上了早上的情况。 【后来出意外是因为有个粉丝差点摔倒,子殊拉了一把,后头的粉丝并不知道前面发生了什么,还是跟着往前走,所以子殊踉跄了一下。】 【其实粉丝原本没打算上前的,所以什么都没带,只带了灯牌,是陆队他们看粉丝这么冷的天等在那里,不想她们失望,才过去的!!】 【他们四个原先已经进通道了,子殊还是半路折返,有人在场外拍到了子殊和安姐说话的照片,因为匆忙进的通道,来不及解释,子殊肯定是怕粉丝担心,所以特地折返说了一下。】 【那个差点摔倒的妹子发微博了!你们快去看!看完回来,你们会哭得很大声,相信我。】 很多人闻风赶了回去。 当看到那个黑色鸭舌帽的时候,齐齐“艹”了一声。 限量款,市场上难买就算了,最重要的是,当天的路透图中,何子殊就带着这个鸭舌帽。 所以这帽子是谁送的,连猜都不用猜。 【在现场!是真的在现场!你们不知道,子殊把帽子摘下来戴到她头上的时候有多温柔!!!还说了一句下次走路要小心点!那时候我们差点疯了!!!】 【那时候这个小姐妹哭的时候,一直低着头,人又多,而且位置站的不算靠前,周围很多人都没发现她哭了,可是子殊发现了!还用这种方式安慰她!我他妈真的哭得好大声!!!】 【我没去现场,但是照片能看出来,安姐应该是真的被吓到了,所以有点生气,毕竟是出席Lord百年庆,摔到其他地方还能遮一遮,摔到脸就真的完了。那种情况下,安姐肯定不愿意子殊出来,怕再出现什么意外,可子殊却半路折返,想想也知道是真的跟安姐“谈判”了。】 【还发了暖身贴!!小周说车上库存全空了!被我们掏空了,一包都没有了!这发的哪里是暖身贴,明明就是他们该死的魅力!】 【车上一包都没有了,我也一滴都没有了!淦!】 【然然、梵梵还有陆队也是啊!机场派了安保,一开始围过来的时候,以为是粉丝堵着不让走,所以动作稍微有点凶,陆队和梵梵还帮着护了一下,然然也在跟安保大叔解释,呜呜呜呜呜,这是粉了一个什么神仙团啊!!!】 与此同时,超话广场上,一条被收到帽子的“当事人”小姐姐点赞的微博,因着越来越多的阅读量,也一路追了上来。 紫薯家的小萝贝:我觉得最戳我心窝的就是这点,这个姐妹不是站在子殊面前哭的,一直低着头,一直想往后退,可子殊却看见了她。 后来我们很多人都在想,子殊到底是怎么看见的,想着想着,最后有种什么感觉呢,就是那种原先以为只有他发着光,我们所有人站在远处,理所当然的注视他、追逐他。 结果最后却发现,他也在茫茫人海中看到了我们。 我们很羡慕这个小姐姐,却也很开心,因为子殊可以看见她,其实也看见了我们! 粉丝嗷嗷叫了一片。 【对对对,这真的就是我的心声了!我刚开始也不知道怎么形容!结果被姐妹你这么准确说出来了!】 【后来也是!子殊把帽子戴到她头上的时候,也是这样!只说了一句下次走路要小心点,没说别的,可语气温柔的要死,潜台词就好像是:帽子送给你,别哭了好不好呀。 而且我们一致觉得,那时候子殊送帽子,还有一部分原因是为了帮她挡一下!因为这个姐妹那时候有点不太好意思,可又止不住哭,后面的粉丝又在往前靠,她退不出去。 不知道大家有没有碰上过那种情况,就是不想当着很多人的面哭,可又真的忍不住,如果有的话,大概就可以理解了,这个姐妹真的就是那种情况,所以一直低着头。 我觉得子殊就是发现了!所以后来给她戴帽子的时候,特地往下轻轻压了压,刚好可以挡住她通红的眼睛!!!而且他只说了一句话就转身了,没多说,一下子又拉走了其他人的注意力!】 【这个男人也太要命了吧!!!】 【别、别说了,我快窒息了!!!】 一时之间,各种动图、抓拍图占据了整个广场。 尤其是何子殊快摔倒时,陆瑾沉那一抱,虽然大家心里也都清楚是怎么一回事。 甚至不需要粉丝特地去解释,就是陆瑾沉怕何子殊摔倒,伸手拉了一把,再依着惯性抱进怀里,别多想,完全就是下意识的举动。 可随着讨论的人越来越多,有人突然问了一句:这个“下意识”,是什么个意识? 所有人:“……” 粉丝放弃回答。 这题她们不会,交给CP粉来。 【就是亲亲他,抱抱他的意识。】 【就是只要我在,就不会让他受伤的意识。】 【就是折返回见粉丝可以,我得陪着的意识。】 【这不是意识不意识的问题!它真的就是那种…那种很少见的那种…亲亲抱抱举高高的意识。】 【我们陈述粉受过严格的训练,无论多甜我们都不会啊啊叫,除非憋不住,所以我先叫,啊啊啊啊啊啊kswlkswl!!!】 【陆队已经是个靠谱的成年男子了,他有发糖的意识,并且学会主动发糖。我们也要跟上,做一个成熟的粉丝了,要有吃糖的意识!今天,在这里,在这个隆重的场合,我只想说,他妈陆队动作也太快了叭!!!快到我怀疑他是不是一直看着子殊!否则那种情况下,是怎么一下子就把子殊抱怀住的?】 【对啊!我也想问!真的快到不正常!而且后来出来的时候,也是子殊和陆队一起出来的,你们品,你们仔细品,你们四面埋伏地去品!!!】 【什么?是谁在发言,说陆队快???】 【哈哈哈哈哈哈楼上姐妹今日MVP。】 【有一说一,有糖说糖,大糖吃完了,小糖再上!陆队下车那个动图姐妹们看到了吗!陆队第一个下的车,下了车之后就转过身,看着里头的人,然后子殊就出来了! 妈的简直太像特意去接了好吗,只差伸个手就婚礼现场了! 最绝的是,陆队没等梵梵和然然哈哈哈哈哈哈哈!等子殊出来后,就往旁边说悄悄话了!!】 【卧槽!有画面了!你们都是什么显微镜女孩!】 【陈述szd,今天老子就要磕死在这里!!!】 何子殊他们那边飞机一落地,法国当地时间还是上午。 几人在国内调了几天时差,但因着十多个钟头的飞机,都有些疲惫。 高杰忙掏出一瓶喷雾,往谢沐然脸上一连喷了十几下:“清醒点,外媒的镜头就是照妖镜,快打起精神来!” 谢沐然被喷的眼睛都睁不开:“杰、杰哥,我觉得我还行。” 高杰手中的喷雾转了个方向。 何子殊眨着眼睛看他。 高杰没喷下去,因为这个真的行。 到头来,被喷了一脸的就只有一个谢沐然,以及被谢沐然强行拉下水的小周。 “APEX”出席Lord百年庆时装周的消息,外媒一早给了消息,机场聚集了一小批接机的粉丝。 主办方安排了专人接送,直接走的安全通道,所以粉丝只遥遥拍了些照片。 几人上了车,林佳安和高杰要去和主办方接洽,走的另一条路,其余随行人员也坐了别的车,所以这辆车上只有小周和何子殊他们。 司机是主办方的人,只会一些简单的交流中文。 何子殊想起早上的事,偏头看向后座的小周。 小周忙起身:“哥,怎么了?” 何子殊:“手机在你那边吗?” 谢沐然上次出国外通告的时候,没管住,坐了半天飞机,也玩了半天手机,下了飞机就出了点状况,眼睛刺痛畏光,不仅如此,还迎风泪,不得已戴了一天的墨镜。 于是这次上了飞机,林佳安就没收了手机,一收就是四个。 小周愣了愣,整张脸皱成了包子样:“哥,手机应该在安姐或者杰哥那边,你急着用吗?” 何子殊摇了摇头。 陆瑾沉看着何子殊:“怎么了?” 何子殊:“没事,就是不知道那边什么情况。” 谢沐然接了一嘴:“早上接机的事?” 何子殊:“嗯。” 纪梵转过头:“小周手机在吗?” 小周反应过来:“我的在我的在!” 小周说着就拿出手机,打开微博。 这一刷,就是五分钟。 等到小周抬头的瞬间,才发现谢沐然和何子殊在看他。 谢沐然:“登机前安姐不是说都安排好了吗?” 小周顿了顿,点头如捣蒜:“嗯嗯,没事,都安排好了。” 谢沐然眯了眯眼睛:“可你的表情说有事。” 小周:“我、我什么表情?” 谢沐然:“很喜庆的表情。” 小周:“……” 陆瑾沉闻言,淡淡看了小周一眼。 谢沐然直觉有事:“给我看看!” 小周有点犹豫,最终递给谢沐然。 谢沐然看了看手机,抬头,看看何子殊。 又看手机,又看何子殊。 何子殊:“……怎么了?” 谢沐然手伸到一半,却转了个方向,递给了陆瑾沉。 陆瑾沉大致扫了一圈,看着何子殊,笑了下:“要看吗?” 何子殊止不住好奇,点头。 结果才看了一眼屏幕,就怔住了。 他深吸一口气,又往下划了几条,嘴巴越抿越紧。 谁能告诉他,为什么在#APEX 机场#这个话题下,配的都是他和陆瑾沉的图? 何子殊沉默好半刻,最后转头,看着陆瑾沉:“安、安姐不是说都安排好了吗?” “是安排好了。”陆瑾沉莞尔,曲指在屏幕上点了一下:“你看现在还有人在讨论粉丝的事吗?” 何子殊:“……” 是没了,可都在说他们。 所以,安姐说的安排好了,安排的就是这个? 谢沐然眨了眨眼睛:“可能我们听错了,不是安排好了,是安排上了。” 何子殊:“…………” 第93章 我好便宜 下午的时候,林佳安和高杰他们才回到酒店,同行的还有两个Lord品牌方的工作人员。 何子殊他们入住的酒店位于巴黎最繁华的阶段,离会场近,隐秘性极佳,价格也不菲,无论是复古年代感的外观还是酒店内部的服务,都极度贴合Lord自身的风格。 酒店被Lord品牌方全部包下,除了邀约嘉宾的房间外,还配备了各自的服化室。 服化室位于酒店顶层,所有人员进出全都要刷特制的ID卡,从进场到离场,还要经过一道安检门。 无论是规模、排面还是安保措施,都堪称一绝。 小周原先觉得太过繁琐,直到他跟着何子殊他们来到了顶层。 每间服化室外,带着Lord统一标志的木质门牌上都署了名。 小周亦步亦趋跟在后头,可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神,一间一间看过去。 走过一间,脚步就顿一下。 再走过一间,脚步再顿一下。 等到终于看到“APEX”字样的时候,浑身已经僵硬了。 他从进入乐青开始,就一直跟着“APEX”。 作为乐青资源的天花板,什么时装周、品牌秀他没看过。 可Lord这次,未免也太夸张了。 “小周?小周?回回神,在想什么呢?”谢沐然伸手,在小周面前晃了晃:“从进门开始就心不在焉的,怎么了?” 小周深吸了一口气:“哥,那些门牌上写着的名字,都是真人吗?” 谢沐然想了想,道:“应该吧。” 小周几次张口欲说话,最后只憋了一句出来:“这些人,都是来走秀的吗?” 谢沐然笑了下:“我们其实也不专业。” 小周忙摆手:“不不不,哥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很…惊讶。” 出席Lord时装周的艺人名单并没有官宣,但外媒通过各种手段,将阵容摸得差不多,否则今早机场也不会有“APEX”粉丝接机。 可在大多人的想法里,这些名单上的人,应该出现在台下,出现在看秀的席位上,而不是T台。 可从他们入住酒店的时候,Lord那边的工作人员就说过,这间酒店体量不大,安排在这边的都是受邀走秀的艺人,看秀的嘉宾在另一间酒店。 无论哪边都签署了保密协议,让他们无须担心安全问题。 小周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 如果非要比喻的话,那就是,这顶层的位置,有三十多个“APEX”。 因为那些门牌上的名字,都是话题度金字塔塔尖的一拨人。 如果国外也有顶级流量这一说法的话,那这两排都是。 除了偶像歌手、演员之外,还有各种星二代、富二代,随便拉几个出来,都可以上搜索榜的那种。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滴”的一声响。 几人循声望去,就看见高杰走了进来。 高杰“啧”了一声:“这一层楼,不便宜啊。” 小周:“哥,走秀的人都有谁,原先你们也不知道吗?” 高杰点头:“嗯,主办方那边没说。” 小周把手机屏幕打开:“你看,国内也出了追踪报道,外媒在机场蹲到哪个,就立刻传上网,又被实时转到国内,底下帖子跟了很多,都在猜时装周阵容。可是哥,为什么Lord这次的秀,请的都是艺人?没有专业模特吗?” “有,应该不多。”高杰慢慢道:“Lord要的是话题度,不是专业度,以他们的资金实力,请一整场的超模也绰绰有余,对于关注时尚圈的人来说,知道其中的分量,也知道Lord下了大力气,可对于不太关注时尚圈的人来说,辨识度就不够高了。” 高杰说完,谢沐然突然报了一串名字出来,然后看着小周:“都认识吗?” 小周摇了摇头。 何子殊笑了下,解释道:“你刚刚走过来的时候,右手边开始那几间,就是他们的房间,都是一线模特。” 这下小周哪里还能不清楚Lord的用意。 他就是高杰口中“不太关注时尚圈的人”其中之一。 陆瑾沉坐在何子殊身边,动作间,两人指尖相碰。 陆瑾沉皱了皱眉:“怎么这么凉,冷不冷?” 何子殊摇了摇头:“不冷。” 陆瑾沉闻言,起身走到窗边,把帘子拉了开来。 阳光顺着缝隙洒了进来。 颜色很淡,歪歪扭扭落在白色绒质的沙发上。 这个时节的阳光连温热都算不上,可阴冷的感觉却散了大半。 沙发上的何子殊和谢沐然被阳光一照,舒服地眯起了眼睛。 陆瑾沉走过来,何子殊极其自然地往他怀里一靠。 谢沐然、纪梵和小周就跟看不见似的,自顾自刷着手机,只有高杰额角青筋一跳。 何子殊感受到一股灼热的视线,眨了眨眼睛,抬起眸子来,跟高杰撞了个正着。 何子殊:“……” 何子殊嘴角抿着,在陆瑾沉怀里动了动,正打算起身。 可陆瑾沉感受到怀里的人想跑,一伸手把人抱得更紧。 何子殊已经不敢抬头看高杰了,只好僵硬着转移话题:“杰哥,安姐呢?” 高杰深吸一口气:“在楼下等造型组,《S.U.N》杂志的团队,也合作过很多次了,彼此都熟悉。” “你们都准备一下,”高杰说着,瞟了陆瑾沉一眼:“都注意着点。” “等做好造型,要先去秀场那边试个衣服,可能有些细节要改。” 走秀当天的造型由Lord御用的服化团队设计,提前花了一年的时间,为艺人量身打造,从服装到配饰,精细程度可想而知。 圈外人或许会觉得,时装周可以靠一个造型吃一周热度。 但能被请到这种场合的艺人,大家都心知肚明,时装周绝不止一个走秀造型那么简单。 走秀是重头戏不假,但重头戏之前,还有开场戏。 再严格一点,重头戏之后,还有压轴戏。 无论哪个,都不是能够掉以轻心的存在。 所以高杰才会在下机前,摸着喷雾在谢沐然脸上乱喷一通。 因为自下机起,自镜头打开起,时装周就已经开幕了。 业内甚至还有句路人皆知的俗话,时装周赢在T台上,不如赢在街上。 因为秀场有灯光、音乐等等各种外部条件的渲染加持,哪怕有点瑕疵,也能被掩盖过去,但在街上赢了,才算是真的吃住了镜头。 所以时装周除了拼艺人自身底子之外,还要拼造型团队和摄影师。 高杰看了看时间:“我们刚从秀场那边回来,现在Lord的几个首席设计师和管理层都在。” 纪梵皱了皱眉:“今天就已经在了?” 高杰:“嗯,晚上可能还有一个临时的酒会,很多艺人都会过去,人聚了不少,外面街上也都是媒体。” “酒会其实也就是个幌子,为了预热时装周,故意把消息放出去的,主要目的就是先拍些造型。” 高杰说着,从门口径直往里走。 酒店房间格局很大,绕过中堂便是两面嵌着落地镜的装饰墙。 小周止不住好奇,跟着高杰往里走,直到走到衣帽间才停了下来。 高杰一边走,一边把顶头的玻璃灯打开,一路亮到尾。 最后“啪”的一声,不知道按了什么开关,小周面前的一排衣柜和抽屉,一个接着一个,一扇接着一扇,慢慢打开。 等小周看清全貌,被惊讶到根本无法言语。 皮带、袖扣、胸针、领带、西装……就连墨镜都装了整整一抽屉。 他原先以为这层楼禁止通行,安保如此严密,是为了保证艺人的人身安全。 现在看来,他觉得那些各项措施,目的性可能更明确、更客观、更有力——为了保护艺人的财产安全。 他甚至都不敢算,光他们这个房间,里头的东西值多少钱。 小周咽了口口水:“哥,就我们这样,还是这一层楼都这样???” 这哪是什么衣帽间,根本就是一个金库!!! 高杰双手交叉,叠在胸前:“你说呢?” 小周声音颤抖:“都、都这样?!” 高杰语气沧桑:“我不是说了吗,这一层不便宜。” 高杰叹了一口气,又道:“所以别乱走,禁止旁人通行是对的,对彼此都负责,这要是丢了东西,谁赔、赔多少先不说,可能算都算不清。” 小周只敢远观,不敢亵看,严格控制着距离,在衣帽间转了一圈,问:“哥,这些都是哪来的?” 高杰:“有些是品牌方送的,大部分是自己的。” 小周:“所以前几天安姐飞了一趟法国就是为了这个?” 高杰点头:“交给别人她不放心。” “杰哥,安姐来了!” 两人正交谈,外头突然响起谢沐然的声音。 因为衣帽间有些深,所以谢沐然的声音环在这里,有种回音的层次感。 小周跟个小鹌鹑似的跟在高杰身后。 完全不敢乱动。 何子殊有些好笑:“怎么了?” 小周灵魂出窍,跟个机器人似的一板一眼,道:“哥,我好便宜啊。” 这下不止何子殊,整间屋子里的人都停下手上的动作,看着小周。 何子殊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嗯?” 高杰解释道:“刚从衣帽间出来,体谅一下。” 刚被林佳安带上的造型组闻言都笑了:“正常,能体谅。” 这些服装、配饰全都是经她们手,一件一件整理起来的,哪怕是参与了全程,也受到了强烈的视觉冲击。 “晚上的酒会是临时的,不需要太夸张,也别和接下来的造型有视觉重复,就走黑色款就好。” “2号、5号柜子打开,你们去挑一下。” “胸针也用简单款。” …… 国内正值凌晨的时候,横空出世了一个名为#APEX Lord时装周#的消息,不仅冲上热搜,而且以一种很快的速度上升排名。 粉丝们起初还以为是哪家营销号又不消停了,拿早上粉丝接机的事情炒冷饭,点进去正想把聊天截图甩他们一脸,结果却发现是国内最大的娱乐官博发了一段视频。 视频封面是一个装潢复古的酒店环形门,门前铺了一小段红毯。 粉丝有些疑惑。 时装周不是五天后吗?怎么现在就有消息了? 可官博不会无缘无故放出一个视频,于是忙点了进去。 封面的镜头只出现了三秒,镜头便一转。 不远处的安保一边指挥两旁人员撤离,一边往前跑。 紧接着镜头中就出现了四辆黑色商务车。 车行驶速度并不快,绕过一个小型的花坛,停在酒店门口。 粉丝心里隐隐有了猜测。 等到车彻底停稳,一群穿着统一制服的工作人员从角落跑了出来,分别停在四辆车面前。 车门缓缓打开。 最先出现在镜头里的是一双裹在黑色西装下的小腿,随着镜头不断上移,扫过食指上的绷带式棱面黑戒,扫过挂链水晶胸针,最后定格在何子殊的脸上。 镜头再一转换,何子殊、陆瑾沉、纪梵、谢沐然四人都已经站在车前。 四人均是一身西装,外头披着长款风衣。 视频声音有些杂乱,除了快门声外,还有很多尖叫声,可这四人像是丝毫都没受到影响,神情又淡又冷,气场瞬间飚了一地。 虽然已是凌晨,可观看人数直线上涨。 【我草草草草!!!!恭迎四位总裁!恭迎四位boss!!!】 【啊啊啊啊啊啊!!!我疯了我真的疯了!!!何总!是我爱的何总!!!小棉花糖小奶精今日不营业!是大魔王!是大魔王!这腿!这脸!这眼神!还能有谁比我大ALPHA团更攻!!!】 【沃日!还让不让人睡了!这让我怎么睡?!怎么睡!!!】 粉丝们彻底清醒。 热搜排位不断上升,而四家粉丝群、超话广场,全都炸了。 第94章 走秀 Lord临时举办酒会的目的,就是为了预热时装周,直接与各大媒体通气,用这种红毯模式官宣嘉宾阵容。 所有收到消息的媒体纷纷从机场、入住酒店等地方撤离,蹲在一线,生怕比对家晚了一步。 酒会结束后,众多艺人都在个人社交账号上,发布了后台照片和短视频。 “APEX”也不例外。 第二天一早,各路宣发齐上阵,加上昨晚未消的热度,越来越多官博转发了时装周的消息。 就像高杰说的,很多不关注时尚圈的人,很难对Lord百年庆有一个具体的概念,只能笼统概括为高奢、华丽,可这红毯一走,哪怕是再没概念的人,心里都有数了。 可以概括成一句话:Lord有钱,很有钱,惊天的有钱;Lord不在乎钱,很不在乎,惊天的不在乎。 “APEX”作为官宣艺人之一,自然成了议论的对象。 而他们出席酒会,从商务车下车的视频,已经破了两千万的播放量。 时装周才刚开始,话题度便已经居高不下,并且一直持续了三天,于是有人已经坐不住了。 很快,在最大自由论坛上,一个名叫《“APEX”出席Lord百年庆时装周,暗地里究竟花了多少钱?》的帖子。 一个标题,热点、质疑、问题、讽刺全有了,于是迅速占领娱乐版块。 楼主:“APEX”能出席Lord百年庆时装周,暗地里究竟花了多少钱?具体多少也不好说,但你们可以猜猜看。 外媒在机场拍到了乐青总裁沈誉,也就意味着他也作为嘉宾出席了时装周。可沈誉和“APEX”不同,作为娱乐公司老板,出席时装周唯一途径就是Lord官方邀请,而且以沈誉的身份,这个邀请函肯定直接来自高层。 那一个娱乐公司老板,为什么会收到Lord品牌方邀请呢?沈誉又向来低调,基本不出现在镜头前,这就让我想起一个事情了。 去年我就听圈子里一个朋友说过,乐青出了天价接了Lord亚太区总代言,之所以回归四人活动期,表面上是为了乐青周年庆,实则是迎合Lord百年庆典。 当时我还抱着怀疑的态度,毕竟以“APEX”的咖位,好像没什么必要。 而且别人都是合作赚代言费,代言还要自己花天价出钱去买的,还是头一次听说,这么掉价的行为,有点脑子都不会去做。 而且倒贴这事吧,品牌方心里肯定有数,面上作为总代言,的确要让你出席,可别人都是受邀,你实际上就是“花钱买的”,肯定不会认真对待,左看右看,都是亏本的买卖,所以花钱买代言这一骚操作,可以,但没必要。 直到那天,官宣阵容一发,回头来想,真的是我太年轻了,Lord时装周被外媒称为时装周中的奥林匹克大会不无道理。 所以乐青应该是提前摸到了消息,所以上赶着想提升提升国际口碑,硬挤了进去。 最受不了的是,粉丝还在那边自我高潮呢???你家哥哥昨天穿的西装是Lord常规款好吗?作为亚太地区总代言,穿的是常规款,你们还感受不到来自主办方的“礼遇”吗?真以为是因为他们牛哔才被邀请的吗? 反正一言难尽,还请“APEX”珍惜羽毛吧,有的圈子挤不进去就不要硬挤,破坏了规则还丢了脸,还请,好自为之。 匿了,怕被你们口中的大A团查水表。 【2L:卧槽,信息量好大!早上还全员吹!一拉下来全是“APEX”,我都不想说,这反转,刺激!】 【3L:哈哈哈哈出席时装周穿常规款礼服,简直了,这跟参加酒会穿应侍生服装有什么区别哈哈哈哈,我今年就靠这个笑了!】 【4L:一言难尽,路人粉转路人,何必呢,圈子不同硬要融,这行为真的很掉价。】 【5L:为了迎合百年庆典才搞回归活动?那乐青还到处打情怀牌消费粉丝?太恶心了吧。】 【6L:不是有粉丝说是受邀去走秀的吗?】 【7L:受邀走秀这种话听听就好,有时候粉丝就是喜欢贷款吹,真要是受邀去走秀,那还不得漫天通稿肆意宣扬,可事实呢?无论是工作室官博还是个人微博,你看他们发过一条走秀的事吗?】 【8L:楼主这是什么弱智发言?这次出席时装周的艺人,很多和子殊他们都有过合作封面,甚至在外网都是互关的OK!子殊“纸片人”的称号你以为是白来的?时尚资源一直很逆天,要不要我砸你一系列一线合作封面洗洗脑子???】 【9L:对,从头到尾阴阳怪气,楼主是真的不知道A团还有一个别名叫“太子团”,梵梵和然然没进“APEX”之前,一直在国外读书,从那时候就认识很多人了,真要说圈子,梵梵他们就一直在那个圈子里没出来过,更别提陆队,一年到头多少通告是和外国合作的?有必要搞这些吗?】 【10L:粉丝她们急了她们急了她们急了她们急了她们急了!只会强调没必要,那怎么不解释为什么作为总代言穿的是常规款?清醒点吧,别丢人了!】 …… 帖子越建越高,也越来越乌烟瘴气。 小周看到这帖子的时候,脸都气绿了,敲屏幕的手简直就是十指翻飞。 幸好何子殊他们这几天都在做最后的细节整改,大半时间都待在秀场后台,所以没怎么碰手机,林佳安也不准别人打扰。 自酒会的短暂露面后,预热目的达到,Lord便转换了策略,要求艺人们尽可能减少曝光度,这一诱一吊的模式,成功将公众的好奇心放到最大。 可也正因为如此,网友看见的不多,猜的就会多。 小周看着高杰:“杰哥,这帖子你看了吗?” 高杰扫了一眼:“看了。” 小周捶了捶沙发:“说代言人是买的,这种话怎么也有人信?!我真的血都要看出来了!怎么公关部还不出手!不删帖吗?” 高杰摇了摇头:“特意留着呢。” 小周:“啊?” 小周咬了咬牙:“就看着他们在这里黑?” 高杰:“收了钱专门发的帖子,人查到了,背后是哪家公司还在查,所以先不删。” “而且现在删了,其他人只会以为是戳中真相了,对方受了我们的警告,不得已才删,那就换个帖子继续开。” 高杰笑了下,语气平静:“也就是看在国内找不到什么黑点了,好不容易等来一个时装周,能编一个黑料,自然不会放过。这时间线跨得又久,有理有据,有因有果,写的还挺像那么一回事。” 小周:“……杰哥,笑收一下,他们在嘲讽我们啊!你怎么一点都不担心。” 高杰正对着单子清点东西,随口回道:“这圈子里两类消息,不需要理会,别人会帮我们澄清的假爆料,日后一定会成真的真爆料。” 这帖子显然就是前者。 小周斜了高杰一眼,不死心嘟囔了一句:“那陆队和他家小棉花糖上新闻的时候,你干嘛这么紧张。” 日后一定会成真的真爆料。 真到不能再真了。 高杰条件反射道:“别给我提那几个字!” 小周在挨打的边缘反复横跳:“什么字?小棉花糖?” 高杰立刻瞪了他一眼。 “棉花糖事件”绝对是他经纪人生涯的噩梦之一。 那段时间,视频传得最广的,第一是网上,第二是乐青,再来就是工作室。 无论他走到哪,耳边都是“小棉花糖、小棉花糖”,导致他现在听到“小棉花糖”几个字,都条件反射打冷颤。 小周噎到了高杰,心情大好,可是稍一低头,嘴角就立刻抿起。 他按了按手指,低头,在屏幕上敲得更快。 从高杰那个角度看过去,他都怀疑会不会擦出火星子来。 高杰皱了皱眉:“绷着个脸,在干嘛?” 小周:“创小号,练手速,等到走秀那天,我一定要喷死这个人。” 不仅如此,还要舌战群黑,以一敌百! 说什么贷款吹? 就让你们看看这是不是贷款吹! 品牌方不让公开走秀的消息,在你们这边就成了贷款吹? Lord百年庆面直播覆盖面很广,基本和各国视频平台都达成合作。 法国当地时间六点整,走秀正式开场,直播通道提前十分钟开放,虽然国内正值凌晨,但直播通道开启的瞬间,便涌入了一大批人。 所有人不约而同打开弹幕。 【卧槽,虽然我知道Lord多壕气,可是看到这些人,还是想说一句Lord牛逼。】 【不愧是百年庆,要知道这些嘉宾随便挑几个人出来,在其他地方都可以镇场子了。】 【最绝的是,这次时装周不出售门票,放眼过去,除了工作人员之外,全都是一线明星,拿着本本子,从头传到尾,每个人签个名,发了发了。】 【前面拿本子去签名的,送你BGM:一个一个梦飞出了天窗!】 【“APEX”呢?怎么没看到?】 【对啊,沈誉的席位我都看到了,为什么没有“APEX”?照理来说,代言人不应该在前排吗?】 【人艰不拆,可能在哪个角落吧。】 眼见着弹幕就要吵起来的时候,镜头转到了T台,也就意味着走秀即将开始。 Lord今年的主秀场由顶尖设计师亲自操刀,由带着皇室风格的权杖、皇冠、高椅三种元素合成一个巨大的背景墙,按比还原的金色拱顶和壁画,以及悬挂的水晶灯。 无论是大景还是细节,都极为精细,尤其是一些特意做旧的物什,都带着很高级的沉淀感。 一段简单的开场词后,走秀正式开始。 弹幕上还有很多人在嘲讽为什么“APEX”连镜头都没有,直到T字台灯光彻底暗下来,才消停了几分。 音乐渐起,靠近背景墙的地方灯光正暗,只能看见大致轮廓。 今晚的T台用了半感应技术,随着模特的步子,配合模特的服装色调,T台底下呈现出不同的流动效果。 因此在直播里,观众最先看到的是暗红色、相互缠绕的光柱。 当大开模特出现的时候,弹幕几乎停了十秒钟。 紧接着,便刷过一排【啊啊啊啊啊啊啊】 因为出现在镜头里的,是何子殊。 一身铁锈红暗色西装,上面用金线绣着半浮的花纹。 头上戴着一个古铜色旧纹皇冠,冠顶嵌着一颗黑色宝石,被顶头的灯一照,溢着细碎的光。 何子殊食指上还环着一个黑色滑面宽戒,色泽、质地和冠上的黑宝石如出一辙。 灯光渐亮,何子殊整个人就像是从油画一步一步走出来的。 【卧槽真的疯了!!!大开!!!Lord时装周的大开!走秀开场!】 【前方核能预警呢!前方核能预警呢!为什么我年纪轻轻就要承受我这个年纪不能承受之冲击?!】 【所以没有坐台下席!!因为他妈的我们大魔王是模特啊艹!!!】 【这是哪里走出来的神仙!Lord亲妈!我们大魔王是真·太子!】 【艹他妈从头到尾都是苏点!!!】 还不等弹幕彻底反应过来,紧接着出场的就是陆瑾沉。 黑色西装,只有腰腹处扣了一颗扣子,手上戴着半掌皮质手套,不见五指,桡骨却尽显,全身上下唯一的亮色,除了胸前红色的玫瑰胸针,就是那条红色领带。 【呼、呼吸不过来了!】 【啊啊啊啊啊啊给陆总跪下!】 【我靠!这两人…也太他妈配了吧!这我中有你,你中有我的服装搭配!!!】 【Lord设计师真的不是故意的吗?这造型?!矜贵优雅小王子X斯文败类公爵】 【要死,真的要死!大帝君临】 【Lord天天被我们拿来调侃的话,不是那句:YES,My Lord!!!我现在满脑子都是陆队站在子殊面前,笑着轻声说一句:Yes,My Lord!疯了疯了!】 【你们他妈会说话就多说点!!!】 等到谢沐然和纪梵出场的时候,弹幕已经完全看不见脸了。 谢沐然一席灰蓝色,西装并不规则,从右肩一路向下,是半螺旋的花苞纹。 斜切式的设计,半敞的领口,再配上颈间一字型白色水晶项链。 纪梵像是和谢沐然换了风格,一改平日的“野气”,穿着一套白色的镂空纹西装,里头的衬衫却是灰蓝色。 和酒会当天完全不同的造型,四人四色,四种截然不同的风格。 何子殊一身暗红,冠上、指上却是黑宝石,陆瑾沉的主色调。 陆瑾沉的红领带、红色玫瑰胸针。 谢沐然的白色水晶项链,纪梵的灰蓝色衬衫。 等到走秀结束,那个帖子立刻被顶了上来。 就在粉丝们以为走秀已经结束,准备好好教黑子做人的时候,却被很多人拉回了直播。 【快快快,等会儿再和他们掰头!你快看直播!后台采访!!!】 Lord后台首次开放,但不允许多人进入,只独家授权给了一家媒体。 采访了几个人之后,镜头转向了陆瑾沉。 记者问的问题中规中矩,当“好的,谢谢”说出口的时候,所有人都以为结束了。 可谁知,记者却再度举起话筒,突然问了一句:“何子殊作为今日的秀场大开,如果要你用一句话来形容他,你会怎么形容?” 这个问题并不刁钻,甚至可以说是常规问题,因为时装秀大开基本都要占据一定的报道篇幅,记者在问陆瑾沉之前,也问过设计师和主办方。 对于设计师和主办方来说,人是他们选的,自然就是常规问题,可对于陆瑾沉来说,这问题就显得有些难回答了。 同一时间,守在外场盯着直播的高杰,看着镜头里的陆瑾沉笑了一下,心里突然有不好的预感。 他从头到尾都没怎么敢开弹幕。 可是现在,他更不敢看陆瑾沉的脸,于是默默打开了弹幕开关。 果然,弹幕已经刷屏。 【完了,我有预感,陆队一笑准没好事。】 【陆队说英文真的好苏!!!】 【这记者问这个问题,真的不是故意的吗!!!】 所有人都停下了发弹幕的手,深吸了一口气。 镜头中的陆瑾沉,没有立刻回答,视线微偏,往记者和摄影师身后淡淡看了一眼,然后笑着慢声开口:“你们身后那幅画。” 在记者和摄影师转过身去的瞬间,陆瑾沉轻声说了几个单词。 他说的不重,摄影师在转过镜头的瞬间,恰好说完。 在弹幕里一排又一排【陆队说了一句什么?】、【是英语吗?】的问句中,突然跟疯了似的蹦出来很多条。 【卧槽卧槽卧槽卧槽卧槽!我他妈一个法语辣鸡竟然听懂了!!!】 【不是英语!不是英语!不是英语!是法语!!!他妈的陆队说的是“凡尔赛宫的玫瑰”!!你们看那幅图啊!!!图画上就是凡尔赛宫的玫瑰!!!!】 【绝了绝了!陆队这形容真的绝了!】 【艹!玫瑰!】 第95章 凡尔赛宫的玫瑰 等到直播通道里的观众,全都反应过来之后,弹幕上铺天盖地,除了“!”、“艹”、“凡尔赛宫的玫瑰”这些字眼外,再找不出其他文字来。 比弹幕更直接的是Lord秀场后台,口哨声、调笑声很快连成一片,就连首席设计师都为这句“凡尔赛宫的玫瑰”鼓了鼓掌。 尤其是陆瑾沉说这话的时候,自然、随意,像是随口一说,可偏偏又像是酝酿了很久,所以显得格外抓人。 何子殊和谢沐然、纪梵他们走到后台的时候,受到了全场注视,而且眼神都有些热切。 纪梵和谢沐然对视了一眼,循着大家探究的视线,最后定格在何子殊身上。 何子殊:“?” 何子殊云里雾里,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连想都没多想,下意识看向陆瑾沉。 可让何子殊没想到的是,在他们两人视线撞上的瞬间,从各个角落便传来了轻笑声,在后台四散开来。 后台不封闭,秀场也正热闹,所以声音有点杂,可这一阵笑声来得又默契又干脆。 Lord请来的这家媒体除了采访外,还要参与制作幕后纪录片,所以镜头一直开着。 摄影师没拍到何子殊和陆瑾沉的对视,却拍到了众人的反应。 弹幕开始了新一轮的尖叫。 【这像不像读书时候,语文老师叫人起来朗读课本,一前一后点了两个名字,结果点到了一对,然后底下开始控制不住,都开始抑扬顿挫的“哦(三声)”起来!!!】 【对对对!我也想说这个!太他妈像了!而且读的还是《致橡树》这样的朦胧诗——我如果爱你,绝不像攀援的凌霄花,借你的高枝炫耀自己。你们品,你们仔细品!】 【什么凌霄花,是小玫瑰,是凡尔赛宫的小玫瑰!!!】 【有、有内味了!你继续说!!!会说你们就开个报告会!】 【哈哈哈哈你们看到了吗!镜头扫到了子殊的表情,茫然又无辜!我觉得更像‘所有人都知道我暗恋你,就连老师都一前一后叫了我们的名字,结果你却不知道,或者是,你知道却装作不知道’。】 【什么知道不知道的!这都是什么青春疼痛文学巨作!给老子继续往下写!!!】 【前面的姐妹!我都截图了!你们说的话我都截图了!】 记者举着话筒,立刻走了过去。 整个后台的人都有意无意停了动作,尤其是几个和何子殊有过杂志合作的艺人,抬了抬手,头上发饰只卸了一半,就示意造型师先等等。 然后坐在转椅上,脚抵着地面,稍一用力,便换了个方向。 记者身经百战,尤其是在这种场合,早就见识惯了艺人在镜头前左一枪,右一炮,就是不往靶心打的态度。 于是打算准备趁其不备,先降低防范心,然后一击必中。 记者笑着开口:“子殊也是各种时装周的常客了,作为Lord百年庆的秀场大开,今晚感觉自己表现的怎么样?” 因为Lord开通了近百个国家的直播通道,欧洲占了绝大多数,所以采访全程用的英文。 何子殊虽然没了几年记忆,可英语底子本就好,再加上集训了小半个月,往那环境里一放,很多东西便立刻捡了起来。 问题中规中矩,何子殊不疑有他,敛了些表情,回道:“参加走秀对我自己来说,也是一件很有挑战性的事情,首先肯定要感谢Lord的信任,无论是前期设计还是后期准备,都给了我很多建议指导。” “登台前其实也设想过会出现的一些问题,包括踩点、时间把控等等,可真的走上台后,可能反而不那么紧张了。登台前,其实Andrew也说过,这次的主题是献礼,用什么情绪、向谁献礼都可以。” “然后说今晚的表现怎么样,嗯…这个问题要自己来回答的话,不客观。” 何子殊一抿嘴,伸掌在相机镜头底部轻轻贴了贴,轻笑:“它应该比我更清楚。” 这个“它”,指的自然就是镜头。 何子殊语气轻松,不拘谨也不刻意,就好像真的是在简单聊天,而不是采访,再加上眼睛一直带着笑,很容易让人跟着静下来。 记者听完就笑了:“今晚表现的很好。” 何子殊眨了眨眼睛:“谢谢。” 记者又问了好几个问题,何子殊都答得很流畅。 记者见气氛已经彻底软乎下来,觉得时间差不多了,于是立刻转移风向。 她语气没变、语气没变,可问题却急转了个弯:“这次应该也是‘APEX’首次同台走秀,其实在子殊你来之前,我们就‘秀场大开’这个问题,特意问了陆队,要他用一句话来形容。” 记者话只说了一半,便没了下文。 随后笑了下,然后慢悠悠放低了话筒。 动作间无不透露着一个信号:想知道他说了什么吗?快来问我! 后台众人嘴角笑意越来越深。 他们原本以为记者会重拳出击,直接问出口,或是问的委婉一些,谁知道会说一半藏一半,摆明了是想看看何子殊怎么接。 纪梵和谢沐然这下总算知道,为什么他们进来的时候,会受到全场目光的洗礼。 罪魁祸首只有一个。 两人看了陆瑾沉一眼。 可罪魁祸首神情自若,完全看不出一丝紧张。 谢沐然和纪梵太熟悉陆瑾沉这模样了,越安静、越正常,事儿就越大。 两人心里都咯噔一声。 不、不是当场出柜了吧?! 趁着人在国外,图个方便省事直接去登个记、领个证? 何子殊在上台的时候都没有紧张,可现在却莫名有些紧张,可眼前就是镜头,他浅吸了一口气。 记者见缝插针:“子殊你看看你身后。” 何子殊:“?” 怎么突然就转移了话题? 何子殊虽然疑惑,可还是很听话地转了个身。 身后什么人都没有,只有一面装饰墙。 装饰墙上还有一幅画。 何子殊不知道记者要他看什么,可还没来得及转回身来,就听到记者继续说:“看墙上那幅画。” “他说那幅画就是你,凡尔赛宫的玫瑰。” 记者说到最后的时候,语气已经不自觉扬起,连带着周围众人都掩不住笑意。 于是无论是守着直播的人,还是处在现场的人,都看到何子殊的耳朵红了一下。 而且半晌都没有转过身来。 面对记者什么问题都对答如流的人,在提到“陆瑾沉”这个话题的时候,突然就无措了起来。 何子殊有时候对着镜头会突然不好意思,粉丝们心里也都清楚,比如跨年晚会时候那个捂眼笑,就是一下子没绷住,一笑出圈。 可这次不同,因为之前无论记者抛出什么问题,何子殊都答得很好,所以问题就出在“陆瑾沉”这里。 记者见好就收,立刻转了镜头,可弹幕却没消停。 【子殊是不是耳朵红了!是不是!!!是不是不好意思了!!!】 【太可爱了叭!死都不转过身来!只要我不转身,只要我不看镜头!这事就没发生过!】 【啊啊啊啊!我们小玫瑰脸一红就更鲜艳了!!!】 【哈哈哈哈陆队明明夸了他的小玫瑰,可是子殊为什么像是被批评了面壁思过一样!】 【给我看正面啊!为什么要移镜头?!我差这么点流量吗?!】 那头何子殊刚稳住呼吸,想要转过身来,就听到陆瑾沉的声音,语气带笑:“好了,他们走了。” 陆瑾沉话音刚落,记者的镜头已经对准了纪梵,而纪梵授了陆瑾沉的意,把人带到了化妆台前。 陆瑾沉慢慢上前,从何子殊身后伸过手,曲指在那幅画上点了两下:“Lord那边说了,你这身衣服的灵感的确来自玫瑰。” 陆瑾沉轻笑:“所以,我也没说错。” 在说完这句话后,陆瑾沉不紧不慢往后退了一步,就好像刚刚靠近的那一步真的只是无心。 两人靠得很近,近到何子殊好不容易稳下来的呼吸又有加快的迹象。 何子殊自然知道自己身上这套西装,灵感来自玫瑰花,在设计的时候,无论是主色调还是纹路,都包含了玫瑰花的元素。 可那说的是衣服,不是他。 何子殊强调:“是衣服。” 陆瑾沉只顺着他的话接:“嗯,衣服,我说的也是衣服。” 何子殊:“……” 陆瑾沉就是在敷衍他。 接下来,直到几人乘车离开秀场,整个后台的人,只要跟何子殊熟络些的,都要调侃着喊他一句小玫瑰。 高杰坐在副驾驶上,从头到尾维持着一个姿势,扭着头,看着陆瑾沉的方向。 高杰语气格外平静:“恭喜,携‘凡尔赛宫的玫瑰’喜提世界搜索榜席位。” 陆瑾沉淡声道:“谢谢。” 高杰又看向何子殊,何子殊连忙撇过头去。 小周坐在最后一排,在心里大喊:为什么要看小玫瑰,小玫瑰不知道,不关小玫瑰的事! 高杰对着何子殊那张无辜的脸,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对着陆瑾沉的时候,则是话太多,不知道先骂哪句。 当高杰最先听到那句“凡尔赛宫的玫瑰”的时候,他差点撅过去。 在他酝酿好一肚子粗鄙之语,准备拿来对付陆瑾沉的时候,却听到小周喜气洋洋:“杰哥,吓死我了吓死我了,我还以为陆队要当场出柜呢,你看周围这乐见其成的气氛,出了秀场都可以直奔教堂结婚了。” 高杰吓出了一身冷汗。 电光火石间,高杰脑子里突然闪过一段话:“中国人的性子总喜欢调和折中的,譬如你说,这屋子太暗,须在这里开一个窗,大家一定不允许的,但如果你主张拆掉屋顶他们就来调和,愿意开窗了。” 鲁迅先生说的。 这话,他真说过。 高杰觉得他现在就是。 如果陆瑾沉说,这柜子太闷,要在这里开一条缝,时不时出来透透气,他一定会把柜门用水泥封死。 但如果陆瑾沉主张直接打开柜子,那开个缝,也未尝不可。 那一瞬间,高杰只有一个念头。 思想解放先驱就是思想解放先驱,说的话都有直击人心的力量。 高杰平复好心情,回到位置上:“后天回国,明天可以休息一下,给我好好待在酒店,别乱跑!” 高杰说完,心里总有些惴惴。 总觉得这四个人待在一起,不会有什么好事。 谢沐然正想开口说些什么,被纪梵出声打断:“安姐呢?刚出来的时候她还在。” 小周:“去接衣服了。” 谢沐然:“接什么?” 接、接衣服?! 小周:“接衣服,你们走秀穿的那四套西装,本就是量身定做的,今晚的效果很好,所以当做礼物送给你们了。” 何子殊他们闻言,都有些惊讶。 这四套西装造价不菲先不说,还是出自Lord首席设计师之手,而且一口气送出去了四套。 小周刷着照片,抬头看着何子殊:“配饰应该不送吧?” 何子殊:“什么配饰?” 小周:“你的皇冠啊、戒指啊什么的。” 何子殊笑了下:“那个皇冠上的黑宝石,要七百万,你说送不送。” 小周倒吸一口凉气:“七百万?” 谢沐然拍了拍他的脑袋:“你以为呢,还不加设计费。” 小周:“我以为只是装饰品。” 谢沐然:“的确只是装饰品,只不过这个装饰品稍微有点贵。” 陆瑾沉慢声开口:“这些走过秀的饰品,不会二次展示,一般会公开或非公开竞标,谁有意愿都可以拍下。” 陆瑾沉说完,看着何子殊:“喜欢吗?” “喜欢什么?”何子殊一下子没留心陆瑾沉说了什么。 “你喜欢什么?”陆瑾沉莞尔:“那个皇冠、戒指,或是其他的。” 何子殊这才反应过来,想着陆瑾沉之前的话,摇头:“用不到第二次,留着也没什么用。” 陆瑾沉“嗯”了一声。 众人都没把这事放心上,包括何子殊。 所以当林佳安回来,把那些皇冠、戒指也带回来的时候,所有人都惊了。 小周连碰都不敢碰,咽了口口水,道:“安姐,这些……都是送的?” 林佳安:“你说呢。” 小周确定是花钱买的,而不是Lord壕无人性随便送后,更紧张:“拍回来的?” 林佳安抬眸,看了眼陆瑾沉,然后低头打开另一个箱子:“顺带买回来了。” 众人:“?” 顺带? 西装都已经送他们了,还要买什么,才能顺带把这些奢侈品拍回来。 林佳安打开箱子。 所有人齐齐看向何子殊。 何子殊:“…………” 只见里面躺着一幅画。 就是那喜提世界搜索榜席位的,凡尔赛宫的玫瑰。 第96章 很漂亮 等到后台直播结束,那个帖子已经被顶到了最热那一列。 本就是一直在首页飘着,再加上热度持续飙升,很多事先并不了解的人,也都贡献了点击量。 1024L:楼主现在在那边装死是吗?还“我一个圈内朋友”? 1025L:有一件事我可以笑一天,楼主说红毯那天子殊他们穿的是Lord常规款,嘲讽说这是主办方的“礼遇”,拜托你去看看官网,常规款不是旧款,是经典款,也是当季最新款好吗?!懂不懂什么叫经典款??? 1026L:无知不是你的错,无知还觉得自己牛逼也不是你的错,无知还觉得自己牛逼然后出来放肆舞就是你的错了。 1027L:楼上说出了我的心声,真的,就不要在公众面前秀你的无知了。这次造型团队是《S.U.N》的造型团队,实在不清楚的话,劝您去看看他们官博拍摄的照片,这衣服是Lord送的,主办方还配备了的专属服化室。 1028L:70楼的那位,你说“APEX”就是被吹的牛逼?唉,我该怎么委婉的告诉你,A团是真的牛逼呢。 1029L:在这栋楼里跳脚搅浑水的人最好都去看看,看你们口中“看不上APEX”的Lord主办方是有多看不上。因为看不上我们A团,所以首发四套西装全给了他们,因为看不上我们A团,所以在官网特意给他们拍了一组照片,因为看不上A团,所以让子殊做了秀场大开,这逻辑,可真他妈通顺啊。 1030L:我艹艹艹艹!最新消息!Lord将四套西装全部作为礼物送给子殊他们了!!妈的!听说光子殊身上那套就要七位数!绣线是金线,真金的金!简直了! 1031L:外网有人说Lord是第一A吹哈哈哈哈哈哈哈,还有人做了品牌方采访的剪辑视频,几乎每说两句话就要“amazing”一下! 1032L:我现在反回来看楼主逼逼的这些话,越看越好笑,什么“为了时装周,花天价去买亚太总代言”,还扯到了乐青boss沈誉,光他姓沈这一点,就已经不缺这一张邀请函了OK?! 1033L:我也有一个朋友,是乐青工作人员,我直接说:),是Lord先选中了“APEX”,想让他们出席百年庆,于是拿着亚太总代言的资源去谈,而不是因为他们是亚太总代言,所以“顺势”邀请他们走秀。 没别的意思,就是看顺序错了,被人刻意带了节奏,所以特意来说一声。我也不删自己这楼,等会儿会有后台采访完整版出来,记者有谈到这个话题,不信的话可以到时候再看。 小周敲完这些话,狠狠舒了一口长气,关掉了手机。 几个小时后,Lord官方果然放出了采访的视频。 当记者问到为什么会选择“APEX”的时候,给出的官方回答就是:之所以选择“APEX”,是觉得他们的形象很适合Lord一贯的风格,所以在定好百年庆方案的时候,就确定了走秀的人选,同时签下了代言合同。 Lord的这则采访一出,所有谣言不攻自破,粉丝甚至开始开起玩笑。 “他们的形象很符合Lord一贯的风格”指的是什么风格。 众所周知,Lord品牌开创者从最开始就是皇室御用,在高奢服饰里一直被戏称“不是所有奢侈品牌都叫Lord。” 既然主办方千挑万选选了“APEX”,也就意味着,在他们眼中,A团的形象就是贵、奢侈、高级。 何子殊他们总算闲下来,看到消息的时候,帖子都已经被删除了。 这几天本就忙,高杰怕他们被一些不相干的事情影响,再加上翻不起什么水花,索性就没说。 “所以前两天心情不好,一直看着手机,就是因为这个?”何子殊笑了下,看着小周。 小周诚实道:“哥你们又是倒时差又是彩排,又要应对各种各样的外语采访,每天都累得要死,他们还躲在屏幕后面怎么难听怎么说,什么掉价、珍惜羽毛,搞得好像你们代言的不是Lord,是什么三无微商品牌。” 纪梵:“我问过了,杰哥说这个帖子就是趁我们不在国内发的,后面还有人支招,知道怎么发、怎么用词,所以看起来很像一回事。” 纪梵说着,顿了一下:“可能原先他们也没想到会闹这么大,知道微博是我们粉丝的主场,特意发的是论坛。” 小周闻言立刻抬头,满脸不认同:“就算是论坛也不可以为所欲为!” 何子殊给小周递了一杯水过来:“现在已经删帖了?” 谢沐然还有些可惜:“听说还挺精彩的。” 小周神情复杂,提醒道:“哥,那个帖子有水军参与,前几天基本都是骂我们的。” 完全不需要这么可惜。 小周继续道:“还有人写了一首藏头诗讽刺我们!” 谢沐然睁大眼睛,满脸都写着“快给我康康”,讶然道:“这么厉害?” 那边已经开始翻网友的截图,何子殊窝在沙发上,倾身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正想喝,杯子便被拿走了,陆瑾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还没吃饭,别喝凉水。” 何子殊扭头,看着陆瑾沉。 他还窝在沙发里,只侧过一半的身子。 陆瑾沉站在沙发后,遮了大半的光,所以只堪堪散了一点落在何子殊身上,想是沾了层绒光絮似的,看着格外柔软。 陆瑾沉笑了下:“后厨做了汤。” 何子殊眨了眨眼睛:“甜汤吗?” 陆瑾沉慢声回:“嗯。” 何子殊视线又瞟到陆瑾沉手上那杯白水上。 不想喝甜汤。 有点腻。 想喝白水。 这国外将近一个星期,何子殊喝了各种各样的汤,基本可以概括为浓汤、甜汤、甜浓汤。 前几天负责接待的都是主办方的人,吃食挺用心,可西餐花样少,翻来倒去也就那几样。 再者又要控制饮食,所以他们这几天也没吃什么。 何子殊指了指陆瑾沉手上那杯水,轻声道:“就喝这个吧。” 陆瑾沉笑了下:“不行。” 小周原本正在和谢沐然他们看消息,听到陆瑾沉说了句“不行”,立刻抬起头来。 不行?! 什么不行? 等小周凭着模糊的记忆回想起刚刚两人的对话,仰着脖子,灌了一大口。 陆队为了小玫瑰开心,将近八位数的小皇冠都说买就买,现在一杯水却不让喝了。 说话间,门铃响起,小周起身走过去。 酒店的餐车员递过一个带着金色封盖的杯子,开口道:“这是您要的蜂蜜水。” 小周接过,进了屋子:“哥,好像说是蜂蜜水。” 陆瑾沉“嗯”了一声,从沙发后侧走过来,给何子殊倒了一杯:“喝完,暖一下胃。” 何子殊捧着蜂蜜水,抿了一口。 蜂蜜的味道很淡,几乎尝不出来,可能还加了点水果一起熬的,恰好散散前几天腻在喉头的甜味。 何子殊喝完一杯,想再倒一点,又被陆瑾沉止住了。 何子殊抬眸:“?” 今天怎么喝杯水都这么难。 陆瑾沉:“再喝就吃不下其他东西了。” 何子殊一想到各种餐包、意面就没什么胃口,摇头,道:“我不饿。” 陆瑾沉轻笑:“不行。” 陆瑾沉在何子殊身旁坐下,在何子殊的视线中,把蜂蜜水往旁边轻轻一推。 没有离开何子殊的视线,却又因为隔着人,是何子殊够不到的距离。 何子殊尝试性伸了伸手,准备自给自足,可除了和陆瑾沉贴的更近,被顺势搂进怀里,做的都是无用功。 连杯壁都没碰到。 陆瑾沉趁机感受了一下小玫瑰的投怀送抱,心情大好,道:“附近有一家中式的早餐店,味道还不错,要不要去看看?” 何子殊眼睛一亮。 房间里其他三个人也停下动作。 谢沐然举双手赞成:“我愿意!” 纪梵虽然没说话,但却偏过头看着何子殊他们。 唯独小周,手机掉在沙发上都顾不上捡,忙道:“不不不行!绝对不行!杰哥和安姐说了,要我看住你们!哥你们要吃的话,我可以去买!” 何子殊想起高杰的叮嘱,看着小周,斟酌了小半会儿,小声开口:“要不等明天吧,明天就回国了,也不差这么一顿。” 陆瑾沉:“差。” 这人前几天就没吃好,好不容易调养好的胃又有旧态复萌的迹象。 陆瑾沉说得轻,何子殊刚又在看小周,没注意,于是又说了一遍。 这次陆瑾沉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慢悠悠恐吓道:“那早餐就是奶酪餐包加甜奶。” 又是奶酪又是奶。 一听就腻到齁。 可何子殊迟疑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颇有种英勇就义的模样:“好。” 陆瑾沉忍不住勾了勾唇角:“就在附近,出去吃完就回来,很快。” 说完,开始解决何子殊的“后顾之忧”。 陆瑾沉看着小周,慢声道:“准备一下,可以走了。” 小周:“啊?” 陆瑾沉:“一起去,换个地方看着,也是看着。” 小周:“……” 陆队这么会钻漏洞,做什么艺人?!为什么不去做律师?! 小周严厉表态:“我不是很饿。” 最后,不是很饿的小周一人吃掉了三笼小笼包。 并且表示真香。 早餐店就在酒店附近一条街的小角落,店面不大,装修也不像一般的中餐馆,很清新。 何子殊他们吃完出来的时候,沿着道慢悠悠走,顺便消消食。 几人只戴了个口罩,没做其他遮掩。 街上空旷,行人不多,这块区域又是观光圈,整体节奏很慢。 这种氛围一下子渲开来,原本有些紧张的小周也跟着松下神来。 在几人转过拐角,隔着一条街就要到酒店的时候,何子殊突然被撞了一下。 力气不大,身高不高,何子殊还来不及看清人,就先凭着感觉把人拉住了。 “砰”的一声,一个东西掉在地上,散了一地。 何子殊低下头,这才看见地上倒着的花篮、散了一地的玫瑰,以及不小心撞到他的,穿着一件碎花裙子的小女孩。 小女孩仰头看他,眼睛很亮。 何子殊蹲下身子,用英文问了句:“有哪里受伤吗?” 小女孩歪了歪头,回了一句话。 何子殊在来之前,补了一些课,最基本的一些交流口语能听懂,这个小女孩说的是法语,最后一句是“对不起”。 何子殊看着陆瑾沉:“她说的是法语吗?” 陆瑾沉笑了下:“嗯,说自己忘了这是个拐角,不小心撞到你了,跟你说对不起。” 陆瑾沉说完,也跟着蹲下来,视线与小女孩平齐。 何子殊摘下口罩,回了句:“没关系。” 然后把玫瑰一朵一朵捡起来,放在那个小花篮里。 谢沐然微微俯身,双手撑在膝盖上,看着散在周围的花瓣,开口道:“是出来卖花的吗?好像很小的样子?” 何子殊皱了皱眉。 花都掉地上了,有几朵花瓣都散了大半,还沾了灰。 陆瑾沉看着小女孩,开口:“这些花要带回家吗?” 他换了个方式,没直接问她这些花要不要卖,只问是不是要带回家。 小女孩摇了摇头,开口回答。 她说的很慢,可是几人都听的很耐心,小女孩说到最后,转了个身,往身后指了指。 等小女孩说完,陆瑾沉解释道:“花是自己家里种的,摘了十枝。” 纪梵补充道:“因为想要买个糖果罐,她妈妈就让她用这些卖到的钱,自己去买,喏,她妈妈就在那边,应该不是为了卖玫瑰,就是锻炼一下。” 何子殊笑了下,刚想买下这些玫瑰,小女孩却又开了口。 与此同时,小周也恰好点下翻译软件。 于是,何子殊便听到一板一眼的机译女声:“妈妈说只要我说这是凡尔赛宫的玫瑰,就会有人买的,因为大家都知道。” 女孩子稚嫩的童声叠着机械音,那声音效果很奇特。 除了陆瑾沉之外,几人都看向何子殊。 何子殊耳尖又开始烧。 陆瑾沉笑了下:“那你知道吗?” 小女孩眼神很无辜:“不知道,妈妈只说大家都知道。” 小女孩把花篮往上提了提:“哥哥你知道吗?” 陆瑾沉看了何子殊一眼:“知道,很漂亮。” 小女孩:“那这个是凡尔赛宫的玫瑰吗?我不知道妈妈为什么这么说,可这个是我自己摘的,我家的小玫瑰,不是凡尔赛宫的小玫瑰。” 陆瑾沉嘴角笑意更深:“嗯,是凡尔赛宫的玫瑰,也是我家的小玫瑰。” 小女孩一下子没反应过来陆瑾沉口中那句“我家的小玫瑰”,笑着点了点头。 陆瑾沉伸手在花篮里点了点:“这些我都要了,所以小玫瑰是我家的了。” 小女孩瞪大眼睛:“全部吗?” 陆瑾沉:“嗯,全部,送给我身边的这位哥哥。” 一下子全部卖出去,小女孩反倒无措起来。 她放下花篮,小心翼翼把玫瑰一朵一朵点好,最后捧成一束,有些害羞又有些紧张地递给了何子殊。 何子殊心头猛地跳了下。 陆瑾沉好整以暇看着何子殊。 何子殊最后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酒店的。 直到回国,飞机落了地,回到乐青,何子殊才收到小周的一段录音。 是陆瑾沉和那个小女孩的对话。 一分钟的对话,可何子殊却在半个小时之后,才开了工作室的门。 出门的时候,脖颈间还染着一层薄红。 第97章 你别骂他 何子殊自飞机落地开始,手机消息就没停过。 因为还有后续工作要商量,消息又太多太杂,最后被林佳安收走,直接关了机。 等到工作安排告一段落,何子殊才把手机拿了回来。 在法国那一个多星期,时差加上无间断的工作,何子殊最多只能草草回个几句。 尤其是那个黑帖生事的时候,联系不上何子殊这几个人,又没看到乐青有什么动静,宋希清她们都有些担心。 猜到这几人手机被管着,转而联系了林佳安、高杰他们,甚至是沈誉的电话也没断过。 何子殊打开微信,给宋希清、白英她们一一回过之后,最后才给刘夏发了消息。 刘夏回得很快。 刘夏:“回来了?” 何子殊:“嗯,早上刚到。” 刘夏:“现在在哪里?” 何子殊:“在公司,刚开完会,对了,给你带了礼物,这几天可能没时间,要筹备生日会的事情,等迟点再给你拿过去。” 刘夏瞬间回了一条:“什么礼物?” 何子殊:“主办方送了一条项链,就是你上次说喜欢的那个款式。” 刘夏:“不,我不要,我要凡尔赛宫的玫瑰。” 何子殊:“……” 他现在听不得这几个字。 无论换成法语、英语还是中文。 只要打耳边一过,就从耳梢沿着尾椎骨一路烫下去。 刘夏:“凡尔赛宫的玫瑰是怎么回事?” 何子殊莫名有点心虚:“媒体为了吸睛,用词都比较夸张,其实他就是随口一说。” 刘夏那边诡异的一顿。 大约过了半分钟,何子殊才看到正在输入的字样。 刘夏:“随口一说?!祖宗唉,你知不知道当陆瑾沉的名字和玫瑰花一起出现在热搜上,然后我点进去,看到的却是你的照片的时候,我在想什么。” 刘夏:“我以为你们嫌国内媒体少,伸展不开,于是在这种国际时装周的舞台上,轰轰烈烈公布恋情了,害挺刺激。” 何子殊删删减减,最后只回了一句:“没有。” 刘夏随手甩了一张照片过来:“这是怎么回事?” 何子殊看到照片的瞬间,就愣了下,问道:“你从哪里来的?” 刘夏:“在一个帖子里,一手交事情始末,一手交链接。” 刘夏:“链接就在我手里,现在暂时安全,我觉得这个帖子你应该还没看过,刚建起来没多久,但是看这发展趋势,应该很快就会一骑绝尘,在娱乐版块占领高地,鉴于事态发展的严重性,玫瑰本瑰,你最好去看看。” 何子殊:“……” 刘夏:“我可以友情提示一下手中‘人质’的重要性,和这个帖子比起来,我觉得外媒用词可能还比较含蓄,比较淳朴。” 何子殊:“……你好好说话。” 刘夏直接发了一段语音,语气还带笑:“你们俩胆子是不是太大了点?我翻墙看过了,走秀当天很多外媒的通稿,标题都是陆队那句‘凡尔赛宫的玫瑰’,你这热搜体质怎么到了国外,不减反升?而且还直接在街头送玫瑰了?” 何子殊盯着照片看了小半会儿,打字道:“照片与实物不符。” 刘夏:“???” 何子殊也不知道这照片是谁拍的,是故意拍成这样,还是截成这样。 照片中,他手上就是一束红玫瑰,长短不一的尾枝,只有零星几片叶子。 陆瑾沉就站在他身边。 背后是用浅色石砖砌成的墙面。 何子殊解释道:“那天我们是一群人一起出去的,然然、小梵还有小周,这玫瑰花是个小意外,拐角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了一个小姑娘,在卖花,就都买了。” 刘夏:“那为什么照片上就你和陆队两个人?” 刘夏反应过来:“别人截的???我链接给你,你看看要不要通知安姐她们,对了,安姐知不知道你和陆队搞对象的事?” 何子殊被刘夏这么一点,才想起来,好像他和陆瑾沉的事,都没有正式通知过林佳安。 他们没说,林佳安也没问。 刘夏见何子殊没有立刻回答,问道:“还不知道?” 何子殊:“我还没有跟安姐说过这件事。” 那头的刘夏心里有了数。 很大程度,陆瑾沉应该也没有刻意去知会。 要是换做是别的艺人,不管胆子大或者胆子小,谈个恋爱第一时间都会跟经纪人说一声,打个预防针。 万一运气不好被蹲到了,先不管能不能公开、能不能承认,总要先有个应对之策。 这种通知往往都会打经纪人一个措手不及。 但何子殊和陆瑾沉不是。 打从一开始,只有个苗头的时候,林佳安应该就知道了。 刘夏继续道:“不过我觉得你们俩的事瞒不过安姐,她那段位,什么看不出来。而且陆队既不遮也不掩,别人谈恋爱都偷着搞个地下恋情,你们俩倒好,除了没公开之外,比真情侣都真,所以你们的CP粉现在都开始自我怀疑,就是因为太真了,反而看起来跟假的一样。” “算了,这个迟点再说,链接给你,你先去看看,马上要生日会了,别再出什么岔子。” 刘夏说完,便给了一个链接。 何子殊顺着链接点进去。 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黑体大号的标题——《凡尔赛宫的玫瑰续集篇,红玫瑰&白玫瑰。》 续集,红玫瑰,白玫瑰…… 红玫瑰他知道,那白玫瑰又是什么? 何子殊抿着嘴,指尖触在屏幕上,轻轻往下一划。 一楼的镇楼图,就是刘夏发给他的那张。 图下面就是发帖人的话:【这张照片我真的太可了,奶白色毛衣衬得子殊唇红齿白,小奶殊没跑了!!!前一秒还是万众瞩目、受尽偏爱的朱砂痣红玫瑰,后一秒就是恬淡柔软、治愈矜贵的白月光白玫瑰,最绝的是白玫瑰手里还握着一捧红玫瑰!!!】 底下的回帖已经到了二十多页,何子殊没有一一看下去。 当他划到四十楼的时候,看到底下99 的符号,顿了顿。 40L:都在感慨小玫瑰的美貌,就没人羡慕陆队吗?无论是红玫瑰还是白玫瑰,都是他的,很可能白玫瑰手里的红玫瑰,也是陆队送的。 总结成一句话,就是,都是你们得不到的。(狗头护命) 【卧槽,杀人诛心。】 【你狗头没了,头也没了,号了没了,人身攻击我,举报了。】 【其实层主说得挺好的,他好就好在好他妈勒个逼。】 何子殊正看着,消息框又弹了出来,在顶端闪了闪。 何子殊只扫了一眼,没怎么看清。 隐约好像是:晚了,来不及了。 何子殊从论坛退了出来。 刘夏:“我低估了粉丝的速度和能力。” 何子殊:“怎么了?” 刘夏:“陈述超话首页,已经全都是红白玫瑰的剪辑视频了。” “你现在别上线,粉丝收到上线提醒,可能更热闹。” 刘夏说着,截了几张视频的图,发了过来。 他原本觉得截个几张就好,可就在何子殊去逛论坛的那小段时间,他的微博小号不断收到@的消息,就先去超话逛了一圈。 当初为了帮何子殊看着点,刘夏特地开了个小号。 又为了快速融入粉丝群,小号微博全是何子殊相关不说,还发了好些照片。 有一次没注意,发了张何子殊和Blood其他成员的合照,还是何子殊驻唱时期的照片。 何子殊驻唱时期照片本就少,这张粉丝们又是第一次见,于是“粉了何子殊七年”的老粉人设轻松立住了。 立住了人设,就要巩固人设。 刘夏用何子殊的旧照立住人设,原则上,应该也用何子殊的旧照巩固人设。 可刘夏怕发多了何子殊的照片,哪天露了馅,那所有粉丝就会知道,何子殊的前小东家,有个叫“我最爱紫薯甜奶”的ID。 这种事,刘夏连想想都觉得辣脑子。 于是打定主意,把马甲捂死,只发些“暮色”或者涂远他们以前的照片。 幸好粉丝也没怀疑。 刘夏原先还有些心虚,这算不算欺骗粉丝。 可他把这事跟涂远他们提起的时候,涂远他们都表示:老粉这种人设还用立?你不一直都是子殊的粉丝吗? 刘夏醍醐灌顶,从此以后,“我最爱紫薯甜奶”这个号,就在粉圈混出了点名气。 所以当陈述超话更新视频的时候,很多人提醒了他。 @的消息一波接着一波,刘夏只逛了一圈超话,还没来得及点开那个剪辑视频,就先给何子殊发了消息。 所以当他点开视频,准备截图的时候,也是他自己第一次看视频。 刘夏一边看,一边截,一边点评。 越看越上头。 这段景取得好。 这个对视,我的天。 这剧情! 这是哪里的图?为什么我没看过? 太虐了吧! 等刘夏回过神来,已经给何子殊发了三十来张图片。 何子殊就这样,看了个PPT版本的《红玫瑰&白玫瑰》。 刘夏最后一张图,截的是粉丝评论。 【我从来没想过,有一天,我会在大魔王和小奶精之间,抉择不下,只能说,陆瑾沉你个渣男!!!】 【小画家和大明星,哪个都是心头好,只能说,陆瑾沉你个渣男!!!】 【红玫瑰子殊在舞台上红了眼睛的时候,我心都碎了,只能说,陆瑾沉你个渣男!!!】 在这段剪辑视频里,白玫瑰是法国街头的画家,红玫瑰是红毯走下来的大明星。 都是何子殊。 制作视频的粉丝,素材强大。 视频中小画家和陆瑾沉初遇的片段,就是陆瑾沉在还没加入“APEX”的时候,在国外街头演出的素材。 节奏、剧情、对话、字幕、音乐,堪称神级剪辑。 刘夏把视频看了三遍,转而也跟了一句【陆瑾沉你个渣男!!!】 刘夏一心两用,一边跟何子殊聊天,一边在粉丝群里冒泡。 方便起见,他在对话框里,将【陆瑾沉你个渣男!!!】这句话复制、粘贴,打算发在那视频底下。 可谁知,一时手快,不小心发给了何子殊。 等刘夏发现的时候,已经过了撤回的时间。 何子殊抿着嘴,看着刘夏时不时发来的截图。 再这么下去,#陆瑾沉渣男#这个话题可能都要上热搜了。 明明他这么好。 虽然知道粉丝只是玩笑,可何子殊还是不太愿意他们这么说他。、 何子殊顿了顿,本来想给刘夏发个消息,可还是觉得哪里不够。 何子殊斟酌再三,给刘夏发了个语音。 这天从刚开始聊的时候,何子殊就没发过语音。 这是第一条。 于是刘夏歇下痛骂渣男的手指,点开语音条。 然后,刘夏就听到一句,乍一听很有气势,再一听却奶凶奶凶的话。 “他很好,你…别骂他。” 另一头的何子殊,在说完这句话的时候,耳边便传来一声轻笑。 何子殊被吓了一跳,忙回过头。 是陆瑾沉。 何子殊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完了。 一定被听到了。 第98章 亲吗? 何子殊从办公室出来,就停在廊道间。 因为不知道接下来还有没有安排,他不敢走远。 再加上这一整层都是他们工作室的人,除了会议外,很少有人会来打扰。 所以何子殊没什么防备心,就靠在外侧的玻璃围栏上,和刘夏聊天。 后来话题突然转到陆瑾沉,何子殊没有想到,更没想到,他说话的时候,陆瑾沉就出现在身后。 时间点掐的又准又狠。 手机发了一条提示音过来,何子殊低头只看了一眼,刘夏回了条语音。 可何子殊已经顾不上了,把手机锁屏,贴在身侧,然后很快转过身来。 他垂着眸子,轻声开口:“怎么过来了,刚刚安姐还说找你有事,你们碰上了吗?” 陆瑾沉看着何子殊努力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心软到不行:“嗯,现在和工作室的人在楼下开会。” 何子殊视线闪躲:“那就好。” 垂在身侧的手机没有消停,屏幕一直不断亮起,可何子殊心里都在想陆瑾沉什么时候来的,没有注意。 两人现在的位置在廊道最里侧,光线有点弱,所以手机的光亮格外有存在感。 何子殊没注意到,陆瑾沉却看了个一清二楚。 发消息的人,自然是没收到任何回信的刘夏。 陆瑾沉笑了下:“看手机。” 何子殊一把把手机塞进大衣的外兜里。 不看,不听。 陆瑾沉往后扫了一眼。 时间差不多,等林佳安他们会议结束,就会上楼。 陆瑾沉想了想,拉着何子殊的腕子,进了安全通道。 “咔哒”一声,落了锁。 外头廊道光线弱,那仅隔着一扇门的安全通道,就是一点自然光线都没有,只有煞白的炽灯和幽绿的指示牌。 四周没有声响,陆瑾沉把何子殊抵在墙上:“刚刚在和谁聊天?” 身旁有个长在微博里的小周,陆瑾沉比何子殊更早一步看到那个《红玫瑰&白玫瑰》的剪辑,也更早看到那刷爆了整个广场的“陆瑾沉你个渣男!!!” 所以当何子殊说出那句“他很好,你别骂他”的时候,陆瑾沉只稍一想,就知道这个“他”指的是谁。 陆瑾沉很难说清,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他心里是什么感觉。 脑海里只闪过一句粉丝评论:管他是红玫瑰,还是白玫瑰,只要是小玫瑰,其实都是带刺的,藏好刺,只把最柔软的花叶给你看,这谁能顶得住? 陆瑾沉深以为然。 眼前这小玫瑰多可爱,得想办法跟他约会。 但是眼下比起约会,还有更要紧的事。 得骗他开口。 他要亲口听这人说,“他很好”,好在哪里。 背后墙面微凉,隔着一扇门,隐约还能听见有人走动的声音,何子殊有些紧张,下意识抬起头看了摄像头一眼。 这里楼层高,很少来人,可是……好像是监控区。 何子殊有点担心,会不会被看到? “摄像头关了,别看那边,看我。”陆瑾沉笑了下:“刚刚在和谁说话?刘夏” 何子殊闻言,几不可见地叹了一口气。 见左右躲不过去,他最终点头:“嗯。” 陆瑾沉往前再走了一步:“聊什么?” 何子殊眨了眨眼睛。 不好说,不能说。 因为他们在聊渣男。 何子殊低下头,没回答,攥着手机的那只手,放在兜里,有一下没一下轻敲着屏幕,半晌,开口道:“你…听到什么了吗?” 陆瑾沉见小玫瑰花枝轻颤着,马上有开口的迹象,低声继续哄道:“听到有人给我发了一张好人卡。” 何子殊:“……” 他就知道,这人肯定听见了! 陆瑾沉没打算给何子殊思考的余地,声音又低了几分:“他很好,你别骂他。” 何子殊听着陆瑾沉一个字一个字念出来,指尖慢慢蜷起。 偏偏陆瑾沉又念得极慢,等最后一个字落下,何子殊指尖已经完全收紧,攥起了拳头。 明明他没做坏事,为什么有种做坏事被当场抓获的羞耻感。 何子殊想来想去都想不通,最后只能“归咎”于陆瑾沉。 陆瑾沉说完这句话后,就没再开口,一直看着何子殊。 何子殊原本打定主意,不接话。 可这种暧昧的沉默,陆瑾沉却显得比他自在得多,甚至有点乐见其成。 何子殊先撑不住了,偏过头去。 他没看陆瑾沉,视线定在那边幽绿的指示灯上,解释道:“阿夏没、没骂你,只是超话上粉丝剪了一个视频,底下评论说的。” 陆瑾沉被何子殊抓偏的重点逗笑。 他一点都不关心刘夏骂了什么,怎么骂的,只想知道前面那句“他很好”,好在哪里。 可这人既然开了口,他也可以顺着这个话题先下去。 于是陆瑾沉明知故问:“什么视频?” 何子殊不知道怎么回答,又害怕陆瑾沉当着他的面就打开手机,只好回道:“就一个视频。” 陆瑾沉装模作样点了点头,然后淡淡开口:“那前面那句呢。” 何子殊抬眸:“什么前面那句?” 陆瑾沉:“‘他很好’这句。” 陆瑾沉看着何子殊。 哪怕光线薄暗,眼睛却依旧碎着光似的。 现在,这双眼睛里,只有他。 陆瑾沉莞尔:“想不出来了?” 何子殊慢慢摇了摇头,轻声道:“太多了,不知道先说什么。” 就连他自己也想不透,为什么在陆瑾沉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他竟然一点都不慌张。 明明,这才是个值得紧张的问题。 可能是闪过的记忆太多,野河重新亮起的灯,剧组变着花样的下午茶,跨越了一整个城市的距离,接他回家。 还有这条好像见不到头的安全通道。 那时候,陆瑾沉就是从这一个又一个阶梯上,跑向他。 这个人很好,好到他觉得有些不真实。 好到…他想告诉所有人。 何子殊抿着嘴,笑得有点腼腆,可眼睛却没有闪躲,直直看着陆瑾沉。 陆瑾沉却怔住了。 何子殊这一记直球,打得陆瑾沉呼吸都有些不稳。 小玫瑰有刺的时候,哪怕扎的生疼,都想靠近。 没了刺,谁知道,却更要命了。 陆瑾沉低下头,在何子殊唇上偷了一个吻。 在何子殊还没反应过来前,一触及分。 何子殊嘴角抿成一条直线,陆瑾沉作势又要倾身,何子殊忙抬手,虚虚掩住,眼尾却弯起。 何子殊小小吸了一口气。 好像都是这样。 每次在他以为,自己已经快要习惯这人的亲吻和触碰之后,事实又告诉他,没有。 不是一次两次,是每一次。 他好像永远都习惯不了。 可陆瑾沉就不是这样。 何子殊看着陆瑾沉,不知怎的,突然觉得有种落了下风的感觉。 从来没有过的胜负欲,倏地冒了个头,随即卷了上来。 何子殊没有压,由着它们在心间四散,最后,反倒被镇压得明明白白。 偷亲这种事,其实他也会。 何子殊半垂着眸子,没说话。 就在陆瑾沉刚想开口说话的时候,何子殊却忽地伸手,抓着陆瑾沉的领子,往下一拉,吻了上去。 也和陆瑾沉一样,一触及分。 等一吻结束,何子殊重新贴回墙上。 有些失望。 好像……没什么反应。 因为光线微弱,何子殊没看见陆瑾沉深下去的眸子。 在他看来,陆瑾沉和自己比起来,简直就是波澜不惊。 陆瑾沉却笑了。 怎么能这么可爱。 他拉着何子殊的手,慢慢贴在自己心口,轻笑:“跳成这样,你说它有多紧张。” 隔着一层衣料,何子殊感受到陆瑾沉的心跳。 很快,一下一下,像是贴着掌心似的,每跳一下,就更靠近一点。 温度顺着掌心的脉络,一路烫着,烫的何子殊心头都颤了下。 陆瑾沉还是没有脸红,可心跳却藏不住。 何子殊心跳也没藏住,脸还跟着红了个彻底。 陆瑾沉声音嘶哑:“听到它说什么了吗?” 何子殊长睫颤着,没有回答。 陆瑾沉就着这个姿势,把人抱紧:“说‘想要再亲一下’。” 何子殊耳边的心跳声更响。 他也分不清究竟是他的,还是陆瑾沉的。 “子殊呢?我刚刚好像还看到他在这里。” “我也看到了,是不是下楼了?” “你傻吗,我们刚从楼下上来。” 门外突然传来人声,紧接着,脚步越来越近。 有人推着门,往外撞了撞:“唉,这门是关了还是被坏了?怎么打不开?” “不可能啊,之前还好好的。” “这安全通道的门,还能从外面锁上吗?” 何子殊偏过头,有些紧张地往门口的方向看了一眼。 陆瑾沉怕吓到他,只好叹了口气:“进去吧。” 可何子殊却没有动,也没有抬头。 门外声音很杂,脚步声、议论声、兜里的手机也响起铃声。 很多人在找他,可现在,他好像只能看见陆瑾沉。 其他声音就像被自动过滤了似的。 耳边只剩下他和陆瑾沉的心跳声,以及陆瑾沉那句“跳成这样,你说它有多紧张。” 这人会紧张,在自己亲他、抱他的时候,也会紧张。 而且,还是用这种方式告诉他。 何子殊伸手,摁掉了响个不停的手机。 门外的种种声音,也应着无人回应,消了下去。 何子殊握了握拳,抬眸,定定看着陆瑾沉:“要…再亲一下吗?” 陆瑾沉眸色骤然变沉,所以克制在何子殊这句话中,轰然倒塌。 也许下一秒,外面就会有人过来。 他清楚,眼前这个人也清楚。 可也正因为这样。 他更清楚的是,这人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什么都没想,想的,只有他。 陆瑾沉声音哑到何子殊几乎听不见:“你确定。” 何子殊本能的感觉到危险,可还是微微仰头,笑了一下:“亲吗?” 回答他的,是一个失控凶狠的吻。 从唇到颈窝,何子殊被吻到连眼尾都染着红,没有一点气力,头抵在陆瑾沉肩头,好半晌,才闷着说一句:“你去楼下,再上来,别和我一起出去。” 何子殊不想说话。 他只说亲一下。 是轻轻亲一下,不是这样。 因为等下还要出去,陆瑾沉也不敢在面上亲太狠。 所以这个吻一路向下,何子殊觉得,颈间那边可能都要留印子了。 陆瑾沉得寸进尺:“亲完就赶走?” 陆瑾沉笑了下:“你说说,到底谁是渣男。” 何子殊瞬间反应过来。 原来他什么都知道! 还问他“什么视频”! 最后,在小玫瑰的“放刺”警告中,陆瑾沉下了一楼,然后坐着电梯上来。 何子殊这才打开门,走了出去。 两人在廊道碰面的时候,陆瑾沉竟然还说了一句:“怎么从那边出来了。” 语气很淡,嘴角却勾着。 何子殊:“……” 怎么从那边出来了。 因为刚刚在里面做了些“见不得人”的事。 陆瑾沉的话,成功将廊道里的所有人都骗了过去 “子殊,你一直在外面?刚刚我们还在说,是谁把门关上了?” 本来说谎的时候,何子殊就不太看别人,更别说撒的还是这种谎。 他低着头,晃了晃手机:“刚刚去打了个电话,顺手关了,也没注意。” 陆瑾沉怕人真恼了,不着痕迹挡在他身前,遮了其他人的视线:“走吧,去会议室。” “对对对,安姐在找你和陆队呢,快过去,沐然他们都在了。” 走到会议室门口的时候,陆瑾沉却突然停了下来,开口道:“进去等我。” 何子殊:“你呢?” 陆瑾沉:“拿个东西,很快回来。” 说着推开门,让何子殊进了会议室。 “你去哪里了,我刚刚给你打了个电话,都没人接。”谢沐然的声音响起。 何子殊这才看见,会议室里只有纪梵和谢沐然,林佳安还不在。 何子殊在谢沐然身边坐了下来:“手机静音了,可能没注意到。” 何子殊说完,半天没听到他们两个人说话。 于是一偏头,就看到谢沐然和纪梵皱着眉,正看着他。 何子殊:“怎么了?” 谢沐然语带试探:“你刚刚是不是和哥在一起?” 何子殊:“?” 是。 谢沐然:“小周说外面安全通道的门被锁住了,是不是他锁的?” 何子殊:“??” 是。 谢沐然痛心疾首:“你们俩,是不是做了什么?!” 何子殊:“??!!” 是。 “你可以喊得再大声点。”陆瑾沉推门走了进来,臂弯里还挂着条薄款的围巾。 谢沐然立刻噤声。 陆瑾沉坐到何子殊身边,一边替他系围巾,一边说道:“挑了条薄的,这两天戴着,温度应该正合适。” 纪梵从兜里拿出一个创口贴,面无表情递过去:“先贴起来,以防万一。” 谢沐然惊讶道:“你怎么随身带着这东西?” 纪梵:“总会用到。” 何子殊后知后觉,捂住脖子,一下子从脸红到脖颈。 谢沐然连忙给他扇风:“没事,刚刚就是坐下的时候,扯到衣服,才瞟到了一下,别人应该没看到,位置…位置还…挺隐蔽的……” 谢沐然最后几个字,轻到几乎不见声。 说完就忙低下头去,只把创口贴塞到何子殊手中。 陆瑾沉把转椅换了个方向,让何子殊朝着自己,忍着笑意开口道:“这次是我不对,下次会注意。” 何子殊把转椅转了回去:“没有下次了。” 这次是他不对。 就不该说再亲一下。 纪梵怕林佳安和高杰他们等会儿过来,察觉出什么,先开口转移了话题:“哥,杰哥说子殊生日会那天,给我们安排了别的工作。” 陆瑾沉点头:“嗯。” 谢沐然语气飘飘:“我看了一下,好像也不是非去不可。” 一听就有放鸽子的预谋。 何子殊摇头:“不来生日会没关系,等生日会结束,可以回去再一起过,你们就按照行程走,安姐她们这么安排,肯定有她们的打算。” 纪梵和谢沐然看向陆瑾沉。 陆瑾沉点了点头。 何子殊放下心来。 说到林佳安,何子殊才想起刘夏问的那个问题。 他顿了顿,还是开了口:“你有跟安姐说过我们的事吗?” “没有。”陆瑾沉继续道:“她知道。” 谢沐然手撑着下巴,懒懒道:“子殊,你真的觉得,杰哥他们把小周派给你,是为了做生活助理吗?” 何子殊疑惑:“?” 纪梵:“原先是。” 何子殊更不解。 什么叫……原先是。 谢沐然:“为了把哥防住。” 何子殊:“……” 他原先一直以为,小周是双面间谍。 想不到,竟然是三面间谍。 “原来你们也知道。”高杰说着,从门外走了进来。 谢沐然抬头看了一眼:“这门隔音效果这么差的吗?” 怎么什么都能听到? 还每次都是他?! 高杰坐下,没好气道:“所以聊天的时候,可以聊得再大声点。” 高杰把文件夹反扣在桌上,开始讲生日会的筹备进度,以及各自的工作安排。 半个小时的会议,出奇的顺利。 顺利到近乎诡异。 而一切诡异的来源,都是陆瑾沉。 陆大队长今天,过于安静,过于配合。 高杰直到走出会议室,还有种不真实感,脚都是飘得。 第二天,当陆瑾沉的名字又双叒叕一次上了热搜的时候。 高杰在家里,抿了一口茶。 第一反应就是:总算来了。 第99章 抽奖 Lord百年庆时装周结束后,最受瞩目的自然是何子殊的生日会。 何子殊三年不曾开过生日会,一开就开了个大的。 生日会场所和系列布置官宣的时候,粉丝都被乐青的大手笔惊了。 天一体育馆? 谁家生日会开在天一体育馆? 那地方一般不是拿来开演唱会的吗? 而且门票免费、各大出入口安排专车接送、惊喜礼物…… 站在粉丝的角度,壕到令人发指。 可站在乐青的角度,就算是“赔本赚吆喝”,这“本”赔的未免也太大了,而且以何子殊的人气,根本不需要“吆喝”。 很快,就有人爆了料,这次何子殊的生日会原本定在世纪南门,后来才改到天一体育馆。 乐青花这么多钱,不是为了演唱会造势,纯粹就是为了回馈粉丝。 而且很多开支费用还是何子殊个人承担的。 这消息一出,粉丝基本都信了。 何子殊“乐青小太子”的名号的确不假,但乐青毕竟是何子殊东家。 经纪公司培养艺人,本质上也就是利益共同体。 艺人名声固然重要,在一定程度上,娱乐公司就是一种维系在“名声”上的存在,生日会、演唱会回馈粉丝就是艺人营业的一部分。 为此,经纪公司肯定要出点血,但划拉几个小口子,意思意思也就过了。 像这样直接往腿上捅一刀的,不可能。 哪怕是“小太子”,也不可能。 不是“乐青”没钱,而是不能花这个钱。 因为一碗水你可以端不平,但不能把别人碗掀了。 就好像何子殊生日会开在天一,先不说陆瑾沉他们,以后培养出新的艺人,生日会也不能太看不过眼。 可这钱要是何子殊自己出的,就不一样了。 别说开到天一,就算开到鸟巢去,别人也说不得什么。 刘夏他们有个小群,很早年前建的,里头就只有涂远他们。 自那次野河聚会后,几人聊天大多用的是陆瑾沉他们也在的大群,所以这小群突然从底部翻上来的时候,何子殊还怔了下。 这是有什么话,不能让他们看见吗? 何子殊点开消息。 涂远:“阿夏,这次生日会都是子殊自己掏的钱吗?因为这个,还跟乐青上层起冲突了?” 杨浩:“看粉丝简单算了一笔账,应该花了不少。” 涂远他们倒也不是舍不得这些钱,只是网上说什么的都有。 传的最多的一个,就是何子殊因为生日会的事,和乐青起了冲突。 涂远他们放心不下,因为沈誉那层关系,有些事又不好跟陆瑾沉确认,于是转到这个小群。 涂远他们没等来刘夏,直接等到了何子殊。 何子殊笑了下,回道:“没有。” 涂远:“没有起冲突,还是没有花钱?” 何子殊:“都没有。” 涂远他们几人,几乎是同一时间回了消息。 涂远:“乐青花了多少钱?” 杨浩:“这样的东家应该找不到第二家了。” 刘夏:“陆队出的?” 群里有瞬间的死寂。 涂远:“???” 杨浩:“???” 涂远:“为什么是陆队出的钱?” 既然不是何子殊自己出的钱,那肯定就是乐青出的钱,为什么在刘夏会说是陆队? 刘夏:“……” 刘夏一本正经:“因为陆队最有钱。” 涂远:“……” 涂远:“阿夏,你这个心理要不得啊,陆队人是好,钱也多,也是子殊队长,但你看看粉丝列的那个账单,又不是什么小数目,花钱也不是这么个花法。” 何子殊看着那句“花钱也不是这个花法”,抿了抿嘴,莫名有点不自在。 另一头知晓一切的刘夏,泄愤似的在那聊天框敲下:八百万的古董花瓶、七位数的小皇冠都能说买就买的人,这个花法根本不算什么花法!别说在天一开个生日会了,就算买个天一,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 刘夏噼里啪啦敲完,再一个字一个字删掉。 有一种戳破真相的力量感。 何子殊没告诉涂远他们,他和陆瑾沉的事。 不是不信任,要是这事只关乎他一个人,他绝不会刻意去瞒。 可这事牵扯到了很多人,高杰在很早之前就提醒过他们,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个不稳定因素。 人可以信任,但也会有百密一疏的时候,什么都不知道,才是最安全的。 何子殊回道:“是公司筹备的,原本是打算自己出钱,但公司那边不肯收。” 不仅不收,还一路绿灯,很多账目甚至不走常规的报销流程,随报随销。 涂远:“大公司就是大公司。” 杨浩:“想当年,涂哥生日的时候,也开了一个生日会,就开在天桥底下。” 小东家刘夏:“……” 感觉受到了冒犯。 涂远他们知道何子殊没和乐青起冲突,放下心来,话题又被杨浩一扯,瞬间带偏。 “子殊,你看看这个流程可不可以。”工作人员走了过来,手上还拿着生日会当天的事宜表,给何子殊确认。 何子殊:“好。” 何子殊跟群里的人解释了一下,便关掉了手机。 — 粉丝们都在为何子殊的生日会造势,可谁都没想到,打响何子殊生日会第一炮的,会是《天尽头》剧组。 官博官宣生日会场地之后没多久,《天尽头》公布了第一版主题曲。 像《天尽头》这样的大制作电影,一般都会有两版主题曲。 一版是音棚版,一版是剧情版。 前者一般都在电影杀青的时候,作为杀青纪念,也为了给公众先留下印象,先行放出。 后者则是在电影上映前夕,作为宣传手段之一,预热电影。 可现在《天尽头》还未杀青,主题曲却提前公布了。 而且所有人都知道,《天尽头》主题曲的演唱者有两个。 一是宋希清,二是…何子殊。 在何子殊生日会官宣的时候,《天尽头》紧跟着官宣,实在很难让人不多想。 这下无论是粉丝还是吃瓜群众,全都闻讯赶了过去。 然后他们就看到,在主题曲那条微博下,还写了一句话。 是迟来的杀青礼物,也是早到的生日礼物。 杀青礼物,生日礼物。 迟来,早到。 只有一个人符合,那就是何子殊。 粉丝们屏息点了进去,尖叫着退了出来。 不仅是因为宋希清和何子殊的神仙和声,还有在视频最后,有一个长达十多秒的彩蛋。 《天尽头》整个剧组的人,每个人手里举了一块牌子,拼成了两句话。 林秋,杀青快乐。 子殊,生日快乐。 因为是首版音频,彩蛋只能静音,所以视频里的人都没有说话,可脸上的笑意却很明显。 【啊啊啊啊啊啊拿主题曲做生贺礼物!还有谁!还有谁!】 【王导那时候说杀青礼物先欠着,我刚开始还以为只是一句玩笑话!!!他妈的竟然是真的!一搞还搞这么大!】 【这排面,简直就跟送了一部电影给子殊一样!!!】 【《天尽头》这营销手段真的绝杀,拿主题曲做生贺,话题度绝对爆了。】 【哈哈哈哈王导不愧单名一个“野”字,这操作真的野,开天辟地头一遭,音棚版本来就是电影杀青时候,拿来让大众耳熟的,现在绑上何子殊的流量,名头又好,绝了!】 【卧槽!你们看到了吗!彩蛋里宋天后也在!!!所以是宋天后在录制完主题曲之后,又特意去了一趟剧组!!卧槽!信息量好大!】 【你们仔细品,在录音棚里宋天后看子殊的眼神!品完了吗?来来来,我再给你们看宋天后看陆大队长的眼神,照片如下。】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有些话我不敢说,但宋老师这眼神,谁敢说她不喜欢子殊我跟谁急!】 【剧组的生活制片发了微博,子殊是什么绝世小甜豆!拍戏的时候,因为场地受限,剧组的下午茶都是子殊包的,后来他杀青了,因为林口那边还有一阵冷空气,子殊怕他们冷,就让下午茶继续送!】 【awsl!给我绝世小甜豆排面!!!】 何子殊正在选生日会上要唱的曲子,那边工作人员却突然尖叫着跑了过来:“子殊子殊!《天尽头》主题曲官宣的事你知道吗?” 何子殊一怔。 《天尽头》主题曲? 不是说要在电影杀青时候公布吗? 何子殊摇了摇头:“什么时候?” 工作人员:“就在刚刚啊!是给你的生贺礼物!” 粉丝们还没从主题曲生贺的排面中清醒过来,当天晚上,何子殊生日会的热度,又到了第二个顶峰。 因为何子殊生日会的门票,不售卖,只分批抽奖。 大部分面向后援会粉丝,由几个信得过的大粉牵头,也可以更好的过滤。 剩下的其中一部分,则是由何子殊工作室单独转发。 这一部分票不多,限定条件也少,基本等于面向全部粉丝,就是拿来抽“锦鲤”,做后期话题的。 这条微博一发布,转发量瞬间飙升。 就在何子殊粉丝纷纷拿出“锦鲤”图片求好运的时候,陆瑾沉粉丝却收到陆瑾沉上线的提示。 自“APEX”合体期活动以来,何子殊的粉丝和陆瑾沉的粉丝,重叠度极高。 所以,几乎是所有人,都在第一时间,而且是同一时间,看到陆瑾沉点赞了该微博,然后转发。 点赞,转发,关注何子殊。 参与抽奖的三项条件,陆瑾沉全部达成。 也就意味着,陆瑾沉参与了抽奖。 粉丝们疯了。 陆队冷不丁上线,上线第一时间就是参与抽奖? 他知不知道抽的到底是什么奖? 这他妈是面向粉丝的生日会门票! 粉丝!粉丝! 【陆瑾沉你他妈醒醒,睁开眼睛看看你的粉丝数!!!你这样的人,为什么会出现在抽奖列表里?!】 【@高杰V@高杰V@高杰V,杰哥,你快来!场面控制不住了!】 【我是谁?我在哪?我看到了什么?陆瑾沉你为什么要跟我抢票?】 【我有理由怀疑,陆瑾沉一定有一个小号埋伏在后援会里。】 【陆队真的不是故意的吗?!下午宋天后刚带着主题曲送我们小玫瑰上了热搜,晚上陆队带着抽奖微博送我们小玫瑰上了热搜!这母子档绝了!!】 【艹!我只想知道,这位陆姓粉丝是子殊的什么粉!男、男友粉?!老公粉!!】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但我真的很想说!大家看到工作室最后一句话了吗?“月色正好的时候,穿过人海,来见见你爱的人”!!!我也知道就是一句抽奖文案啊!我也不想多想啊!可是为什么陆队一参与抽奖,我就觉得画风变了呢!】 【“月色正好的时候,穿过人海,来见见你爱的人”,艹艹艹!!!陆瑾沉你他妈敢不敢承认!!!】 第100章 地下恋情 陆瑾沉这一手操作把高杰震到头皮发麻。 饶是他已经做好了“风雨欲来”的准备,可谁知道,这来的,他妈是个龙卷风。 高杰马上给小周发了消息。 【这抽奖文案是提前几天编好的?都有谁知道?】 小周几乎是秒懂,杰哥怀疑陆队是因为看到那句被粉丝单独划出来,铺满广场的那句“月色正好的时候,穿过人海,来见见你爱的人”,才临时起意。 又或者是提前知道了工作室当天的文案,蓄谋已久。 小周立刻回道:“哥,文案是当天写的,陆队应该不知道。” 文案写了什么,陆队不知道。 但工作室抽奖这个环节,打从一开始,陆队就很清楚。 小周越想,越觉得事实如此。 陆队这几天之所以这么安静,根本不是不管不问,就是等着今天了。 所以重点根本不是工作室发了什么。 而是无论工作室发了什么,某陆姓粉丝都会过来拉低中奖率。 那头高杰迟迟不回消息。 小周斟酌着补充了一句:“哥,这种生日会文案,依着惯例,都是从粉丝角度出发,肯定都‘爱意满满’!” 他都能想到,陆队不可能想不到。 他严重怀疑,陆队不仅知道,还乐见其成。 高杰原本觉得自己已经久经风霜,无论陆瑾沉再做什么,都能欣然面对。 可陆瑾沉只用了一分钟,点赞、转发,就告诉他:你欣然的太早了。 高杰给乐青公关部打了个电话。 作为经纪人,尤其是陆瑾沉的经纪人,高杰做不到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但也被磨出了一身的预知本领。 早在前一天,他就提前给公关部打了个预防针,所以公关部动作很快。 不一会儿,谢沐然和纪梵也跟转发,参与抽奖。 与此同时,后台还放出了一小部分备用号。 就像营销号会用水军带节奏,有时候官博也需要。 在一些特定情况下,尤其是恋爱、绯闻这类消息,官博不好直接出面,就要用到备用号。 【感谢纪姓粉丝、谢姓粉丝,给了我今日份的三倍快乐!】 【哈哈哈哈这个团怎么回事?为什么要靠这种方式出圈?】 【我眼见着抽奖人数指数增长,是不是陆家、谢家、纪家小姐妹都下水抽锦鲤了?】 【是的姐妹,听说海里多了三条大鱼,所以我们都打算来见识见识,哪怕抽不中,我们也是和陆队他们,共同在抽奖池畅游过的小鱼苗。】 【哈哈哈哈哈哈共同畅游!】 【所以陆队和然然、小梵他们真的会去现场吗?还是就随手抽一抽】 【陆队他们那天好像有行程,所以应该去不了。】 【去不了,那天的确有行程,可能是怕那些营销号拿“缺席队友生日会”这事大做文章,又要说什么团内不合,所以用这种方式先发制人。】 【 1,谁都知道营销号最爱艺人之一,“APEX”;营销号最爱素材之一,“APEX”团内不合。】 高杰见这些消息被顶了上来,目的达到,松了一口气。 公关部把这些备用号放出来,就是为了告诉粉丝一个信息:陆瑾沉没有在“搞事情”,是事先商量好的,是宣传手段。 可半个小时候后,粉丝又用行动告诉高杰,这口气,你松得太早了。 【理是这么个理,可我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姐妹们!那可是陆瑾沉!开生日会的可是小玫瑰本瑰!我觉得陆队这么干脆利落的出击,不为别的,就是想去,真情实感的想去!我甚至怀疑然然和小梵事先都不知道,并且掌握了证据,因为照之前的习惯,要是真的约好了,肯定同一时间转发了!】 【一般人干不出这种事!但是陆队可以!因为他不是人!】 【这么一想,陆姓粉丝好像更卑微了哈哈哈哈哈,所以是因为去不了,才来抽奖是吗?那在这里,就不得不@何子殊了,哥哥!你快看看这位粉丝吧!】 【@何子殊,求求哥哥了!我不要票了!我愿意把我的运气,送给某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陆姓粉丝。】 【你不求,我不求,陆队何时能出头!你不搞,我不搞,陆队怎么抽到票!你努力,我努力,陆队就能出奇迹!不管你是谁,只要你帮陆队抢到票,我们就是异父异母的亲姐妹!】 【第一次希望能后台操作,让卑微陆姓粉丝抽到票吧。】 别家粉丝求运气的时候,转发的都是锦鲤、签、佛像。 只有陈述的CP粉,一水的玫瑰花、棉花糖。 而且图片上都写着:只要你转发这朵小玫瑰/小棉花糖,就能让陆瑾沉见到他的小玫瑰/小棉花糖。 高杰给陆瑾沉打了个电话。 接通的瞬间,他听到一声类似轿车解锁的声音。 不算响,还带着点回音似的动静。 高杰一下就听出来,应该在地下车库,问道:“要去哪?” 陆瑾沉:“去接他。” “从天一东二门那条路进去,那边都是公司的人,其他车进不来。”高杰提醒道:“记得把口罩戴好,别被狗仔蹲了。” 高杰说着,声音都提高了几分:“毕竟才上了趟热搜。” 陆瑾沉坐在车里,降下车窗透气,淡淡“嗯”了声。 高杰开门见山:“子殊生日会你什么打算?” 陆瑾沉:“没什么打算。” 高杰没好气道:“你以为我信?要是没打算,你今天那条抽奖微博怎么回事?” 陆瑾沉反问:“几分之几的概率,你觉得能抽中吗?” 高杰立即高声诅咒:“抽不中!” 这种惊悚故事他连想都不敢想。 这还只参与了一下抽奖,粉丝就闹成那样,要是在这种概率下,真抽中了,那真不用消停了。 陆瑾沉笑了下:“既然抽不中,那你怕什么。” 怕什么? 我怕的事情多了去了。 高杰咬牙道:“那你万、一,万一抽到了呢?” 陆瑾沉语气懒散:“那就是天意。” 高杰:“……” 高杰心头一跳。 说实话,陆瑾沉的信用度在他这里为零。 高杰越想越不对劲,语气森森:“陆瑾沉,你别是想带头搞‘黑幕’吧??!” 比如内定中奖人选之类的。 陆瑾沉开了免提,把车驶出地下车库。 高杰没听到陆瑾沉的回复,还以为自己猜对了,立刻正襟危坐:“你想都不要想,我说认真的,这种抽奖最忌讳后台违规操作,粉丝看个热闹还没什么事,那些营销号、职黑能管你那么多?他们上纲上线的本领你还不知道?” 陆瑾沉自然清楚,回道:“不会。” 高杰听出了陆瑾沉话中的认真,转念想想,也是,子殊的生日会,最不想出状况的应该就是这人了。 高杰重新靠回沙发上:“别家艺人谈个地下恋情,都想着办法避开镜头,只要在镜头前,就零互动,同个框都退避三舍,我也不说镜头前了,就是微博里,也是零互动,你倒好,生怕别人不知道一样。” “地下恋情?”陆瑾沉淡声道:“我什么时候谈地下恋情了?” 陆瑾沉这次,倒真的不是故意气高杰。 他从头到尾,就没存过谈什么地下恋情的心思。 人都已经带回家了,除了没被镜头拍到牵手、亲吻,该做的基本都做了。 而且迟早会被拍到。 高杰:吸氧.gif 被陆瑾沉这么一说,高杰才猛地反应过来。 一直以来,他好像都陷入了一个误区,以为陆瑾沉和何子殊谈的是地下恋情,以为这就是陆瑾沉谈恋爱的方式。 可现在陆瑾沉告诉他,一开始就偏了?! 高杰陷入了沉思。 如果把这两人的相处模式,套到圈内任何一对男女艺人身上…… 艹! 可能绯闻都传到扯结婚证了。 说不定连孩子都有了。 所以,根本不是陆瑾沉他们胆子太大,而是粉丝们胆子太小。 高杰:“…………” 晚高峰早就过去,路上车少了大半,可岔口多,开不了多久就要停下。 陆瑾沉开开停停,也不恼,开口:“他生日会那天的行程谁排的?” 高杰恍惚道:“谁的行程?你的?还是他的?” 陆瑾沉:“我的。” 高杰被冷不丁这么一问:“还想记仇怎么的?” 陆瑾沉不紧不慢开口:“一天就一个行程。” 高杰:“……” 陆瑾沉:“晚上六点结束。” 高杰:“……” 陆瑾沉:“开车到他那边,一个多小时。” 高杰:“……” 陆瑾沉轻笑。 林佳安改行程的时候,他就知道了。 这哪是不让他们去。 这行程排得,就差明晃晃告诉他们,早点结束,还能赶上他的生日会。 高杰“啧”了声:“你既然知道,干嘛还要整一出抽奖?一天不上热搜就不舒服是吧?” 高杰都不太愿意回想他们私下开会的情形。 他也没说,其实何子殊生日那天的行程,一直就没彻底敲定。 因为不稳定因素太多,应下了再推,后续处理麻烦不说,还会影响到艺人本身。 所以最初通知的版本,其实是拟定版。 主要用来试试陆瑾沉他们的态度,再做打算。 后来,他们就这个拟定版,开了个会。 “子殊生日,不让他们登台就算了,连去都不让去,不太好吧?” “我要是子殊,我不会开心。” “是挺遗憾的。” “而且子殊粉丝见到陆队他们,应该也会很高兴。” “我要是粉丝,我会高兴。” “买一赠三,哦不对,连买都不用买,是挺划算的。” “这些都不用说,要是行程排得远,陆队又急着回来给子殊过生日,开车出车祸了怎么办?” “那岂不是子殊下了舞台就要去医院?” “太惨了,小玫瑰肯定当场枯萎!” 你一言,我一语。 鉴于最后一句“小玫瑰肯定当场枯萎”太有画面感,也太有震慑力。 陆瑾沉的行程,就从三个,变到了一个。 从跨了个省,变到隔壁,再变到天市。 开完会出来,高杰就觉得,这公司完了。 “粉丝都可以抽奖,我自然也可以。”陆瑾沉说道:“万一中了呢。” 高杰发觉自己竟然无法反驳。 高杰:“那要是没中呢?” 陆瑾沉玩笑道:“那就只能搞‘黑幕’了。” 高杰:“……” 他妈的,怎么跟刚刚说的不一样? 高杰:“好好开车,熟悉路线!东二门就是员工通道,生日会那天也是,从东二门进去,可以直接到后台。” “做好你的嘉宾!跟粉丝抢什么票!” 高杰说完,挂了电话。 屏幕传来忙音,随即暗了下去。 陆瑾沉只看了一眼,抬眸,不再理会。 比起疏离、又有距离感的“嘉宾”两个字,其实他更喜欢“粉丝”这个词。 长久,纯粹。 陆瑾沉把车停在路边,下了车。 车旁就是宣传架,恰好遮个完全。 陆瑾沉跟工作人员打了招呼,从东二门走了进去。 刚进门,两个男生一前一后提着个箱子走了过来。 软壳塑料箱,里面都是些应援用的东西。 经过陆瑾沉身侧的时候,两个男生眼睛明显亮了亮。 “陆队!这么晚了还过来啊?” “陆队也是来找子殊的吗?主舞台那边应该已经差不多了,刚安姐还来了一趟呢!” 陆瑾沉点头:“嗯。” 两人打完招呼,就径直往前走去。 走在后面那个男生突然顿住,喊了声:“等等等等,东西掉了!” 箱子被一扯,哗啦啦掉下来一片。 陆瑾沉几步走过去:“我来吧。” 两个男生齐声道:“谢谢陆队!” 应援棒、手幅、应援丝带,陆瑾沉一一捡起,放在箱上:“给粉丝的?” 男生:“这还不知道,就让先备着,到时候可能会让子殊挑几样签名,放在粉丝座位上。” 陆瑾沉在箱子左上角,看到了一个灯牌。 两掌长,一掌宽,上面写了何子殊的名字,名字上方还有一朵小玫瑰。 陆瑾沉笑了下:“这个我要了。” 男生:“可以,陆队你还要吗?这些都挺可爱的!” 陆瑾沉摇了摇头:“不用了,这个就可以了。” 陆瑾沉翻过灯牌,找到开关,打开。 黑色的灯面,只有“何子殊”三个字,以及那朵小玫瑰闪着。 何子殊收到消息,从舞台跑下来。 他找了一圈,都没见到人。 正疑惑间,就在后台最内侧的一条廊道尽头,看到了陆瑾沉,以及……他手上的灯牌。 何子殊怔了下,朝着他跑过去。 廊道尽头还有一个转角,很窄,位置也小,站两个人就满了。 陆瑾沉接了个满怀,顺势把人带了进去。 何子殊眼睛晶晶亮:“怎么过来了?” 陆瑾沉晃了晃手上的灯牌:“来追星。” 何子殊顺着他的动作看上去,笑了下。 陆瑾沉莞尔:“粉丝都说要替我抢票,我也总得努力一点。” 何子殊看着他。 陆瑾沉说着,低头吻了下去:“用这个,可不可以换张票?” 第101章 睡衣杀 后台只有两条大的主通道,环形,围了一圈。 但场馆从建设之初,就是大型演出的预备场所,所以主通道间还有很多岔口,直通各种大门和舞台。 何子殊和陆瑾沉就在廊道尽头一个转角。 工作人员都忙着做些收尾工作,来往很多脚步声,偶尔还传来几声话筒测试声。 因着空间的限制,两人靠得很近,何子殊有些紧张。 这个距离、这个位置,要是被人看见了,先别说能不能解释清楚,就连怎么解释,何子殊都想不太出来。 何子殊满脑子都是会不会被人发现,所以有些心不在焉,这也直接便宜了陆瑾沉。 因为怀里这人没有喊停,陆瑾沉占够了便宜,才停了下来。 何子殊还一直偏着头,看着外头。 刚刚两人亲吻的时候,动作幅度大了点,何子殊领口的衣服被半扯着,开了个扣子。 光线暗,陆瑾沉看不清前两天留下的印子,隐约记得个大致方位,于是抬手,碰了碰:“消了没?” 陆瑾沉的指尖有点发凉,何子殊被这么一碰,打了个小激灵。 何子殊抿了抿嘴,不知道怎么接。 没消。 不仅没消,甚至更深了。 原先只是浅浅的一小块红,今天早上看的时候,暗了,还带着点青紫。 何子殊有些懵,他都已经想不太起来这个印子是怎么留下的。 好像那时候也不疼,也没怎么…用力。 明明陈述超话的各种段子都说,只有很…的时候,才会留下青紫的痕迹吗? 何子殊想着想着,那天昏暗小角落里的记忆一下子重新冒了上来。 跟现在这样……好像有点像。 何子殊脸有点烫:“没、没消,你别亲这里…化妆师可能会看见。” 陆瑾沉故意逗他:“那亲哪里?亲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 陆瑾沉说着,指腹贴着何子殊腕骨,往侧边一滑,轻挲着按了两下。 指腹下,恰好就是脉搏跳动的位置。 何子殊没有说话,但越跳越快的脉搏替他开了口。 何子殊把手倏地往背后一藏,紧贴着墙降温,低声道:“不亲了。” 昨天才刚刚亲过,怎么今天又要亲? 陆瑾沉轻笑:“大老远跑过来,连亲都不给亲?” 陆瑾沉又晃了晃灯牌,学着粉丝的样子,轻声说了句:“嗯?哥哥?” 三个字,很轻,又因着刻意压低的声线,像是从喉咙深处发出来的。 明明喊着“哥哥”,可却听不出一点下位的感觉。 从骨子里浸出来的暧昧气息,将何子殊牢牢裹住。 何子殊指尖颤了颤,把灯牌接了过来,道:“这个从哪里来的?” 陆瑾沉:“有个装应援物的箱子,来的时候恰好撞上了,就挑了一个。” 何子殊:“给粉丝的?” 前脚刚跟粉丝抢过票,后脚又跟粉丝抢应援灯牌的某陆姓粉丝,脸不红心不跳,点头:“嗯。” 何子殊把灯牌关了:“安姐跟我说起过,说让我挑几个签名,会让人随机放在粉丝的座位上。” 陆瑾沉:“挑几个?” “不知道。”何子殊回道:“这两天事情多,安姐只说随便选几个就好。” 何子殊顿了下:“可能是怕我累到。” 刚从法国回来,飞机一落地,就开始生日会的收尾工作。 累倒是其次,主要是之前一个多星期,心思全部放在时装周上,生日会的事宜,全权交由二组的人去布置。 现在,不少事情都要上手、确认,这两天很多人,包括何子殊,都只睡了几个小时。 林佳安今天抽空过来,就是把一些杂事择出去,细化分给工作室的人。 还特意提醒了小周,要他们都注意点,让何子殊该休息的时候就休息。 而且早上下舞台的时候,右手撑了下地,刚好擦过边角,右手指节那边还划了几个小口子。 伤口不深,只是擦伤,但碰着的时候,多少有点疼。 何子殊想着,也是因为这样,所以林佳安让他随便挑几个,签个名。 何子殊抬起眸来:“你开车来的吗?” 陆瑾沉“嗯”了声。 何子殊:“那等会儿走的时候,我们把那箱子带回去,好不好?” 陆瑾沉:“带回去签?” 何子殊仔细看着陆瑾沉的神情,语带小心:“在这里,安姐应该不会让我多签。” 陆瑾沉轻轻皱了皱眉。 在这里,安姐不会让他多签,那就是觉得,回家了,他就会让他多签? 陆瑾沉:“手怎么样了?” 何子殊嘴角抿成一条直线。 他就知道,有小周这个小间谍在,什么都瞒不住。 何子殊认真道:“不疼,就一点点小伤口。” 何子殊怕陆瑾沉不信,继续道:“真的没什么,你看,连创口贴都不用贴。” 陆瑾沉没说话。 那箱东西不少,以这人的性子,肯定要签完。 陆瑾沉太了解何子殊了。 在这人眼里,粉丝喜欢他,跨了省、隔着市来见他,花费的力气和时间,远比他签个名来得久,也来得辛苦。 所以能让她们觉得高兴的事,这人其实都愿意去做。 何子殊见陆瑾沉不说话,可也没有拒绝,眨了眨眼睛:“我就签几个,也不多签,可以吗?” 陆瑾沉最终点头:“就签几个。” 何子殊笑得眉眼弯弯:“好。” 最后两人抱着一箱子应援物回了家。 谢沐然和纪梵等在车库,帮着把东西搬了上去。 何子殊洗过澡,盘腿坐在沙发前的软垫里。 盐盐听到动静,也跟着爬过来,窝在何子殊怀里,仰着小脑袋看他。 谢沐然温了一杯牛奶,端了过来:“本来都已经快睡了,听到你回来又醒了,这下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睡了。” 何子殊闻言,心倏地软了下,低头,摸了摸女儿的小脑袋。 小猫崽刚凑过去,想要亲何子殊的掌心,陆瑾沉就从身后走过来,把猫崽抱走了:“还有伤口,先别碰。” 有伤口,先不要碰…… 何子殊仰着脖子看陆瑾沉:“在跟谁说话?” 盐盐还是他? 软垫上的何子殊不明所以,仰头看着他。 怀里的小猫崽突然被换了个位置,也迷惑地仰头。 一大一小,同样的姿势,同样的神态。 陆瑾沉笑了下。 盐盐用小肉垫锢住陆瑾沉的手指,用牙尖碰了碰。 “手上还有伤口,别让女儿咬着你。”陆瑾沉开口:“牛奶刚温好,先喝了。” 盐盐大抵是听到了“女儿”两个熟悉的字,抿了抿耳朵。 陆瑾沉低头,用手刮了刮盐盐的小下巴:“听到没。” 何子殊刚喝完牛奶,放下杯子:“听到了。” 他也才想起来,洗完澡,陆瑾沉就给他擦了层药。 要是女儿凑上来,说不定还要吃一嘴的药粉。 是不能让她咬着。 谢沐然笑了下:“哥那句‘听到没’,是跟盐盐说的。” 何子殊:“……” 纪梵看着何子殊的右手:“哪里有伤口?怎么突然受伤了?” 何子殊:“没事,下午下舞台的时候不小心擦了下,就一点点。” 纪梵:“我去拿药箱。” 陆瑾沉回道:“不用了,刚刚擦过了。” 谢沐然拖着箱子,走过来,一边翻,一边开口:“这些应援东西怎么都带回来了?” 何子殊从兜里掏出签名笔:“要签名。” 谢沐然惊讶:“这一箱?” 大到灯牌,小到丝带、扇子,这要是都签上,到明天早上都不一定签得完。 这两天本就只睡了几个小时,明天还要应付一天的彩排,这哪能吃得消? 何子殊不好回答,只说:“你们快去睡,我签几个,困了就去睡。” 谢沐然和纪梵纹丝不动。 显然没有一个人信。 陆瑾沉在何子殊身旁坐下来:“签吧,我陪你。” 何子殊眨了眨眼睛。 他现在最不想让陪着的,就是陆瑾沉。 说不定签个十个就要喊停。 何子殊看着那箱子,开始思考暗度陈仓的可能性。 要怎么安然无恙地运到自己房间去。 就在何子殊想解决对策的时候,陆瑾沉却从箱子侧边的置物夹里,取了一只签字笔出来。 何子殊:“?” 要…做什么? 陆瑾沉把盐盐放下,坐在何子殊身边:“说了要陪你,签多少都可以。” 纪梵闻言,拿了一支笔,坐下。 谢沐然:“那我也来!” 盐盐也在何子殊脚边蹭了蹭,“喵”了一声。 何子殊反应过来,笑了下。 他起身,哒哒哒跑上楼。 下楼的时候,手上已经多了个东西。 纪梵和谢沐然不知道,陆瑾沉却一眼就看出来了。 是那个灯牌。 何子殊递给陆瑾沉。 陆瑾沉接过一看。 白色的签字笔痕迹,只写了一句歌词。 “你是我藏于人间,最钟情的秘密。” 前几日有粉丝趁着生日会的契机,发起了一个话题,如果让何子殊给你留一句话,你最想要他留什么。 最后的结果是,“你是我藏于人间,最钟情的秘密”打败了“凡尔赛宫的玫瑰”,位列第一。 作为“陈述CP”的出圈神曲,何子殊自然知道这句歌词。 原先只作为“CP向”的曲子,可后来,粉丝慢慢发现,这歌词放在她们自己身上,其实也再合适不过。 所以以高票荣登榜首,大家都不稀奇。 何子殊落笔的时候,就把这句写了上去。 陆瑾沉笑了下:“署名呢?” 何子殊:“嗯?” 陆瑾沉:“署名,写上小玫瑰。” 何子殊看着得寸进尺的某陆姓粉丝:“没有。” 某纪姓粉丝挑了个扇子递过去。 某谢姓粉丝挑了个手幅递过去。 分别得到了“平安喜乐”和“万事胜意”。 一旁乖巧蹲着的小粉丝,脚上绑了一条丝带,写着“喵喵喵喵”。 几人签了大半天,巷子只陷下去小小的一层。 谢沐然揉了揉酸胀的手指,看着坐在软垫上的三人一猫,总觉得很像读书时候,一群人赶作业的样子。 又想到林佳安刚跟他说过,这段时间他太安静了,要他挑个时间发个动态,跟粉丝互动一下。 谢沐然平日就不太喜欢很规矩的自拍,一时兴起,就拍了一张,跟林佳安、高杰备了案,又跟何子殊他们打了招呼,传上了微博。 粉丝收到消息提醒的时候,先看到的,就是谢沐然的文案,写了一句“赶作业中。” 因为消息提示只截取了文案,所以粉丝一头雾水。 赶作业?什么赶作业? 这大半夜的,赶什么作业? 赶作业干什么? 粉丝们点进去一看,原来还有一张照片。 谢沐然只露了半张脸,手指着身后的位置。 陆瑾沉、何子殊、谢沐然,还有阿柴和盐盐。 卧槽,人全齐了! 发一条微博,却让他们看到了四个人!外加两小只! 粉丝圆满了。 林佳安和高杰他们联系了后援会,将事情始末解释了一下。 “APEX”粉丝自“APEX”出道起,向来以团粉最盛,哪怕是各自成立工作室,几家成立各自的后援会,面上没过多交流,私底下关系仍好。 合体活动期开始,互动就更紧密了,粉丝重叠度极高。 因此陆瑾沉他们帮着签名一事,林佳安允了,的确是个好法子,而且现在是活动期,也合适。 但同意归同意,解释还得解释,否则被过分一解读,很可能还要变成何子殊不愿意签,让队友临时顶上。 几个粉丝号被推到了前排,于是没多久,粉丝就都知道了。 【抽到生日会票的姐妹们,当天位置上可能会有应援物,位置随机,最重要的是!签名也随机!是这样的哦,子殊今天手受伤了,伤的还是右手,本来那边打算让他签几个名就好,也就意味着,可能只有几个姐妹能拿到签了名的应援物,但子殊不想粉丝失望,所以想多签几个,陆队、梵梵和然然就都帮忙了,所以一起赶作业啦!】 【子殊受伤了?严重吗?!】 【没事,擦伤了,不严重,就是拿笔可能会疼!】 【要哭了!其实不签也没关系啊!能看到子殊已经很开心了!我不要签名!宝贝早点睡吧,我看到路透了,一大早就去体育馆,很迟才结束,吃不吃得消啊。】 【 1,我也不要签名了呜呜呜!】 谢沐然:“好多粉丝都说让你早点睡,不要签名了。” 陆瑾沉淡淡道:“随便说点什么,让粉丝别担心。” 谢沐然低头扫了一圈,在无数粉丝回复中,挑了个眼熟的大粉ID,回复了一句:“小组赶作业,无需到天明。” 【哈哈哈哈小组赶作业,无需到天明,好诗好诗!文豪我然然!】 【艹!我总攻团团魂炸裂!陪着一起赶作业什么的,也太好哭了叭!】 【子殊团宠,10086次鉴定完毕!】 【对!除了陆队的小玫瑰!谁他妈还能请动陆队!!】 【某陆姓粉丝刚跟我们抢过票!现在就坐在哥哥旁边签名了!我恨!同样是粉丝,为什么差距这么大?!】 【awsl!!!你们看盐盐和阿柴脚上,都绑了应援丝带!我用我的钛合金大眼睛看了三遍!盐盐脚上写着“喵喵喵喵”,阿柴脚上那根写了“汪汪汪汪”!也太可爱了叭!】 【是我们小玫瑰的字迹!我确认!awysl!!!我都能想象子殊趴在软垫上,写好字,把盐盐和阿柴抱在怀里,一边笑一边给它们系带子的温柔模样了!!!】 【我我我可以!我真的可以!卧槽!我原先以为“APEX”的西装暴徒西装杀已经绝了,谁知道,今日的睡衣杀,更他妈核能!】 【卧槽!睡衣杀?!你说到睡衣杀,我为什么觉得,子殊的睡衣好像偏大一码,松松垮垮的,倒是和陆队咳咳咳很像!】 【盲生,你发现了华点。】 何子殊看到消息的时候,低头看了一眼。 他身上这套衣服……还真是陆瑾沉的。 何子殊:“……” 太不小心了。 而看到这消息的陆瑾沉,也顿了顿。 太不小心了。 没穿同款的。 第102章 生日快乐 “睡衣事件”把谢沐然和纪梵都惊出了一身冷汗。 尤其是谢沐然,在发微博前,都跟高杰他们备过案,相当于经过层层把关,才把照片发了出去。 甚至藏起了躺在沙发软垫上,那块写着“你是我藏于人间,最钟情的秘密”的小灯牌。 他知道粉丝的眼睛堪称雷达,可却不知道竟然能犀利到这种程度。 盐盐脚上的“喵喵喵喵”,阿柴脚上的“汪汪汪汪”,就这么一条丝带,都能看出是子殊的字迹? 尤其是盐盐脚上那条,甚至都被她的小肉垫踩住了一小块。 到底有什么,是粉丝看不出来的? 千算万算,千防万防,还是算漏了。 谢沐然觉得,又或许不是粉丝太精细,是他们不够警惕。 很多在他们眼中习以为常的事,比如子殊穿着队长的衣服,比如队长去接子殊回家,在粉丝看来,可能就超出了“队友”的范围。 谢沐然有点怂,签完一个名,就抬头看陆瑾沉一眼,然后蔫着低下头。 来回好几次,整个人都匍匐在了地上,随即一翻,仰面靠近何子殊。 在队长不露声色的威压下,眼下,只有队长的小玫瑰,能给他安全感。 阿柴觉得这是陪它玩的信号,一跃,跳到谢沐然的肚子上。 学着他的样子,摊着肚皮,呼噜噜吐着舌头。 谢沐然开口:“哥,我错了。” 陆瑾沉看了他一眼,淡淡开口:“错什么?” 谢沐然一撇嘴:“不应该发微博。” 陆瑾沉随口说了一句:“嗯。” 谢沐然:“嗯?” 嗯…就好了? 就这样? 谢沐然求助似的看向何子殊。 何子殊笑了下:“是我自己没注意。” 何子殊把手机递过去:“没事,粉丝也只是随口说说,没别的意思。” 谢沐然接过一看。 【睡衣大一码很正常,我买睡衣也习惯买大一码,本身就是图个舒服。】 【对,而且就算是同款也不稀奇叭,梵梵和然然以前上那个旅游综艺的时候,不也穿了同款,要是真有啥事,还能发出来给我们看?】 【dei!就是这个理,他们拍张照片发个微博,不像我们拍张照片发个朋友圈,肯定要给安姐她们过目的,确认安全无误才会发出。PS:陆队除外。】 【哈哈哈哈哈哈陆队除外!这急转弯差点把我甩下车!姐妹你可太秀了!】 【别乱说啦!然然好不容易发了条微博,要是传的太离谱,被没收了使用权,我们还怎么看福利!】 【对对对!深夜福利哪里找!】 随着回复的粉丝越来越多,风向慢慢转了,谢沐然松了口气。 等那箱应援物签好名的时候,已经将近四点。 盐盐早就睡了,四只小爪子伸平,趴在地上,像块软趴趴的棉花糖。 何子殊把女儿抱起,放在小摇篮里,待呼吸稳了,才走了回去。 “疼不疼?”陆瑾沉避开伤口,替何子殊按摩手指。 何子殊摇了摇头:“不疼,你呢?” 何子殊低头,看着陆瑾沉指节处一个小凹陷,那是长时间握笔留下的痕迹,揉了揉,轻笑:“然然说的还挺贴切,一起赶作业,就跟上学的时候一样。” 陆瑾沉:“上学的时候?” “也这样?” “要到这个点?” 何子殊:“没有,我写得快。” 陆瑾沉猜到了。 这人年纪小的时候,大抵也是属于那种,别人家的孩子。 何子殊顿了下:“但陪阿夏赶过作业。” 还不止一次。 何子殊:“他静不下来,要等到假期结束前两天,才会记起作业的事。” 陆瑾沉:“你就陪着?” 何子殊:“嗯,我给他定了任务,如果不陪着,他做几页就不想做了,我陪着会好点,他为了让我早点睡,也会写快点。” 陆瑾沉原本正帮着何子殊按摩手指,按着按着,动作缓了下来,最后顿住。 何子殊不明所以,抬眸:“怎么了?” 陆瑾沉没回答,只静静看着何子殊。 何子殊眨了眨眼睛:“……在想什么?” 陆瑾沉慢慢道:“在想,如果刘夏开了口,是不是就没我事了。” 何子殊皱眉。 开了口? 开什么口? 何子殊把这话转了一遍,懂了,也笑了:“你说阿夏和……我吗?” 陆瑾沉没说话。 他没说过这些,但不代表他没想。 这人对刘夏的信任,几乎是下意识的。 一直以来都是。 无论是那三年间,还是刚醒来后。 何子殊动了动指节,一翻,和陆瑾沉十指相扣,摇了摇头:“不会。” “阿夏是阿夏,你是你,不一样。” 他原先以为自己喜欢上陆瑾沉,是因为这人对自己好。 他还曾经拿“如果有一个人对你很好”这个问题,问过刘夏。 后来,他发现自己错了。 对他好的人很多,阿夏是,然然是,小梵是。 可让他动心的,独独一个陆瑾沉。 陆瑾沉声音有些低:“哪里不一样。” 何子殊:“阿夏是朋友,你是…男朋友。” 何子殊脸颊有点红,可还是一眨不眨看着陆瑾沉。 相扣的手指紧了紧,何子殊稳了稳呼吸,道:“阿夏不喜欢我。” 陆瑾沉轻笑:“嗯。” 何子殊:“就、就算阿夏喜欢我,我也……” 何子殊只说了一半,停住了,但陆瑾沉懂了。 “哥,你们怎么还不去睡啊?”谢沐然打着哈欠,从厨房端了一杯水出来。 何子殊松开手:“要睡了。” 谢沐然揉了揉眼睛:“子殊你早点睡,明天还要去场馆呢。” 何子殊点头:“嗯,你也早点睡。” 谢沐然走到一半,折回来:“对了,子殊,你生日会那天,夏哥、涂哥他们去吗?” 何子殊:“阿夏会去的,涂哥他们太远了,来不了。” 谢沐然:“那夏哥的票呢?” “我给他了。”何子殊顿了顿,说起票,忽然想起陆瑾沉他们抽奖的事,说道:“一个生日会,其实也没什么,等我生日会结束,再回来一起过就好,你们别因为这个推了行程,安姐她们那边协调不开。” 谢沐然拧了拧眉:“?” 不是已经删减了行程吗? 他们其实赶得回来。 谢沐然刚想开口,陆瑾沉看了他一眼。 谢沐然乖乖回了句:“嗯,知道了,子殊晚安,哥晚安。” 说完就上了楼。 何子殊偏头,看着陆瑾沉。 陆瑾沉莞尔:“知道了。” 陆瑾沉没说,不是愿意说,也不是非要给什么惊喜。 只是不到那一天,他也不能保证,会不会有其他事情耽误了。 和可能落空后的失望比起来,不在预料中的惊喜,好太多了。 何子殊生日会前一天,林佳安只让他走了一遍大致的流程,就让小周带他回了别墅。 接连好几天,何子殊都只睡了几个小时,最后一次下舞台的时候,差点踩空,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 一想到接下来,这人还要一个人撑完整场,所有人都担心他吃不消。 林佳安也顾不上其他了,只想让何子殊好好睡一觉,直接下了死命令。 何子殊也知道自己现在状态有点糟,没多说什么。 打起全部精神,走了一遍流程后,从后门走出去,上了早就安排好的保姆车。 何子殊一沾上座椅,疲累裹着倦意,不留任何余地,瞬间侵了上来。 这感觉来得格外凶,凶到何子殊都有些意外。 他强打起精神,嘱咐了小周,让他不要告诉陆瑾沉,免得他担心,又草草说了句到了叫我,就睡了过去。 小周从座椅间的缝隙挤过去,把车窗的遮光帘放下,又给何子殊披上毯子。 做完这些事后,小周开始低声忏悔:“哥,对不起,在你说之前,我已经告诉陆队了。” 保姆车熟门熟路,直接驶进地下车库。 车停下的瞬间,一辆黑跑也开了进来。 这种改装过的跑车,除了车型外,以速度引擎闻名,可这车却开得极慢,几乎没有声响。 司机顿时了然,打开遮挡板,看着小周,用口型说了一句:“陆队来了。” 小周回头,看了后座的何子殊一眼。 也好,直接让陆队抱回去,也不用叫醒他。 小周率先下了车,在车门旁等着陆瑾沉。 陆瑾沉快步走过来,小周指了指后座的位置:“刚上车就睡了,应该是累到了。” 陆瑾沉:“那边还有什么事情吗?” 小周摇头:“没了,剩下的安姐会解决,生日也不需要发零点文案,等生日会结束后再发。” “最好一觉能睡到明天早上,我中午来接。” 陆瑾沉淡淡“嗯”了声,脱了外套,扔在前面的座椅上。 小周这边刚拉开车门,就看到座椅上的外套,问道:“陆队,怎么了?” 陆瑾沉回了一句“衣服太凉”,俯身,将何子殊连人带毯,抱了起来。 陆瑾沉动作很小心,可何子殊还是闷哼了一声。 陆瑾沉抱着何子殊,往自己的方向,稍稍带了下,好把人抱得更稳。 何子殊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头轻轻一偏,往颈间一埋,呼吸慢慢稳了下来。 小周拿着衣服,跟了上去。 陆瑾沉替何子殊换好睡衣,检查了一下,没什么摔伤的地方,才关门,走了出来。 小周迎了上去:“队长,这是哥的手机,我怕有人吵着他,所以关了铃声,等零点到了,可能消息会很多。” 小周想了想,斟酌着开口:“队长,要我在这里吗?” 他这几天都在忙生日会的事,也不太清楚其他人的行程。 可这个时间点,也不知道陆队的通告结束了没。 陆瑾沉接过手机:“不用,我在。” 小周:“队长,你通告结束了?” 陆瑾沉:“嗯。” 小周放下心来,比起他来,醒来见到陆队,哥他肯定更开心。 “工作室抽奖的那几张门票,都在什么位置?”陆瑾沉突然开口。 小周一愣。 说到工作室抽奖,这么多年来,就没有哪次开奖开得这么刺激的。 开奖当晚,别说粉丝了,甚至很多圈内人都特意来热闹,看看陆瑾沉他们三个到底能不能抽到一张。 结果就是三个,一张都没抽到。 当晚,粉丝吸完锦鲤的欧气之后,奔走相告、互相安慰的话,就变成了——“连陆瑾沉都‘得不到’的男人,我们还想肖想吗?” “具体位置我也不清楚,但挺好的,应该都在前排。”小周想了想:“队长,怎么了吗?” 陆瑾沉淡声道:“没什么,好奇。” 好奇这“天意”都给了谁。 小周走后,陆瑾沉进了房间,在何子殊身边躺了下来。 零点一到,何子殊的手机屏幕就没暗过。 刘夏、涂远、杨浩、白英、王野……陆瑾沉一个个扫下来,没忍住,曲指在何子殊颊侧刮了下。 这么招人喜欢,他可得看好了。 何子殊这一觉睡得很沉,醒来的时候,只有床头一盏小夜灯。 眼睛有些涩,何子殊想抬手揉一下,刚伸手,就触到了一小片肌肤。 陆瑾沉牵住何子殊藏在被子下的手 何子殊只怔了一下,便放松下来。 他惺忪着开口:“几点了?” 刚睡醒,声音带了点不自知的软。 陆瑾沉格外喜欢这时候的何子殊,轻笑着哄道:“还早。” 何子殊:“‘还早’是几点?” 陆瑾沉:“两点多。” 何子殊有点懵:“两…两点多?” 他从体育馆出来都3点多了,所以现在是…凌晨两点? 何子殊清醒了好几分。 他原本打算只睡几个小时,谁知道一觉睡了这么久。 何子殊意识醒了醒神,可一下子睡了这么久,身上没什么力气,就不太想动弹。 身子一发懒,本就不算牢靠的清醒意识,也黏连着软下来。 何子殊从被子里仰起头来,轻声道:“都两点了,你怎么还不睡?” 何子殊一看陆瑾沉的样子,就知道这人不是睡醒了,而是一直没睡过。 陆瑾沉没有说话。 何子殊不解,正欲再开口,就被轻轻抱住了。 紧接着一个吻,落在他的耳边。 还有一句:“等着跟男朋友说第一句,生日快乐。” 第103章 粉丝席位 何子殊有些说不出话来。 床头的小夜灯亮着,只有浅浅的光线,边缘都被柔和得像是一小团水晕。 连带着思绪都有些雾蒙蒙的。 连轴转了好几天,一觉下去,再度醒来,已经在这里了。 要不是陆瑾沉在身边,何子殊都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梦里还都是人声、话筒声、舞台的灯光。 他也忘了,零点过了,生日了。 陆瑾沉笑了下,两人靠得近,何子殊都能感受到他胸腔轻轻震着。 那句“等着跟男朋友说第一句生日快乐”,在何子殊耳边响着。 这人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醒,一直等着,就为了说第一句“生日快乐”。 何子殊只觉得心口处塌下去一小块,还不等他收拾好,又塌下去一块。 等他反应过来,那些缝隙间,已经写满陆瑾沉的名字。 何子殊笑着回答:“我听到了。” 何子殊被抱在怀里,声音半掩着,有些翁翁的。 等说完这句话,他又下意识开口:“你是不是…关了我的闹钟。” 何子殊现在才想起来,他怕自己一觉睡过去,也怕自己忘记了,所以在车上的时候,就提前定了闹钟。 别人他不知道,但刘夏、涂哥他们肯定掐着点发消息了。 尤其是刘夏,也不知怎的,从小到大,小霸王一个,可偏偏在这些事情上,格外有仪式感。 迟一分钟、早一分钟都不行。 陆瑾沉:“响了,你没听到。” 何子殊有些怀疑:“是…吗?” “累着了,睡得沉。”陆瑾沉轻笑:“从车上抱到楼上,也没有醒。” 言下之意就是:闹钟叫不醒,也正常。 何子殊抿了抿嘴。 不知道怎么反驳。 因为他真的一点都不知道。 “然然和小梵呢?回来了?”何子殊还不知道他们删减了行程,开口道:“还是住的酒店?” “回来了。” 何子殊想了下:“……也在等我?” 陆瑾沉莞尔:“院子里摆了一圈玫瑰、烟花,还有蛋糕、红酒。” 陆瑾沉顿了下,轻笑:“做了个生日头冠…现在应该戴在女儿头上了。” 何子殊有些不好意思:“现在呢,睡了吗?” 陆瑾沉知道何子殊的心思,开口道:“今天还有一天时间,不急。” 何子殊最终点了点头。 明天他们还有一天的行程,吵醒了也就不用睡了。 “是不是很多人给我发了消息?”何子殊半撑着,微微起身,想要越过陆瑾沉拿手机。 可手机没拿到,还被陆瑾沉抱进怀里。 “冷。”陆瑾沉把人锢在怀里,替他裹好被子,伸手,拿过手机。 何子殊扫了扫,陆瑾沉都帮他回了。 基本都是回的文字,只有刘夏和…宋希清,上面显示“通话时常”。 一个七秒,一个三分钟。 何子殊看着陆瑾沉,心里有些不妙。 通话还都是对方发起的。 何子殊浅浅吸了一口气:“你都跟阿夏和宋老师说什么了?” 尤其是刘夏,那个七秒钟砸得何子殊头晕眼花。 若是放在几个月前,刘夏和陆瑾沉五秒钟结束通话,何子殊不会怀疑。 那时候的刘夏,对陆瑾沉真的避之不及。 可自从知道他们两个的关系后,刘夏联系不上他的时候,偶尔还会给陆瑾沉打电话。 所以哪怕接电话的人换成了陆瑾沉,也不至于五秒钟就结束通话。 陆瑾沉语气自然:“说你睡了。” 何子殊皱了皱眉:“就这样?” 陆瑾沉淡淡道:“嗯。” 何子殊:“那阿夏说什么了?” 陆瑾沉:“打扰了。” 对话没什么问题,逻辑也没什么问题。 可何子殊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他随手点开刘夏头像,就看到他更新了朋友圈。 零点发了一条生日快乐。 还有一条最新的,就在几分钟前。 什么文字都没配,只有一张动图。 是粉丝特意P的,高杰吸氧.gif。 何子殊:“……” 他现在看到这张图,就心头一跳。 因为只要他和陆瑾沉的名字排在一起,底下评论一定会有这个。 就连高杰都没想到,他会以这种方式,在表情包界,留下自己的名字。 何子殊看了陆瑾沉一眼,往旁边挪了半个枕头的距离,在刘夏那条评论下,回复了一个“?”。 刚发出去两秒,刘夏的消息框就弹了出来。 何子殊先看到了一句【生日快乐】。 不知怎的,何子殊愣是从这四个祝福字眼里,看出了暴躁。 刘夏紧跟了一句:“醒了?” 何子殊把已经编辑好的“怎么还不睡”一个字一个字删掉,回道:“嗯,刚醒。” 那头久久不回话,何子殊也不知道要怎么开口。 气氛有点窒息。 就在何子殊咬牙正打算问的时候,刘夏那边有了动静。 刘夏:“今天还有生日会,吃不吃得消?” 刘夏:“如果不舒服,也别忍着,现在距离生日会还有点时间,让陆瑾沉自己看着办。” 陆瑾沉,自己看着办…… 看来真气着了。 何子殊:“……他跟你说什么了?” 那头的刘夏不太想回忆。 他给何子殊打电话,接电话的却是陆瑾沉。 “生日快乐!我跟你说……” “谢谢。” “陆、陆队?” “嗯。” “他呢?” “累着了,睡了。” 压着声音,哑着。 还说累了,睡了。 刘夏立刻回了一句:“打扰了,挂了。” 七秒钟的通话。 刘夏恨不得自己也只有七秒的记忆。 刘夏原本也不想说,再说这事也不好说,这人脸皮又薄。 可架不住实在有点担心。 本来年轻气盛、擦枪走火、干柴烈火也没什么,也正常。 可总得看看时间。 本就接连好几天没休息过,还在这种节骨眼上被拐了。 所以当何子殊发来那个“?”的时候,刘夏还是没忍住。 刘夏面无表情:“说睡了。” 不是一个人睡了,是两个人一起,睡了。 何子殊总算反应过来。 吃不吃得消、不舒服别忍着…… 何子殊脸倏地红了,敲字的指尖都有些轻颤,连忙否认:“我刚醒!” 刘夏:“我知道!” 何子殊:“刚醒!从回来一直睡到现在,刚醒!” 过了两分钟,刘夏才回了消息。 刘夏:“不早了。” 刘夏:“早点睡。” 刚睡醒的何子殊:“……” 何子殊幽幽看了陆瑾沉一眼。 他现在已经不太想问,陆瑾沉和宋希清聊了什么了。 陆瑾沉重新把人带回怀里,看了眼屏幕,扣着何子殊的手,往下一用力,虚虚压在枕上。 陆瑾沉关掉手机,放在床头,把刘夏的话重复了一遍:“不早了,早点睡。” 距离有点危险,何子殊一下子想起刘夏的话,烧得耳尖彤彤红。 陆瑾沉放低声音:“还不是时候,等生日会过了再说。” 何子殊藏在被子下的手,握成了拳。 说、说什么?! 何子殊不太敢看陆瑾沉了,索性闭上眼睛。 可眼睫却止不住,颤得有点厉害。 陆瑾沉见状,笑了下:“不愿意?” 本就是顺势说出的话,陆瑾沉怕小玫瑰烧着了,刚想开口消消火,就听到一句“愿意的。” 声音很轻,脸还红着,眼睫也颤着,可嘴上却说着“愿意的”。 这下怔住的人,变成了陆瑾沉。 陆瑾沉一向很少说粗话。 可在听到那句“愿意”的时候,心里却骂了句“艹”。 没法睡了。 何子殊生日会当天,率先上热搜的,不是何子殊,而是他的粉丝。 来自三十多个国家的生日应援,承包了广场LED大屏、地铁通道、机场宣传屏,私人飞机、热气球、玫瑰花田,除此之外,还以何子殊的名义捐赠了希望小学、珍惜动物保护基金…… 何子殊时隔三年,举办了一场盛大的生日会,粉丝们也攒了三年,送了何子殊一份大礼。 状况之盛,恍惚间,不只是何子殊的粉丝,还有陆瑾沉、谢沐然、纪梵的粉丝,都感觉回到了几年前。 生日会下午六点正式开始,四点钟已经开通检票,同时开启的还有直播通道。 陆瑾沉结束通告的时候,刚好是四点多一点。 主办方那边派了一个女负责人,跟林佳安差不多的年纪,看陆瑾沉今天一整天都格外配合,心里也懂了,问了一嘴:“陆队是不是要去子殊的生日会?” 陆瑾沉没遮掩,直接承认。 负责人做事干脆,也聪明,直接砍掉了一个备选流程,既得了情面,又卖了人情,接下来的工作效率极高。 高杰这几天被工作室的人吵得头疼。 尤其是那句“陆队要是赶着来子殊生日会,开车走神,出了车祸,小玫瑰还不得当场枯萎”,高杰接连做了好几天噩梦,所以也没胆子让陆瑾沉开车了,直接派了辆车跟着。 陆瑾沉上了车,谢沐然和纪梵就发来了消息。 谢沐然:“哥,你结束了?” 纪梵:“要直接去场馆吗?” 陆瑾沉回了句:“嗯”。 谢沐然:“我这边还要些时间,六点可能勉强赶上。” 纪梵:“我差不多。” 陆瑾沉:“小心开车,到了从东二门进去。” 回完信息,陆瑾沉给刘夏打了个电话。 — 陆瑾沉到的时候,刘夏就靠在一辆黑色保姆车上。 东二门这块区域从早上起就封着,除了刷工作卡,就是像陆瑾沉和刘夏这样的“脸卡”。 只要一进来,基本就处于“绝对安全”的状态,这也是小周让刘夏走这边的原因。 正因为这样,刘夏一点装备都没有。 倒是陆瑾沉,鸭舌帽、口罩、卫衣,装备齐全,看起来像是“精心打扮”过。 刘夏向前走了几步:“陆队?” 陆瑾沉摘了口罩:“等很久了?” 刘夏:“没,刚来没多久。” 陆瑾沉给他打电话的时候,刘夏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因为陆瑾沉要他等一下,说一起进去。 刘夏反复确认了两遍,确认陆瑾沉的意思,就是他想的那个意思,才闭了嘴。 可疑惑不仅没消,反倒更厉害了。 这小学生手拉手上厕所的既视感,是怎么回事? 刘夏看了看手机,时间也差不多了,开口道:“走?” 陆瑾沉却开口:“去主场馆的路知道吗?” 刘夏不明所以,还是点了点头:“早上来了一趟,知道。” 陆瑾沉笑了下:“十分钟后,你直接进去。” 刘夏:“……啊?” 这话什么意思? 十分钟后,他直接进去? 刘夏:“陆队你呢?你不进去?” 陆瑾沉:“就是我要进去,所以你得先进去。” 刘夏:“???” 都什么跟什么?! 陆瑾沉轻笑:“辛苦了。” 说完,戴好口罩,从出口走了出去。 体育馆不比一般的会场,两道门被拿来检票,基本无需排队。 而且时间已经过了五点,粉丝大多已经进场,陆瑾沉站到检票口的时候,前面只有几个女生。 “麻烦出示一下您的票,谢谢。”检票处的工作人员开口。 陆瑾沉递了过去。 工作人员一眼扫到那个位置,惊了下。 艹!锦鲤席位! 工作室抽中的锦鲤,基本都集中在那一块区域,于是就被内部人称作“锦鲤席位”。 工作人员有些好奇,抬起头来。 艹艹艹!!! 陆、陆队! 工作人员这才想起来,陆队之前来要了一张内部票,要方便进出的,于是票务负责人那边给了一张最过道的位置。 又因着是陆瑾沉要的,给的位置自然不差。 他们原先还以为是陆队给别人要的,还说可以安排到嘉宾席位去,也就是刘夏他们的位置,可陆瑾沉拒绝了。 他他他他妈的!谁他妈知道是陆队自己要的?! 坐到粉丝中间去?! 靠!粉丝知道还不得疯! 工作人员差点喊出声,可陆瑾沉却轻轻摇了摇头。 工作人员强撑着,颤着嘴唇:“A口。” 陆瑾沉:“谢谢。” 前面检完票的几个女生频频回头。 稍微隔了点距离,又因为被帽子挡了脸,几人没认出来。 可陆瑾沉哪怕从头包到尾,在人群中一站,也是扎眼的存在,几个女生已经开始窃窃私语。 就在这时,场馆里爆发出一阵巨大的尖叫声。 “呀呀呀!小夏老板!” “小夏老板来了!BLOOD会不会来啊!” “啊啊啊啊啊啊!” 几个女生顿时被尖叫声吸引过去,冲进了场馆。 陆瑾沉笑了下,慢悠悠走了进去。 现在这个时间,距离生日会开始还有半个多小时,就是粉丝们最等不住的时候。 刘夏是谁,粉丝自然清楚。 他一出现,闲了半天的导播为了预热,一定会给足镜头。 粉丝注意力都放大屏上,没人会注意他。 所以他要进去,就必须刘夏先进去。 粉丝席位基本已经坐满,灯也暗了下来。 陆瑾沉入了座。 而检票员立刻把“刚刚检票检到了陆队”的消息报了上去。 高杰知道的时候,脚都差点软掉。 立刻掏出手机,给陆瑾沉发了条消息:“你不坐嘉宾席位,坐粉丝席位???” 陆瑾沉低头,敲了几个字,就关掉了手机。 高杰打开一看,只有一句话。 “因为是粉丝。” 第104章 我的 刘夏直到坐到位置上,还心有余悸。 他怎么也没有料到,导播会给他切一个长达三分钟的镜头。 嘉宾席位在最前排,特意划出了一小块区域,除了刘夏他们之外,剩下的就是中高层的预留席位。 位置本就显眼,再加上现在整个场馆,粉丝最眼熟、和何子殊关系最亲近的,就是刘夏,导播为了满足粉丝,时不时就要扫一下镜头。 刘夏秉着敌动我不动的态度,坚决不抬头。 人就坐在场馆里,手机却放着直播。 看着不断刷过的【小夏总】,甚至有粉丝把他和沈誉放在一起,说一个是前任小东家,一个是现任东家,实在太难抉择了,刘夏心情复杂。 “暮色”和“乐青”,他和沈誉…… 不是他妄自菲薄,是真的想问,粉丝在抉择什么? 刘夏正想着要不要躲到后台去,人群中又爆发出一阵尖叫。 如果刚刚他出来那一下,勉强打个七分,那这下,十分都超了。 刘夏手一抖,手机从缝隙间掉下了台阶。 他俯身捡手机的瞬间,屏幕已然炸了。 【啊啊啊啊啊我先啊为敬!!!】 【然然和梵哥!!!艹!】 【前线报道,两人赶完行程过来的!】 【我靠疯了吧!!两个人造型都没换!一看就是赶回来的!】 【我今天就要啊死在这里!】 【总攻团团魂炸裂!!!】 【谢姓粉丝、纪姓粉丝已就位!某陆姓粉头呢?!!】 从纪梵和谢沐然出现在通道,到绕过舞台,一路走到粉丝席位,镜头全程跟着,粉丝的尖叫声和掌声就没有停过。 待两人走到跟前,刘夏抬起头来。 谢沐然笑着跟他碰了碰掌:“夏哥!” 刘夏起身,往里面走了两个位置。 “哥呢?怎么没看见他?”谢沐然在嘉宾席扫了一圈,疑惑道。 刘夏一皱眉:“没在后台?子殊那边呢?” 纪梵偏头,看着刘夏:“我们刚从他那边过来。” 谢沐然点头:“小周说之前还在东二门那边,看见你和哥了,没在一起吗?” “就碰了个面,只说让我等十分钟,就从出口那边走了。”刘夏一脸懵:“我以为他去找子殊了。” 三人面面相觑,同时停下手上的动作。 不好,要糟。 就在这时,小周从通道那边跑了出来。 导播这次没切镜头,所以粉丝们只能远远看见一个穿着红色工作服的男生,朝着嘉宾席位跑过去。 小周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说话都断续着:“哥,队、队长已经进场了。” 三人异口同声:“人呢?” 小周手抓着椅背:“在粉丝席!” 谢沐然惊讶到说不出话来:“哥是怎么进来的?” 坐到场馆里,黑灯瞎火认不出来就算了,可从检票口到席位,那么长一段路程,就算裹得再严实,也不可能这么安静吧! 谢沐然想着想着,忽然福至心灵,极其缓慢地转过头,看着刘夏。 纪梵早在小周说出那句“在粉丝席”的时候,心里就已经有了结论。 无辜群众刘夏,抬头望天。 电光火石间,一切看起来没有逻辑的事情,都有了解释。 为什么陆瑾沉给他打那个电话。 为什么要他等十分钟进来。 为什么要全副武装。 就是要他吸引火力,好方便自己浑水摸鱼。 纪梵:“哥在什么位置?” 小周立刻回道:“内场B区2排1座。” 整个体育馆的内场席位,被两条过道隔成A、B、C三个区间,A区在舞台左侧,C区在右侧,B区在最中央。 因为1排位置最方便进出,也通两条主过道,都留给了工作人员,因此真正的粉丝席位,要从2排才开始算。 B区2排01座,也就是粉丝席位第一个位置! 离嘉宾席也只有几排的距离! 三人一对视,齐齐起身,往后一转头。 动作流畅、不带丝毫犹豫,粉丝们注意力本就都在嘉宾席位上,见三人都回过头来,就跟滚水入沸油似的,尖叫连连,甚至好些人都跟着一起起身。 尤其是坐在B区的粉丝。 【啊啊啊!我怎么觉得然然他们在看这边!】 【卧槽我好激动啊!】 【怎么了怎么了!怎么突然就起来了!】 【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否则动作怎么会这么统一!】 刘夏他们纯粹就是下意识的举动,一时也忘了还有粉丝,见场馆闹了起来,连忙坐下。 “叮”的一声,三人的手机同时亮了。 低头一看,是某位陆姓粉丝发的。 【好好坐着。】 刘夏:“……” 谢沐然:“……” 纪梵:“……” “子殊知道了吗?”刘夏坐回位置上,开口问:“陆队坐粉丝席那边的事。” 小周摇头:“杰哥想来想去,说还是不说的好,他怕哥在舞台上忍不住看陆队,要是陆队安安分分…咳咳咳,安安静静看完全场,没被粉丝发现还好说。” “要是露馅了,再被发现哥一直看向陆队那个位置,可能要糟。” 小周说着,皱了皱眉,认真道:“夏哥,你说,哥如果知道陆队坐在粉丝席位,能忍住不去看他吗?” 回答他的,是三人异口同声的一句:“忍不住。” 小周:“……” “别回头了,镜头跟着呢。”纪梵借着喝水的动作,小声开口,提醒谢沐然。 谢沐然低头拧水瓶:“别说子殊能不能忍住,我都忍不住,知道哥就坐在后面,我就一直想回头。” “感觉背后坐了个定时炸弹,凉飕飕的。” 谢沐然灌了一口水:“我还是不放心,就坐在旁边,粉丝真的不会发现吗?” 就算一下子认不出来,多看几眼,也总会有些猜测。 小周:“那倒没有,杨哥给票的时候,因为不知道陆队那边来几个人,特意把他旁边两个位置空了出来,所以陆队旁边应该没有粉丝。” “两个?”谢沐然只抓住这两个字眼,看着纪梵,认真道:“是给我们俩留的吗?” 小周生怕谢沐然也跟着跑过去,连忙开口:“肯定不是!” 谢沐然:“我突然能理解哥了,我现在也好想去粉丝席位坐一下。” 小周自觉接上高杰的角色,冷酷无情道:“哥,你想都不要想。” 就在粉丝都在翻今日陆瑾沉的行程路透,讨论为什么陆队还没来的时候,陆瑾沉就坐在位置上,研究灯牌。 其他签名应援物都是随机放置,但为了摄影效果,应援灯牌基本都集中在前排位置上。 陆瑾沉的位置上,也放了一个灯牌。 跟那日他自己挑的,一般大小,样式也差不多,只不过“小玫瑰”换成了“小皇冠”。 陆瑾沉用指节轻轻一叩,“嗒”的一声,灯牌亮了。 熟悉的红色。 “你也是子殊的粉丝吗?”另一头的女孩子见陆瑾沉打开了灯牌,惊讶开口。 陆瑾沉顿了顿,还是回了一句:“嗯。” “真的啊!”那个女孩子在扶手上拍了下:“我们还以为是陪着女朋友来的呢!” 陆瑾沉笑了下。 女朋友没有。 男朋友倒是有一个。 感受到这位男粉的“不欲多言”,几个女孩子也没多说什么,兴冲冲开始研究手上签了名的灯牌。 时间一点点过去,场馆也跟着慢慢安静下来。 时针指向六点的时候,一声幽远的钟声,在整个场馆上方荡了开来。 像极了不久前跨年晚会的时候,何子殊在青云台敲钟的情景。 黑暗中,全体粉丝屏息。 一束红光从舞台中央亮起,可却不见人。 钟声落下的瞬间,缠着尾音再度响起的,是一阵钢琴的声音。 追光这才有了动静,跟着骤起的钢琴声一样,倏地四散开来,变成一道又一道光柱,颜色也从红色慢慢褪成白色。 前奏舒缓温柔,光柱变得极细,细到像是漫天飞扬的星粒。 何子殊的声音,就在这漫天星光中,透过话筒传来。 【啊啊啊啊啊啊是青山见我!我最爱这首歌!!!】 【我死了我死了!子殊好多年没唱过这首歌!】 【当年就是因为这首歌入坑!!!这么多年,我他妈怎么还没免疫!】 【就是这首歌!唱月色!唱心上人!不就是文案上写的那句“月色正好的时候,穿过人海,来见见你爱的人”吗?!!】 【靠!这身国风长衫是要我死吗!太他妈应景了吧!这是哪里掉下来的小仙家!】 【妈妈!我看到神仙了!】 【太好哭了!粉丝说想看子殊穿国风长衫唱《青山见我》,子殊就真的唱了!!!】 【再说一个!应援物上的签名是所有人都有!不是抽几个!每个人都有哇!我要粉这个男人粉到地老天荒!!!】 …… 陆瑾沉听何子殊唱过无数遍“青山见我”,可坐在台下,坐在粉丝位置,却是第一次。 身旁的尖叫、掌声,比之以往任何一次,都来得更热烈,更清晰。 他坐在这里,看着他。 台上的这个人,那么漂亮又耀眼,被那么多人爱着。 他只是其中一个。 却也是最幸运的一个。 这一整排的粉丝,都是那“万分之一”,抽到了少之又少的特别席位,除了他。 抽奖的“天意”没有给他,粉丝说的“万分之一”没有给他。 可这个人的“天意”给了他。 这个人的“唯一”,也给了他。 陆瑾沉笑了下,低头也发了两个字。 【我的。】 两个字混在密麻的弹幕间,显得格外不起眼,被瞬间覆盖、消失不见。 在满屏【我老公】、【我男朋友】的称谓里,粉丝都不知道,有一句【我的】,是真的。 第105章 B201 《青山见我》是“APEX”第一张专辑中,何子殊的个人曲,当年一举出圈的原因,除了旋律、歌词之外,还有何子殊的声线。 那时候何子殊刚出道不久,介乎于少年与青年的声线,温柔中还带着点清亮,空灵到了骨子里。 再配上中间两句变奏的戏腔,靠一首曲子吸引了不少粉丝。 再加上当年是古装、神话剧的大爆年,这首曲子被拿来剪了不少CP向的视频,天时、地利、人又和,何子殊几乎样样都占了。 对于一个新人歌手,尤其是何子殊这样横空出世,背后又有乐青这样的业内龙头资源加持的新人歌手来说,比黑红更有手段的、更见效的,就是捧杀。 没过多久,就有“性转版的宋希清”这样的称号传了出来。 第一张专辑带着个人曲发行,本就是乐青上层为了快速打开市场,给成员设立基本人设,因此四人四种风格。 最初工作室是做了长达多年的“职业规划”,包括各自人设、对外形象,谁知道最后全部成了一堆废纸。 因为这四个,就不是好管的。 尤其是队长,陆瑾沉。 林佳安和沈誉当即下了指令。 不要规划,活在当下,随他们野,不死就好。 这指令一下,十六个字,沿用至今就没变过。 业内一直有个秘密,说林佳安一手把“APEX”带起来,有十六字箴言,不可说,不会说,也不允许复制给其他团队。 谁都不知道,金牌经纪人林佳安,从不把“APEX”当做什么成功案例,更没有什么经验分享给其他人。 真正在镜头面前官方承认过的,只有一句话:这圈内不会再有第二个“APEX”。 别人只当这是金牌经纪人对旗下艺人的绝对自信,这圈内的确不会再有第二个“APEX”,他们就是巅峰。 可只有乐青内部和高层知道,后面漏了一句话。 再也找不出第二个这么“野”的了。 个人曲大火之后,在捧杀的苗头还没来得及蹿高,乐青及时喊了停。 自那之后的二、三专,都再没有个人曲,何子殊也很少再在公众场合唱这首《青山见我》。 因此这开场曲一出,炸出不少坑底的老粉。 等尾音落下,现场的尖叫声几乎要掀翻场馆。 何子殊抬手,拿过话筒,从黑面琴凳上起身,慢慢走到舞台中央。 舞台很亮,只有他一个人。 钢琴放置在舞台最左侧的一个圆台上,离舞台中央大莫十多米的距离,不远,可何子殊走的很慢。 网上个人超话、CP超话里,已经满满都是动图截图。 【这一身白衣长衫!我这么个文盲,脑海里竟然还能想起高中时候背过的诗!若逢新雪初霁,满月当空,下面平铺著皓影,上面流转著亮银,而你带着笑向我步来,月色与雪色之间,你是第三种绝色!啊啊啊啊啊啊!我第一次有这么冲击性的画面感!绝色我子殊!!!】 【不能呼吸!这不是绝色是什么!】 【你这还叫文盲,文盲应该是我,除了卧槽和啊啊啊,什么都不会说!】 网上评论一秒刷过去上千条,何子殊都不知道。 底下没有光,和舞台比起来,有点暗。 何子殊往下看了一眼,除了用灯牌拼凑起来的“何子殊”三个字,其他都模糊着,只能看见一点轮廓。 何子殊知道自己没在紧张。 从彩排到上台,哪怕没有之前的记忆,但对舞台的那种熟悉感,从来没有消失过。 只是…… 好像少了点什么。 之前无论是《偶像请就位》或者Lord百年庆,身边都有他们陪着。 一个转头就能看见,那时候,他也从不觉得舞台有这么大。 何子殊心里有些恍惚,可面上却不显。 快要走到舞台中央的时候,打在身上的光却忽然弱了几分,与此同时,台下的场灯开了两盏。 仍旧不算亮,但和原先一片昏暗相比,多了点颜色。 场馆对面有个大屏,背对着粉丝,却正对着舞台,原本是拿来做提词器用的,可现在画面却突然一切,切换到了嘉宾席上。 谢沐然、刘夏、纪梵就这样出现在何子殊的视线里。 嘉宾席上没有灯牌,刘夏和谢沐然就学粉丝的样子,下了个手机弹幕的程序,把手机一横,屏幕上就滚动着“何子殊”几个大字。 某纪姓粉丝瞟了几眼,没经验,不会弄,直接把手机递给了刘夏。 刘夏两下弄好,再递还的时候,纪梵直接举了起来。 何子殊觉得少了的那点东西,回来了。 他又想起上台前,消息不断的手机,还有陆瑾沉的一句“我在”。 他没看见他,但他知道那人说了他在,就一定在。 轻悬的心,就这么温温柔柔落下,何子殊突然笑了。 时刻关注着何子殊的导播立刻切了近景,三个机位同时投屏,所有粉丝都看见了何子殊这突如其来的一笑。 【啊啊啊啊啊疯了疯了!我老公怎么突然笑了!】 【是谁!是谁让我老公笑了!】 【现场尖叫声太大了,收音这么好的吗?我都还没听见小棉花糖说话呢!】 和直播通道唯一的镜头不同,现场的粉丝除了导播投屏外,还能看到绕场的大屏。 有敏锐的粉丝在何子殊抬头的瞬间,就发现了舞台对面的投屏,一下子猜到了何子殊为什么会突然笑起来。 因为看见了刘夏他们。 尖叫声从最后一排起,一路碾压向前。 越来越多的粉丝往后看去,等看清大屏,再联系一下何子殊笑起来的时机,什么都懂了。 直播通道里的粉丝一头雾水,直到镜头切到了后屏。 【快被梵哥笑死了哈哈哈哈,简直就是大型人设崩塌现场,我赌一毛钱,肯定是脸红了,所以拿手机挡住脸!】 【震惊!面上冷酷无情的纪哥,背后竟做出这种事!】 【笑过之后我就想哭,梵梵和然然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就立刻过来了!还有小夏总!子殊一见到他们就笑了!】 【真好啊,真好啊,草他妈的!】 【某陆姓粉丝怎么还不出现?】 何子殊拿起话筒,刚想开口,舞台底下就传来一句“生日快乐!!!” 明显是一个男生的声音,一句“生日快乐”被喊得撕心又裂肺,格外有穿透力。 简直就像是拿了个喇叭。 这下不仅是何子殊,甚至连嘉宾席上的刘夏他们都被惊了一跳,齐齐回过头去。 好像就是B区的位置。 要不是听惯了陆瑾沉的声音,他们甚至会怀疑这声是陆瑾沉喊得。 否则哪来这么真情实感的男粉。 现场粉丝也惊了。 除了惊讶于自家哥哥还有这么狂热的男粉外,还惊讶于这位男粉吸引哥哥的方式。 就喊了一声“生日快乐”,竟然就吸引过来了。 而且还是舞台上、嘉宾席上,四个!!! 于是底下瞬间炸开,此起彼伏全都是“生日快乐”的喊声。 【哈哈哈哈哈我看着直播,我妈推门进来说,你房间怎么有水壶开了的声音哈哈哈哈!】 【哥哥还没开腔,粉丝嗓子已经喊劈叉了!】 【看子殊那懵逼的小眼神,是谁在开腔,不是我!哈哈哈哈】 【小奶精:当时我害怕极了。】 慢慢的,粉丝的声音渐渐统一。 也不知道是哪边先起的头,一声又一声的“子殊,生日快乐”覆上来,缓慢且温柔。 跟之前的声嘶力竭相比,看起来显得有些弱势,可却悄无声息地将它们压了下去。 何子殊握着话筒的指尖紧了紧。 是了。 是他想太多,把自己都绕进去了。 台下的这些人,都是为了这句“生日快乐”,都是为了他来的。 阿夏他们是,这些粉丝也是。 何子殊轻轻鞠了个躬。 起身的时候,拿着话筒,笑得眉眼弯弯。 投屏上一个字一个字闪过,何子殊轻轻跟着念:“月色正好的时候,穿过人海……” 白色的投字闪过,再消失,一个字接着一个字,很慢,何子殊念得也很慢。 最后一句的时候,话筒轻轻往下一压。 全场粉丝一起喊完最后几个字。 “来见见你爱的人!” 不是替何子殊喊完的,是跟何子殊一起喊完的。 因为何子殊把话筒对准粉丝的时候,自己也跟着一起念。 后台工作室的人,看着屏幕,都顿了一下。 有人忍不住开口:“这开场词,原来这、这么浪漫的吗?” 她们作为设计者,她们怎么不知道? 原先在流程中,这句话就是让何子殊随口说说,为了带出接下来要唱的曲目的。 话也没变,也被拿来做开场词了。 可被何子殊这么一引,粉丝这么一和,就好像念了首情诗似的。 和几个工作人员有同样感受的,还有陆瑾沉。 不远处几个女孩子嗓子明显有些发哑了,可还举着手机,一边录视频,一边喊。 “听到没!子殊说爱我!” “来见见你爱的人!子殊对我说来见见你爱的人!他说想见我!他说他爱我!” 陆瑾沉听笑了。 那边还在担心他被粉丝发现,可事实上,粉丝根本移不开眼睛,也根本没时间注意他。 来见见你爱的人…… 是啊,所以他来了。 开了头之后,何子殊和粉丝的互动越来越多,也越来越自然。 接连唱了四首曲子后,到了粉丝互动环节。 第一轮是抽的座位,何子殊喊停,大屏幕定格,选中的粉丝可以点歌,或提个小愿望。 第一轮抽中的是个女孩子。 大屏幕投出她的模样的时候,整个人怔了好久。 等反应过来,瞬间捂住嘴,从座位上跳了起来。 她坐在后排,前后都是阶梯,何子殊连忙喊了句“小心”。 女孩子看起来年纪就不大,被何子殊这句“小心”弄得更紧张了。 跳到一半,整个人就僵住,摸着椅子刚坐下,又想起自己被抽中了,小心翼翼站起来。 来来去去好几下,哪怕台下光线弱,也能看见她红透的脸。 待工作人员把话筒递给她,十指攥得很紧,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何子殊跟她聊了好几句,直到她不那么紧张了,才轻声问:“想听什么吗?还是…我能做什么?” 此时弹幕疯狂刷屏。 【要你亲我!立刻!】 【要你娶我!马上!】 【子殊太温柔了叭,明明可以开口就问小粉丝要不要点歌的,可看她太紧张了,就陪着她一直聊天!这声音,鲨了我算了!】 【对啊!而且问的是‘想听什么’、‘我能做什么’,本质上就是点歌和提个小愿望,可换了个说法,整个人都不好了!!!】 前后的粉丝纷纷出主意,那个女孩子被这么多人注视着,又开始紧张起来。 何子殊笑了下:“想听什么?” 那个小粉丝下意识回答:“《天尽头》。” 何子殊又问:“有想做的事吗?” 小粉丝连连点头,深吸一口气:“想、想抱一下你!” 底下尖叫立起。 小粉丝抓着话筒,咬了咬牙:“那抱一下你,可、可以吗?” 何子殊放下话筒,走到舞台边缘,跟场控负责人说了两句话。 “应该不行吧。” “那边工作人员摇头了。” “子殊好像在沟通。” 那个女孩子听到身边几个粉丝的话,指节都绷出青白色。 她怕何子殊为难,刚想开口,说就听歌就好。 可舞台那头的何子殊,却先开了口:“我可能不太方便过去,你能过来吗?” 小粉丝彻底怔住。 所以子殊本来是想自己过来的? “啊啊啊啊疯了疯了!” “妹妹你快答应!” “我可以!我可以!” 那个小粉丝放下话筒,就朝着舞台跑去。 等终于到了何子殊跟前,已经彻底死机。 何子殊俯身,轻轻抱了一下。 小粉丝颤抖着声音:“生日快乐。” 何子殊轻笑:“谢谢。” 小粉丝被安保护着,回到位置上。 原以为今晚的惊喜够分量了,谁知道,当下首歌前奏响起的时候,周围粉丝全部看向她。 因为何子殊要唱的,是她选的,天尽头。 【艹!氧气瓶,快给我氧气瓶!】 【这位粉丝绝对就是今晚的MVP!超不过她了!】 天尽头唱完,何子殊喝了一口水,开始第二轮的互动。 第一轮炸裂成那样,第二轮的时候,还没开始,台下已然沸腾。 这次和上轮一样,没什么规则,芯子不换,但换了个壳。 全由灯控老师选择,他的束灯,打到谁就是谁。 场馆内粉丝都站了起来,朝着总控的方位,拼命挥动手上的灯牌。 总控室也开始做最后准备。 此时,在后台盯着大屏幕的高杰,被从没关严实的门缝间吹来的风,吹了个正着,打了个冷颤。 他猛地转头:“刚刚抽奖的时候,提前通知了综合部,把B201座剔除了?” 工作室的人点头:“嗯,怎么了,不是没抽到吗?” 高杰顿了顿:“没通知灯控那边?” 工作人员皱了皱眉:“没通知,不过这么小的概率,不会抽到吧?” 高杰已经被陆瑾沉弄怕了。 微博抽奖、要票、坐粉丝席,什么事他干不出来! 这次要是跟灯控提前打好招呼,要灯控那边往他的位置上照…… 高杰拿着对讲机,对灯控组喊了半天,没人应。 工作人员:“杰哥,林哥现在应该在半台上,直接连的舞台那边的综合部,所以听不到。” 高杰:“快快快!你去跑一趟!跟灯控那边说一下,别往那边照!” 高杰语气有点急,工作人员被一带,也来不及多想,立刻跑了出去。 等推开工作室的门,束灯总开关已经打开。 工作人员连忙开口:“林哥,B201…咳咳咳” 由于跑得太快,说得太急,嗓子进风,呛得他满脸通红,说了一半就卡住。 灯控师一手把着灯,一手比了个OK的手势,笑呵呵道:“好嘞,B201,收到!” 束灯一偏,场上定格。 此时,工作人员总算补完最后半句话:“别…照……” 第106章 抱一下 “林、林哥,你已经照、照了?”工作人员往前刚走了一步,被岔出来的数据线一勾,踉跄着扶住门,面如死灰。 灯控师满脸无辜:“照了。” “你这说话大喘气的,我也不知道啊。”灯控师挠了挠下巴,“这事整的……不是,我刚开始也没打算往那边照,你这突然报出来一个位置,我还以为上头有指令的。” “位置上谁啊?”操控台上一个工作人员开口问。 来的人是何子殊工作室的人,直属于林佳安底下的总调度部门,不可能无缘无故传达一个无用的指令。 B201那个位置,肯定有问题。 工作人员没来得及听完这句话,拔腿开跑,甚至比来的时候更匆忙,门都没有关。 于是,灯控室所有人都听见封闭廊道传来的一声:“杰哥——出事了!” 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 不就是打个灯吗? 他们得出了一个初步结论。 工作室那边反应这么大,肯定不是一般粉丝,很可能也是艺人。 可是以他们乐青小吉祥物的人气,那个位置上出现谁都不稀奇,就算是白英和宋希清亲临,也完全说得过去。 再怎么说,也不用上升到“事故”这种程度吧。 灯控室所有人一头雾水 直到他们打开连接综合部的屏幕。 所有人:“…………” 艹。 完了。 出大事了。 陆队怎么混到粉丝席去了?!! 总控室疯了。 “导播别切镜头!” “束、束灯关掉!!!” “来不及了啊!一号镜头就是直接跟灯控那边对接的!” “那就切远景!!!” 开奖前,后台只把这环节当做既定流程,有条不紊,场馆内却人浪躁动。 可场上灯光定格的瞬间,后台乱成一锅粥。 而原先鼎沸的场馆却截然相反,安静了一瞬。 因为投在屏幕上的这位粉丝,完全看不清长相,只能借着轮廓,勉强辨别出是一位男粉。 口罩没摘,遮了大半张脸。 最绝的是,和前前后后一圈站着、拼命晃着手上灯牌的粉丝相比,这位粉丝淡定的有些过分。 就坐在位置上,身体微微往侧边倾着,手肘虚靠在塑料扶手上,看起来完全没有被这突然打下的光惊到。 和前一个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来回几次紧张到满脸通红的小粉丝比,简直就像是毫无波澜。 一时之间,粉丝们甚至都忘了捶腿惋惜这来之不易的现场抽奖,只想看看这位男粉长什么样。 可导播不知怎么想的,镜头拉得格外远,要不是束灯不偏不倚打在那个位置,还以为不是选了一个幸运粉丝,是选了一群。 明明前一个小粉丝,在中奖的瞬间,在她自己都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给了一个三个机位的大特写。 这次怎么回事? 【镜头故障了?拉特写啊!拉近景啊!拉这么远怎么看小哥哥!】 【我靠,这位男粉气场好强!!!虽然距离这么远,可为什么还是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帅逼气息!】 【今晚小棉花糖生日会男粉真的好秀啊!为什么我会有种到处都是男粉的错觉!你们这么秀,陆队知道吗?】 【陆队不知道,陆队再不出现,小玫瑰就要被别的男人抱抱了!】 【艹!你们看那个位置,我有小姐妹在现场,说灯照着的地方是B区锦鲤席!这男的不简单!】 【不会吧,微博开奖几个锦鲤我都去吸过欧气了,好像都是小姐妹啊?】 【这件卫衣我没看错的话,好像是SU和RunK的联名款???好像要五位数?!】 弹幕越刷越多,底下讨论声也越来越大。 嘉宾席上几人都已经浑身僵硬。 谢沐然怕后台为了救场,临时把镜头切到他们这边来,也不敢直接说,只好把头往下一埋,装作系鞋带的模样,说道:“所以这就是哥特意跑到粉丝席的原因?!” 刘夏:“艹!” 纪梵对着手机噼里啪啦一顿敲,末了,叹了口气:“不是,是意外。” “意外?!”谢沐然说完就惊觉自己声音大了点,连忙捂住嘴,也幸好现在粉丝目光都集中在陆瑾沉身上,没注意他。 谢沐然声音轻颤:“你的意思是,哥也不知道?” “嗯,”纪梵点头:“现在镜头切远了,粉丝还认不出来,杰哥那边在商量要不要切掉镜头。” 刘夏皱眉:“可是粉丝都看见了,怎么切镜头?” 纪梵:“就说故障了,要重新抽一次,粉丝也会愿意。” 刘夏嘴角一抽。 不。 某陆姓粉丝大抵是不愿意的。 谢沐然紧张道:“别商量了,要切就现在,立刻切掉,谁知道哥会不会一个心血……” 谢沐然最后半句话,吞灭在一阵尖锐到近乎疯狂的喊叫声中。 嘉宾席上三人齐齐抬头。 大屏幕上的镜头,仍旧没有拉近一分,束灯也还不偏不倚照着。 和之前没什么区别,唯一的不同就是,位置上的人,已经摘了口罩。 【艹!我瞎了?!我好像看到了陆瑾沉?】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艹!艹他妈的!陆队!!!】 【我激动到在床上鲤鱼打挺喊得撕心裂肺!!!艹!一想到陆瑾沉坐在粉丝席上看了小玫瑰这么久!我真的就无法呼吸!!】 【这个灯一打,真的有种“你是我的天意”的感觉!这该死的社会主义兄弟情!!!】 【天一体育馆,天意体育馆,艹艹艹我死了!我就不该看这个直播!】 陆瑾沉摘下口罩的瞬间,身边那个跟他说过话的粉丝手猛地一抖,手上的灯牌直直坠下,撞在扶手上,越了一个位置,掉在陆瑾沉脚边不远的地方。 在所有人的尖叫中,陆瑾沉俯身,捡起那个灯牌,拍了拍灯面上沾上的薄灰,递了回去。 两人都没说话。 陆瑾沉是不用说什么,粉丝是紧张到什么都不会说。 【妈的!想附身灯牌!陆队轻拍的那两下,该死的温柔!!!】 【陆瑾沉为什么对一个灯牌那么温柔?因为灯牌上写着小玫瑰的名字啊!!!因为是他家小棉花糖的灯牌啊!你们醒醒!】 陆瑾沉转回身,看着舞台。 这次他还真没想做什么。 安安分分做个粉丝,安安静静坐在粉丝席,陪他开完这场生日会。 可惜,有人不配合。 陆瑾沉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抽中他,但无论是开场前高杰他们的警惕程度,还是故意切远的镜头,都告诉他一个事实。 这事是个意外。 是人为,也是天意。 身旁来了一众维护秩序的安保,场控手上还拿着话筒。 给也不是,不给也不是。 因为不知道眼前站着的,究竟是“APEX”队长陆瑾沉,还是普通粉丝陆先生。 陆瑾沉淡淡看了他一眼,意思很明显。 一个字都没说,但气场已经飚了一地,场控想都没想,瞬间把话筒递了过去。 陆瑾沉拿过话筒,抬眸看着台上的何子殊。 其实他不是没给过机会,恰恰相反,他给过了,还不止一次。 在切远镜头的那段时间里,只要高杰他们速度快一点,他也不会摘掉口罩。 半分钟,够久了。 何子殊在灯光打下的瞬间,在那个远到像个全景的镜头中,一下认出了陆瑾沉。 没什么道理,也没注意到什么口罩、衣服,只一眼,就知道那人是他。 何子殊不知道自己那时候是什么表情,但总归不是那么游刃有余。 就像导播那边不敢切近景、不敢切嘉宾席一样,更不敢切的,其实是舞台上的景,怕的就是他出岔子。 何子殊深吸一口气。 从开始到现在,全程都没有紧张过的他,因着陆瑾沉,竟有些紧张起来。 两人都拿着话筒,可是谁都没有说话。 【这个对视,我死了!我浑身都起鸡皮疙瘩了,这沉默真的太暧昧了。】 【真、真的不是在谈恋爱吗?】 【每次两人同框,我的弹幕就自动变成粉红色。】 舞台左侧角落的灯闪了下,那是一个特设的隔间,除了舞台上之外,台下被隔板遮挡,完全看不见。 何子殊偏头一看。 那是一个巨大的提示板,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放上的,加上标点符号一起算,上面写了六个字。 【子殊,说话!】 何子殊回过神来。 是该说话了。 可是按流程走的话,他应该问这人要听什么,或者要他做什么,可这话是说给粉丝听的,说给他……似乎不怎么合适。 话到嘴边,又一下子顿住,何子殊下意识抿了抿嘴。 应该开口打破沉默的瞬间,何子殊脑海里浮现的,却是这人坐在台下,举着灯牌坐在粉丝席位上的情景。 何子殊知道这对于高杰他们来说,绝对不是惊喜,是赤裸裸的惊吓。 可对他来说,是惊喜,无疑。 画面感太强,惊喜太突然,想着想着,何子殊忽地就弯了眉眼。 本来想要强压下去,可屏幕上的陆瑾沉因着他这个笑,也笑了。 何子殊彻底绷不住了,捂着眼睛,笑着背过身去。 后台根本不敢切何子殊的正面,于是无论是直播通道里的人,还是场馆里的人,都看到何子殊站在舞台中央,背对着观众,手里还紧紧攥着话筒。 【kswlkswlkswl!!!这气氛暧昧到炸裂啊艹!】 【啊啊啊啊啊啊啊小玫瑰红透了!】 【我他妈为什么会脸红心跳?!明明什么都没做!为什么看起来这么少儿不宜?!】 【话筒:太紧了。】 【前面那个话筒,是什么虎狼之词!】 【别问!问就是感天动地兄弟情!】 【我可太喜欢看子殊害羞了!手上幸好有个话筒,要是没有话筒,肯定就握拳了哈哈哈哈哈哈!】 【小妖精还有两幅面孔,面对小粉丝的时候温柔成那样,可面对着陆队就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我真的笑到头掉!】 【其实子殊突然笑了我能理解唉,这绝对就是后台设计的,就又惊喜又好笑又不知道说什么的那种哈哈哈哈哈!】 何子殊也不敢缓太久,几秒后便转过身来,原先的紧张感被这一对视,冲淡了不少。 他往前走了几步,想了想,笑着开口:“这位……” 何子殊也不知道要喊陆瑾沉作什么,顿了下,道:“……粉丝,你想……” 陆瑾沉直接接过话头:“不听歌,选第二个。” 底下爆发出一阵哄笑声。 【陆队也太搞笑了吧哈哈哈。】 【多么有经验,不听歌,选第二个哈哈哈哈!】 【陆队还是太年轻了,成年人做什么选择,应该全都要才对!】 【前面的姐妹,不是陆队太年轻了,是你太年轻了,陆队想听子殊唱歌什么时候听不到?现在子殊唱歌,是唱给全部人听的,而且子殊唱了大半个晚上了,陆队怕他累。】 何子殊:“?” 要做什么? 台上的何子殊、后台的团队、嘉宾席上的刘夏三人,还有台下的粉丝们,都在等陆瑾沉要说什么。 几秒后,他们就看见陆瑾沉笑了下,轻轻说了一句:“没什么要求,抱一下就好。” 这句“抱一下就好”将本就没完全熄灭的火苗,彻底燃起。 粉丝的尖叫声像是突掀的巨浪,从各个角落朝着舞台袭来。 抱一下!!! 前一个粉丝想要抱一下,你就也要抱一下!!! 虽然她们都已经尝到了甜头,想好了如果下一个抽到自己,一定也要先点歌再抱抱,可这人是陆瑾沉啊! 陆瑾沉要抱一下和她们要抱一下,能一样吗?!! 不同于场馆的疯狂,后台一片死寂。 林佳安坐在椅子上,高杰反手撑在调控台上,都没说话。 两人对视一眼,也不知道该松口气,还是悬着心。 因为陆瑾沉这次说大胆也可以,说克制也可以。 如果没有前一个粉丝,陆瑾沉脱口一句“抱一下”,基本可以掀翻天了。 可偏偏前一个粉丝也提了相同的要求,这看起来就像是顺势走下去。 如果放在综艺里,很可能还要被赞一句“综艺感”。 理是这个理,可也不知道粉丝会不会信。 林佳安看着屏幕,轻声开口:“现在就看子殊了。” 高杰懂了林佳安的话。 陆瑾沉说话做事向来大胆,这在圈子里、在粉丝那边不是什么秘密,现在就看子殊了。 如果他没被看出什么来,粉丝闹一阵也就过去了,反正小棉花糖、小玫瑰的事多了,只是再添一件而已。 高杰紧紧盯着屏幕。 屏幕上的何子殊点了点头,轻笑:“我可能不方便过去,你能过来吗?” 一模一样的流程,一模一样的对话,就好像同样的粉丝,同样的要求,同样的待遇。 虽然不能将这个能被解读出多重意思的“拥抱”揭过去,起码能解释过去了。 高杰舒了口气:“行了。” 林佳安:“就这样吧。” 一旁听了全程的小周,完全不知道这个“行了”行在哪里,疑惑太甚,没忍住,一时之间也忘了高杰和林佳安还在这里,皱眉道:“啊?可陆队和哥不还是抱了吗?” 高杰&林佳安:“…………” 而台下的陆瑾沉,此时正一步一步朝着何子殊走过去。 何子殊站在台侧,镜头中的他,好像跟不久前一样,站在同样的位置,用同样的表情,等着朝他走来的粉丝。 可只有何子殊自己知道,心跳的很快,陆瑾沉离他越近,就跳的越快。 等陆瑾沉在跟前站定,何子殊伸手去抱,可陆瑾沉似乎比他快了一步。 所以在粉丝看来,就好像不是何子殊去抱陆瑾沉,而是陆瑾沉将何子殊拥进了怀中。 何子殊用极小的声音开口:“为什么一下子选中你了?” 陆瑾沉没解释,只笑了一下,随即压着声音,不露声色:“这叫天意。” 第107章 追车 两人拥抱的瞬间,直播通道已经卡到瘫痪。 因为何子殊这次生日会,就是为了回馈粉丝,除了场馆的选择外,直播平台也是一线视频网站。 且没有会员制,无需直播券,关闭打赏通道,三管齐下,成为当晚网站首页滚动推送,因此流量极为可观。 原本陆瑾沉出现在粉丝席位上,就已经让直播间的人数飙增,除了粉丝之外,还有好些闲着无事,闻讯赶来凑热闹的。 于是在两人拥抱的几秒钟之后,直播卡顿、黑屏,最后显示“系统出现故障”几个字。 一众网友骂骂咧咧退出直播间,转战微博。 【我就看着人数以秒为计、以万为单位激增,料到了。】 【实不相瞒,我是被好姐妹骗过去的,她跟我说今晚可能会见证历史,顶流在线出柜。】 【我裤子都脱了,就给我看这个???】 【屏幕黑掉的瞬间,在里面看到了一张放肆又变态的笑脸的时候,我被吓了一跳,不禁想问:是谁笑得这般狂浪,哦,原来是我自己。】 【不是我们陈述女孩非要磕糖,主要是正主给我们一直塞,塞到上火的那种,你们能理解吗?】 【啊啊啊啊啊啊我真的抓心挠肝啊!我觉得今晚的导播真的有猫腻,很少给两人特写,陆队抱着子殊的时候,两人好像说了什么,我都看见子殊嘴巴动了动,可就是不给特写!想我唇语都练到十级了,还他妈什么都读不出来!!!】 【卧槽,纯路人,这对,好像,真的,很,好磕。】 【都给我进来磕!同公司!包售后!】 微博上雨后春笋似的,一口气冒出各种同人、漫画,谢沐然打开刚刷了一下,手机就被纪梵没收了。 谢沐然看着空愣愣的手:“怎么了?” 刘夏恐吓道:“要是镜头切过来,粉丝就会发现你在刷超话。” 连队友都在刷超话,粉丝还能不多想? 虽然现在的情况是,就算队友什么都不做,不刷超话不表态,甚至当场出去拆CP,被人都不会信。 谢沐然往刘夏位置上一倾:“夏哥,你觉得他们两个能瞒多久?网上已经有很多人在说,这对CP炒得太真情实感了,甚至还有CP粉开始担心,等‘营业期’过了之后,两人各归各位,陈述BE,所以现在看着还又甜又虐。” 刘夏懂谢沐然的意思。 现在还有很多人认为,陆瑾沉和何子殊就是乐青为了“APEX”回归,推出来的“营业期CP”,哪怕是站真人的CP粉。 磕糖的时候,她们磕得真情实感,但同时心里也很清楚,其实很难。 “陈述”之所以比其他任何一对都真情实感,是因为时间,因为经历,因为从年少到巅峰,他们本就一直在一起,和其他“荧幕情侣”比起来,更鲜活也更真实。 可也正因为如此,刘夏反倒有些理解陆瑾沉的心思了。 让别人都觉得他们真情实感,可又找不到明确的证据,其实也是一种本事。 等到真的官宣的那一天,不震惊是不可能的,微博不瘫痪也是不可能的,可所有人心底第一个念头,大概能总结概括成几个字,分别是:艹,他妈的,终于,总算,我就知道。 刘夏抬眸,看着舞台上两个人:“瞒到不能瞒,或者不想瞒的时候。” 陆瑾沉从台上下来,已经戳破身份,自然不能再回到B201的位置上去。 而刚刚跟陆瑾沉说上话的那个粉丝,到现在还没回过神来。 其他人尖叫,她也跟着尖叫,但尖叫得毫无灵魂。 满脑子都是她跟陆队说话了。 陆队替她捡灯牌了。 她还问了陆队是不是子殊的粉丝,陆队回答“是”。 B201的位置上,已经有不少粉丝过来拍照,高杰他们怕影响秩序,派了一个看着就很高大的安保坐在那里,镇场子。 视觉冲击有些大,效果显著。 那边走向嘉宾席的陆瑾沉,刚走上两阶,就停下了步子。 坐在最外侧的是纪梵,看着突然停住的陆瑾沉,疑惑道:“哥,怎么了?” 陆瑾沉往后看了一眼。 何子殊现在正在后台换衣服,为下个曲子做准备,因此舞台上除了道具组之外,没有其他人。 粉丝的注意力,自然就集中在了刚从舞台上下来没多久的陆瑾沉身上。 现在看到他突然往后看了一眼,立刻尖叫了起来。 “啊啊啊!陆队是不是在看我们这边!是不是!” “就是我们这个方向啊!!!” “陆队不会坐上瘾了吧哈哈哈哈!我愿意跟陆队换!!!让我去坐嘉宾席!!!” 谢沐然和刘夏也看向陆瑾沉:“?” 陆瑾沉淡淡说了一声:“东西落在那了。” 陆瑾沉说完就一转身。 纪梵也不敢起身,连忙开口喊住他:“哥,落什么了?” “让小周去拿吧,我给他打电话。” 陆瑾沉径直下了阶梯:“没事,很快。” 底下粉丝看着朝她们走过来的陆瑾沉,还有些不敢相信。 “陆队走过来了?!” “靠!真的走过来了!快录视频!” 陆瑾沉在B201位置前站定的时候,粉丝反倒安静了下来。 一是场馆光线暗,陆瑾沉神情很淡,也没什么表情,跟站在舞台上拥抱何子殊的时候,就像是两个人,带了点压迫感,粉丝们下意识敛了很多。 二来,她们很想知道陆队怎么又突然下凡了。 那个安保脊背僵直。 陆、陆队这是什么意思? 是不是觉得他占位置了? 安保越想越觉得如此,摸着扶手刚想起身,还不等自己开口,就听到陆瑾沉说了一句:“不用。” 安保感受到粉丝的视线,在自己身上不断扫着,再加上面前站着的是陆瑾沉,浑身绷得像是一棵松,坐得笔直又端正。 安保抬头,咽了口口水,佯装镇定道:“陆队,有事吗?” 陆瑾沉:“东西落了。” 安保愣了片刻,他坐下之前还特意看了看,确认没什么才坐下。 是不是掉地上了? 安保连忙低下头去,不远处的粉丝闻言,也打开了手机的照明灯。 可陆瑾沉却淡声道:“没掉地上,就在你手里。” “啊?”安保直起腰板,往手里一看。 没其他东西,只有一个灯牌。 前排粉丝人手一个的灯牌。 安保有些不可置信地晃了晃:“陆队你说这个?” 特意跑一趟,就是为了这个……灯牌??? 陆瑾沉“嗯”了一声,接过,回道:“谢谢。” 安保话都说不清楚:“不、不客气。” 身旁围观全程的粉丝,拼命压着呼吸,手机屏幕却都亮了。 【艹,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陆队人都已经走到嘉宾席上了,还折回来,说落东西了,你们猜,落了什么!!!——落了灯牌啊我靠!就写着子殊名字的灯牌,我他妈真的要磕死在这里了!】 【陆姓粉丝人设太稳了哈哈哈!】 【这还不是真爱粉?乐青第一殊吹的称号,从今天就颁给陆瑾沉了。】 陆瑾沉拿着灯牌回到嘉宾席的时候,三人往他手里一看,连问都懒得问,就知道这落下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谢沐然看着刘夏:“夏哥,你说错了,什么瞒到不想瞒的时候,我觉得从头到尾,哥就没想过要瞒。” 刘夏:“……” 接下来直到生日会结束,导播都很少再把镜头切到嘉宾席。 最后的时候,何子殊深深鞠了一个躬。 他没有离开舞台,就站在侧边的一个位置上,看着粉丝离场。 台上很多工作人员来回,他没去打扰,他们也没来打扰他。 等到最后一排粉丝走出场馆,何子殊才慢慢走了出来。 场灯已经全部亮起,大半工作人员都在舞台上,场下几乎全空了,和不久前截然不同的景象。 何子殊刚转过身,却听到了谢沐然的喊声,隔了一点距离,但仍能盖过舞台上其他声音。 何子殊顿住脚步,视线往下一偏,就看到谢沐然高举着灯牌,站在那边。 身旁还有谢沐然、刘夏和陆瑾沉。 “子殊!生日快乐!”谢沐然喊到脸都红了。 何子殊本来想跑下去,可台阶那头正在拆台贴,只好作罢,跑到舞台最前端。 “刚刚粉丝喊得时候,我们不能喊,现在粉丝喊完了,也走了,就到我们了!”谢沐然靠着围栏,半个身子倾出护栏外:“子殊!生日快乐!你听到了吗!” 何子殊忽然就笑了,没用话筒,学着谢沐然的样子,也大声喊:“听到了!” 林佳安站在舞台侧边,看着这一幕,拿过场控的话筒:“都给我下来,像什么话,还有子殊,唱了一晚上,嗓子也不嫌累。” 说着批评的话,却用着带笑的声音。 何子殊从台上下来,陆瑾沉他们也朝着他走来。 两人对视的瞬间,何子殊加快脚步,下意识就想要去抱陆瑾沉,被刘夏突然且刻意的咳嗽声刹了车。 何子殊后知后觉这里还有别人。 “还有两个小时就要过时间了,回去还赶得上吃蛋糕。”谢沐然开口道。 何子殊:“可这边还没结束。” 林佳安笑了下:“就一些收尾工作了,你们也帮不上什么忙,早点回去,吃完饭好好睡一觉。” 何子殊:“不是还要聚餐吗?” 林佳安:“你们聚你们的,他们聚他们的,不冲突。” “你们在,他们可能还吃得不自在。” 何子殊:“姐,你和杰哥不跟我们一起吗?” 林佳安:“不了,你们好好玩。” 林佳安说完,看了陆瑾沉一眼:“别太过了就行。” 陆瑾沉笑了下。 何子殊最终点头:“那账单算在我这边,今天都辛苦了。” 林佳安“嗯”了一声:“最辛苦的是你,早点回去吧,车就停在二门那边。” 几人跟工作人员打了招呼,就从后门走了出去。 林佳安那边安排了一辆保姆车,加上刘夏,五个人刚刚好。 车刚驶出一段路,却毫无防备突然来了一个急转弯,何子殊身子猛地往陆瑾沉那边一斜。 安全带贴着脖颈狠狠一擦,留下一道明显的红印。 陆瑾沉抱住何子殊,视线触及那道红印的瞬间,脸色一沉。 可何子殊却没感受到脖颈上的伤,只看着副驾驶座上的刘夏,焦急道:“阿夏,撞到哪里了没有?” 他就坐在刘夏左后方的位置,所以急转弯的瞬间,很清楚的看到刘夏头磕在车窗上,力道还不轻。 刘夏揉着额角,呲了呲牙:“靠,眼晕。” 刘夏:“怎么回事啊?” 司机眉头紧锁:“好像有人追车,刚刚差点擦到。” 纪梵掀起遮光帘一看,点头:“嗯,有人。” 刘夏:“狗仔还是…私生?” 纪梵:“应该不是狗仔。” 刘夏懂了,咬牙,从后视镜往后一看:“艹,还在追!” 第108章 回忆 “怎么突然有私生追车了?”刘夏暗骂一声。 纪梵眉头紧紧拧着:“一直有,可能这次就守在二门那边,把车认出来了,” 谢沐然补充道:“所以出门的时候,哥喜欢开自己的车。” 刘夏愣了下,怪不得那个大粉群里经常说,乐青的保姆车是换的最勤的,原来就是在防私生。 刘夏:“那怎么办?” 身后的车还紧追不舍,时不时贴着车尾擦过去。 司机跟着陆瑾沉他们也有小几年了,遇上了几次私生追车,也算有经验,刚刚临时变道,也是怕私生追得太紧。 因为那是主干道,来往车不少,要是出了点意外,上的就不是娱乐版块,而是社会版块了。 虽然错不在他们,但一旦被官媒点名,影响是势必的,所以必须把风险降到最小。 可司机这次有些头疼,原以为刚刚掐着时间一偏道,可以把人甩了的,可谁知道,竟然还是被追上了。 而且看起来,还有些不要命的架势。 “前面左拐。”陆瑾沉的声音在这封闭空间里响起,冷沉沉的,何子殊一下子就听出来,这人生气了。 司机对天市的各大线路都熟得不能再熟了,前面的方向左拐,就是去乐青的方向。 司机应下,开口道:“那我先联系公司。” 说完,就打开蓝牙拨了出去。 后座的陆瑾沉没再说话,伸手搭在侧边的开关上,一按,遮挡板前方的灯就亮了。 陆瑾沉解开安全带,朝着何子殊的位置一倾身,靠了过来。 何子殊看到散在陆瑾沉身侧的安全带,急了:“你好好坐着!” 后头车还在追,要是再一个急转弯,没安全带护着肯定要受伤。 陆瑾沉轻声道:“让我看一下脖子上的伤。” 何子殊什么都顾不上,捂着脖子,坚决不让看,只道:“你先坐在位置上。” 没得商量的语气,陆瑾沉叹了一口气,坐回位置上,开口:“别碰着,会发炎。” 车上几人听到“发炎”、“伤”几个字,才知道何子殊受伤了,也纷纷起身。 “哪里受伤了?” “刚刚碰到了?” 何子殊皱着眉:“我没事!都坐下。” 说着还单手捂着脖子,大有不坐下就不看的架势,刘夏他们没辙,只好乖乖坐下。 何子殊这才放下手,打开顶头的遮光镜,看了一眼。 一道一指长的红痕,肿了,还破了一点皮,没流血,可看着有些瘆人。 几人的表情一下子难看起来。 “不疼。”何子殊轻声开口,怕他们不信,又道:“就被安全带擦了一下,明天就消下去了。” “药箱里有药棉和碘伏,赶紧先擦一下。”谢沐然从后座翻出来一个药箱,递了过去。 陆瑾沉伸手要接,却被何子殊截了过去。 何子殊抱着药箱,认真道:“你坐着不要动,我自己擦。” “靠!是不要命了吗?”前座的刘夏突然喊了一声。 纪梵和谢沐然连忙完后一看,就看到那辆白色面包车已经把车窗降了下来,长镜头从窗缝间伸出,像是一个又一个黑黢黢的枪口。 不仅如此,还明显提了速度,原本只是追在车尾,现在几乎要追上半个车身了。 何子殊看着那乍起又乍灭的闪光灯,心里总有种不安的感觉。 手上的碘伏刚开了盖,又被拧了回去。 ……还是等回去再说吧。 可就在这时,车身猛地往侧边一斜,车尾打滑着发出爆炸的声响。 车胎没吃住力,橡胶外层磨损到看不出原先的模样,露出内部的金属框条,狠狠擦过地面,划出一道尖利的摩擦声。 车灯熄灭,黑暗中,何子殊的头狠狠撞在车窗上,手中的碘伏掉在地上,压开了盖子,洒了一地。 耳边漫过一层又一层尖叫声、粗重又压抑的呼吸声,何子殊意识迷糊的瞬间,感受到自己被抱在了怀里。 何子殊知道是陆瑾沉,他很想开口说一句“我没事”,可还没等他张开嘴,一股从骨子里渗出来的恶心感已经将他吞没。 — 何子殊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里有很多人,刘夏、涂远、谢沐然、纪梵、林佳安……还有陆瑾沉。 一个接着一个,从“暮色”到“乐青”,从“Blood”到“APEX”。 遇见陆瑾沉,喜欢上他,再到离开他。 两人第一次见面,就是在“暮色”。 那时候他其实也没有多喜欢唱歌,只是觉得他可以去做,仅此而已。 直到陆瑾沉出现,他才发觉,或许灯光照的那个地方,比他想象中的,更适合自己。 刚到乐青的时候,他年纪小,看得懂眼色,可圈子里一些弯弯绕绕的门道多,藏的又深,他不太愿意和别人打交道。 多说多错,索性不怎么说话。 是陆瑾沉把什么都替他做了。 公司给他立人设,陆瑾沉说不需要。 公司要他接一些纯娱乐性的应酬通告,陆瑾沉推了。 所有不好拒绝、不合时宜的事,甚至在何子殊都不知道的时候,陆瑾沉就替他挡好了。 陆瑾沉总说他学什么都快。 其实是根本没什么可以让他分心的,陆瑾沉都做好了。 他能做的,就是练歌、舞台。 何子殊发现自己可能喜欢陆瑾沉的时候,就是陆瑾沉和被人传绯闻的时候。 他知道是误会一场,只一天,立刻做了澄清。 可何子殊却被吓到了。 不是被陆瑾沉,是被他自己。 那种莫名的情绪太强烈,也太突然,打的他毫无准备,措手不及。 何子殊觉得,他可能喜欢上陆瑾沉了。 等有了结论,他反倒冷静了下来。 可他需要时间,一个足够长的时间去证明这件事。 证明自己究竟是喜欢他,还是单纯的感激他。 就好像上学时候,他常用的解题方式一样,得出结论,再反推过程。 最后的答案很简单:他喜欢陆瑾沉。 何子殊没让陆瑾沉知道,也没去问陆瑾沉喜不喜欢他。 他想再等等。 现在的他,太依赖陆瑾沉了。 可后来,陆瑾沉提前给了他答案。 “只是队友。” 那天他在安全通道打电话,隐约听见楼下有动静,刚想避嫌,就听到了陆瑾沉的声音。 和他一起的,还有一个男生。 何子殊认识他,因为也是乐青重点培养的艺人之一。 楼道间光线很暗,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人在这里刚抽过烟,地上还散着几个烟头。 空气很浑浊,何子殊靠在墙上,非本意的听到那些话。 “我喜欢你。” “我不喜欢男的。” “那你为什么对何子殊这么好?” “他是我带进乐青的。” “可他们都说,你们……” “只是队友。” 何子殊甚至不知道那句“可他们都说,你们……”,这个“你们”之后是什么。 “他们”又是谁,又说了什么,就被陆瑾沉打断了。 就好像,他的那些心思,也被陆瑾沉用一句“只是队友”打断了,打断的干脆又利落。 隔着十层阶梯,一道墙,陆瑾沉给了他答案。 那一瞬间,何子殊只觉得,或许什么时候可以提提意见,给这楼道开扇窗,真的太闷了。 平常心这东西,何子殊原先从没觉得有这么难。 他喜欢陆瑾沉,陆瑾沉喜不喜欢他,百分之五十的概率。 喜欢,或者不喜欢。 多简单。 结论有了,证明有了,可他却偏了题。 偏了题也没关系,推翻一切重来就好。 可他高估了自己。 离陆瑾沉越近,他越难受,也一天比一天更清楚,对于他们来说,不是喜欢或者不喜欢,就能解决的。 粉丝、公司、舆论……太多了。 何子殊第一次觉得自己幼稚,觉得疲惫。 他被陆瑾沉护得太周全了,从出道到现在,一直躲在那人身后,都忘了总有一天,陆瑾沉也会走。 理智和情感都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何子殊选择了逃避。 在那之后,渐渐不怎么说话了。 他知道公司有成立个人工作室的打算,他把这打算提前了。 可提出要求的时候,却被陆瑾沉他们听了个正着。 再后来,情绪失控,事情失控,爆发了争吵,成立了各自的工作室,碰不着面,进入无休无止的工作,又从“暮色”一脚踩空…… 别人都说,这三年,是何子殊成长期后,敛下锋芒,沉淀的三年。 只有何子殊自己知道,这三年,其实才是他真正成长的时候。 学会了很多,但也最疲惫。 和那些一路摸爬滚打的新人比起来,何子殊没吃过苦,可累也是真的。 梦境的开始,是陆瑾沉。 梦境的最后,还是陆瑾沉。 那人就站在那条记忆中幽暗、满是烟气的安全通道,一个台阶、一个台阶,一步、一步走向他。 何子殊有些费劲地睁开眼睛。 病房、点滴、昏黄的小暗灯,好像……一晃眼又过了七年。 “哪里疼?”陆瑾沉的声音嘶哑到像是被什么草梗划过。 “子殊!” “醒了!” “别围着,医生说可能会晕。” “对对,叫医生!” 呼叫铃不断响着,医生、护士进来,又离开,手上的点滴也已经换了一瓶新的。 整个过程,何子殊都很安静,安静到所有人开始心慌。 谢沐然他们站在床尾,不知怎的,竟有些不敢上前。 何子殊撑着床,坐了起来。 他轻轻一抬眸,碰了碰陆瑾沉的手心,淡声道:“怎么这么凉?” 陆瑾沉怔了下。 刘夏总觉得有哪里奇怪,可又说不上来,直到何子殊开口说话。 这语气,这神情…… 刘夏小心翼翼:“子殊,你……是不是想起什么来了?” 何子殊轻轻点了点头。 所有人怔在原地。 陆瑾沉没什么表情:“你们都先出去。” 谢沐然紧紧攥着拳头:“哥……” 陆瑾沉:“出去。” 房门轻轻关上,房间里只剩下何子殊和陆瑾沉。 何子殊没看到手机,也没在这房间里看到闹钟,道:“几点了?” 陆瑾沉:“生日过了。” 何子殊:“嗯?” 陆瑾沉:“2点多。” 2点多,生日是过了。 何子殊倒真忘了还有生日这回事,皱了皱眉,开口道:“真的没有受伤吗?” 刚刚医生来检查的时候,跟他玩笑似的说了一句:“别人都没受伤,就小吉祥物受了伤,也不知道是不是开大,自己掉血条了。” 陆瑾沉:“嗯。” 何子殊放下心来,笑了下:“怎么都不说话?” 陆瑾沉只静静看着他。 何子殊抿了抿嘴,伸手去掀被子,刚掀开一角,就被陆瑾沉握住了手腕。 陆瑾沉皱着眉:“别动,头会晕。” 何子殊:“冷。” 何子殊:“你上来。” 陆瑾沉眸色一暗,可他没给何子殊反悔的机会,避开点滴的那只手,跟之前无数次一样,把何子殊抱进了怀里。 这人…手心好像更凉了。 何子殊心口有些酸涩,轻轻叫了一句:“陆瑾沉。” 陆瑾沉顿了顿:“嗯。” 何子殊轻笑:“哥。” 陆瑾沉呼吸重了些,却把人抱得更紧:“……嗯。” “你是不是在害怕,”何子殊说的很慢:“怕我想起来。” 陆瑾沉哑着嗓子:“不是。” 何子殊:“嗯?” 陆瑾沉一字一字道:“不是怕你想起来,是怕你想离开。” 何子殊埋在陆瑾沉颈窝间,闷声开口:“不离开。” “因为我喜欢你。” 喜欢了很久了。 陆瑾沉绷到几乎能化作实质,将他一下一下扎透的神经,就这么疯了似的塌下来。 陷在何子殊这句“我喜欢你”中。 陆瑾沉没忍住:“那以前呢,为什么离开。” 何子殊轻笑:“因为喜欢你。” 也是因为喜欢你。 那些以前听来让人呼吸不过来的话,现在何子殊已经平静说出来了。 何子殊躺在陆瑾沉怀里,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那天你和周宁说话的时候,我在楼上。” 陆瑾沉抱着何子殊的手,突然紧了紧。 何子殊一看,就知道陆瑾沉记起来了,还有些惊讶:“你记得?” 陆瑾沉只有真的上心了的人或事,才会记得清楚。 陆瑾沉低头,看着何子殊:“嗯。” “我记得他,不是因为他,是因为你。” 何子殊:“……因为我?” 陆瑾沉:“嗯。” 也是那一天,陆瑾沉才知道,原来他对何子殊的好,可能早就超过了队友的界限。 之所以用一句“只是队友”截断他的话,是因为这些话只能断在他这里,不能给别人留下一点空子。 陆瑾沉再清楚不过,他、谢沐然、纪梵,别人不是不想动,是不能动。 “APEX”唯一能动的,只有何子殊。 哪怕护得再好,一百发子弹打出去,总能见见血。 何子殊听着,哭笑不得。 “他是我带进乐青的”、“只是队友”这两句磨了他这么多年的话,到头来,竟然初衷是为了保护他。 何子殊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可是你说不喜欢男的。 陆瑾沉:“惯用的说辞。” 何子殊不解:“?” 陆瑾沉:“对男的说不喜欢男的,对女的说不喜欢女的。” 这圈子能爬上来的,肚子里多少都有点墨水,就算没墨水也有花肠子,听得懂,想得透,也藏得住。 何子殊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当时觉得那些事像一场梦,现在看来,好像也是。 陆瑾沉低头,在何子殊唇上吻了一下。 他从来都不知道,原来他们之间,被十层阶梯和一面墙,隔了三年。 “那时候,我以为你也听到了那些话。”陆瑾沉声音很轻,轻到何子殊都有些听不清。 何子殊:“听到了什么?” 陆瑾沉嘴角弧度很浅:“跟周宁一样的话,说我喜欢你。” 何子殊眨了眨眼睛,懂了:“你以为我是因为听到‘你喜欢我’这样的话,所以才跟安姐说要单飞,要…避嫌?” 陆瑾沉回了一个轻吻,权当做回答。 陆瑾沉自己都分不清,他到底是不是喜欢何子殊,因为他意识到自己可能喜欢这人的那天,离他最远。 何子殊没有给他再靠近的机会。 他自己花了三年时间,反复去证明,在沈誉那个随口一说的“周年庆回归期”中,捱了过来。 何子殊乖乖任他亲:“那刚失忆那几天,你都不跟我说话。” 陆瑾沉叹了口气:“因为你对谁都很好,唯独怕我。” 那种下意识的回避,让陆瑾沉觉得束手无策。 他不是对这人生气,是对自己生气。 原本以为,等到周年庆回归期的时候,总能把一些事情说开,可这一跤摔得太突然了,突然到他毫无准备。 那时候,他只觉得,这人大抵是真的对他有抵触。 所以当林佳安把《榕树下》排给他的时候,他拒绝了,甚至已经做好让谢沐然或者纪梵顶上的准备。 可谁知道,在看到何子殊的瞬间,所有准备顷刻轰塌。 也是那时候,陆瑾沉尘埃落定。 知道自己喜欢这人。 比他想象中还要喜欢,喜欢的还要久。 何子殊:“那我在医院醒来的那天,你为什么这么迟才来。” 陆瑾沉:“没,那天在国外,推了行程赶回来的。” 何子殊对这个回答还算满意:“然然和小梵……也是吗?” 陆瑾沉笑了下:“嗯,赶完行程就来了,在医院停车场坐了一个小时。” 何子殊:“?” 陆瑾沉:“不敢单独去找你。” 怕他醒来,不愿意见他们。 何子殊垂下眸子,语气有些低:“是不是生气了。” 是该生气的。 陆瑾沉吻了吻他的眉睫:“没有,不会跟你生气。” 何子殊了解纪梵和谢沐然的性子,摇了摇头:“生气了。” “没有生气,那、那天我们只是有点急。”谢沐然突然打开门,何子殊被吓了一跳,偏头一看,谢沐然眼眶通红。 他朝着何子殊走过来,坐在旁边,低着头,语气根本止不住哽咽:“没有生气,从来没有,只是有点急,也有点怕。” “你在‘暮色’摔了,我们以为和之前一样,是你不愿意回来,还有失忆、什么都不记得,只记得夏哥他们……” 谢沐然一个字一个字说,何子殊一个字一个字听。 这三年,说阴差阳错也好,说糊里糊涂也好。 如果他们不是艺人,不在娱乐圈,或许几次见面之后,误会就都没了。 可偏偏,他们在这个圈子里,很多事情拖着拖着,就完全失去了控制。 他不无辜,失去了很多,也学会了很多。 可幸好,虽然自己跑得慢,虽然隔了三年,还是朝着他们跑过去了。 “生日快乐。”陆瑾沉笑着说。 何子殊看过去,半晌,也笑了:“嗯,生日快乐。” 零点过了,生日过了。 可这份迟了两个小时,也迟了好多年的生日礼物,够了。 作者有话要说:从此以后,子殊就有两个生日了。 第109章 晾着 何子殊额角被撞了一大片淤青,整个人还有点昏沉沉的,可睡睡醒醒怎么也不安稳,最后索性起了。 何子殊总觉得自己睡了很久,可一看时间,才三点二十。 连天都没亮。 刘夏和纪梵把附近搜了一圈,才找到了一家粥店,买了点清粥和小菜。 推门进来的瞬间,开口:“医生说你一天都没吃什么,不垫点东西直接把药吃下去,胃会受不住。” “其他也不知道能吃什么,就买了点粥,还热着,你先吃两口。” 纪梵认真道:“有什么想吃的吗?我去买。” 何子殊摇了摇头:“没有,粥就好。” 其实他不太有食欲,也不知道是医院的味道,还是残存着之前的模糊记忆,直到现在,鼻尖还有股似有若无的碘伏气味。 可一想到这个时间点,这两人还在外头转了半个小时,也顾不上难受,坐在床上一口一口吃着粥。 小半碗下去之后,何子殊叹了口气,放下勺子。 抬眸的瞬间,身旁的几人都下意识挺了挺脊背,直直看着他。 也不只是吃粥的这段时间,几乎自他醒来一整个晚上,都是这样。 刘夏是,谢沐然是,纪梵也是。 谢沐然有些紧张:“哪里难受吗?要不要叫医生?” 何子殊无奈道:“然然。” 谢沐然正襟危坐:“在。” 何子殊哭笑不得:“饿不饿?” “……啊?”谢沐然睁大眼睛,半晌才道:“不饿,我刚刚吃了东西。” 何子殊笑了下:“是不是该休息了?” “想睡了?那我去把帘子拉上。”谢沐然说着立刻起身,刚走出一步,就被何子殊拉住了,用着还是挂着点滴的那只手,谢沐然连动都不敢动。 何子殊淡声道:“我说的是你。” “现在很迟了,累了一天,该睡了。” 谢沐然默了默:“医生说不能离人。” 何子殊看了陆瑾沉一眼,意思很明显。 谢沐然抿着嘴,整张脸都写着不情愿。 谢沐然低着头,坚持道:“明天的行程推了,可以好好休息。” 言下之意就是现在不想休息。 何子殊怔了怔。 谢沐然没看他,可他能感觉到,这人在紧张。 他也知道为什么。 就像医生说不清他为什么失去记忆,也说不清他为什么又恢复了记忆,谢沐然他们在怕,怕他一觉醒来,又不记得他们了。 现在哪怕让他们回去,也安不下心来。 何子殊笑了下:“那明天好好休息,哪儿也别去。” 谢沐然反应过来,立刻点头:“好。” 其他人也都松了一口气。 何子殊重新拿起勺子,刚舀起一口,就从喉咙深处涌上一股恶心感,动作一顿,还没来得及开口,陆瑾沉就把粥收了。 “可以了。”陆瑾沉淡声道:“先吃药。” 如果不是空腹吃药伤胃,陆瑾沉其实不想勉强何子殊吃东西。 已经吃了小半碗,够好了。 刘夏他们见何子殊吃了药,起身把帘子拉上,又留了一盏小灯,出了病房。 几人没有交流,可动作却出奇的一致,何子殊看着陆瑾沉:“怎么了?” 陆瑾沉把床高度降下来:“药有助眠成分,吃完最好睡一下,能缓解恶心和眩晕。” 这段时间时装周、彩排、生日会,体力本就有些透支,这次又伤着头,医生也不能给出确切的答复,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后遗症,只说这几天小心一些。 何子殊住的这个医院是个半疗养院性质,病房的温度、光线都很合适,只过了一会儿,何子殊的意识开始有些模糊。 打着点滴的那只手已经冰凉,陆瑾沉小心地帮何子殊按摩着指节,等到指尖回温,才用被子虚虚盖着。 何子殊声音掩在被子里,明显沾了睡意,可还是半开玩笑:“要是一觉醒来,我又忘了呢。” 陆瑾沉轻笑:“那一觉醒来,就多了一个男朋友。” 何子殊笑了。 在什么都没想起来的时候,何子殊总觉得现在的他,还是“暮色”的那个小驻唱。 只是一个不小心,一脚摔出了七年的窟窿,莫名巧妙的,从“暮色”小驻唱变成了“APEX”的主唱。 可现在想想,那窟窿从来都不是窟窿。 哪怕什么都不记得,很多潜意识里的东西,都是藏不住的。 在他以为自己只有小驻唱记忆的时候,身上已经满是“APEX”主唱的影子了。 都是他,没有差别。 何子殊声音又低了几分:“困了。” 陆瑾沉抱着人,轻声哄:“睡吧,我在这里。” 等到何子殊呼吸彻底平稳,陆瑾沉看着他额角的淤青和脖颈间的擦伤,眸色沉了沉。 在到医院的时候,他已经换了身衣服。 原先那件卫衣现在就躺在垃圾桶里。 车子爆了胎,只差一点就要翻车。 车灯熄灭的瞬间,格挡板、遮光帘,整个保姆车后座一片黑暗,陆瑾沉听到一声闷重的撞击声,伸手去抱何子殊,可怀里的人很安静,什么都没说。 陆瑾沉从来没有这么慌过。 手上一片湿润,从掌心贴着手腕流下,沾湿衣袖,陆瑾沉费了很大气力才分辨出来,那是碘伏不是血。 直到高杰他们赶来医院,陆瑾沉才知道衣服湿了大半,怕刺激都何子殊,最后换了身衣服,才进了病房。 陆瑾沉低头,在何子殊唇上轻轻吻了一下,起身走了出去。 刘夏他们就坐在病房外的长椅上,看见陆瑾沉出来,立刻问道:“睡了?” 陆瑾沉点头。 纪梵把手机递过去:“网上私生追车的消息已经传开了,还有子殊上救护车的照片。” 刚刚何子殊问起的时候,他们都瞒了过去,说因为开的是小道,没有其他人发现,让何子殊不要担心。 追车的事情林佳安他们会解决,受伤的事情也不会让粉丝知道。 可在何子殊昏昏沉沉的这半天里,网上早就沸扬一片。 纪梵又道:“可能瞒不住。” 谢沐然看了眼时间:“哥,快五点了。” 仔细算起来,7个小时。 那群人待在警局一个晚上了。 谢沐然低头发信息:“我问问安姐什么情况。” 刘夏怎么都不会忘记,当陆瑾沉说出报警两个字的时候,那黄牛震惊的神情和不远处私生越来越大的哭声。 陆瑾沉只说了这一句话,就关上了窗户。 天市是追星的大市,从机场、酒店到各大娱乐公司门口,除了娱记外,还蹲守着很多私生,甚至变成了一条完整的产业链。 只要给够钱,就有专门的黄牛司机带着私生追车。 之所以这么有恃无恐,就是因为艺人不像常人,有各种顾忌,黄牛把车上的“粉丝”当成雇主,也当成保命符,只要不出大问题,赔个笑脸,把车上的“粉丝”推出去,最多被骂上几句,可动真格的却少之又少。 对他们来说,这次就是“没出大问题”的情况。 保姆车只爆了胎,没翻车,也看不出有什么大碍。 可车上的人却报了警。 最让人绝望的是,他们全程只透过车窗看到了一眼,只听到了一句“报警”,其他什么都没有。 黄牛这才彻底慌了。 他做这一行很多年了,追过各种艺人的车,也带过各种私生,甚至包括不少“APEX”的私生。 很多极端一点的,甚至会希望他们出点小摩擦,因为这样,很大概率上可以逼停艺人的车,也就意味着,载着的私生是可以见到本尊的。 对于她们来说,追车的过程并不重要,结果才是。 陆瑾沉清楚这一点,动了真格,所以什么表情都没有,什么话都没说,什么机会都没给,唯一给他们的,只有一句“报警”。 就连那群人被带上警车的时候,都是林佳安和司机留在那边。 沈誉人脉广,亲自走了一趟,给陆瑾沉打了个电话。 黄牛是个“惯犯”,证据一齐,可以起诉,可车上的私生跟他没有直接关系,不会有多大影响,问陆瑾沉有什么打算。 陆瑾沉语气很冷,只回了一句:“晾着。” 沈誉懂了。 这些私生不摔个跟头,不出点血,就永远不会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 她们其实心里也很清楚,这样做是错的。 可“侥幸”这个词,对她们来说,诱惑力太大,大到她们彻底忽略这个“侥幸”很可能裹着“事故”的外皮。 这一晾,就在警局晾了7个小时。 网上众说纷纭,消息最开始传出来的时候,粉丝还以为是营销号趁着生日会来凑热度,可后来救护车的照片、保姆车的照片传的到处都是,粉丝立刻慌了。 可谁都没有表态,工作室没有,乐青官博没有,何子殊本人没有,陆瑾沉、纪梵、谢沐然他们也没有。 没有承认,可也没有辟谣,没有报平安。 最让粉丝不安的,是何子殊今晚没有发生日会的微博,原本工作室都已经做了预告。 以何子殊的性子,以及乐青对这场生日会的重视程度,不可能出现这样的纰漏,所以那些“追车、爆胎、事故、受伤”的传言,很可能都是真的。 最后一锤定音的,是刘夏的一条微博,用的还是平日不怎么动、但影响力可观的BLOOD官博号。 【BLOODV:麻烦做个人。】 五个字,一路碾压冲上热搜。 第110章 绿了陆瑾沉 比热搜更早一步冲上来的,是生日会广场的一个帖子。 【紫薯味的棉花糖:我就住在天一体育馆附近,从早上开始,就看到一辆车一直停在门口那巷子里,期间有一个女生下来,手上还拿着一个相机。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我多心了,只是这车的车牌好像有点眼熟,很像一个月前在乐青那边追车被拦下的那辆,不过也可能是娱记吧,希望是我多心了!啊啊啊啊一想到晚上可以见到小玫瑰我就好开心啊!哥哥生日快乐!】 原先没有多少粉丝留意,可当第一家媒体曝出事故现场照片的时候,“追车”这词一出,很多粉丝心里便咯噔一声。 生日会超话太多,很多消息都只能打眼一过,这条微博也是,看到的人寥寥无几。 随着讨论的人数越来越多,这消息被翻了上来,底下不少粉丝把事故现场的照片搬了过来,问发博的粉丝,早上看到的是不是这辆。 发博的粉丝比谁都更关注这件事,几乎是在看到照片的瞬间就认出来了。 车型、颜色、车牌,一模一样。 最后刘夏的微博一出,整件事都有了结论。 私生追车是真的。 何子殊受伤也是真的。 刘夏去了何子殊生日会的消息,所有粉丝都知道。 工作室那边最新一条微博,还是生日会结束的后台照,刘夏、纪梵、谢沐然和陆瑾沉都在,小编还翻了一个粉丝的牌子,说还剩最后两个小时,要赶回去一起过生日,这个“一起”的人里,肯定包括刘夏。 刘夏脾气好,平日很少用到BLOOD的官博,哪怕是自己的个人博,也大多只分享一些日常琐事。 在这种时候,以这样的口吻发了这样的消息,指向性足够明确。 【子殊真的受伤了吗?那张救护车的照片也是真的?】 【我真的要哭死了!!!】 【私生不是粉,私生biss。】 【艹他妈的他在那边拼了命,为了彩排每天只睡几个小时,明明几个签名就可以对付过去的事,和陆队他们熬夜签完了全场,一天下来只在中午随便扒了两口,也是为了晚上的舞台补充体力,最后,只留给自己两个小时吃个蛋糕,休息一下,结果他妈还有人去追车?把他们逼到小路上还逼到爆胎?!】 【保姆车左后方那个轮胎爆成那样,整个橡胶圈都看不出原来形状了,还有地上那条焦黑的拖痕,我男朋友说这样都还没翻车,除了幸运外,最后应该是司机控制方向刹住了,否则百分百会翻车,“百分百”,这个词你们想想。】 【有姐妹拍到了一张照片,她差不多算是最后离场的一批粉丝之一,本来想等人散的差不多了,拍一张空场馆的照片当做纪念,就退到了最旁边的一个小台子上,谁知道刚好可以看见舞台侧边那个背景板,也看到了背景板旁的子殊。 她本来是多拍些照片,所以特意站到了人群最后的位置,一直盯着舞台看,后来就发现子殊一直站在那边,身边没什么人,也没跟工作人员说话,等到最后剩下她和另外一个粉丝的时候,才走了出来。 所以子殊在和我们道完别之后,还一直站在那边,看着我们离场。 因为只要他还站在舞台上,底下粉丝就不会离场,所以换了种方式。 我一想到这么好的小玫瑰,在生日这天,被人追车、爆胎、受伤、住进医院,一口蛋糕都没吃上,我就想杀人。】 把整件事情推向高潮的,是第二天一早,最早发出“追车”报道的一家工作室,放出了林佳安和沈誉进出警局的照片。 消息一出,除了“APEX”粉丝外,还引起了很多家粉丝的关注。 私生的问题不是一家、两家的问题,早就成了一个现象级。 各家都有,各家都在骂,可却屡禁不止。 尤其是一些通过选秀出道的新人,经纪公司管不过来,自己又很难平衡,不堪其扰发个微博隐晦提醒,一个不小心还要被骂卖惨炒作。 而且最难的是,几乎没有一个正规有效的解决途径,哪怕正面遇上了,最多也就口头训斥,动真格走法律途径的,屈指可数。 【可以看出来是真生气了,一般来说,这种受伤消息一出,肯定要立刻做公关,澄清或否认,但重点是安抚粉丝,乐青不是不能发,是根本没心情发。】 【假的吧,应该只是去处理一下后续问题,毕竟大小还是算一场事故,艺人不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吗,真要追究责任,不至于吧?】 【大小?还算一场事故???这是什么迷惑性发言?这他妈是会出人命的事情,怎么就不至于了?】 【这事是真了,你们也别管我怎么知道,追车的司机就是做这一行的黄牛,直接被扣住了,至于那几个私生,在警局待了一个晚上,写了悔过书,教训不轻。】 【解气!!!!】 【都什么时候了,还有这么多憨批说是因为喜欢,才花钱、花时间去追车、蹲酒店?私生不是饭,望周知,尊重是双向的,对于侵犯隐私、甚至视双方生命都为儿戏的私生来说,根本不需要心软。】 没过多久,乐青正式给出回应。 用的还不是何子殊工作室的号,是乐青官博。 和那些从头规整到尾的律师函比起来,简直就是一目了然。 因为没打一句官腔,只有三个字:会追责。 陆瑾沉、谢沐然、纪梵同时转发。 【woc,什么都不说,乐青牛逼,“APEX”牛逼。】 【我他妈一个爆哭!!!给乐青爸爸跪下了!】 【会、追、责!how made winds!】 【要是别家公司发了会追责三个字,我可能觉得他们在装逼,可这是乐青发的,我信了。】 【“不私了,追责”,陆瑾沉的原话,言尽于此,我匿了。】 【前面那个匿了的,你说什么?陆瑾沉的原话!所以追责是陆队决定的吗!!】 【陆瑾沉绝壁心疼坏了!你们还记得两年前吗,也是黄牛带着私生追车,也是差点翻车,陆队腕骨那块都被撞肿了,那天杰哥下车发了好大的火,可陆队一个眼神都没给,这次受伤的人换成了子殊,就彻底坐不住了。】 【我真是服了自己,在子殊受伤的时候,竟然还能磕到糖,我有罪!!】 私生的事在网上闹了三天,火才消了下去,而何子殊也在医院躺了三天。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何子殊才知道追车的事闹得厉害,粉丝也担心了一晚上,忙让工作室把生日会文案放了出来。 九宫格照片,舞台、工作人员、粉丝、嘉宾,几乎全在里面了,文案添了一句报平安的话,可粉丝却更心疼了。 何子殊正打算和林佳安商量一下,要不跟上次一样,直播让粉丝定一下心,可刚提出,还没传到林佳安那边,就被陆瑾沉他们否了。 不仅否了,甚至没收了手机。 何子殊没辙,安安分分躺了三天。 也不知道是不是前段时间太累了,这一撞,除了把忘了的记忆撞出来之外,还撞出了很多小毛病,比如,过敏。 何子殊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那天只上楼晒了晒太阳,脖颈那边便起了一大片红疹。 被安全带擦伤的红痕还没消,又多了一大片红,最关键的是,查也查不出什么,最后只能算作一般的风疹。 “你是没看见李医生的表情,”刘夏一边给何子殊擦药,一边开口道:“你就是他职业道路上的滑铁卢,问为什么会失忆,医生不说话,问怎么突然就恢复记忆了,医生不说话,问会不会在失忆的边缘反复横跳,医生不说话。” “现在问为什么会过敏,竟然也查不出什么,你这是什么体质?” 何子殊抿着嘴。 刘夏拿着棉签,在他脖子上碰了碰:“别学李医生,说话。” 何子殊还是没说话,只皱了皱眉。 刘夏手上动作一轻:“疼?” 何子殊摇了摇头:“不疼,有点痒。” 刘夏拿过小扇子,扑腾了好几下,直到刚上的药粉凝固成粉白的一团,才开口道:“别抓,抓破了留了疤就不好了。” 何子殊:“留个疤应该也没事。” 刘夏放下扇子:“留个疤没什么,可也要看位置,留在脖子这种位置,一抓一碰又红起来,营销号一年的热度就指着你这脖子了。” 何子殊刚想反驳,却突然想起安全通道那次,陆瑾沉留在那里的印子,也是好久才消下去,这下不敢多说了。 等上完药,何子殊才开口:“他呢?” 刘夏:“不知道啊,让我先给你擦药,说去车上拿点东西。” 何子殊皱了皱眉。 不是要出院了吗?还要拿什么东西? 两人说话间,陆瑾沉推门走了进来,臂弯间还挂着一件黑色风衣。 陆瑾沉走到何子殊面前,把衣服披在何子殊身上,笑了下:“手。” 何子殊仔细看了一眼:“你的?” 陆瑾沉:“嗯。” 何子殊乖乖套上。 陆瑾沉把拉链拉到底,刚刚好抵在何子殊的下巴那里,把脖子遮了个全。 脖子上的疹子可能是风疹,医生说最好先不要见风,观察一下,等疹子消下去再说。 本来陆瑾沉想用个围巾,再把人带出去,可这两天温度高,何子殊伤口还有点发炎的迹象,闷着也不好,就用风衣挡一下。 陆瑾沉看着何子殊额角那一大块青紫,神色淡了点。 这么久还不见消,颜色还更深了些。 何子殊顺着陆瑾沉的视线,抬手碰了碰,开口:“只是看着疼,出门的时候用帽子遮一遮就好。” 说着,转身从柜子上拿过一个鸭舌帽,刚想戴上,就被陆瑾沉拿走了。 陆瑾沉随手放在一旁,伸手,把风衣自带的帽子给何子殊戴上:“那个帽檐太硬,会压到伤口,这个也可以遮。” 陆瑾沉的衣服比何子殊大了一号,再加上是风衣这种宽松型的外套,于是何子殊被包了个全,只露出一双黑闪闪的眼睛。 刘夏闲着无聊,坐在一旁的沙发上玩手机,抬眸看了一眼:“小心点,要是被狗仔蹲到,粉丝一下子就能看出来你身上的衣服不是你自己的。” 可何子殊只笑了下。 刘夏总觉得和记忆一起回来的,还有这人的胆子。 以前只有一个什么都不怕的陆瑾沉,高杰那边就够头痛了。 现在要是再加一个…… 因为生日会还有一些后续东西要何子殊处理,所以陆瑾沉带着人,先回了一趟乐青。 原本刘夏那句“要是被狗仔蹲到”,也只是随口一说,谁知道竟然真能碰见狗仔,而且还不少。 何子殊受伤住院的消息早就传开,当时救护车的照片也被一家工作室狙到,但因着医院的私密程度,一般人根本进不去,所以只好蹲在乐青这边。 住院这料已经失了先机,那出院总得蹲好了。 狗仔蹲的是出院的消息,可粉丝蹲的却是照片。 果不其然,何子殊身上那件黑色风衣很快就被粉丝扒了出来,而流传最广的,是一个动图。 何子殊从车上下来的瞬间,刚好起了一阵风,宽松的帽子被吹得直往后掉,身旁的陆瑾沉眼疾手快,抬手压了下,看起来就好像是在摸何子殊的头。 紧接着,陆瑾沉拉着何子殊的帽檐,轻轻往脸侧一拢,把帽子戴好。 各个狗仔,各个角度,给这摸头杀、拉帽杀贡献了十几个机位。 【艹,这他妈是在拍什么偶像剧吗?天芽工作室那边拍到的视频,我还能看到子殊对着陆队笑了下???】 【要不是陆队不喜欢狗仔,我甚至觉得,这就是陆队特意找的人来拍的。】 【子殊身上那件外套就是陆队的!!!】 【太他妈可爱了艹,特别是帽子被吹掉的时候,子殊被吓了一跳!那小表情哈哈哈哈】 【迟早有一天,我要绿了陆瑾沉,让陆队,变成绿队。】 第111章 食谱 狗仔们原先以为这两人会避着镜头,毕竟何子殊住院这几天,其他成员是肉眼可见的脸色差、心情差,陆瑾沉尤甚。 能推的行程推了个全,不能推的,也很少说话。 陆瑾沉和纪梵本就不是规矩性子,十个问题答一个是常态,这么多年下来,娱记对这两人的脾性吃得够透,又是在这种结点,也不上赶着找尴尬。 可私生追车、何子殊受伤这事就是KPI,因此镜头、话筒一转,挑上了谢沐然。 谁知道一向好脾气的谢沐然,也难得冷脸。 因为乐青虽然表了态,说要追责,可事实究竟怎样,怎样追责、进度如何都是谜。 除了一句“会追责”以外,既没看见什么红头文件,也没看见什么律师函。 粉丝、网友倒是闲不住,站乐青的人居多,毕竟各种内部爆料、出入警局的照片传了一堆。 可还有不少人认为只是虚晃一招,就为了警告一下粉丝。 所以当娱记问出那句“乐青就这件事的态度,不私了,并表示会追责,请问是真的吗?” 话音一落,满场哗然。 他们来采访之前,都是被反复提醒过,切记谨慎小心,打官腔都好过乱说话,都通气到这种程度了,竟然还有“身先士卒”的。 可前人既然栽了树,他们作为后人,自然就乐呵呵躺平乘个凉,一个个仰着脖子,把录音笔捏的死紧。 然后,所有人就看见谢沐然看了那个娱记一眼,直到把那人盯得如芒在背,才笑了下。 半晌,开口道:“为什么要私了。” 语气很冷,底下人听得一激灵。 要不是知道采访对象是谢沐然,他们还以为是陆瑾沉站在上面。 这哪是问的“为什么”,明明就是在说“凭什么”。 最后还是主办方的负责人上台,打了个圆场,若非如此,他们甚至都觉得谢沐然会当场走人。 娱记虽然被堵了回去,但心里都有了底。 各家工作室当场就发了稿子,甚至连基本的润色都没上。 陆瑾沉那句“不私了,追责”,谢沐然这句“为什么要私了”,是个人都能看出火药味。 前两天蹲谢沐然都能蹲出这话,眼下来蹲不近人情陆瑾沉,又是在乐青这样的大本营,饶是经验丰富、一身是胆的资深狗仔,都不太敢近身。 可“富贵险中求”,总不能看着对家赚红利赚个盆满钵满,因此何子殊出院消息一出,扛着长枪短炮就来了。 躲车上的躲车上,躲树后的躲树后,乐青门口凡是能做遮蔽物的,几乎都有不少人蹲着。 彼此双方都知道双方的存在,可陆瑾沉和何子殊没遮掩、没避嫌,是狗仔们都没料到的。 直到两人进了乐青,他们还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这就……拍到了? 就这么简单?! 说好的乐青密不透风的安保措施呢? 说好的铜墙铁壁呢? 说好的偷拍呢? 这哪是偷拍,分明就是任他们东西南北拍。 看着底下越来越诡异的评论画风,所有人陷入沉思。 “这是我见过有史以来,最多机位的大型社会主义兄弟情拍摄现场,八个机位算什么,十八个机位才是真牛啤。” 沦为拍摄工具的各家娱记:…… 感觉受到了冒犯。 “哥!我听、听说车库那边都有狗仔?”何子殊电梯刚到,小周就急匆匆跑了过来。 因为跑得急,说话还带着大喘气。 何子殊笑了下。 不仅有,还不少。 电梯门“叮”的合上,小周踮着脚,往里头看了好半天。 何子殊轻声道:“别看了,没在。” 小周挠了挠下巴:“那陆队呢?” 何子殊:“沈总找他。” 小周点了点头。 这是小周这几天来,第一次看到何子殊。 因为追车这事太突然,推行程、换行程、联系各大主办方,工作室根本忙不过来,他这几天也脚不沾地,好几次想去医院看看,可转眼又被别的事缠上了。 小周总觉得何子殊有哪里变了,可非要说什么,又说不上来。 “哥,你没事吧?”小周看着何子殊,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纰漏,开口道:“可能是忘了提前通知保卫科了。” 何子殊摇了摇头:“没事,保卫科通知过了。” 小周皱了皱眉:“啊?通知过了?” 通知过了怎么还把狗仔都放进来了? 何子殊解释道:“拍不到照片,他们不会回去的。” 这些娱记攒了几天的新闻,要是没有一点交差的东西,怕是要追到家里去。 小周恍然大悟:“所以是特意来的公司吗?” 也是,散些火力,在公司被蹲到,就好比上班时间被蹲到,总比被追到家里,要顺心的多。 “嗯,”何子殊应了,随后又笑了笑:“总归也要来。” 事情也攒了不少。 “这几天是不是很累。”何子殊有些抱歉,其他先说不说,单就行程的调整,就不是什么简单的事。 推一个,就得改一堆。 小周连连摇头:“不累!” 他们再累,也只是少睡一点觉罢了,而少睡的觉最后还用钞票补上了。 各种辛苦费、加班费,粗粗估算一下,都能抵得上一个月的工资了。 虽然是林佳安发的红包,可大家心里都清楚,安姐都分身乏术了,哪怕“论功行赏”,也得是在事情解决后。 在这种时候,还能分出心思想到他们的,只有在医院躺着的何子殊了。 何子殊进了会议室,便摘了帽子,小周只一抬头,就看见何子殊额角的伤。 这么多天了,都不见消。 小周用尽毕生功力,在心里口吐芬芳,把追车的黄牛颠来倒去骂了三遍。 他简直不敢想,这要不是磕着,而是被什么东西划了道长口子,那该会有多可怕。 小周深吸一口气,开口:“哥,你有想吃什么零嘴吗?梅干、山楂之类的。” 何子殊开口:“怎么了?” 小周:“他们说你前几天都吃不下东西。” “闻着油腥味就想吐。” “晨吐更厉害。” “也只有在吃些酸梅干之后,才能喝点粥。” 说的都是事实,可何子殊越听越奇怪。 想吐,是因为有些轻微的脑震荡。 吃酸的,是因为药性压得舌根苦。 两者并没有什么直接联系。 小周丝毫没注意到自己话里话外的歧义,开口道:“我妈妈是医生,我把你的症状跟我妈说了下,不过你可以放心,我没说是你,就说是我一个朋友,我妈就说一定要注意点。” “不要强迫自己,有让你觉得不舒服或者恶心的食物和气味,避开就好,有的人反应是会大些,看个人体质,会慢慢好转的,不用焦虑,要保持一个愉快的心情。” “但不吃肯定不行,多少也要吃一点进去,床头啊、衣服兜里最好放一些喜欢的小零嘴,少食多餐,别让胃一直处于空着的状态。” 小周还欲开口,就被何子殊制住了。 “小周。”何子殊放下笔,轻轻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小周抬头:“啊?” 还没念完呢。 手机上的备忘录,只念了一半,还剩下一大半。 重点都还没念到,比如吃什么比较补。 小周:“哥,怎么了?” 何子殊顿了下:“你跟你妈妈……怎么说的,有说我是撞到头了吗?” 小周还以为何子殊是担心他妈妈知道“这个朋友”就是何子殊,连忙否认:“不会,哥你放心,我没说你撞到头了!” 进入公司第一天,安姐就跟他们说过,工作是工作,生活是生活,他们也算是半只脚踏进了这个圈子,有些话就算对着家里人,也不可以多说。 小周义正言辞:“这个分寸我还是有的,哥你受伤的事,新闻都放了,我要是说是撞到头了,那我妈肯定一下子就猜出来了,所以我什么都没说,就把你的症状跟妈妈描述了一下。” 何子殊抿了抿嘴。 小周拍着胸脯:“哥我保证,我妈肯定不知道。” 何子殊心情复杂。 他也敢保证,小周妈妈是真不知道。 何子殊垂下眸子:“辛苦阿姨了。” “不辛苦,”小周听见何子殊喊他妈妈“阿姨”,更高兴了:“哥,那我继续给你念!” 何子殊正想着怎么截断他,小周已经乐呵呵往下念。 何子殊深吸了一口气。 算了。 也是因为担心他,听听也无妨,开心就好。 等小周念到“奶白豆腐鲫鱼汤”的时候,何子殊再度放下笔。 忍不住了。 这食谱,已经从孕初期,念到快临盆了。 何子殊深吸一口气,刚想委婉开口,就看到陆瑾沉推门走了进来。 “什么鲫鱼汤?”陆瑾沉开口道。 “陆队!”小周从位置上站起来:“没什么,前两天哥不是吃不下饭吗,我妈妈刚好是医生,就问了下,她给了我一些注意事项和食谱。” “食谱?”陆瑾沉开口道。 小周:“对,还挺长的,陆队你要看看吗?” 何子殊根本来不及阻止,小周已经把手机递了过去。 何子殊:“…………” 看着看着,陆瑾沉轻笑了下。 这笑声轻飘着,落到何子殊耳朵里,就跟惊雷似的,何子殊呼吸都颤了颤。 陆瑾沉笑了下:“念到哪里了?” 小周在手机上一指:“鲫鱼汤这里,我做了标记。” 陆瑾沉:“发一份给我。” 何子殊抬头看着陆瑾沉。 要、要这个干什么。 小周想都不想:“好!” 等把所有事情处理完,已经过去了一个多小时。 两人从会议室直接下到车库。 何子殊系好安全带:“这车…是沈总的?” 陆瑾沉淡声道:“嗯。” “新车,娱记认不出来。” 何子殊没继续往下问这车怎么来的。 很大可能就是开了个会,然后顺了个车钥匙。 沈誉这人,没什么特别的偏好,换车却换的勤。 也不知道是真喜欢,还是为了防狗仔。 但狗仔认不认得出来是一码事,敢不敢跟又是另外一码事。 沈誉在乐青这么多年,一条绯闻都没出过,飘忽不定的代步工具贡献值不低。 何子殊正和谢沐然聊天,问有没有什么东西要买的,正聊着天,小周的消息突然弹了出来。 何子殊手指一顿。 他都快忘了那个备忘录,结果看到小周的名字,脑子里闪过各种营养汤。 小周发了条语音过来,何子殊悄悄看了陆瑾沉一眼,按着消息框想转文字,结果一不小心松了手,文字没转成,直接点了开来。 小周声音响起。 “哥,我妈妈给了我一个香囊,里面是晒干的果皮,混着一点花茶,凝神养气用的,还能止吐,我都忘了给你了!” 底下还有两条新的语音,何子殊已经不想听了。 他垂着眸,耳尖带了点红,尽可能装作自然的样子:“小周没说清,阿姨可能误会了。” 陆瑾沉笑了下:“我知道。” 何子殊偏头看他。 知道你还把食谱要过来了? 陆瑾沉:“食谱还可以,比昨天那份好。” 昨天,那份? 还有一份? 陆瑾沉把手机递给何子殊。 何子殊:“?” 陆瑾沉:“看你宋老师发了什么。” 何子殊一头雾水,顺着陆瑾沉话里的意思点开一看。 时间是昨天晚上,宋希清给陆瑾沉发了一份食谱。 宋老师:“照着这个给子殊补一下。” 陆瑾沉:“……” 陆瑾沉:“哪来的。” 宋老师:“阿英侄女家的月嫂。” 陆瑾沉:“…………” 宋老师:“不是抱孩子的那种月嫂,本职是营养师,别人请都请不来。” 宋老师:“我把子殊的情况跟她说了,食谱也改过了,营养均衡。” 宋老师:“对了,小心点,别给然然看见,也别让他跟着一起吃,营养过了点,上镜麻烦。” 陆瑾沉:“营养过了点,宋老师也知道。” 宋老师:“那是然然,你看子殊这段时间瘦了多少。” 宋老师:“别人掉了十斤肉都能补上去,照着慢慢往上补就好。” 何子殊:“…………” 何子殊低头一比较。 比起来,可能小周妈妈的食谱,要好很多。 起码不会补上十斤。 第112章 过来亲一下 车快开到别墅门口的时候,何子殊隐约看见纪梵撑着伞,站在门口。 雨刚下不久,雨势不大,但绵密,看上去雾蒙蒙的一片。 “好像是小梵。”何子殊开口道。 陆瑾沉方向一转,等到了门前,降下车窗。 细涔涔的雨丝顺着缝隙飘了进来,还带着点冷。 刚只远远看了一眼,看不大清,等见了人,何子殊这才看清纪梵怀里还抱着阿柴。 因为要打伞,所以只能单手锢着,这姿势大抵舒服不到哪里去,所以阿柴扭得不太安分。 见到何子殊,吐着舌头直想越过车窗,往他怀里扑。 何子殊怕纪梵抱不住,下了车,接过阿柴,看着纪梵开口道:“下雨了,怎么站在门口?”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纪梵的表情看起来有点不对劲。 纪梵往前走了一步,用伞把何子殊遮了个全,没说话。 何子殊没听见回答:“嗯?” 纪梵看了车上的陆瑾沉一眼,何子殊疑惑更甚,反倒笑了下:“看他干嘛?” 纪梵轻咳一声:“阿柴跑出来了,来找它。” 何子殊低头看了一眼,阿柴脚上的确扑腾上了一点泥。 看起来像是一路踩着泥水花出来的。 何子殊一边用纸巾替它擦,一边轻声道:“下次雨天不能跑到院子里,淋了雨要感冒,知道了吗?” 阿柴抻了抻滚筒似的身子,呜呜叫了一阵。 “我先把阿柴……”何子殊抬眸的瞬间,又看到纪梵和陆瑾沉对视了一眼。 明显就是有什么事的样子。 何子殊:“?” 陆瑾沉下了车,绕过半个车身走了过来:“就停这,进去吧。” 三个人只有一把伞,还要穿过一整个庭院,距离说远不远,但说近也不近。 “身体还没好全,不能淋雨。”纪梵还不等何子殊和陆瑾沉开口,一把把雨伞塞了过去:“哥,你们慢慢走。” “把帽子戴好!”何子殊在身后喊了一声,纪梵随意一摆手,拉着卫衣的兜帽一翻,很快消失在视野里。 “总觉得小梵有点奇怪。”何子殊轻轻一偏头,看着陆瑾沉。 陆瑾沉莞尔:“嗯,奇怪。” 何子殊:“你也奇怪。” 陆瑾沉:“嗯,奇怪。” 何子殊:“……” 两人刚走出一段路,就听见不远处传来各种说话的声音。 何子殊脚步去一停,好像是露天阳台那边的方向。 何子殊:“来客人了?” 这附近独门独户,别家的声音还不至于传这么远。 陆瑾沉只说:“先进屋换身衣服。” 何子殊眼睛微微一眯。 没接话,没否认,那就是真来人了。 看这人的神情,显然很清楚,纪梵也很清楚,所以刚刚才心不在焉。 何子殊径直朝着声音的来源走去,越走近,声音越清晰。 “靠,这烟花质量这么好?” “小夏,你这烟花从哪里买的?都被淋成这样了,怎么还能放得出来?!” “我就说要放烟花的话,就去野河那边放!你看看,这东一炮西一弹的!” “涂哥!你别过去,要是再炸了怎么办!” “我数过了,就六十炮,打完了,剩下没打完的都是哑炮。” “快快快,别说了,小梵说子殊回来了,快收拾。” 何子殊光听声音,都知道说话的人是谁了。 何子殊惊讶道:“涂哥他们怎么来了?” 陆瑾沉伸手拂去何子殊肩头飘着的雨沫,轻声道:“给你补个生日。” 何子殊受伤消息出来的时候,涂远他们就急的不行,要不是刘夏说没什么大碍,他们一定会跑一趟医院。 后来又知道何子殊恢复了记忆,彻底坐不住了,几人一商量,总得补个生日,于是就凑到了别墅。 何子殊怔了怔,随即笑了下。 “那在院子里做什么,什么烟花?” 陆瑾沉:“去看看?” 何子殊多少能猜到点,本来也不想破坏他们给的惊喜,可刚听了小半路话,不是快收拾就是各种炸了,看起来是出状况了。 等两人穿过小径,走到庭院的时候,看着那一地狼藉,总算知道了纪梵刚刚神情为什么会不对。 阿柴朝着那边叫了好几声,众人抬起头来。 何子殊也顾不上,把所有人往屋里赶:“下了雨也不知道打伞,快进屋里去。” “等等,院子还乱着。”涂远抬手抹了一把脸。 何子殊:“乱着就乱着,进屋去。” 何子殊发了话,纪梵第一个往屋里走。 其他人见状,也一溜烟往里头跑。 进了屋,一群人围着沙发站了一圈,身上还湿着,不敢往沙发上坐,也不敢踩在软垫上,看起来等着挨骂似的,可怜兮兮的。 何子殊忍笑:“上楼换衣服。” 这次众人学乖了,也不等人带头,从两面楼梯跑了上去。 也不知道是故意约好的,还是凑巧,一群人一齐上了楼,又一齐下了楼,愣是没一个落单的。 何子殊指着窗外:“外面怎么了?” 刘夏他们破罐子破摔,往沙发上一瘫:“想给你摆个长命百岁烟花阵来着,结果突然下了雨。” 谢沐然立刻接道:“夏哥说他买的这烟花质量好,这雨又不大,只要能点着火,就能放,我们就想点个试试,结果还真点着了,只是涂哥去点的时候,不小心弄翻了,就没往天上打。” 何子殊哭笑不得。 所以庭院里跟炸了锅似的。 “我差点忘了!”谢沐然拍了拍涂远的肩膀:“涂哥,你没被烟花溅到吧?” “……啊?”涂远回过神来:“什么?” “我说你没被烟花溅到吧。”谢沐然:“涂哥,你一直盯着子殊看干嘛?” 涂远毫无灵魂扯了扯嘴角:“没事没事,看子殊额头上的伤好了没。” 几人又聊了阵,起身去了厨房。 客厅只剩下刘夏和涂远。 刘夏打昨晚开始就没吃什么,正啃着苹果垫垫肚子。 刚巧咬了两口,手肘就被撞了下。 刘夏又从果盘挑了个苹果,递过去:“吃。” 涂远心不在焉接过苹果,没吃,只捧着。 捧着捧着,就开始搓果皮,直搓得擦擦响。 “阿夏。”涂远只喊了声名字,脸就可疑地红了一瞬。 刘夏差点被苹果呛住:“哥,你干嘛!” “我刚刚看了点…不该看的。”涂远老脸又一红。 刘夏:“…………” 涂远:“不说出来我怕我过不去。” 刘夏咽下苹果:“别!哥!别说出来,你说出来,我怕我过不去!” 刘夏难得有点臊:“哥,这种事…就憋分享了吧!” 涂远眼睛一瞪:“你想哪儿去了!我是说子殊!” “啊?”刘夏手一松,苹果掉在地上。 子殊有什么不该看的??? “刚刚不是换衣服吗,我摸了半天都没摸到灯的开关,就想去问问子殊哪里开灯,结果就、就看到他们两个,”涂远深吸一口气:“亲了一下。” 刘夏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他们两个?谁?” 涂远:“陆队和子殊。” 刘夏:“…………” 一时之间,他都不知道,是该说涂远太年轻,还是自己太年轻。 就这? 就这?? 就这??? 刘夏拿起一个小番茄塞进涂远嘴巴里:“哥,你都二胎了。” 小年轻亲个嘴还能给你臊成这样。 涂远头脑发胀:“重点是亲个嘴吗?重点是他们两个,亲了。” 而且从楼上看下去,明显能看见是陆瑾沉主动的。 涂远原先根本没往那方面想,现在开了个缝,就再也合不上了,越想越不对劲。 他就说,在院子里的时候也是,两人撑着一把伞,伞就这么大,怎么撑得住两个人,哦对了,还有一条狗。 虽然是陆瑾沉撑得伞,但伞明显往子殊那边偏,偏就算了,两人还靠得很近,陆瑾沉几乎就是搂着何子殊,动作间也没有一点不自在。 涂远见刘夏一点都不急的样子,自己先急了:“不是潜规则吧?” 刘夏:“………………” 刘夏淡淡看了涂远一眼:“这话你信吗?” 涂远其实在说出口的瞬间,就自己把自己否认了。 以陆瑾沉对子殊的上心程度,真要是潜规则,那也…太尽心尽力了点。 涂远:“所以这两人,是在搞对象?” 刘夏笑了下。 何子殊醒来的第二天,涂远他们打来电话的时候,刘夏就问过,如果涂哥他们问起他和陆瑾沉呢,何子殊给他的回答是,哪怕不问,也是要告诉他们的。 刘夏看着涂远:“对啊,搞对象呢。” 涂远默了默:“认真的?” 刘夏知道涂远这话的意思,他这句认真的,问的是陆瑾沉。 娱乐圈营业CP比比皆是,在这之前,在他们眼里,“陈述”也只是其中之一。 刘夏直了直腰板:“哥,你还记得跨年那天,对面时代的LED屏和野河那一条大坝的灯吗?” 涂远点了点头。 怎么可能不记得,那天晚上光回消息都回到手软。 刘夏:“是陆队做的。” 涂远睁大眼睛。 刘夏:“为了哄他开心。” 其实在刘夏开口提起这个话题的瞬间,涂远就猜到了可能是陆瑾沉做的,可他怎么也想不到,理由竟然这么…朴实。 刘夏又道:“沐然上次在群里发的那个花瓶,就你说好看,也想买一个那个。” 上次谢沐然在群里发了照片,也没说其他的,只说是何子殊插得花,他们见花瓶好看,就开玩笑说要买一个。 涂远这下有点不敢开口了,半晌,才道:“怎么了?” 刘夏:“八百万,是古董,被拿来做花瓶了。” 涂远:“…………” 刘夏一本正经:“为了哄他开心。” 涂远还记得那次是陆瑾沉带着他回家过年:“所以宋希清也知道?” 刘夏老神在在:“那古董就是别人送给宋老师的,宋老师拿来给子殊做花瓶了。” 涂远有点控制不住,下意识想点根烟,摸了半通,才想起自己已经换了身衣服。 他竟然还想买个花瓶? 他不配。 刘夏:“哥,这边没烟,陆队都戒了。” 涂远不太想往下听了:“也是为了哄他开心???” 刘夏看着都学会抢答了的涂远:“对,子殊不喜欢。” 刘夏不懈道:“还有……” “小夏小夏,让哥缓缓,缓缓……”涂远觉得再听下去,他可能再也开心不起来了。 现在年轻人搞对象,都这么刺激的吗??? 何子殊端着茶过来的时候,就看到涂远靠在沙发上,一动不动。 “涂哥?”何子殊把茶递过去。 刘夏中途截住了:“给我吧,让哥缓缓。” 何子殊:“缓什么?” 刘夏:“你先把茶放下,也先缓缓,别等下烫着你。” 何子殊:“?” 刘夏接过何子殊手上的茶,道:“刚刚他们上楼的时候,你们在干嘛?” 你们,不是你。 再加上涂远现在的样子。 何子殊:“…………” 何子殊想起那时候两人的对话。 陆瑾沉:“都上楼了?” 何子殊:“嗯。” 陆瑾沉:“没人了。” 何子殊:“嗯,怎么了?” 陆瑾沉:“过来,亲一下。” 那时他一定是被鬼迷了心窍,才答应陆瑾沉亲一下。 第113章 只要你 涂远知道后没多久,Blood其他人也都知道了。 很多原先打眼就过的细节,现在回想起来,似乎都有了解释。 无论是野河、大坝、放了一天的LED屏,还是在“暮色”的那场演出,他们以为的“突然兴起”,其实都是陆瑾沉的有意而为。 “涂哥,我不是故意不说的,只是那时候……”何子殊话说到一半,就被涂远笑着打断:“我懂我懂。” 涂远还反过来苦口婆心:“一定要小心点,这事最好谁都不要再说了,我们也是,出了这门,就一定会把这事忘了,忘得干干净净。” 杨浩他们也连连点头。 何子殊:“没事,迟早都要知道的。” 涂远:“迟早?!” 杨浩:“都?!” 这什么意思?难不成还要公开? 涂远忙放下手上的茶杯:“还要…公开?” 何子殊给他添了点茶:“新茶,尝尝看,你应该喜欢。” 涂远左耳进右耳出,脑子里只有何子殊那句“迟早都要知道”,完全没仔细听何子殊说话。 一口气灌了下去,连味道都来不及尝,直直盯着何子殊。 完成任务似的,喝完了,该回答问题了。 何子殊笑了下:“嗯。” 涂远倒吸了一口气:“认真的?” 这是他第二次问出这句话。 第一次问的是陆瑾沉对何子殊是不是认真的。 第二次问的是何子殊在这件事上,是不是认真的。 和第一次一样,在问出口的时候,其实他就知道了答案。 是认真的。 两个人谈恋爱,是认真的。 说要公开,也是认真的。 刘夏在涂远身边坐下,压着声音轻声道:“哥,你看他们两个的样子,就算不公开,你觉得又能瞒多久?” 涂远没话说了。 现在想想,这两个人、这恋爱谈的,除了没被拍到什么直接针具,其他能拍的全拍了,而且大半素材还是“当事人”直接提供的。 先别说隔着一层屏幕的粉丝和网友了,就是他们,也就是没往那个方向去想,现在知根知底了,再来看,简直到处都是破绽。 涂远:“那想好什么时候公开了没?” 刘夏:“我原先以为,他们俩什么时候公开,要看媒体什么时候拍到。” 刘夏话故意只说一半,没了下文,等到所有人都看向他,才悠悠道:“现在看看,他们俩什么时候公开,根本不看媒体,全凭他们自己心情了。” “毕竟现在除非能被拍到什么一下子锤死的,否则其他搂搂抱抱摸摸头都已经不够看了。” 何子殊:“……” 杨浩右手握拳,一把捶在左手上:“拍到也可以买下来啊,娱乐圈不是给钱就能买料、压料吗?” 而且据说一条大爆的料可以供一家工作室全年的开销,否则那些狗仔也不至于花上半年的时间去蹲一个艺人。 但是“APEX”成员恋情曝光,还是队内恋情,还是陆瑾沉和何子殊…… 这料要是给买下来,得花多少钱? “花那冤枉钱干嘛?”谢沐然抱着盐盐走了过来。 涂远心都跳了一下。 冤枉钱?! 听听这是顶级流量该说的话吗? 要是放在别家身上,不得拼了命往下压,怎么到你们这边就成了冤枉钱? 谢沐然往后看了一眼,确定陆瑾沉没过来,才开口道:“我觉得哥巴不得被拍到,可能还嫌狗仔动作慢。” 所有人:“…………” “到时候再说吧,总不能瞒一辈子。”何子殊轻轻抿了一口茶:“我也不愿意。” 他不愿意把陆瑾沉藏着,就好像陆瑾沉也不想把他藏着。 想和他牵手、拥抱,别人看见也好,看不见也好,不用特意做给谁看,也不用刻意去遮掩。 涂远他们看着何子殊,说这话的时候,声音不重,就像是随口一句,可每个字都很认真。 涂远坐在沙发上,半晌,仰着头往后一靠,笑了。 其实不是陆瑾沉和何子殊想得少,而是他们想太多。 说到底,不就是谈个恋爱吗? 有什么可怕的。 — 刘夏带来的烟花,何子殊还是没有看到。 因为雨下了整整一天,夜深也不见停。 几人玩累了,在沙发上歪七扭八躺成一团,纪梵一个一个赶回房间后,只剩下陆瑾沉和何子殊两人。 “哥,早点睡。”纪梵自顾自说完,就上了楼。 何子殊朝陆瑾沉伸了伸手,陆瑾沉轻笑,将人打横抱起,从另一侧走了上去。 把人放在床上,陆瑾沉从床头的抽屉里,将药粉拿了出来。 何子殊摇头:“不擦了,不舒服。” “洗澡的时候我看过了,印子很浅了。” 何子殊声音一软,陆瑾沉就没辙。 他把药往旁边一放,看着何子殊。 脸被酒精蒸得有点红,也不知道醉了没有。 今晚何子殊喝了一小杯,度数虽然不高,但毕竟刚从医院回来,陆瑾沉也没让多喝。 陆瑾沉觉得应该醉不了,可看着眼前一直看着他,眼睛都不眨一下的何子殊,有些不确定了。 陆瑾沉轻声道:“晕不晕?” 何子殊听懂了陆瑾沉的言外之意:“只喝了一点。” 陆瑾沉抬手,把多余的灯都关掉,只留下床头的小夜灯。 等做完这些事,看着何子殊,笑了下:“跟他们说的话,我听到了。” 何子殊:“听到什么?” 陆瑾沉:“不能瞒一辈子,你不愿意。” 何子殊一抿嘴,和他十指相扣。 “陆瑾沉。” 何子殊很少叫陆瑾沉的名字,哪怕在两人最相敬如宾的那三年间。 所以当何子殊用这种语气念出他的名字的时候,陆瑾沉总有种难得的紧张感。 “嗯。”陆瑾沉声音很低:“我在。” 何子殊笑了下。 他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起,在自己喊他的时候,这人应了,总会轻声在后面跟一句“我在”。 有时候是在迷糊着要睡的时候,有时候是在将醒未醒的时候。 他已经记不清陆瑾沉说了多少次,只知道这句“我在”,是独独给他的,第二盏小夜灯,亮一辈子都不会熄灭的那种。 “我在柜子里,看到那条围巾了。” 灯光下,何子殊的眉眼被渲得格外温柔,陆瑾沉心不由地软了一下。 他知道是哪条围巾。 陆瑾沉语气轻柔的不像话:“那时候在想什么?” “想你。”何子殊笑得眉眼弯弯:“那天太想你了。” “以前这个时候,你都有通告,首页刷一下都是你,我知道你在做什么,可那几天,你都没消息。” 在所有粉丝都在问陆瑾沉怎么都不出现的时候,谁都不知道,何子殊也在等。 粉丝等不到,何子殊也没等到。 何子殊又道:“不知道你在哪里,有没有回家,和谁在一起,吃年夜饭了没,在做什么。” 何子殊明明笑着,可陆瑾沉心却疼得发紧,声音已经哑得厉害:“就在这里,一个人,没吃年夜饭,没回家,在……” 陆瑾沉一个问题一个问题答,剩下最后一个的时候,他深深看了何子殊一眼。 在做什么。 那时候他还能做什么。 “想你。”陆瑾沉一个字一个字道:“在想你。” 陆瑾沉顿的那一下,何子殊已经猜到这句没说完的话是什么,可眼睛还是红了一瞬:“那我们扯平了。” 陆瑾沉俯下身,吻了吻何子殊的眼睛。 何子殊还有些恍惚:“原来离得这么近啊。” “暮色”到这里,半个小时的车程,原来,他和陆瑾沉离得这么近。 “你那天是不是没看热搜?”何子殊轻声问。 陆瑾沉默了半刻,才道:“嗯,工作手机关了,只留了一个私人号的。” 何子殊反应过来。 陆瑾沉那个私人号的手机,很少人知道,但平日他们自己联系的时候,只记那个号码。 所以这人也在等他。 陆瑾沉把何子殊抱在怀里:“累不累?” 何子殊知道陆瑾沉问的是那三年,他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安姐给我排得那些行程,其实你都看过了,是不是?” 或许不只是看过。 好几次,两人都离得很近。 第一个年夜的时候,他在易安,陆瑾沉在隔壁南荷。 那时候何子殊还觉得,真巧。 第二年他在长州,陆瑾沉在隔壁文市。 两人两年通告都贴着,粉丝自然早就发现了。 粉丝都说乐青这行程排得可恨又可惜,只差一点,可何子殊却觉得能排成这样,已经很费劲了。 陆瑾沉轻轻叹了一口气:“可你没按那些行程走。” 何子殊笑了下:“因为想让自己累一点。” 想看看自己没了陆瑾沉,能到哪里。 何子殊眨了眨眼睛,声音放得很轻:“都挺好的。” “那时候如果开了口,在一起,挺好的。”何子殊握着陆瑾沉的手紧了几分:“谁都没说,分开了三年,也挺好的。” 陆瑾沉没说话。 何子殊:“起码……胆子大了很多。” 他在陆瑾沉身后躲久了,躲得心安又理得,都忘了很多东西,他没看见,不代表就不存在。 “APEX”正当红,还没成立个人工作室,舆论、粉丝、公司、资源,一层又一层外在因素。 他是该害怕一点,才能走得小心一点。 但让人害怕的东西太多,能不能在一起,就不是两个人的事了。 可现在,何子殊觉得这些都无所谓了。 舆论也好,粉丝也好,公司也好,都不怕了。 这种安心不是因为有了个人工作室,不是因为以后要转型,甚至都不是别人能够给他的。 何子殊知道的很清楚,把这种“心安理得”彻底还给他的,是他自己,是陆瑾沉,也是分开的那三年。 何子殊极缓慢地眨了下眼睛,看着陆瑾沉:“我以前怕的东西很多,怕因为我,影响到你,怕你和家里有矛盾,怕粉丝骂,可现在我都不怕了,也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 何子殊环着陆瑾沉的脖颈,轻轻往自己的方向一带:“只要你。” “陆瑾沉,我喜欢你。”何子殊一字一字道:“喜欢了…很久了。” 何子殊每说一个字,陆瑾沉的心就疼一下。 就好像贴着一柄钝了的冷刃,悄无声息便落下一道,不见血,却难捱。 可下一秒,偏又落下一个吻。 他从来不知道,原来表露爱意的时候,也是会疼的。 何子殊觉得自己一定是醉了。 “陆瑾沉,你看着我。”何子殊笑着,可眼角却沾着水汽,声音有点哽咽:“我怕疼,你轻点,好不好?” 陆瑾沉低头,吻去何子殊眼角的泪,声音哑到何子殊要很费劲去听,才能勉强听清:“好。” 耳鬓厮磨间,何子殊一抬手,将那盏亮了很多年的夜灯轻轻关掉。 他想,以后他都不需要了。 第114章 要喊妈 何子殊醒来的时候,房间还暗着,只有帘隙间透出一点薄光。 他下意识喊了声陆瑾沉的名字,然后成功被自己嘶哑干涩的声音吓得闭了嘴。 何子殊怔了好久,才回过神来,甚至开始怀疑刚刚那声音,究竟是不是自己发出的。 怎么可以哑成这样。 这种疑惑很快被从骨缝间散出的酸疼替代,虽然没到不能动弹的地步,可何子殊已经不想动了,只是微微翻了个身。 动作间,感受到身侧的被子还有余热,何子殊有些胶着的思绪闪了下。 应该刚起没多久。 何子殊拿过手机,看了眼时间,这下彻底清醒。 10:29,这个时间点他还没起…… 楼下还不止谢沐然和纪梵,刘夏、涂远他们都在…… 何子殊也顾不上身上难不难受了,刚掀开被子,就听见门锁转动的声音。 他循声望去,陆瑾沉就站在门口。 因为房间正暗,也没开灯,他看不太清陆瑾沉的神情,只听到一声:“先坐床上,今天降温,外面冷。” 声音被刻意压得低,很轻,还带着笑,听起来也有些哑,可何子殊总觉得和自己不大像。 何子殊入了神,就坐在床沿上,盯着陆瑾沉看。 陆瑾沉走过来,连人带着毯子放在床上,笑了下:“说了冷。” 何子殊有些受不了这昏暗的环境,不是怕,只是周遭没什么声音,陆瑾沉又靠得近,脑海中总是浮现出昨晚的一些画面,记忆一重叠,烧得他呼吸都有些不稳。 何子殊撇过头去,轻声说了一句:“不冷。” 陆瑾沉起身,走到窗边,帘子拉开的瞬间,何子殊才后知后觉自己现在的模样,应该糊弄不过陆瑾沉。 连他自己都能感受到那滚烫的呼吸。 除了呼吸之外,耳朵、指尖,哪哪都像是有把小火在窜。 何子殊根本来不及思考,一下子埋进被子里。 他必须得冷静一下。 陆瑾沉回过身,看到床上蜷起的一小团,心头就像是被什么东西扫了一下。 这么害羞的性子,可说出的话却要命。 陆瑾沉绕了半个床身,从另一侧掀开被子,躺了进去。 何子殊被吓了一跳,连翻身都来不及,就被陆瑾沉拉着手腕带进了怀里。 肌肤相触,呼吸相缠,何子殊觉得自己的体温骤然升高。 何子殊推了推陆瑾沉:“该、该起了。” 陆瑾沉莞尔:“刚看你躺下,还以为又想睡了。” 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最后那三个字的时候,陆瑾沉轻轻顿了一下,几乎是擦着耳尖滑过去,何子殊深吸一口气,生硬地转移话题:“雨停了没。” 陆瑾沉:“停了。” 何子殊只想把人往外赶:“那开个窗,有点闷。” 陆瑾沉知道何子殊就是随便找了个理由,心里觉得有些好笑,可还是顺着他的话开口:“好。” 陆瑾沉拿过放在床尾的睡衣:“先穿上,我再开窗。” 何子殊乖乖伸手,可低着头,没看他。 等睡衣扣到最后一个纽扣的时候,何子殊动作一顿。 这睡衣领口不高,也不知道颈间有没有…别的什么痕迹。 何子殊越发心不在焉,想去浴室检查一下,直到陆瑾沉开了口。 “没亲在这里,”陆瑾沉曲指,在何子殊锁骨处轻轻刮了下:“昨晚我有小心。” 上次那个意乱之下的吻,好多天才消下去,擦伤又刚好,陆瑾沉哪里都亲了个遍,唯独没舍得往这边去。 这么直白的提起昨晚的事,何子殊整个人都有些绷不住,直接起身:“我去开窗。” 陆瑾沉轻笑着放了手,还不忘提醒:“把拖鞋穿好再过去。” 屋子里开了暖气,踩着垫子倒也不冷。 何子殊走到窗边,只开了一小条缝,冷风和暖气一撞,整块窗户都水腾腾的。 温度凉了点,身体也凉了点,腰还有点酸,何子殊撑着窗台借力,刚往左边侧了一步,就看见大门口外侧的推门是开着的,何子殊眨了眨眼睛。 默了会,他回过头,看着陆瑾沉:“谁早上出去了?” 陆瑾沉:“没有。” “那怎么推门是开着的?”只有在有车进出的时候,推门才会打开,何子殊想了下:“有人来了?” 陆瑾沉:“刚走。” 何子殊一下子想起来早上的时候,这人不在房间里,那时还在想他去做什么了,现在看来,应该是下楼了。 何子殊轻声开口:“是安姐和杰哥吗?” 陆瑾沉没说话。 不知为何,这沉默打的何子殊心里咯噔一下,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朝着陆瑾沉走近了一步:“谁来了?” 陆瑾沉怕吓着他,淡淡说了一句:“没谁。” 何子殊抿着嘴,挤出几个字来:“是不是…宋老师?” 陆瑾沉这才笑了下:“已经走了。” 何子殊彻底僵住,半晌,身体比思绪动得更快,朝着门口就跑去。 “只待了几分钟,就过来送个东西,别紧张。”陆瑾沉把人抱在怀里,轻声哄。 何子殊很难不紧张。 上次从剧组回来的时候好像也是这样,匆匆送了个东西过来,面也没见着。 让长辈跑这么多趟,话都没说上,实在太没有礼貌了! 何子殊抬眸:“你应该叫我的。” “你宋老师不让。”陆瑾沉声音越发温柔:“叫我们别吵你,让你多睡会儿。” 见何子殊还皱着眉,陆瑾沉继续道:“宋老师原话,没骗你。” 陆瑾沉没说谎,却只把话只说了一半。 早上宋希清其实先给何子殊打的电话,手机放在床头,屏幕只一亮,连铃声都没响,就被陆瑾沉挂了。 等看到来电显示,陆瑾沉才耐着性子打了回去,草草讲了几句,起身下楼。 所以宋希清在进门的时候,就知道何子殊还在睡。 怕谢沐然他们上去喊,才特别嘱咐了一声,不要吵着他。 何子殊没怀疑陆瑾沉的话,他知道以宋希清的性子,别说是来送个东西,就算是真有事找他,也会等到他睡醒再说。 道理他懂,可还是觉得有些抱歉,在楼上是怎么都待不住了,何子殊进浴室匆匆洗漱了一下,就跑下了楼,迎面撞上了正往上跑的谢沐然。 “醒了?”谢沐然刹住步子:“我刚向上楼看看呢,都11点多了,怕你饿。” “不要跑,小心点!”何子殊连走几步扶了一把谢沐然,等人站定,开口道:“宋老师刚刚是不是来了?” 谢沐然点了点头:“来了又走了。” 谢沐然说完,抬眸看了陆瑾沉一眼。 怎么还是喊宋老师? 都现在了! 进度条不该是这样的! 谢沐然藏不住话,靠近何子殊,低声道:“子殊,你下次见到希清阿姨,就别喊宋老师了,她会不高兴的。” 何子殊一时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谢沐然一本正经:“要喊妈。” 就应该和哥一样,妈来妈去的,这才合适。 何子殊:“……” 何子殊在谢沐然额角轻轻弹了一下,说道:“别闹。” 随即偏过头,看着陆瑾沉:“我是不是该给宋老师打个电话?” 也不知道现在她方不方便。 谢沐然继续提醒:“打电话的时候,要记得喊妈。” 何子殊:“…………” “只是顺道来的,下午她那边还有个聚会,把你叫醒也只能待一小片刻,所以才不叫你。”陆瑾沉笑了下,怕何子殊还纠结这件事,又道:“想打的话,等晚上打一个。” 何子殊也没其他更好的办法,只好点头。 等这事了了,何子殊才注意到,除了谢沐然之外,所有人都围在沙发那边,抬头看着他。 包括两小只。 何子殊站在台阶上,其他人坐在底下。 对视,沉默,心虚,一言不发。 何子殊撇过头去的瞬间,其他人也低下头去,手忙脚乱做自己的事。 “涂哥!涂哥!阿柴脸都要被你搓扁了!”谢沐然一边说一边跑下楼。 何子殊背对着众人,转过身去,看着陆瑾沉有些紧张地开口:“我有哪里不对吗?” “没有。”陆瑾沉莞尔:“很好看。” 底下人这个反应,原因哪在这人身上。 陆瑾沉什么都没说,可涂远、杨浩他们都是过来人,今早陆瑾沉一出房门,还是从何子殊房里出来的,三两眼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刘夏和纪梵看了看时间,平日作息足够规律,再怎么晚睡七、八点也一定会醒的何子殊,都快中午了还没起,心里也有了数。 唯独谢沐然没觉察出什么来,所以说要上楼看看何子殊醒了没有的时候,众人也没拦。 毕竟,是该起了。 “子殊你快过来,”谢沐然开口道:“看看宋老师给你的生日礼物!” 谢沐然一句话打破了一屋子的尴尬,沙发上的几人都有意无意看了谢沐然一眼。 什么都不知道,也挺好的。 “两个都是?”何子殊看着眼前的东西,迟疑了一下,看着陆瑾沉。 一大一小,都用朱红色的盒子包着,除了大小外,没什么别的区别。 陆瑾沉轻笑:“没我的份。” 其他人连连摇头。 陆队都没有的份,他们就更没有了。 刘夏开口道:“我们也没敢动,掂了下,还挺沉。” 何子殊按着环钩形的开关,一旋转,盖子打开,身旁立刻传出倒吸凉气的声音。 何子殊也怔了怔。 所有人都知道那是什么,并不罕见,一个长命锁。 可这个长命锁却有两个巴掌那么大。 外围一圈烧蓝,花纹很有章法,最中间一个朱色环形圆印,底下还有九条铃铛挂坠。 和市面上的比起来,看着要复杂很多。 刘夏不想说脏话,可实在忍不住:“………这也…太他妈大了。” 涂远神色复杂。 有点对不起儿子。 儿子周岁的时候,他自认为送的长命锁还挺有面,可现在看来,还没人家宋老师底下一个铃铛大。 涂远愣愣道:“宋天后希望你百岁平安的心,我感受到了。” 真情实感的,感受到了。 “中间是你的名字。”陆瑾沉指着那个朱色环形圆印说:“生日礼物,也是那个平安符的回礼。” 陆瑾沉笑了下:“从你把平安符送给她的时候,就开始做了,前两天刚做完。” 何子殊鼻子突然就酸了。 不是因为这金锁的分量,而是因为那句“百岁平安”,因为陆瑾沉的母亲把他放在心上,一直放在心上。 何子殊把小盒子打开,一样的样式,一样刻着他的名字,只是小巧了很多。 锁上还绑着一条编织好的红绳。 “这个应该是可以戴的,”刘夏轻声道:“宋老师也太…有心了。” 何子殊垂着眸,笑了下:“嗯。” 几个小时,粉丝们还在刷昨天何子殊出院照片的时候,突然收到了何子殊上线的消息。 紧接着,何子殊更新了个人博。 没有配字,只有一张照片。 照片中“APEX”成员和“Blood”成员都在,还有阿柴和盐盐。 何子殊站在最中间,脖子上还挂了一条粉丝从未见过的项链。 所有人都在嗷嗷叫,研究爱豆同款的时候,却发现宋希清点赞了这条微博,还在底下评论里留了一颗爱心。 所有人:艹艹艹!!!! 发生了什么!!!! 第115章 那上台呢 宋希清这开天辟地式的微博互动,让何子殊这条个人博瞬间出圈。 几个月前,宋希清突然关注了何子殊的事,就引起了不少的动静。 哪怕是现在,宋天后的关注列表里还没有“新人”加入,何子殊仍旧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小辈。 仍旧置顶,一枝独秀,底下压着各路天王、影后。 当初有不少人分析的头头是道,最后得出一个看起来好笑,可最能唬人的定论——手滑。 后来好似也验证了这一点,因为宋希清除了关注外,几乎没有跟何子殊有过什么互动,直到《天尽头》开拍,所有人才慢慢回过神来。 宋希清很喜欢何子殊,是真的喜欢,不是故意制造话题那种。 王野说话、行事向来大胆,在《天尽头》开拍前就当着娱记的面说过,主题曲的最佳人选是宋希清,也向宋希清发了邀帖。 王野只说到这里,没说宋希清那边有没有回音。 网友原本都觉得可能性不大,宋希清虽然没有宣布封麦,可早就处于半退圈状态,这两年来,除了王野外,还有不少大导邀她参与主题曲的录制,其中也不乏有好些好友主演或主导的电影。 宋希清水端得很平,一概推了,就连白英都玩笑着说过“请不动”。 所有人都默认宋希清已经封麦,所以当她出席《天尽头》试镜场的消息传出来的时候,一众网友都吃了一惊。 再加上后来现场照片传出,各家媒体也知道该怎么抓眼球,曝光出来的照片,无一例外都是她和何子殊的照片,照片上两人神情都很放松也很亲密。 接下来就是主题曲官宣、何子殊杀青、音棚版首映,宋希清从没在镜头前谈起过何子殊,可做的每件事,都很直白的告诉所有人,她很喜欢何子殊。 甚至粉丝都一度怀疑,究竟陆瑾沉是宋希清的亲儿子,还是何子殊是宋希清的亲儿子。 就像这次,宋希清的点赞和那一颗心,评论底下被顶上去的,是何子殊的回复。 没说别的,回了一个红着脸抱抱的表情。 【总感觉这两个表情不简单!就好像有什么事是我们不知道的!悄悄说秘密那种!】 【我也这么觉得!!!如果宋天后只是点赞我也不觉得有什么,可她评论了一颗爱心啊!!!这张照片上一定有什么不能说的秘密!会不会照片就是宋老师拍的?!】 【你们看盐盐,脑袋上戴着一个生日小皇冠,还有涂哥他们后面,落地窗那边散了一地的气球,一看就是补了一个生日趴给我们小玫瑰啊!!!】 【我可太他妈开心了!子殊生日那天没吃上一口蛋糕,我一直耿耿于怀!现在看他笑得这么开心,我圆满了!!!】 【我大A团!我小B团!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每次看到他们同框都有种永远是少年的感觉!真的是每次!发自内心的笑啊!】 【子殊脖子上那条项链太好看了!是哪家的!品牌方快出来认领啊,现在不涨一波销量,更待何时!!!】 【同款,同求!】 【有大神把它同比放大了,是一个长命锁!超精致!我把照片发出来你们自己看!】 【我靠,这花纹太细节了吧,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中间那个是子殊的名字?!】 【三分钟,我要这个长命锁的全部资料!】 【跪了,我家以前做过金饰,刚给我爸看了一眼,说一定是专门找人打的,花纹太精细了,只有经验老到的师傅能做。从设计到制作,费时保守估计要三个月,这种金饰真的越小越难造,而且长命锁用料要挑,尤其像子殊这种专门造的,中间是名字,周边的纹路看着没什么特殊的,其实都有讲究的,不是随便画几笔上去,真的是很用心的东西。】 【我把楼上姐妹的话总结一下:别想了,买不起,有钱也买不起。】 【我有一个大胆的猜测,这长命锁,是宋天后送的。第一,子殊以前都没戴过,这条微博是个人博,大家都穿得很闲适,没化妆、没造型,一看就知道是在家里聚会,什么东西都没有,独独戴了这个,不可能是品牌宣传,很像是礼物;第二,宋天后突然点了赞,发了评论;第三,长命锁这种东西!除了长辈之外,还有谁会送吗?还有谁适合送吗?还有谁有这个心吗?!】 【靠,我其实一直不怎么信“陈述”,甜是真的甜,可就是没磕到,可今天宋希清一出现,我不知道为什么,突、突然就磕到了!】 【不管怎样,还是想感慨一句,我们子殊真的是团宠啊,这么甜的小棉花糖,谁能不喜欢嘤嘤嘤!】 刘夏看着越来越接近真相的评论,又看看何子殊颈上那个,又看看盒子里另外一个脸大的,伸手摸了一把,又摸了一把。 真好,凉飕飕,金灿灿。 摸一把总感觉就能长命百岁了。 “幸好粉丝看见的是那个小的,不是盒子里这个,”刘夏开口道:“否则一定会被营销号拉住使劲黑,还要背上炫富的嫌疑,看起来就不那么社会主义了。” 何子殊笑了下。 涂远接口道:“其实那个家里做过金饰的粉丝说的没错,这个小的其实比大的更复杂。” “我给小宝打长命锁的时候也问过,有的人特意想要小一点,可以一直戴的那种,现在穿金戴银跟以前不一样,大多都是为了一个寓意,傍身久了人气也足。” “还有这种讲究?”刘夏有点懵,“我小侄子就周岁的时候戴了戴。” “对,市面上有的大多都是这种,”涂远喝了一口茶:“就跟这个大的一样,放着做纪念用的,但要是一直自己戴,就有另外一套讲究了,花纹、用料都要选,还要找人设计,麻烦得很。” “子殊脖子上那个就小拇指盖那么大,粉丝也是同比放大才看出来是个长命锁,平日戴着根本没什么影响。” “这倒是,我刚看了下,顶上是活扣,把红绳换成别的什么都挺合适。”谢沐然继续道:“我还是第一次知道这种东西,还能这么好看。” “比起小的,我更喜欢大的。”杨浩靠在沙发上,义正言辞:“小的做工太复杂了。” 刘夏仰头:“对,钱不钱的无所谓,主要是喜欢简单的。” 众人:“……” 等一行人吃完饭,天已经放晴小半会儿了。 阿柴被雨关了一天,直想往外跑,纪梵索性开了露天阳台的门。 阿柴独自跑了一圈,进屋咬着何子殊的裤脚,把人往外拉。 “想出去玩?”何子殊蹲下身子来,笑着摸了摸它的脑袋,阿柴吐着舌头,从沙发又跑到落地窗那边。 “出去透透气也好。”纪梵起身,在藤椅上铺了毯子,还煮了茶,朝着里屋喊:“好了。” “要是昨天也是这天气,那烟花就可以放了。”刘夏伸了个懒腰。 “别提烟花了,差点没把涂哥炸瞎。”谢沐然靠在围栏上。 何子殊昨天没细问,听谢沐然这么一说,还被吓了一下:“哪里受伤了?” “躲开了躲开了,没事。”涂远摆了摆手,一回身,陆瑾沉刚好推了一杯茶过来。 涂远虽然比陆瑾沉年长了好几岁,可看着陆瑾沉,总觉得有点憷,而且是没由来的憷,哪怕知道这人正和他们小主唱搞对象。 刘夏昨天还说他们也算半个长辈了,可涂远就是有点虚。 尤其是陆瑾沉喊他“涂队”的时候。 “哥?”何子殊看着出神的涂远:“怎么了?” “没什么没什么,喝茶!”涂远尝了尝,刚入口有些苦,可口感很柔,回甘,还有些花果的香气。 “南安那边新摘的春茶,喜欢的话可以带一些回去。”陆瑾沉淡淡道。 “茶柜里还有很多,哥,你喜欢的话拿一点回去,除了白茶还有些别的,我们也不怎么喝,放那里也是浪费。”谢沐然把焙炉盖子轻轻一掀,茶香散了一院子。 涂远道:“那不用,喝几杯就好。” “新茶过了时节就没味了,要抓紧时间喝。”谢沐然拿着小木扇,对着小焙炉扇了两下。 “也别多喝,”涂远开口:“子殊就不行,喝茶越喝越清醒。” 纪梵开口:“这茶就是希清老师送的。” 涂远:“?” 何子殊解释道:“前段时间生日会太忙了,要熬夜就喝了几次咖啡,后来胃有点难受,就喝茶了。” “那就更不能要了。”涂远摆了摆手。 “涂队你们下个月3号有空吗?”陆瑾沉提过小焙炉,给涂远空了的茶杯添上。 何子殊停下动作,看着陆瑾沉。 下个月三号,“APEX”回归巡演第一场。 这人现在问这个,应该是有其他意思。 涂远也顾不上喝茶了,笑道:“有有有!你放心,第一场演唱会肯定会去的!” 杨浩开口:“早把时间空出来了,机票都买好了。” 涂远感叹道:“上次还和浩子他们一起抢门票来着。” “你们哪里要门票啊。”谢沐然开口道:“不用门票,跟生日会一样,直接从后台员工通道进就好。” “我知道,”涂远笑了下:“主要是也没抢过,就试着抢抢,碰碰运气。” 刘夏好奇:“抢到了?” 涂远没说话,可神情看起来就像是见了鬼。 杨浩神情严肃:“你们下次有空的时候,最好自己去试试。” 他都怀疑到底有没有把票放出来,否则怎么一点进去就没了。 涂远在抢之前还觉得自己玩游戏一把好手,年轻时候好歹也是各种器乐玩过来的,手速绝对不算低。 可现实教他做人。 幸好他能拿个内部票,还是VIP那种。 涂远一想到自己可以坐在VIP区域的位置,还有些不好意思。 生日会直播他们都看了,镜头扫到嘉宾席的时候,弹幕就跟炸了似的,还有铺天盖地的尖叫声。 虽说早就过了那个年纪,可毕竟也年轻过,那条野河旁,来来往往这么多乐团,谁都想过以后有一天,他们会站在舞台上,有灯光,有掌声,有很多人为他们欢呼。 Blood没实现,可Blood中有人实现了。 涂远看了何子殊一眼。 真好。 他们与有荣焉。 涂远想到这里,玩笑道:“去演唱会的时候,还得买身行头,再理个发,万一镜头扫到我们,还得看得过眼是吧,总不能给Blood丢脸。” 陆瑾沉轻笑:“入镜也没关系,是吗?” 何子殊右手食指在茶几面上有一下没一下点着,闻言,嘴角扬了扬。 他就知道。 涂远还挺乐:“只要粉丝不嫌弃就好哈哈哈,入了镜,回去还能放给儿子看。” 纪梵和谢沐然渐渐摸了点东西出来,视线在陆瑾沉和涂远身上转了一下,突然就懂了。 是入镜不假,不过哥口中的入镜,可能跟涂哥口中的入镜,不是一个概念。 果然,下一秒,陆瑾沉就再度轻飘飘开口,慢声道:“那上台呢?” 涂远差点把口中的茶喷出去。 第116章 在邀请涂队 一口茶搅着凉风,涂远呛得差点撅过去,连呼吸都稳不住,手上的茶盏也跟着一松。 杯盏碰在杯托上,发出一声脆响,溅起的茶水把领口打得湿漉一片。 何子殊靠得最近,忙递了几张纸巾过去,一边替涂远拍背顺气,一边开口:“怎么喝个茶都能呛成这样?” 涂远草草擦了几下,憋到满脸通红,才勉强止住了咳。 纸巾被茶水沾湿,在颈间贴了一圈,看上去跟围了条哈达一样。 只有边边角角没碰到水的地方还算干燥,被风吹得轻晃晃,底下两小只眼睛睁得圆滚滚,直直盯着涂远看。 涂远狠狠掐了自己一把。 醒醒,快醒醒。 他刚刚听到了什么? 陆瑾沉刚刚跟他说了什么? 那话是跟他说的吗? 入镜也没关系,是吗? 那上台呢? 这两句话在涂远脑海里翻过来,倒过去,尤其是入镜和上台两个字,相互对峙,打得他牙齿都有些颤。 涂远僵硬着开口:“陆队,你开玩笑的吗?” “没,”陆瑾沉笑了下:“在邀请涂队。” 涂远咽了口口水:“同、同台?” 陆瑾沉点头。 涂远猛地起身,藤椅被他动作带着,往后移了一大段距离,所有人都被他这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 最受其害的就是在几案底下懒洋洋躺着的阿柴,瞬间吓清醒了,连连叫了好几声,一头钻到何子殊椅子下。 紧接着,涂远就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在庭院疯狂竞走。 原本杨浩他们的惊吓程度也不比涂远小,可不知为何,看着非常没有出息的队长,和他一比,竟生出一种我自不动如山的魄力感。 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全靠同行衬托。 涂远径自走了好几圈,才重新回到位置上,可一看到陆瑾沉和何子殊的脸,刚做好的心理建设又轰隆一声全塌了。 “apex”首场巡回演唱会,七万张票,这是什么概念? 他在“暮色”唱了这么多年,大大小小百来场,全部人数加起来都没超过七万,还不算重复的。 七万,他在台上往下看一眼都得腿软。 可问他想不想,他只有一个回答,想。 做梦都想,也只有做梦的时候敢想。 别说是七万,就是七千、七百,底下能有人在听,对于他们来说,都足够荣幸了。 涂远觉得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忘记,上次和“apex”这几个人同台的时候。 穿着同样的、被称为“队服”的衣服,站在同一个舞台上,唱着同样的歌。 哪怕那次的“暮色”,底下只有零散几个人,哪怕唱歌的时候,没有人认出他们,也没有人喊他们的名字。 “上次同台我都觉得跟做梦一样。”涂远愣愣道:“在热搜上挂了一天。” 谢沐然他们上热搜就跟家常便饭似的,早就忘了最开始出道的时候,在热搜上挂一天是什么感觉,听涂远这么说,止不住还有些好奇:“涂哥,在热搜上挂一天,感觉怎么样。” 涂远:“感觉我好红。” 那是涂远第一次真情实感体会到,原来自己还有做网红的潜质。 夜深人静的时候,闲着无事就去微博逛逛,也不做别的,主要就是看看自己第一条评论底下,那一溜的涂哥好帅。 让他觉得自己可能不是涂哥,是发哥。 何子殊被涂远逗笑:“其实还可以更红一点。” 涂远知道何子殊什么意思,想了想,还是开口道:“底下七万多粉丝看着呢,别给我们搞砸了。” “又不是没唱过,搞不砸!”谢沐然拍了拍涂远的肩膀。 涂远:“上次才多少人,我们几个也好长时间没上过台,好久没练了,一下子也不知道能唱成什么样。” “apex”首场巡演,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就等着他们出岔子,涂远实在是怕给何子殊他们添乱。 他打不了这个包票。 何子殊只看着他:“哥,你想去吗?” “其他都不重要,多长时间没上台,多久没练,能唱成什么样,都不重要。”何子殊眼尾轻轻一弯:“最重要的只有一个,你想不想去。” 涂远咬着后槽牙,没说话。 何子殊又道:“上次在‘暮色’,唱的开心吗?” 涂远和杨浩他们对视一眼,最终点头。 能记一辈子的事,能不开心吗。 “可那次,我们其实不是唱给粉丝听的。”何子殊把涂远面前那倾着的茶盏放好,重新沏了一杯,在一片清雾中,开口:“是唱给自己听的。” “这次要不要试一下,唱给他们听?” 涂远久久不能说话。 他突然就想起何子殊最开始来到“暮色”的时候,似乎就是这样。 明明年纪最小,看着应该是别人来哄的模样,可其实最会哄人的就是他。 现在也是这样。 这么多年过去了,一点都没变。 仍旧温温声声说着话,可偏偏每个字都能把心窝戳透。 那次是唱给自己听的,这次要不要试一下,唱给别人听…… “哥,你这副老泪纵横的表情要给谁看?!”刘夏用手肘撞了撞涂远。 涂远:“……” 涂远所有感伤就被刘夏这句“老泪纵横”带走。 他差点忘了。 没变的哪里只是子殊,还有这小霸王。 涂远不禁想,如果那时候他们没遇上子殊,光在这小霸王的带领下,有没有blood他们不知道,但天天流blood,可能性不小。 刘夏:“我就问你,突然红起来,爽不爽!” 半晌,涂远憋出一个看起来不那么爽的:“爽。” 刘夏:“那想不想更爽!” 涂远咬牙:“想。” 刘夏双手一拍:“那不就结了。” 涂远深吸一口气,看着身边的杨浩他们,问道:“怎么说。” “我也想有人喊我浩哥。” “那能给我搞个子殊那样的造型吗?” “到3号为止我一直吃西蓝花的话,你们说能掉几斤肉?” 何子殊抿了一口茶,笑着扯了扯陆瑾沉的袖子:“要不要跟安姐说。” “说过了。”陆瑾沉回道。 说过了? 明明一直在他身边坐着,也没打电话,什么时候说的? 何子殊有些诧异,眨了眨眼睛:“什么时候?” 陆瑾沉轻笑:“生日会的时候。” 何子殊:“这么早?” 他还以为是见到涂哥他们才决定的。 “没想过要是他们不愿意的话,怎么跟安姐说吗?” 嘉宾这种事,毕竟不是小事。 陆瑾沉:“不会。” 见陆瑾沉答的这么快,何子殊笑了下:“什么时候这么了解涂哥他们了?” 陆瑾沉没接话,只说:“你了解。” 何子殊一时还有些恍神:“了解什么?” 陆瑾沉莞尔:“知道他们会愿意。” 何子殊不可置否。 就像在陆瑾沉说出那句,“入镜也没关系”的时候,他就知道这人真正想问的是什么一样,他也知道,涂哥他们一定愿意。 这么说来,似乎也不差多少。 何子殊正欲再开口,可紧接着,他就看到陆瑾沉笑了下,然后耳边就传来陆瑾沉沾着笑意的声音:“所以我了解的不是他们。” 何子殊手上的动作突然就顿住了。 所以我了解的不是他们…… 还有没说完的半句话,何子殊也听懂了。 他说,他了解的不是涂哥他们,而是他。 何子殊低下头,盯着茶盏中的清茶。 耳尖却有点红。 “apex”首场巡回演唱会是乐青周年庆的重头戏,同时也是粉丝的盛事,从场地选择到布置,无一不透着一个“壕”字。 自抢票开始,各路营销号就联动下场,谁都不想错过这个坐收红利和广告费的大消息,几乎就是实时播报进程。 其中讨论度最高的,当属现场嘉宾。 如果说别的什么演唱会曲目、服装、造型,路人还接不上话题,那盲猜现场嘉宾这种带着玩票性质的事,就是全民娱乐了。 “apex”什么咖位,大家都有数,再加上这次巡演的两个大前提,乐青周年庆、首场,头版头条简直就是板上钉钉的事。 可饶是所有人都知道“嘉宾阵容绝对豪华”这个事实,在“apex”官博和乐青官博官宣的时候,所有人还是被吓了一跳。 【我疯了我疯了!!!是宋天后!!!陆队被喊了这么多年“唱你妈的歌”,现在终于要和他妈同台了吗?!】 【我靠!陆队和宋天后同台!热搜预定!】 【我以为这辈子都不会看见宋老师再登台唱歌了,我爸我妈这样从来不看娱乐圈新闻的人,都给我转了这个消息,问我是不是真的!】 【都让开,我妈要唱歌了!】 【楼上的姐妹,什么你妈?不要乱说话,明明是我妈!】 【你们别这样,不要抢妈!要抢抢小玫瑰啊!小玫瑰是宋天后亲生的!抢到小玫瑰,就能抢到一个绝世老公,抢到一个天后妈,还能绿了绿队,一举三得我的天!】 【绿了绿队哈哈哈哈哈哈哈这个梗过不去了!】 【卧槽!官宣第二波!有我blood!!啊啊啊啊啊啊啊我大a团小b团合体!这他妈是真合体啊】 【我靠!带我小b团玩!这波售后给满分!不行,我要出去尖叫一下!】 【大a小b,szd,我锁了!!!】 【大a小b,唯一的主唱何子殊!awsl!!!我真的太爱这群人了!】 第117章 正文(一) 将近半个月的时间,除了早就定好的必要行程外,何子殊他们几乎都在练舞室。 没有相关热搜、也没再传出演唱会的其他消息,常年住在热搜上的“APEX”一下子没了热搜,还让人有些不适应。 别说蹲点蹲到乏味的娱记,就是高杰,现在每天的日常就是算着时间送水、送饭,看着他们吃完,说一句“注意休息,别练狠了”,然后转身把垃圾带走,出门。 高杰入行这么多年,最想过的,就是这么规矩的日子。 不用和热搜、娱记斗争,可自打接手陆瑾沉之后,这些“规矩”就成了奢望。 现在梦想一下子照进现实,还照得他有些发晕。 高杰又一次从练舞室出来,迎面撞上了抱着一个纸箱小周。 “哥,你这什么表情?”小周皱了皱眉。 高杰不明所以:“我什么表情?” 小周伸手,在旁侧的玻璃隔音门上敲了下:“形容不出来,你最好自己看看。” 高杰转过脸一看,拧巴得不行。 一想到刚刚顶着这样的脸,还在练舞室待了十几分钟,高杰就尴尬地想在空中打一套军体拳。 怪不得临出门的时候,陆瑾沉还让他好好休息。 高杰从小周抱着的纸箱里随手拿了一瓶水,小周忙喊道:“杰哥杰哥,这个是给哥他们送过去的,你别给我喝完了。” 高杰表情有些裂:“刚已经找人搬了一箱过去,喝不完,有的是。” 现在什么世道,艺人难管就算了,下属更难管,连喝瓶水都不让。 高杰恨恨拧开盖子,大灌了一口。 半晌,总算叹了一口气:“这几天闲不闲?” 他可太他妈闲了,闲得他都有点毛骨悚然。 小周实话实说:“闲。” 高杰开口:“像不像手下艺人过气了?” 这下表情拧巴的人换成了小周,因为高杰手下艺人只有“APEX”。 要不是说“APEX”过气的是自家人,小周非把这箱子砸他头上。 才不会过气,我大A团当红实红! 高杰笑了下:“你这表情不像过气了,像断气了。” 高杰话音刚落,和小周对视一眼,便齐齐转头,连“呸”了三下。 在何子殊生日会的时候,工作室有人随口说了一句“要是陆队赶着去生日会现场,一着急,出车祸了怎么办,那小玫瑰还不得吓得当场枯萎”,原本只是一句玩笑话,谁知道后来还真出事了。 而且出事的还不是陆瑾沉,是小吉祥物,是小玫瑰本瑰,比皮糙肉厚陆大队长更让人心疼。 虽说两件事没什么直接联系,可毕竟有这么一说,当天工作室就更新了员工制度守则,把第一条从“爱岗敬业,忠于职守”变成了“管住嘴”。 这一条利落又干脆的三字守则很快传遍业界。 就在很多人都在猜“APEX”是不是有什么大动作,或者什么不可告人的密辛的时候,小周把后几句话自动补上:我奶奶说,要是说了什么不好听的话,一定要快速连“呸”三声,就不作数了。 能进入乐青、进入“APEX”工作室的人,没一个不是唯物主义的照耀下毕业,甚至绝大多数都是名校出身,当时所有人第一反应就是:过于沙雕。 包括高杰。 谁知道,说得最快就是他。 恰好此时音乐部的一个部长带着几个下属路过,看见两人这举动,还“哟”了一声,笑道:“高经纪,练Rap呢?” 高杰:“……” 小周:“……” “杰哥,不作数了,你放心!”小周抱着箱子,握不了拳,就用力眨了下眼睛。 高杰咳嗽了一声:“我走的时候已经开始排练了,水也有了,就放这吧。” 小周摇了摇头:“底下还有几瓶活血散瘀的喷雾剂,得送过去。” 高杰皱着眉:“前两天不是刚送过两瓶吗?” “嗯,用完了。”小周抿着嘴:“膝盖上、腰上练得都是淤痕。” 高杰:“少喷点,总归是药,多了不好,等下进去的时候跟瑾沉说一下,晚上让他们自己按摩一下,揉开了再睡。” 小周点头应下。 等他送完药,就把高杰的嘱咐的话一字不落说了。 晚上回到别墅,陆瑾沉洗完澡刚出来,就看见何子殊正拿着一本书看,连他出来了都没发觉。 陆瑾沉走过去,拿起来一看,封面上赫然写着几个大字:《十分钟学会推拿按摩》。 陆瑾沉觉得有些好笑:“看了应该有十分钟了,学会了没?” 何子殊摇头:“就看了个注意事项。” 这书也不知道是谁编的,能把按摩这件事写得异常夸张,夸张到何子殊都有些不敢上手,生怕把陆瑾沉按到偏瘫。 何子殊:“我再看十分钟。” 何子殊欲把书拿回来,可刚有动作,陆瑾沉就已经微微抬手,把书“啪”的一声合上,放在床头的矮柜上,开口道:“不用学这个,乖,躺好。” 何子殊抿了抿嘴:“今天我给你按。” 何子殊本身是过敏体质,而且是随机触发,时有时无的。 但“触发点”跟身体状况有很大关系,特别疲累的时候,什么都容易变成过敏源。 以前刚出道没多久,有一次练舞练狠了,喷个散瘀喷雾都红了大半夜。 陆瑾沉不放心,所以这小半个月来,只有在应急的时候喷一点,其他都在晚上帮着揉开。 何子殊每次都想,等陆瑾沉按完了就换他,可每次按着按着就睡了过去,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早上了,所以这次他说什么也不肯了。 何子殊穿得薄,陆瑾沉怕他着凉,没辙,往床上一躺,笑了下:“想先摸哪里。” 何子殊纠正:“是按。” 不是摸。 陆瑾沉:“那想先按哪里。” 何子殊眼睛有点不知道往哪里看,开口道:“你背过去。” 哪有人按摩是正面躺着的。 陆瑾沉牵着何子殊的手,贴在腰腹的位置:“可以先按这里。” 何子殊指尖被烫了下,可一看到那边明显的青紫,很快就稳下心神来,以掌根抵着,顺着淤痕的方向揉。 何子殊按得很专注,丝毫没注意到陆瑾沉正在看他。 房间里只开了一盏夜灯,何子殊的眉眼被浅浅染着,像是沾了点肉眼可见的温度。 陆瑾沉忽然觉得不背过去身去是对自己的折磨,他拉住何子殊的手腕,止住了何子殊的动作。 何子殊被惊了下:“怎么了?” 陆瑾沉眸色有点暗:“不按了。” “是不是我按疼了?”何子殊说着就伸出空着的另一只手,在陆瑾沉淤青的位置轻抚了好几下:“现在呢?有没有好点。” 陆瑾沉坐起身来,稍一用力,将人反压在身下:“很快就演唱会了。” 何子殊有点懵:“嗯。” 陆瑾沉声音很哑:“嗓子还想不想要了?” 何子殊一时没反应过来:“嗯?” 陆瑾沉轻笑了下:“腰还想不想要了?” 何子殊脸腾的红了。 陆瑾沉低头落了一个吻,莞尔:“再摸要出事了。” 接下来好些天,何子殊都再没有提起按摩的事。 小半个月没上热搜的“APEX”,在首场巡演彩排开始的当天,也成功“回归”热搜。 起因是守在体育馆门外的各家娱记发来了第一手路透资料。 虽说“APEX”一早就把嘉宾公布,可放在海报上,那就是一个名字,总不可能有真人的吸引力,尤其是守到宋希清这种一年到头都见不到几次,拍到就是赚到的天后级人物。 原本粉丝还在担心演唱会现场照被传出去,毕竟一场演唱会,除了演唱外,舞台、位席、布景都倾注了心血。 可一连几天,见狗仔拍到的都只是场外的一些路透图,粉丝也都放下心来。 很多没抢到票的粉丝都在等,开启刷屏式热搜的第一条热搜会是什么,谁都没想到,在演唱会当天,率先打响这一枪的,竟然会是粉丝自己。 因为是首场,而且还在天市,乐青大本营,因此哪怕七万张门票,不到一秒就售罄。 演唱会前一天以及当天,天市各大交通枢纽主要转站,机场、火车站、汽运站,一眼望去,全是手拿着应援灯牌的女孩子,三三两两一聚、再一汇合,恰逢这两天还有不少航拍爱好人员在广场附近拍摄,粉丝就这样被录了进去。 有大胆的站姐联系了其中几位,因为需要后期制作,因此直接按照市场价买了下来,剪辑制作之后,放上了广场。 #APEX 粉丝#的话题,就这样率先冲上热搜。 粉丝们看到那剪辑的时候,想到有这么多人和自己一样,也许也是坐了一天一夜的火车,也许也是攒了好久的钱,跨过千山万水,就为了来见见自己爱的人,眼眶都有点红。 可当粉丝入场之后,看着各自座位上放置的东西,所有人就跟被按了暂停键似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几秒后,场馆各个角落都传来尖叫声。 #APEX 粉丝#的热搜还是那个热搜,可一点进去,置顶的几条已经从“粉丝航拍”变成“APEX七万亲签”。 【我艹艹艹!谁能知道演唱会还没开始,我就已经喊到嗓子有点哑了!我真的粉了一个什么神仙团!刚开始我都没注意,每个人的位置上都有一个手幅,还以为是本身就有的,结果,我仔细一看,上面有子殊的签名!!!我跟身旁的姐妹一说,她一看,有然然的签名,都是亲签,不是复印的那种!!!】 【场馆已经彻底疯了,我感觉耳朵都要炸了,每进来一个小姐妹,都要喊一下哈哈哈哈】 【阿伟给我进来死!!!阿伟疯狂火葬场!!七万粉丝!每个人位置上都有!我想都不敢想他们写了多久!还要练舞、练歌、排练!】 【梵哥或成最大赢家,名字就只有两个字哈哈哈】 粉丝的尖叫声一路传到后台,高杰特意把门打开,让何子殊他们听了下:“都很高兴,也不枉费你们写了小半个月。” 涂远闻言,还有些惊讶:“写了半个月?” 何子殊解释道:“每天也就回去的时候写一会儿。” 涂远有点心疼:“那也够累了。” 涂远他们从确定上台到现在,一直在分头排练,只有两天时间是和何子殊他们一起的。 可哪怕只有两天,也知道他们的训练强度有多大。 常常因为一个动作不连贯、不到位,就反复抠,身上青一块紫一块,他光看着都觉得疼。 涂远还记得那天吃饭的时候,看到谢沐然因为怕上镜胖,只草草扒了几口沙拉,就继续下一个动作,他长叹了一口气。 恰好就被身旁的高杰听到。 高杰说“APEX”这四个人,看起来什么都有,什么都不缺,好像做什么都毫不费劲,其实哪有什么不费劲。 涂远也是第一次这么直观的了解到,看起来那么得天独厚、在镜头前得体到毫无纰漏的几个人,也有撑着膝盖擦汗、疼得直喘粗气的时候。 所以说这圈子能出头的这么少,缺的,其实远不止几张脸。 离开场就只有半个小时,后台进入最后的确认环节,所有工作人员都恨不得跑起来。 此时,狭长的通道里突然传来一阵整齐又有序的尖叫,引得所有人都停了下来。 “怎么了?” “我靠,粉丝是拿了话筒吗?怎么这么响?” “是舞台那边的声音?” “快去看看,离开场就半个小时了!” “没事,确认了,镜头切到嘉宾席了。” 停滞了一瞬的后台重新动起来,可观众席却再也安静不下来了。 因为当导播镜头切到嘉宾席的时候,不似以往一下就过,而是一一扫了过去。 而扫到的每一个人,都会朝着镜头笑着打招呼,粉丝尖叫声几乎就没有断过,兴奋到满脸通红。 沈誉、白英、王野、余铭、刘夏、《偶像请就位》出道的几个男团成员,还有乐青一众前来为“第一摇钱树”助阵的艺人们,简直就是一个小型的红毯典礼阵容。 粉丝们大多把注意力放在与“APEX”同台的宋希清、Blood身上,噱头太盛,一时压过了底下还有嘉宾席这另一重磅上。 直到进了场,看到前面那特意空出来的“绝对领域”,这才一下子爆发出来。 【啊啊啊啊啊啊啊这排面,这阵容,我简直无法呼吸!】 【艹!这哪是什么演唱会!这他妈就是颁奖典礼现场!】 【我恨啊,我当时手速要是再快一点,也不至于在这里一筐一筐吃柠檬!】 【小玫瑰前、后东家首度同框!】 【哈哈哈哈哈哈哈看沈总有种:这就是朕打下的江山的睥睨感!】 【还有谁!还有谁!对我总攻团来说,真的是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刘夏原本以为,经过上次何子殊生日会的冲击之后,他应该可以做到心如止水了。 可他妈的,谁知道,今天的场面会这么令人窒息。 他左边坐着沈誉,右边坐着白英,再往后数,一个两个都是活在镜头屏幕里的人。 再看看网上粉丝们都说了什么。 【小夏总这位置绝了,我要是坐在这里,我一定当场去世,他还能这么淡定玩手机,一看就见过大世面!】 【小夏总和沈总都聊什么?会不会是什么收购计划?】 【相信我,小夏总的“暮色”只是他游戏人间的一个窝,这种慧眼如炬的商业巨子,背后一定有强大的商业帝国!】 神他妈游戏人间! 神他妈商业巨子! 神他妈商业帝国! 这他妈还有人管吗??? 刘夏正和粉丝“搏斗”,突然就听到耳边传来一声“是小夏吗?” 刘夏一抬头,正是右手边的白英。 刘夏立刻正襟危坐。 这可是三金影后!!! 刘夏点头:“是的,白老师好!” “不用喊老师,跟着子殊一起喊姐就好,”白英摆了摆手,随意道:“下次可以一起来我家吃饭。” 刘夏晕乎乎点头。 三金影后,让他喊她姐,还邀请他回家吃饭。 这还有天理吗?!! 刘夏颤着手,在朋友圈发了一张假笑表情包。 I'm fine,真的fine.jpg 底下以秒为单位,发了一串整整齐齐的“滚”。 场灯熄灭的时候,应援灯全部亮起。 七万多同样颜色的灯光,把场馆装点成另一种模样,就连见惯了大场面的白英他们都忍不住回头去看。 白英笑了下:“都不知道多少年没来过这种现场了,原来这么好看。” 刘夏忍不住接到:“白老师是因为宋老师才来的吗?” 白英手虚虚搭着椅背:“因为子殊他们。” 说着,白英看着刘夏:“希清也是为了子殊他们来的。” 刘夏怔了一下,笑了:“嗯。” 也是,这里每一个人,其实都是为了他们来的。 第118章 正文完 四周渐渐安静下来,当四面的LED屏开始倒数的时候,粉丝们惊喜的发现,每过一个数,屏幕上闪过的,除了数字之外,顶上还有相应的曲目。 看着那一个个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歌曲,所有人的热情顷刻被点燃。 “3、2、1——” 最后一个数字落下,《红与黑》几个大字伴随着绕场一周的枪响音效不断放大,在最后音乐声响起的瞬间,以一种极快的速度冲出投屏。 舞台正中央的高空中,突然就悬空出现两个红框。 一左一右,写着“APEX”和“红与黑”,紧接着响起的,就是何子殊的声音。 底下粉丝尖叫声如海啸般传来。 【啊啊啊啊啊是红与黑!!!】 【我死了我死了我反复去世!】 【艹了这是不是连呼吸都在踩点,绝了卧槽!】 【这世上能压现在的“APEX”一头的,就只有明天的“APEX”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子殊这个腰!!!!】 【艹又是我最爱的神爱世人怜悯目光!!!今天又是断绝母子关系开始爱情的一天!四位boss看我!!!】 再一次副歌重复完,音乐声戛然而止。 四人对视一眼,在渐起的灯光中,一起往前走,明明步子很轻,可因着四人的同频同调,硬是有一种踩着一地枪响走出来的气场。 四人拿起话筒,粉丝的声音却比他们更快,全场响起“APEX”喊叫声,直到何子殊笑着调了调耳麦,声音才消了下去。 陆瑾沉慢声开口打招呼。 底下好不容易消下去的声音再度响起。 嘉宾席上的几人耳朵都有些受不住,余铭、乐青其他艺人这样的舞台常客还好,多少还习惯点,但像王野、白英这样常年埋着拍戏,除了颁奖典礼、宣传期外,很少出席其他活动现场的人来说,这声音就有些过于激烈了。 “这是每人都分了个喇叭吗?”王野端着形象,不好揉耳朵,可憋了半天,还是忍不住。 余铭道:“那我们离得算远,你坐到粉丝那边去,出门得耳鸣。” 三首曲目过后,当舞台两边的小圆台上出现两架钢琴的时候,粉丝都知道接下来是谁了。 宋希清和“APEX”首度合作舞台。 与“APEX”演唱曲目不同,嘉宾合作舞台具体曲目并没有公布,所以粉丝都在猜。 可就在这时,嘉宾席上却突然出现一个身影。 因为台下光线不算亮,所以前排的粉丝还有些不敢置信。 她们好像看到了……陆队??? 不可能啊,接下来就是宋天后的舞台,陆大队长不在舞台待着,怎么会跑到嘉宾席上去? 可这衣服、这身高、这身形,不正是从舞台上刚下来的陆瑾沉吗? 粉丝正疑惑间,宋希清一段没有伴奏的清唱声在四周荡开。 紧接着钢琴声响起,左侧半圆台的月牙色灯圈打下。 何子殊穿着一身银白西装,坐在琴椅上。 两人对视一眼,宋希清按下第一个琴键。 和前几首喊到力竭的尖叫不同,这次所有人粉丝都屏息,可手上却已经疯狂敲字。 【一时之间,我都不知道谁是谁的辅助】 【我想到会唱天尽头的!!!!可是我没有想到宋老师会独宠子殊一个!!!宋老师真的是太喜欢子殊了吧,刚刚那个对视我心都要化了!】 【我的妈鸭,海妖和少年】 【awsl这两人的声线真的太适合天尽头了,仙子下凡唱歌辛苦了!!!】 【给宋麻麻跪下!和音杀我!】 【年度神级现场盘点镇场神作,今日出炉!】 【卧槽!怪不得陆队要特意从舞台后台跑到嘉宾席来!因为台上两个人,都是他最爱的人啊(危险发言)】 【什么?陆队跑到嘉宾席去了???】 直到最后一个音符落下,两人都已经从琴凳上起身,走向舞台中央,粉丝才像醒过神来似的,铺天盖地的尖叫声传来。 宋希清微微张开手臂,何子殊笑了下,抱了上去。 等到镜头拉近,给到两人细节,当粉丝看见何子殊颈间那个引起很多“同款警告”的小平安锁的时候,所有猜测一下子有了验证。 何子殊今晚第一次带上这条项链,就是在和宋希清合唱的时候,这绝对不是什么“凑巧”。 因为还有很多更适合小平安锁的造型,可何子殊都没有,独独在和宋希清合唱的时候。 当宋希清拿着话筒,说出那句“子殊和我很合拍,各种意义上的合拍,就像我另一个儿子一样”,导播突然给嘉宾席切了一个精准镜头。 镜头里没有别人,只有一个陆瑾沉。 全场沸腾。 【啊啊啊啊啊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就会啊啊啊啊啊了】 【我磕到昏迷】 【我圆满了】 【我觉得这句另一个儿子还有深意啊,如果说第二个儿子那就像是在子殊是陆队弟弟,可另一个儿子,艹!快住脑!别想了!】 【妈的陆队也太骚了吧,一个人跑到嘉宾席去看台上母子同台!】 【哈哈哈哈哈哈母子同台】 【陆队笑了!镜头cue到他的时候竟然在笑!!!】 粉丝尖叫不止,嘉宾席上的刘夏胆战心惊。 “这、这什么意思啊?!”刘夏努力绷住脸上的假笑,硬从牙缝间挤出几个字来。 白英拍了拍他的肩膀,笑了:“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刘夏大惊:“啊?!” 白英:“粉丝不知道,没事。” 刘夏僵硬着往后看了一眼,竟然看到有人偷偷把“陈述”的灯牌亮了出来,虽然快速藏了起来,可还是被他看见了。 刘夏:“……” 他觉得粉丝也知道。 只是装作不知道,或者,不可说。 一首曲子一首曲子过,演唱会临近尾声。 前排嘉宾已经明显感受到粉丝声音喊劈掉了,可当悬于空中的条框不断旋转、变化,最终变成“APEX”和“BLOOD”的时候,那种呼啸而来的尖叫将所有人彻底吞没。 真正的撕心裂肺。 真正的声嘶力竭。 灯光乍亮,台中央只有一个立着的话筒。 所有人都知道那属于,“APEX”和“BLOOD”唯一的、共同的、永远的主唱——何子殊。 台上的八个人,没有别的繁琐造型,只有极简的黑色卫衣,最简单的发型。 镜头拉近,在每个人的乐器一一扫过,待粉丝看清后,“APEX”和“BLOOD”的喊声已经把舞台上的几个人重重裹住。 那是在“暮色”墙壁上挂了很多个月、以后还会挂很多很多年的乐器,签了个每个人名字的、代表“APEX”和“Blood”的乐器。 不那么昂贵、不那么高级,就像今晚最后的舞台,甚至有些不合规矩、不合咖位,可是他们还是把这大轴的合作舞台,压在“BLOOD”身上。 而底下的粉丝,给他们的,就是全部的尖叫。 这份浪漫和青春,是独属于“APEX”和“BLOOD”,独属于他们这些粉丝的。 何子殊回头,和所有人一一对视。 轻笑,颔首。 陆瑾沉鼓棒落下,全场音乐起。 那种举手投足间无需言明的默契,就好像多年以前是这样,多年以后还是。 【啊啊啊啊啊好绝啊卧槽!】 【别笑!别笑!别笑!你们鲨了我吧!】 【子殊这个笑真的是太甜了吧!!!】 【我大A小B光往那边一站,他妈就是神仙现场啊!!!】 【我们小奶精大号上线!】 【我以为四个人就足够王炸了,结果,真正的王炸在这里卧槽!!我真的太太太爱这群人了!我真的好想哭!】 【我鸡皮疙瘩出了一身妈的】 【唯一的主唱这点,真的每次都戳透我,所有人都配合着子殊的节奏,可仔细看去,每个人又都在享受音乐,能遇到这么一群人,该多幸运啊!】 音乐渐歇,可粉丝尖叫不止。 恍惚间,灯海和“暮色”那堪堪容下几人的台子,突然就重叠了起来,而何子殊,就静静站在横叠地带的一个角落,看着18岁的自己,也看着26的自己。 那时候,刘夏朝他伸出手,后来,陆瑾沉朝他伸出手。 八年,好像仍旧什么都没变,他们也都还在。 最后,何子殊他们特意空了半小时出来,什么也不做,就聊天。 原本是想着能和粉丝说说话,让气氛松一松,可谁知道,临了竟然差点翻了车。 粉丝知道这次回归之后,可能就再难回归了,所以问题越来越大胆,越来越露骨。 当最后一个粉丝问出:“我想问问子殊,有没有想过,另一半会是什么样的,有什么标准吗?”这个问题的时候,哪怕是嘉宾席上的刘夏他们,都回头看了这个粉丝一眼。 在这种演唱会上,问出这个问题,实属大胆。 可粉丝诧异过之后,全都屏息等着,难掩好奇。 在她们的设想里,何子殊可能不会回答,或许是模棱两可,随口一答。 可谁知道,原本浅浅笑着的何子殊,眼尾忽地就弯了下。 然后,看了陆瑾沉一眼。 而那时,陆瑾沉也恰好,抬眸看他。 只一眼,两人就离了视线。 可这不知道是有心,还是无意的举动,却让整场演唱会在漫天“陈述”的尖叫中落幕。 “陈述”对视抓镜头很多,去超话随便一逛都能找到一堆素材,光一个《榕树下》就剪辑了一个出圈视频,可像这次这么大胆,这么露骨的,却是第一次。 谁都可以看得出,何子殊是在粉丝提问的第一时间,看了陆瑾沉一眼,陆瑾沉也恰好抬眸。 【这要不是真的,我直播吃屎。】 【虽然我能找到一堆理由,比如子殊只是跟以前一样,不知道怎么回答,下意识向陆队求助,那时候也不只陆队看子殊,然然和梵哥也都在看子殊,对,我能找到很多冠冕堂皇的理由,可我还是相信,陈述szd。】 【你磕,就是真的,不磕,就是兄弟情。】 【姐妹们,我牙疼。】 后台的高杰看着火箭式上升的#陈述对视#这个热搜,什么也不想说了。 他想把这个烫手山芋交给林佳安,可当他看过去的时候,竟然发现林佳安看着舞台上的两人,嘴角竟然是笑着的。 高杰:“…………” 等到一切结束,已是凌晨四点。 何子殊和刘夏他们走上体育馆的楼顶,在未来得及撤掉的横幅上,横七竖八躺着。 夜风凉,可所有人都没脱掉身上的卫衣。 “你们不知道,在底下看你们唱歌的时候,我有多高兴,多想喊。”刘夏轻轻开口。 涂远:“那你喊了吗?” 刘夏:“我身边是白影后和沈总。” 完全不敢出声。 杨浩:“其实我也很想喊。” “其实我也很想喊。”谢沐然翻过身来:“现在能喊吗?” “不行,楼下好多人在休息。”何子殊笑着开口:“但我们可以找个可以喊的地方。” 所有人坐起身来。 “野河?!” “我怎么没想到!” “走走走,陆队邀请我们唱歌,我们邀请你们吃宵夜!” “带上我的贝斯,听哥再给你们唱几首。” “哥,我唱不动了。” “年轻人这样不行啊,得唱劈叉了才算行。” “哈哈哈哈哈哈哈。” 野河还是老样子,可灯却添了新的。 对岸的LED屏被粉丝包下,配合着演唱会,亮了一天。 他们在河的这边看着,这个时间点,却难得的热闹。 刘夏踩着长阶蹬蹬跑上来,手里还拿着一盒看不清形状的东西:“那天生日会的烟火没放起来,今天就放给你们看!” “夏哥,你这烟火缩水的有点厉害啊。” “有烟花棒就不错了,花了心思找来的,下次再补个大的。” “烟花棒挺好,放烟花等会儿被带走,还得找人来赎。” “能不能想点好!” 几人一边笑,一边极其幼稚的把烟花棒点了。 火星呲啦而出,把每个人的眉眼都染亮了几分。 一排人靠在围栏上,手上的烟花棒有一下没一下敲着,在空中没什么轮廓画着。 火光中,何子殊看着陆瑾沉,把烟花棒一偏,碰了碰陆瑾沉手上那支。 何子殊:“粉丝问我的另一半有没有什么标准。” 陆瑾沉轻笑:“嗯。” 他其实已经知道答案了。 何子殊抿着嘴。 小时候写作文,总躲不过的一个命题,长大后、梦想、愿望。 在别人都立意深远的时候,独独他,落笔的瞬间,脑海里想的只有一个字:家。 可能这对别人来说,是生来就有的,谈不上长大,更谈不上什么梦想。 但他没有。 可到底,最后还是什么都没写出来。 不为别的,因为太抽象了,他发觉自己竟有点想象不出来。 以致于他对那句叫做“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的话,一直抱着怀疑。 相似,是什么个相似法。 抬头的瞬间,电视里正放着一个老牌的歌唱节目,他照着那模样,随手写了个唱歌。 谁知道,随手写的,成了真的,心里真正想的,也成了真的。 后来娱记也爱问的一个问题:“有没有想过自己的另一半是什么样的,有什么标准吗?” 就像今天的粉丝。 换汤不换药的东西,可何子殊突然就有了。 可这标准没有分数线,没有加、减分,没有谁能不能达到、或达到几分。 因为只有三个字:陆瑾沉。 别人都不行。 何子殊语气很轻,甚至带着点不明显的颤音:“没有标准线,但有标准答案。” “就陆瑾沉,别人都不行。” 何子殊说到这里,手上的烟花棒恰好燃尽最后一点火星。 何子殊把它端端正正立在脚边,伸手摘下颈间的小平安锁。 他小心翼翼打开活扣,取出红绳,轻声道:“宋老师说,这红绳是福报最满的一位奶奶亲手编的,我把那个姻缘签上的流苏摘了一截,缠了上去。” 现在,何子殊把那截流苏取了下来,在陆瑾沉无名指的地方系了一圈。 无名指,人类意义上最不灵活的手指,却系住了他的心上人。 何子殊看着那截红绳,笑了下。 想说的话太多,他极尽努力,想挑一句不那么俗,不那么轻描淡写的,可最后却只是红了红眼睛,轻声说了句:“绑好了,我的了。” 就好像这八年,近三千个日夜,在心口细无遗末划过。 却最终定格在这春末的野河,定格在仰头便能见的新灯,定格在这群人身上。 陆瑾沉费了很大劲,才没抱着眼前这个人吻下去。 宋希清之前总跟他说,别不信邪。 说不定有一天,你就会遇到一个人,喜欢得恨不得藏起来,能想到的未来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都有他,甚至视他如生命。 陆瑾沉听了,过了,什么都没留下。 谁知道,他会在“暮色”那条狭长的小巷,遇见何子殊。 原来,喜欢一个人,喜欢到最后,真的会变成天分和本能。 可宋老师有句话还是说错了。 那不是什么“邪”,是天意。 陆瑾沉一字一字道:“嗯,你的了。” 何子殊笑着念他的名字:“陆瑾沉。” 陆瑾沉:“嗯,我在。” 何子殊:“陆瑾沉。” 陆瑾沉:“嗯,我在。” “我靠,转眼的功夫,连戒指都戴好了?” “什么,什么戒指?” “什么?!” “你们在干什么?” 天将曙未曙,耳边都是好友的嬉闹的声音。 何子殊和陆瑾沉十指相扣。 真好。 座无虚席的场馆,是他。 四下再无旁人的野河,是他。 失意是他,天意也是他。 而他爱他。 ——正文完